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坏了小姐的好事?”绯绡一撩衣袖,和她做了一个揖,笑道:“在下是来主婚的!”
王子进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住!
指着绯绡道:“你,你,你到底帮谁?”
那颜如玉听了这话,细细思量,便喜上眉梢,“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终身大事,原是缺了个主婚的!”
那厢王子进听了不干了,跑过去抓住绯绡的胳膊,“你今日是怎么了?真的要我与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女人成亲?”
“你先莫急!”绯绡急忙安慰他,“和妖精结婚就像和人结婚一样,等一下咱们让她拿你的生辰八字,她自是没有,我们就可以以这个理由退婚了!”
“这是个好主意,我的生辰八字,她怎么会有?”王子进听了不由暗自开心。
只听绯绡朗声朝那颜如玉说道:“就请小姐拿了王公子的生辰八字来,就可以行礼了!”
“英兰,英兰,你快去将王公子当日给我的小匣子拿来!”
绯绡听了这话,脸色不由一变,急忙扯了扯王子进:“你当真没有给过她生辰八字?”
“没有!”王子进听了急忙摇了摇头,“连她是哪里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
“那就好!”绯绡听了长吁了一口气,“不然我们还要另想办法出去!”
这一口气还没有舒完,就见那侍女已经捧了一个盒子到他面前。
那盒子破旧不堪,还沾了少许泥土,似乎已经有了很久的年月。
绯绡见了伸出长指,“嗒”的一声打开了上面的搭扣。
只见那盒子里放了一只弹弓,一只竹篾编的螳螂,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具,在这些东西下面有一张泛黄的纸。
王子进在一边见了那盒子里的东西,心中不由一颤,这些东西怎么这样眼熟?好像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爱不释手的拿它们打发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可是又偏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绯绡面有得色的打开了那张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如虫爬一般,一看就是儿童的笔迹。
不过那上面写的字他再熟悉不过,过去他多少次为王子进卜算吉凶的时候都是按着这几个字掐算的。
那纸条上的正是王子进的生辰八字。
他一张脸上的五官简直要气得扭曲了。
“这是什么?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你的生辰八字吗?”
王子进见了也愣住了。
这泛黄的纸条他似乎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幼小的他曾经为谁提过笔,写下过这些字。
他那厢发呆还没有结束,绯绡已经一把把他拉到身后,朝颜如玉道:“小姐,请多包涵了!”
“包涵什么,有什么不对吗?”她急忙把那个盒子夺了过来,又看了一遍那字条,“这莫不是王公子的字迹?”
“是王公子的字迹!”绯绡笑道,“不过我们现下要悔婚了!”
说完,拽着王子进身影一飘,已经退到门外。
“你是哪里来的东西,这般与我过不去?”
那颜如玉一下双手就变成枯枝一般,卷了长袖就追了上去。
王子进被绯绡提携着往外逃命,心里却懵懵懂懂。
好像在哪一个初春,哪一个艳阳天,他曾经对谁说过:“你这样美丽?将来长大了我定将娶你!”
可是那似乎是一厢情愿的感情,他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那些埋藏于过往云烟中的记忆又渐渐的浮现,他回头望着如妖似鬼,正在追杀他的颜如玉,那一张白白的脸,那一抹红红的唇。
好像似曾相识,在哪一个春季?
也有这样的一张脸,带了一丝羞涩,随风含笑低首?
4、“快走!”绯绡急忙推了他一把。
“是,是,是!”王子进顾不上回头,急忙跑出了屋子。
身后的颜如玉已经张牙舞爪的和绯绡斗在了一起。
可是才刚刚跑了出去,王子进就傻眼了,屋子外面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连路也没有一条,自己不知该往哪里去?
“子进等我!”绯绡说着纵身一跃,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然而紧跟着从那屋内伸出了许多的,如手臂一般的绿色的水藻一般的叶子,直往两人的方向卷了过去。
那颜如玉穿了月白的衣服,端坐在那一片绿色中央,阴笑道:“奉劝这位公子还是将王公子交还于我,我自当引路送你出去!”
“你以为我当真出不去这里吗?”绯绡笑道,“这般雕虫小技,莫要托大了!”
“那你到是试试看?”她厉声一呵,那百十条叶子就如有生命般,万箭齐发的就往绯绡那边去了。
“绯绡!”王子进见状跳脚,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眼见那叶子如毡布一般将绯绡裹了起来,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的球体。
“绯绡,绯绡!我来救你!”他急忙扑了过去,伸手去扯那叶子,只弄得满手满身都是绿浆,甚是恶心。
“王公子莫要心焦!”颜如玉说着已经从那叶子上走了下来,“他一会儿就会变成花肥,定然没有痛苦的!”
“你这妇人?怎的如此心底狠毒?”王子进见绯绡受困,指着颜如玉骂道。
哪知那颜如玉听了,脸上立刻现出悲哀的神色,低声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奴家实在是没有几日可活,才出此下策,只望王公子能留下来陪我几日!”
“没有几日可活?”王子进见她神色,似乎不是假装的,怎么会这样?
刚刚要出口问个明白,就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着火了。
对面的颜如玉直直的望着王子进的身后,一张白脸“唰”的一下就青了。
王子进急忙回头一看,只见缚住绯绡的巨大叶球冒出滚滚浓烟,正烧得不亦乐乎。
“绯绡?”王子进一见这状况不由心花怒放。
还没等笑完,只见白影一闪,一个人已经晃到他的面前,却不是绯绡是谁?
“绯绡,绯绡!”王子进见他平安,长长的舒了口气,“你这般可吓死我了!”
颜如玉伸手指着绯绡的俊脸,气得说不出话,“你,你居然烧了我的叶子?”
绯绡轻笑一声,扬了扬眉毛,“不光连叶子,连你也要烧!”
说完两只长指一弹,一股青色火焰直往颜如玉的身上就去了,一下就点着了她的衣服。
“啊!”颜如玉这一吓花容失色,急忙拍着她身上的火,“恶贼,我定然饶不了你!”
“我们快走!”绯绡见状急忙拉着王子进开始狂奔。
“我们要往哪里走啊?”王子进只见四周一片黑暗,根本寻不到来路。
“顺着这云走!”绯绡说着伸手指了指头上的一道灰云,那如练一般的云彩,直往前方飘去。
“这云是?”王子进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心下立时明白了,“这云是那叶子冒出的浓烟?”
“不错!”绯绡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狡黠的目光,“这出路,可是她自己指给我们的!”
“绯绡,绯绡,你真是太厉害了,小生认识了你真是三生有幸!”王子进见有了出路,嘴巴立时像抹了蜜一般甜。
绯绡但笑不语,脸上全是得色,估计这马屁拍得他也不是一般的舒服受用。
眼见那浓烟越来越窄,最后竟如百川归海,直往一个小孔里出去了。
“这洞这般小,我怎么出去啊!”王子进见那不过钱币大小的洞,不由犯愁。
“哎呀呀,你不要耽搁了,现下是魂魄受困,就是比这更小的你都能出去!”
绯绡见他依旧犹疑不绝,在他身后大喝一声,“快走,有人追来了!”
“哇哇哇!”王子进心下一急,一撩袍角,一头就钻到那缝隙中。
这一钻立时头晕目眩,仿佛眼前掠过一个庭院的景色,那庭院中有高高的红墙绿瓦,还有四季常青的松柏。
其间布满了落雪,一时黑的黑,白的白,青的青,直如一副上好的写意山水。
可是这景色转瞬即逝,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客栈床上的帷帐。
绯绡一张脸上挂满关切之意,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绯绡!”王子进挣扎着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子进?怎么样?”绯绡见状急忙问他,“可是伤到哪里?”
王子进张了半天的嘴,方吐出几个字来:“我,我好饿~~”
绯绡万万没有想到他挣扎了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气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望着面前王子进的一张脸,只觉得业障重重,不知出路在哪里。
5、“这粥熬得好香啊!”王子进捧着一碗清粥在桌子旁边狼吞虎咽,“这么说我昏迷了已有三日了?”
“俗话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若是晚了一时三刻去救你,现在你已经没有命在这里吃粥了!”
“我说我怎么饿成了这样?”王子进最后舔了舔羹匙,“小二,再帮我来一碗!”
“你不要开心太早!”绯绡见他吃的欢,忍不住要打击他。
“此话怎讲?”王子进听了不由一愣,难道那个颜如玉吃了教训还会再来不成?
绯绡面色凝重的说道:“你的生辰八字我们还没有带走,她拿了那个自会再上门找你!”
王子进听了,手上一个拿捏不住,青花瓷碗掉落在地上,“这么说我们还算是有婚约?”
“不错!”绯绡点了一下头。
“客官,你的粥送上来了!”门口的店小二叫道。
可是王子进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吃粥了,眼前那白白的粥,都幻化成颜如玉的一张白脸,蕴含着狰狞的神色。
王子进捧着粥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倒是要好好想想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是真!”绯绡急忙提醒他,“要是我们能够找得到她的真身,或许还有办法可想!”
王子进挖空了脑袋也想不起来他十年以前和谁私定过终身,更想不起来自己是把生辰八字给了谁。
那盒子里装的玩物是如此的熟悉,可是怎么又到了那样一个女人的手中呢?
他这么一想就是几个时辰,转眼半夜又过去了,禁不住困意,又歪在床沿睡着了。
“王公子,王公子!”
王子进听了心中一凛,这不是那颜如玉的声音?
果然回身就看到颜如玉白着一张脸,穿着缎子的衣裳站在他的身后。
“小姐啊,小生不才,求你另觅佳偶吧!”王子进简直是要带着哭腔了,这般难缠可怎么办才好?
“王公子误会了!”那颜如玉已经没有了前一日嚣张的神色,一副凄楚模样,“我在世的时日不多了,正巧王公子又来了扬州府,这才急着见王公子一面!”
说完,眼里还掉了几滴泪珠下来。
“你,你不要哭!”王子进一见立时慌了手脚,“为何在世时日无多啊?说来听听?”
颜如玉低首垂泪,“说了也只是给王公子平添愁绪而已,总之正月一过就是我的死期了!”
说罢又展颜一笑:“我十年以前曾得到公子百般照顾,人说结草衔环,现在公子又正巧来了,这才想着款待公子一番!”又低首叹息了一声:“哪想着人妖殊途,倒唐突了公子,希望公子莫怪吧!”
王子进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对她的惧意减了一大半,急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会怪你?”
“公子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颜如玉朝王子进做了一个万福,“这就与公子就此别过了!”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此生还能见得公子,我也该满足了!”
“喂,到底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要死?”王子进急忙追去。
“若是有缘,就请公子在正月初一重游旧地,我定当盛装恭迎公子!”
说完,人影一闪,已经不见了踪影。
“喂!”只余下王子进在黑暗中叫道:“你说的旧地,是哪里啊?”
可是空旷的黑暗中,哪里有人回答?
这一夜就再也没有梦到颜如玉,次日晨光破晓,王子进才悠悠转醒,只见自己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一截绸缎,正是前几日从颜如玉的衣服上撕扯下来的。
那上面绣着的百合,在晨光中看起来分外的娇艳动人。
十年以前?十年以前吗?
十年以前他好像是来过扬州,当时似乎是住在一个大户的亲戚家。
可是在那关于过往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女子啊?
十年的光阴,就像一团迷迷蒙蒙的雾,模糊了王子进的记忆,也挡住了他的前路,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6、眼见街上的人忙忙碌碌,各家店铺也张灯结彩,走在街上,细雪中红的红,金的金,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农历的新年就要来了!
王子进走在街上,只觉得一筹莫展,与颜如玉约定的日子眼见就到了,可是他现在还是想不出来她口中所指的旧地是在哪里。
“子进,你在想什么?”绯绡见他愁眉不展,急忙问他。
“没、没有什么!”王子进无法说出口,绯绡处处为他着想,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幻境中带出来,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担心那女子的安危呢?
这诺大的扬州府,少不得有几百户人家,要在这庭院深深中找了一个人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王子进望着眼前这俗世繁华,只觉得力不从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新年的那天热闹非常,各家都烹鸡煮肉,还有的放起了驱逐鬼神的鞭炮。
更有大户人家请来了戏班子,正搭着台子唱戏,咿咿呀呀,浓歌艳曲,一片喜乐氛围。
王子进拿着一把油纸伞,一大早就忧心憧憧的出去了。
他徘徊在行人冷落的街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家一家的去打听了。
他想着就敲开了一个院落的大门,“是谁啊?”里面有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出来应声。
“那个,那个!”王子进结结巴巴的问,“请问贵府有没有一个女眷,喜欢穿月牙白的绸缎……”
话还没有说完,那小厮就“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震得檐上的积雪“簌簌”直落。
“看你这人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