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闻悉“阴毒鬼”袁昭毙命之后,仅深深的摇头一叹,又劝戒了“夺命鬼”袁恒一番,喻以因果报应,善恶循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却坚不答允下山,为袁昭报仇。
“夺命鬼”自是大失所望,满心悲苦。
但是,任你哈伯大师苦心劝戒,其奈他魔念已深,又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就在他居住于喀尔厄寺的短时间,却与哈伯大师门下的首座弟子──“贯日圣手”阿涂克谈的极为投缘。
这“贯日圣手”的武功,已尽得乃师的真传,青海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知晓“贯日圣手”的圣名。
“夺命鬼”袁恒在哈伯大师坚拒之下,只得尽力讨好“贯日圣手”阿涂克,暗地怂恿他背师下山,协助自己报仇。
阿涂克武功虽高,却是一条毫无遮拦的莽汉。
他在袁恒的甜言蜜语,抬捧吹嘘之下,已懵昏了头,竟背着师父,悄悄带着他的另一位师弟……“黄巾紫玉”李蕃,随同袁恒下山而去。
袁恒这青海一来一回,已过了许多日子。
他回到中原之后,便四处打探濮阳维等人的?迹。
果然,在他缜密查询之下,已得知濮阳维重整“冷云帮”出袭石磴山。
“夺命鬼”手段固然狠毒,心地却更是毒辣狡诈无比。
他探知消息之后,深深知道对头的武功,高不可测,而且“冷云帮”又是高手如云。
与自己偕同前来的“贯日圣手”与“黄巾紫玉”二人,虽武功卓越,但如明里挑战,必然是仍无胜理。
于是,袁恒乃于“冷云帮”人马进入“丰集”城后,暗中前往探测,以便趁隙突袭。
但是,他却仍不敢十分接近。
因为“冷云帮”群豪,不但个个武功高绝,防卫方面,更是没有丝毫疏忽之处。
今夜,料不到甫一出面踩探,而恰被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为了“粉面罗剎”徐妍容出走之事,撞破了袁恒等三人的阴谋企图。
这时,“贯日圣手”阿涂克听袁恒一叫,目光瞬处,已瞧见他那手忙脚乱的窘态。
阿涂克不禁暗暗心惊,急忖道:“适才自己与师弟李藩二人,巧于‘鸿升’客栈外,掳走了一名紫衣女郎,自己因闻得袁恒呼叫,故而追回探视,但不知师弟掳着那紫衣女郎往那儿去了?”
他心念转动之间,袁恒在吴南云的掌山腿影下,已更行不济。
阿涂克不及等师弟回来,他狂吼一声,已向吴南云急扑而至。
然而,就在他身形才移动的剎那间,一条白影,已彷若鬼魅横身阻在身前。同时,一股炙热得令人呼吸皆窒的劲风,已迎面扑来。
阿涂克闷雷也似的低吼一声,已连连向前推横推三掌。
他这出掌之势,极为怪异,乃是直推直进,毫无弯折变化,却偏又是劲力雄强,彷若铁锤巨棒,猛捣直戮。
挺身阻止阿涂克之人,正是濮阳维!他嘿然开声吐气,硬封而上。眨眼间,劲力已与“贯日圣手”的掌势接触。
轰然一声大响,阿涂克蹬、蹬、蹬的连退三步,双脚已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五寸。
濮阳维大喝一声,身形电闪中,“怪魔降世”“横扫五岳”“回击八马”三招,已如天际迅雷,连绵而来。
“贯日圣手”功力不凡,但此时,亦大感惊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原武林之中,竟有如许高手。
其实,他若早知道濮阳维等身手如此之高,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山来了。
濮阳维然洒然自如的一轮急攻之后,已将青海高手阿涂克逼得捉襟见肘,左右见绌。
他极为优雅的一笑,道:“阿涂克大侠,看来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阿涂克那副青渗渗的面容,闻言之下,已变成猪肝之色。
他厉叱一声,身躯连翻,黑影中,霍然光华急闪。一条乌黑泛光的蛇形兵器,已自他胁下穿出,点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面色一寒,身形如流水行云,也似薄雾飘忽,轻轻挪五步,他讥讽道:“这大概是阁下拿出看家本领的时候了!”
阿涂克怒喝一声,已将哈伯大师一门谪传的“云彩鞭法”如泼风暴雨般,倾力使出。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然一笑,已轻如羽毛般,赤手在那重重的鞭影中,游走翻飞。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已将那“夺命鬼”袁恒逼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嘿嘿笑道:“袁老三,本堂若不在二十招内,教你束手就缚,就对不起本堂这‘七煞剑’的称号?”
袁恒哪还有心回答,尽自拚命招架。
正在这一面倒的局面演变不久,远处已响起一片清朗脆利的长笑。
一条淡黄人影,已快若流星般疾然扑到。
袁恒眼见之下,不由精神一振。
他大声呼道“李师兄,点子扎手,快来助小弟一臂之力!”
那条黄色人影轻声一笑,已向吴南云当头罩下。
“七煞剑”果然不愧是五台第一高手。他厉喝一声,右手食、中二指,运起五台秘传“双阳指”劲力,猝点袁恒腹下“坚络三焦”。
指风四溢中,他左掌已幻成千百掌影,直取扑来敌人。
眨眼间,场中人影疾分。
“夺命鬼”袁恒闷哼一声,双手紧捂着腹部,面容已痛苦得扭曲成极为凄厉的形状。
那黄衣人正呆立在地上,一身浅黄色的直缀大褂,已裂开了一道长缝。
“七煞剑”吴南云力拒两名武林高手,也因耗力过钜,发髻微乱,鼻尖汗渍隐隐。
那黄衣人,正是这次随同师兄“贯日圣手”偷偷背师下山的“黄巾紫玉”李蕃。
他适才与“七煞剑”吴南云倾刻之间,已对了九掌。
但他倒底是技差一筹,衣衫已被划破。
这时,他清俊挺逸的面孔上,正浮起一片迷惘惊异之色。
他估不到自己在青海称雄一时的身手,在中原中竟是如此不济。
“黄巾紫玉”此刻微微用手,将头顶那方颜色浅黄,中间嵌有一块紫色玉石的头巾整理了一下。
目光一闪,却看到正在摇摇欲倒的“夺命鬼”袁恒。
他急忙上前,将袁恒扶住,眼光无意间从袁恒的肩后,望去却又令他骇得险些跳了起来。
原来,那“黄巾紫玉”心目中认为极了不得的师兄……“贯日圣手”阿涂克,此刻,正被一位俊俏至极的白衣书生,逼得险象环生,吼跳如雷。
“黄巾紫玉”李蕃心中一震,忙探手入怀,将那青海哈伯大师独传的暗器“金铃镖”掏出,暗藏在手中。
“七煞剑”吴南云默默运气,循行体内,觉得毫无异样,他知道自己并未受伤。
他脸上扶起一丝傲然的笑意,缓步向“黄巾紫玉”面前行来。
正在这时,远处的一片屋顶之上,已冲天飞起两条黑影,如流星般飞驰而来。
只看这两条黑影一纵之下,便有六、七丈远的身法,便知来人,亦必是功力高强的武林名手。
各人的目光才瞬,那两条黑影已飘然落地。
跟着,一个粗犷的口音已大叫道:“帮主,这等么魔小丑,何劳你动手,不妨将这个怪里怪气的大个子交给老夫!”
吴南云闻声之下,不用细看,已知是紫芒堂堂主“双连掌”浩飞到了。
浩飞的身旁,正是那大名顶顶的“断魂镖”秦骥。
濮阳维哈哈一笑道:“浩堂主你倒是不甘寂寞,来,来,来,吕堂主这里有一位青海俊彦,本帮主尚留着与你试手!”他轻轻的应付阿涂克的攻势,随口答复着浩飞的话。
濮阳维虽然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几句话来,但却对“黄巾紫玉”李蕃,流露出无比的蔑视之意。
李蕃气得厉喝一声,已运掌向吴南云攻到。
吴南云冷然一哂,尚未动手,“双连掌”浩飞已猛掠而至。
右掌疾劈敌人背后,左掌抓过敌人胁下,一招两式,端的凌厉无匹。
“黄巾紫玉”李蕃骤觉劲风袭至,他顾不得出手伤敌,身形晃闪中,一招“天光晦迷”已急封而出。
“双连掌”浩飞大笑道:“小伙子,这样才够劲!”
说话中,运掌如金刀劈山,大开大合,与“黄巾紫玉”战在一起。
“断魂镖”秦骥冷然瞅着正萎顿于地,满头大汗的“夺命鬼”袁恒,心中却不禁微微叹息。
“七煞剑”吴南云轻轻一笑,负手前行数步,凝视着濮阳维与阿涂克的激斗,开口道:“秦堂主,咱们帮主真好兴致,放着一个大块头不去试手,却尽在耍猿子!”
秦骥正全神贯注场中。低声道:“吕堂主,那身着黄衣的异装少年武功不弱,他手中可能扣有暗器?”
须知“断魂镖”秦骥,乃暗器名家,他那一手二十六只“百虹溅血”举世无双的“断魂镖”法,江湖驰名,故而,他一眼之下,便已看出“黄巾紫玉”手中暗藏的金铃镖。
正在此时,蓦闻场中传出一声低,“贯日圣手”阿涂克已在踉跄倒退中,一跤跌坐地上。
忽地!
“黄巾紫玉”李蕃厉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空中金光闪闪,铃声叮当不绝。
六道金虹,已分向濮阳维、浩飞、吴南云三人急袭而来。
风声疾劲,铃声慑人心神。
各人正待闪身躲开这满天花雨似的金铃镖,坐在地上的“夺命鬼”袁恒已一声不响,抖手向“断魂镖”秦骥射出五枚银光闪闪的“干芒球”。
一种多日来磨练的习性本能,使得秦骥在就地侧身回避之中,双手连挥,廿六只黑衣银身的“断魂镖”已猝然射出。
夜色中,如虹光万道,流星摇曳,威势端的令人咋舌。
顷刻之间,铃响、镖飞、芒闪、声叱、乱成一片。
一切静止之后。
地上,躺着“夺命鬼”袁恒的尸体,二十六只银色“断魂镖”已深深插入他体内。镖身排列得如此整齐,令人怀疑,这只不过是一种颇有艺术价值的表演。
“双连掌”浩飞正自抚着肩头上一道浅浅的血糟,他那粗大的手上,正拈着一方质地高贵,上嵌紫色玉石的黄色头巾。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面含冷笑,并肩而立,面前,正坐着运气疗伤的“贯日圣手”阿涂克。
“黄巾紫玉”面色惨白,头发散乱,失神的呆望眼前。
“断魂镖”秦骥正在拂去发梢上,险险打中的几根银针。
场中,一时十分寂静。
濮阳维突然朗朗一笑,说道:“年轻朋友,想阁下必是青海喀尔厄寺,哈伯大师门下,今夜之事,其咎亦非全在你方,本帮并非想多造杀孽,袁恒之死,只怪他平日种的恶因太多……”
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凛。又道:“令师兄阿涂克大侠,并未受伤,仅是被本帮主以‘错脉闭穴’手法,暂时制住他右臂的三条脉络而已,稍停自会恢复……”
吴南云豪迈的带笑插口道:“浩兄,这位年轻朋友的头巾,请交还……”
浩飞浓眉一展,大步向前,将那方黄色丝质头巾,交在“黄巾紫玉”李蕃手中。大声说道:“小友,你那金铃镖上的功夫,如再有五年火候,老夫今夜便要吃个大亏了!”
李蕃玉面一红,低首无语。
濮阳维又道:“便请二位回山后,转告令师此事始末之详细情形,是非曲直,本帮主当待大师的谕示行事。”
跌坐地下的“贯日圣手”这时已缓缓起身。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这时竟显得十分孱弱。
他黯然叹息,双手抱拳道:“濮阳帮主能如此宽恕在下兄弟,殆非预料所及,在下等这就回山,向家师自领处分。”
阿涂克言下十分黯然懊丧,因为自己在青海足可睨视一时的高手,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濮阳维朗声说道:“朋友有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决心,甚令在下钦仰。”
忽然,他脑海又想起“粉面罗剎”出走之事。心中一阵惘然,下面的话已自打住。
“贯日圣手”阿涂克观颜察色,又细细一想。不由恍然悟道:“濮阳帮主,适才在下兄弟于那客栈门墙之外,曾与一紫衣姑娘发生误会,未知那姑娘是否与贵帮尚有渊源?”
濮阳维闻言之下,眼中闪起一道希冀的火花。急道:“不错,那位姑娘乃是在下好友,未知目前她在何处?”
“贯日圣手”“啊”了一声,又将头转了过去,眼中透着询问的色彩,瞧着他师弟李蕃。
“黄巾紫玉”面上一热。讷讷说道:“那紫衣姑娘似是染恙在身,与我们发生冲突后,在下即将她送至一座破旧的木屋之内……”
“黄巾紫玉”说话,极有分寸,他既不说出“粉面罗剎”失手遭擒之事,亦未说明当时动手经过。
因为,“黄巾紫玉”这时才知道,自己所掳少女,乃是与“冷云帮”同属一脉,若明言被掳,这些会令对方难堪的字眼,将会使对方不悦,还是不说为妙。
濮阳维略一沉吟,回头对“双连掌”浩飞道:“浩堂主,帮中各人是否都已醒了?”
浩飞摇头道:“没有,本座接得守卫弟子传报后,已嘱其不要惊动各人,只有本座与秦堂主前来。”
濮阳维这才释念,因为他不愿深爱自己的白依萍,再起相似的误会。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一见濮阳维默默沉吟,心中已略为想起,他是为了什么!不由缓步向前,低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本座之见,帮主还是亲走一遭为佳。”
濮阳维是怕稍停,自己亲自去劝解徐妍容时,又会再生波折,故而取决不下。难得吴南云竟能猜透他的心事。
濮阳维向吴南云会心的一笑,这一笑,却多少包含了一些苦涩的意味。
吴南云暗暗握了一下濮阳维的双手,这紧紧的一握,便传达了不少的激励。
这时,吴南云已躬身道:“便请帮主亲自一行,本座与浩、秦二位堂主先行返回客栈,恭候归来。”
说着,他回头向二人一使眼色,自己当先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