苏菲儿跟了公司的一个男职员,叫林新的,却了附近的银行取了钱出来。那个叫林新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一直沉默是金,用了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苏菲儿。
这个林新,中等身材,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还说语言行动,都是土里土气的,一看他就知道,他是来自农村,而且没有文化知识。他的五官,倒也整齐,国字脸,浓眉,大眼,但他不爱笑,绷紧了脸,好像有人欠他十万九千七的样子,他的眼神还深沉得很。苏菲儿觉得,他像一头牛,多过像一个人。
想归想,苏菲儿却不敢表达出来,只有在心里窃笑。
从头到尾,苏菲儿也没有和他说话。
很有点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上班第一天(五)
待一切手续办好后,已是中午了。
覃经理说:“肚子饿了没有?先去吃午饭吧,二点钟再到办公室里来。”
苏菲儿到了下面,四周围溜达了一会,便跑到超市旁边的麦当劳,点了一杯冰爽意式摩卡咖啡,外加2个麦辣鸡腿,一个汉堡包,一包薯条。正在大嚼的当儿,柴老板亲自出马,打了电话给她。
柴老板说:“小苏,你吃饭了没有?”
苏菲儿说:“正在吃。”
柴老板说:“吃快点,吃完了便到办公室里来。你还得找住的地方呢,你总不能总住宾馆吧?”
苏菲儿说:“好。”
苏菲儿以为,公司几十人,是有集体宿舍的,谁知道没有。没有倒也好,反正就是有,苏菲儿也不愿意住。她不习惯和陌生人住在一起,也不习惯像了沈宁宁那样,一大堆人挤了在一间房子,鸡一嘴鸭一嘴,成个蛤蟆坑一样的人欢马叫的热闹场所。——从了学校出来后,苏菲儿习惯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
陪苏菲儿去看房子的,是林新。
总公司的办公室,除了经常驻在职业介绍所的柴老板,只有两个经理,外加一个职员林新,官多兵少。因此,柴老板便理所当然的,命了林新做苏菲儿的跟身跑腿。
刚开始,林新总是带了苏菲儿去看那些低档的便宜的出租房。
环境不好,地方乱而杂,仿佛某一个村庄。那全是私人自己建造的房子,一幢幢,然后出租,像了民工的宿舍。四周围,到处都是光膀子的男人,走到哪儿吐痰到哪儿,还有吵闹追逐着的小孩子,当街露出了奶子喂孩子吃奶的女人。住在那儿的人共同之处,便是大声说话,当街吵闹,十句话之中有九句半是粗口话,祖宗十八代,还有所有的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个遍。
苏菲儿坏脾气的,便拉长了脸孔。
苏菲儿问:“没有更好的地方么?这哪里是人住的?”
林新说:“有说有,不过房租贵。”
苏菲儿又问:“不是说,公司包住宿的么?”
林新没有说。
林新那小子也不是好人(一)
过了一会儿,苏菲儿旁敲侧击:“林新,你不是住在公司的宿舍么?”
林新的表情,也像了冬梅,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尴尬地说:“不,我搬出来住了,嫌公司的宿舍不好,我另外找地方住。”——林新的话,也和了冬梅一模一样,大概柴老板,都交代了所有员工,遇到这样的问题,统一要这样回答。
这个时候,苏菲儿才明白,所谓的“包住宿”,不过是信口开河,乱开的空头支票。
包住宿个屁。
不过,苏菲儿也不在乎。
她也不缺租房子的钱。
既然是自己掏的钱租的房子,那她住什么地方,找什么的房子,也与公司无关。
她出的钱,她作的主。
苏菲儿在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看中了一套一房一厅的房子。但房东说,她如今还住着,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搬走。也就意味着,如果苏菲儿租住,得一个星期后,才能搬进来。
苏菲儿晚上都想住进来了。
林新看着她:“怎么办?”
苏菲儿说:“再找呀。”
房东望了望他们,突然问:“你们两个住?”
苏菲儿快嘴快舌,连忙说:“不是,谁要和他住?”
房东说:“我有一个亲戚,去了上海跟了儿子住,空有一套房子,两房二厅,就在对面那幢楼,要不要过去看看?”
苏菲儿说:“好啊。”
林新吓了一跳,不可置信:“不是吧?你自己一个人住,住那么大的房子?”
苏菲儿白了他一眼:“不关你事!不要你管!”
林新被得罪了,黑了脸,闭上尊嘴。
苏菲儿不理他。
那二房二厅的房子,八十八平方米,装修没多久,空气清新,窗明几净,阳台宽敞。跑了到阳台,往了远处看,还可以看到对面一条小河流,有清澈的河水,小河流中间架着一座桥,桥的旁边耸立着高楼大厦,风景优美,绿叶成荫。
林新那小子也不是好人(二)
苏菲儿决定租下来。
从看房子,到签合约,交租金,拿钥匙,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林新一直在旁边看着,张大嘴巴,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他说:“天!”
苏菲儿瞪他:“天什么?”
林新又再闭嘴。
苏菲儿说:“你可以回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林新走后,苏菲儿看到时间还早,太阳还没有下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跑到家具市场,买了全套的家具,床,柜,沙发。再然后,又跑到了附近的超市,买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空调,电热水器,还有电饭煲,电磁炉,微波炉。
苏菲儿从来都不肯虐待自己。
她要她住的地方,有个家的感觉。
待一切做完毕,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苏菲儿胡乱的泡了方便面吃,填饱肚子后,她跑到了她的卧室里看。这才发觉,刚才搬运工把她卧室里的家俱和客房里的家俱弄错了。刚才也实在是忙得无暇顾及看,这边装空调,那边装电热水器,还有搬运工来来往往抬家俱。兵荒马乱一番。
那个装电热水器的小伙子看不过眼,还说了句:“干嘛都赶在这个时候?明天没时间了么?”
苏菲儿回答:“不,我就喜欢一下子做完,要不今晚我睡不着觉。”
现在好了,因为实在是太忙,都不发觉,卧室里的家俱和客房里的家俱弄错了。
她一个人,搬也搬不动。
正在懊恼间,忽然有人打电话给她。
是林新。
他问:“还没有睡么?”
苏菲儿说:“没睡。”
林新又问:“在忙什么?”
苏菲儿说:“在搬家俱。”
林新说:“需要我帮忙吗?现在我刚好在你楼下。”
苏菲儿惊喜莫名:“真的?”
林新说:“嗯。”
苏菲儿说:“快点上来啊,快点上来帮我。”
林新那小子也不是好人(三)
林新很快就上来了。
林新大概是洗澡了的,衣服与白天不同,焕然一新,头发还打了摩丝,白衬衣,西装,皮鞋光亮光亮的,还喷了香水,是那种劣质的古龙味道。不过,再怎么装扮,还是穿龙袍不像太子,那种浓郁的乡土气息,如附了身,种植在骨子里,永远挥之不去。
苏菲儿惊诧:“咦?去约会刚回来?但,还不到十一点,是不是早了点?还是,你刚刚要去约会?”
林新的脸略略红了一下,有点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嘀咕:“又没有女孩子喜欢我。”
苏菲儿笑:“迟早一天总会有的啦,别担心。”
林新的脸,又再红了一红。
过了一会儿,林新小声地问:“你呢?有没有男孩子喜欢?”
苏菲儿神气活现,吹嘘:“当然有,我这么年轻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人爆胎,很多男孩子排了长队来喜欢。”
说完,苏菲儿自觉幽默,便自顾自笑了起来。
林新没有笑,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苏菲儿说:“喂,帮我搬东西呀。”
林新闷闷地说:“嗯。”
苏菲儿挽起了衣袖:“快呀。”
苏菲儿可不管林新是否洗了澡,反正洗过了,也可以重洗。如今当务之急,是把现在摆放在客房那张大床,还有梳妆柜,搬到卧室里来,把卧室那张小床,搬到客房里来。还好衣柜没有搞错,要不这么笨重,苏菲儿可不敢确定,她和林新两个人能搬得动。
林新虽然大块头,四平八稳的样子,可家俱还没有搬一半,便嚷累,一头一脸的汗,后来他干脆脱掉衬衣,光着膀子。大概是年轻吧,林新身上的肌肉倒也结实,有点像了某些运动员的身材,——肌肉发达,屁股大,腿粗,腰也粗。
苏菲儿想,他不去做举重运动员,还真可惜了。
苏菲儿想笑,却不敢,怕林新罢工,只好拼命地忍住。
林新那小子也不是好人(四)
搬了大半天,两人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家俱换了过来。
最后搬的,是苏菲儿卧室里的床垫。
那张斯林百兰床垫刚刚放好,林新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趁势要坐下去,苏菲儿眼尖,发觉了,唬得连忙叫:“喂喂喂!”
夜深人静,这几声“喂”,特别震天动地。
林新给吓着了,跳了起来,一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啦?”
苏菲儿着急,说:“不要乱坐我的床!那是我的床呀。”
林新不以为然:“你的床怎么啦?不能坐吗?”
苏菲儿认真:“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床,如果坐过了,我便不要了。”
林新抬眼,凝视着苏菲儿,一边研究这话是真还是假。
苏菲儿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在光如白昼的灯光下,苏菲儿的神态,带着许些较真,许些执着,那盯着他看的眼神,分外飘渺,眼波浩如烟海,让林新读不懂。林新想了想,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敢坐下去。
他坐了在旁边的椅子上。
但苏菲儿还是不高兴,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男子,老是呆在她的卧室里,成何体统?
苏菲儿赶他:“到客厅里去坐,那边有沙发。”
林新不想走:“这儿有空调,比较凉快。”
苏菲儿没法子,只好瞪了他。
两人都不说话了。
夜很深了,窗外的月亮很好,又大又白,满天的星星闪烁着。而远处的街道,路灯不及的暗处,昏暗的光线里,隐隐约约有些苍白的底色,周围的夜色,像了寂寞的深海,绵延不断。
林新忽然开了口,说:“今晚,我不回去了,我留在这儿,好吗?”
苏菲儿一愣,她想不到林新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忙说:“不好。”
林新问:“为什么?”
苏菲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的家,如我的心。我的心,从不留客。”
林新说:“没有例外的吗?”
苏菲儿直直地盯了他,也不怕得罪他,直截了当地说:“也许是有,但不是你。因为,你不够格。”
林新那小子也不是好人(五)
林新坐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
苏菲儿说:“夜深了,我困啦,想休息了。”
林新仿佛没有听到,还是坐了在椅子里,还是一动也不动。
苏菲儿只得画公鸡画出肠,直白地说:“林新,你应该回去了。”
林新闷闷地,小声地说:“不,我不回,我还不想回。”
苏菲儿斜着眼睛看他,脸色忽然就“刷”地变了样,眼神顿时变得冰冷起来。苏菲儿同时的,被一种怒气席卷了她,七窍要冒出烟来。
他是什么东西?
他也配?
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算她再风流,再放荡,再不羁,再习惯成为生张熟魏的第三者,再“老举众人妻,人客水流柴”,这林新,还是不配,不配和她在一起。
苏菲儿冷冷地说:“你不走!我走!”
林新问:“你去哪儿?”
苏菲儿说:“我住宾馆!”
说完,苏菲儿便拿了她的包包,装了一些贵重的东西进去,然后风卷残云的收拾几件要换洗的衣服,便要出门而去。林新只好站了起来,讪讪地拦了她。
林新说:“借二百元给我,我便走。”
林新的意思很是明白不过。白天他帮她找房子,奔波了大半天,是义务劳动,公司老总安排的,他无话可说。但晚上,过来她搬东西,出了一身臭汗,说什么总得有回报,他不能白白的付出。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劳力。
苏菲儿很瞅他不起。
这种人,简直是垃圾。
人渣。
白白当了一个男人。
就这二个小时的搬运,也值二百?
苏菲儿与他讲价还价:“没有二百,只有一百。”
林新坚持:“二百。”
苏菲儿自鼻孔哼了声,看他的表情不禁带着嫌恶,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我只有一百,要不要由你。”
林新不敢接触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厚着脸皮,把这一百元接了过来。
一百,总比没有的要好。
苏菲儿跑去打开门口,冷冷地说:“不送了,晚安。”
林新涨红了脸,低下头,灰溜溜地,灰溜溜地走了。
苏菲儿重重地把门关上。
所谓的职业介绍所(一)
苏菲儿到公司,原本都说了,她是做会计人员,是与金钱打交道,管财务的。不想,她这个“会计人员”的工作,每天不过是打扫打扫卫生,有求职的客人到来了,捧杯茶,招呼一声。
总公司的办公室,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过是四十多平方米,因为住得高,也不大有灰尘,如果手脚麻利的话,打扫几分钟便OK。那刘经理和覃经理,也不和苏菲儿较真,打扫干净与打扫不干净,也没在乎。
倒是林新狐假虎威,看不过眼,他挑剔:“你到底会不会拖地板?拖了半天,还是湿湿的,外面下倾盆大雨,也没这样子。”
奇苏菲儿还真的不会拖地板。
书在家,她从来不拖,她在家政公司,请有一个钟点工,每逢周末,便来给她大扫除一次。
网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
后来林新教她:“这儿有两把拖把,一湿一干,湿的拖一次,干的拖一次,不就行啦?笨!”
因为那次苏菲儿严词拒绝他,还冷言而对,让他颜面尽失,感到从未所的的尴尬与羞辱。刚开始的时候,林新也装腔作势,故意给了苏菲儿黑脸孔,正眼也不瞧苏菲儿,以维持他那支离破碎的自尊。后来看到苏菲儿不大多说,若无其事,从来不提一句半句,无论是人前人后,仿佛忘记了那晚不愉快的事,也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渐渐的,林新也放下心来,对了苏菲儿和颜悦色。
有时候,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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