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营首当其冲,不待转身列阵,辽马军已经杀到了。
这支辽军如排山倒海一般,铺天盖地地呼啸杀进,其气势之磅礴,让人无不魂飞魄丧。
“轰……”一下,显营当即炸开,将士们一哄而散,狼奔豕突,亡命狂奔。
显营居中,前有岩营,后有乾营和后锦营。辽宫帐军斜向杀进,从显营入,然后追在逃卒后面,直杀乾营和后锦营。
崩溃的速度太快了,显营冲乾营,乾营冲后锦营,仅仅几息时间,怨军三个营全部崩溃,其中一些人向中军方向逃亡,试图逃进马军,得到庇护,而大队人马则被辽骑追赶,杀戳,践踏,肝胆俱裂的将士们用尽所有力气,向西河谷地,向西河方向高速逃奔。
辽宫帐军一万精锐,全面铺开,如惊天狂潮,随后追杀。
数不清的怨军将士就这样死在了辽军的铁蹄之下。
李虎大惊失色,急令虎烈第二军木桃李,怨军郭药师,急速驰援,跟在辽军后面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冲击西河,断了义军退路。
“命令各军主帅,亲自督战,给我撕开敌阵,击碎它,杀了它。”
罗青汉和各路主帅急红了眼,各自领军疯狂进击。董小丑也不管其他怨军各营了,指挥最前面的岩营冲到辽军战阵,全力攻杀。怨军既已溃败,短时问内根本不可能收拢,还是抓紧时间,击破辽阵,杀入辽中军。只要击败辽中军,砍倒辽军大纛,这一仗还有三分胜算。
天阵外围是一只铁壳乌龟,刀枪不入,内中方阵却是吃人的猛兽,其箭阵之密集,让义军几乎透不过气来,不过铁乌龟终于架不住群狼围攻之术,盾墙率先给赢秦指挥的云朔军击开了一个大口子,这帮山后马贼发了疯,用大铁槌,大铁斧,巨型狼牙棒,硬是砸烂了铁盾,强行撕开了缺口。这口子一开,人流奔涌而入,铁墙随即变成了土墙,转眼间,摧枯拉朽一般,铜墙铁壁土崩瓦解。
天阵外圆内方,外破内补,当铜墙铁壁碎裂之时,它里面的方阵已经变阵完成,又是一个外圆内方之阵。
义军叫苦不迭,只得咬牙再攻。
怨军逃卒冲进了西河谷地。
辽人宫帐军随后杀到。
两侧山岗上的怨军前锦、后宜两营,在铁鹰的指挥下,疯狂射击,但这阻挡不了潮水一般的辽军,他们继续杀进,距离西河越来越近。
木桃李、郭药师指挥马军拼命追击,但逃卒太多了,个个都象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乱跑一气,大大延缓了追击速度。
两位主帅急得又吼又叫,这要是让辽军冲上西河,击溃阻击军队,杀进总帅营,砍倒大纛,今夜这一仗就算彻席翻盘了。
毛军和帅府官员们骇然心惊。
黄涉二话不说,下令帅府急速后移,先把帅府官员撤下去,总帅营则随同移动,但大纛不能动,要死守大纛。
毛军即刻下令,把距离帅府最近的第三军第七将调到西河东岸列阵,正面阻杀。第三军的第五将、第六将即刻撤出西河战场,紧急回援。
“急告高缘,西河战场由第四军负责围杀,已经投降的俘虏马上押离战场,尚在负隅顽抗的辽兵则尽快诛杀,不要耽误了时间。”
这时候,柴云指挥民夫把辎重车推了上来。时间太紧了,只有几十部大车被推上了山岗,但凭借河堤、山岗两道障碍,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固守援军。
黄涉忽然想到一件事,“喊话,即刻喊话,叫逃卒们沿着冰河逃亡,向上,向下,都可以,只要不冲击本阵就行。”
总帅营的将士们,还有帅府官员,数千民夫们,一起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虎烈第七将狂奔而至,于车阵后列阵。
与此同时,逃卒们也到了。几里路,他们很快就跑完了,匪夷所思的速度。逃卒们听到喊话,立即沿冰河而逃,有向上游飞奔,有向下游逃亡,汹涌的逃卒大潮霎时一分为二,急速消失。
辽宫帐军杀到,战马不减速,直杀西河,直杀西河对岸的义军。
田复指挥第七将奋勇阻敌,一时间,杀声如雷,箭矢如雨。
木桃李、郭药师急速杀到。一部宫帐军转身迎战。几千骑卒混战在一起,杀得血肉横飞。
铁鹰带着两营怨军也追了上来,从辽军左右两翼展开攻击,拼死阻截。
萧德恭位于辽军中阵,指挥宫帐军奋力向前,攻杀义军总帅营。
第三十七章 惊爆
西山谷地战场。
号角连天,完颜娄窒再一次下令重整队列。
一番厮杀后,辽人那极其恐怖的武器似乎消耗完了,不再在战场上响起。完颜娄室担心中计,两次以虚实之法左右共击,但都没有看到那武器了。
完颜娄室很不安,总觉得那恐怖的武器正张开血盆大嘴等着自己,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击破辽中军,否则今夜可能全军覆没。
“传令各部,三路共击,前阵佯攻,左阵佯攻,右阵突击,击破敌阵,击破它。”
“呜呜呜……”号角吹响,响彻西山谷地。
兀术、哈迷蚩率先发动,再攻辽军两翼。两人的马军损失惨重,但辽人两翼马军也被打得伤痕累累,圆阵的威力早已荡然无存,只能勉强支撑而已。
“轰轰……”两军相撞,激战再度展开。
“攻击……”完颜娄室一声令下,主力马军发动了,战马开始奔跑,开始加速,一百步之后,风驰电掣,谷地在铁蹄下剧烈震颤。
“杀进,杀进……”金军再攻飞龙阵。
飞龙已经精疲力竭,它以虎踞之势,蹲伏于谷地边缘,低声咆哮,意欲做生死一搏。
金军杀进,直抵阵中。
“咚咚咚……”战鼓惊天擂响。
箭阵发动,火箭如雨,满天都是耀眼的火光。炮手军的将士们全力以赴,火烙锥上下飞舞,抛车连续吼叫,一颗颗火球直飞夜空。
“轰轰轰……”
山崩地裂,巨大的轰炸声形成了一道道惊天声浪,声浪互相撞击,互相融合,就象海啸波澜一般,瞬间传遍了战场。
整个战场在这瞬间晃动起来,仿佛要在这惊人爆炸中化作齑粉。
金人再遭重创。
在血肉横飞之中,金军终于崩溃了,其顽强坚韧的意志在这一刻终于耗尽。渤海人率先逃亡,其后铁骊人、室韦人也开始逃亡,转眼间,兵败如山倒,金军打马飞逃,直奔西山而去。
兀术、哈迷蚩看到主力败逃,胆气、勇气、士气顿时泄尽,随即拨转马头,也开始逃了。
“追击,追击……”萧和尚奴又惊又喜,兴奋地连声狂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辽军全线追击,两翼马军呼啸杀进,飞龙阵最后一次变形,龙化雄鹰,展翅翱翔,如鹰击长空,势不可挡。
惊天爆炸距离义军将士非常近,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太大了。
一连串的爆炸震耳欲聋,地面在抖动,空气仿佛都在爆炸中燃烧起来,很多人下意识地掉头就跑。爆炸声连续不断,经久不绝,所有人都恐惧了,包括他们的对手辽军将士也同样极其恐惧。
双方将士在这一刻都停手了,攻击方胆战心惊,骇然后退,而防守方则缩着脑壳,龟缩阵中,肝胆俱裂。
李虎面无人色,睁大一双恐惧的双眼四下张望。此刻身处战场,目力所及非常有限,什么也看不到。
“轰轰轰……”又是一阵连续爆炸,好象天地都要倾覆一般。
铁骊惊骇,扬蹄长嘶,恐惧万分。李虎一不小心差点摔落马下。这一惊,让他霍然想到战局。仗打到现在,辽人中军还是稳如泰山,显然金军遭到了重击,这惊天爆炸可能就是辽人攻击金军的特殊武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老爹多次提到的火炮。没想到辽人竟然有火炮,这要是调转炮口,对我一阵猛轰,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啊。
“撤,撤,快撤……”李虎再不敢犹豫,扯着嗓子拼命地吼,“全军后撤,后撤……”
“哐哐哐……”金钲敲响,“呜呜呜……”号角吹响。
“轰……”义军将士们掉转身形,如潮水一般呼啸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翅,三两下飞出这可怕的血腥战场。
马军紧急起动。
高宝龙下令,第二将断后,阻击辽军。第三将、第十三将两翼掩护,保护后撤各军的安全。
李虎亲自断后,带着铁卫营和阿巴顿的第二将缓缓后撤。
萧挞不也捋须而笑,今日一仗,胜券在握。
“传令和尚奴,奋力追杀,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金兵。”
“急告余睹,我大军左翼击败金人,右翼击败叛军,现两翼大军正在全力追杀。前阵金军马上就会撤退,请你随后掩杀。”
“传令中军,撤阵,追击,向西河方向追击,痛宰反贼,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亲卫骑……”挞不也猛地拨出战刀,纵声狂呼,“随我杀敌,杀敌……”
战马激嘶,狂奔而出。
三百亲卫骑紧随其后,呼啸杀进。
同昌城。
宗望一直站在城楼上,一直关注着前方的战场。
当爆炸声隆隆传来时,他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并一度感到窒息。因为无颜告诉他,那爆炸物肯定是辽军火器,是火球击中硬物爆炸后发出来的声音。宗望听说过火器,但从没见过这种武器,今天总算听到它的声音了,仅凭声音就能推测出它惊人的威力。如此威力的武器,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宗望随即有了失败的预感,今天这一仗,不可能打赢了。
然而,战场上的变化让他再度产生了一丝幻想。李虎的军队竟然突破了辽军侧翼,直杀辽中军,而完颜娄室、兀术和两万金军将士也没有被辽军那恐怖的武器所吓倒,依旧无畏无惧,坚持战斗,坚持进攻。
对胜利的极度渴望让宗望兴奋,激动,仿佛自己也置身手血腥战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黑夜里传来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爆炸声,天地仿佛都要被这阵剧烈的爆炸撕裂了,就连同昌城都在爆炸中摇晃起来。
宗望恐惧,极度恐惧,今夜败局已定,再没有取胜的可能。
果然,仅仅过了片刻,战场中间位置的几团星云便哄然四散。一个星团向西山方向急速移动,不久便扶摇直上,好象要飞上云端了。很显然,那是金军在败逃,正在向西山败逃。
另外几个星团混在一起,向西河方向移动。那显然是逃跑的义军。
接着,战场中间的火云动了,二团烈焰飞射而出,一团巨大,翻涌咆哮,向西山方向滚滚而去,紧追星团不放。另一团则往西河方向呼号奔涌,气势逼人。
宗望怒声痛呼,一拳砸到墙跺上,仰首悲啸,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传令宗辅,撤军,即刻撤军。”
辽军紧追不舍。
义军放腿狂奔,不过随着爆炸声结束,他们丢掉的魂魄又附体了,失去的勇气又回来了,很多人甚至不停地回头查看,他们只看到追击而来的辽军,并没有看到什么嗜血猛兽,他们的胆子随即大了,不过只是逃跑的胆子大了而已,不至于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慌不择路,乱跑一气。
辽军越追越近。
此刻西河战场尚未完全结束战斗,而西河谷战场又重燃战火,怨军逃卒正在冰河上没命狂奔,五路联军已经失去阵形,濒临崩溃状态,如果让辽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李虎断然下令,铁卫营,马军第二将,即刻重整队列,返身攻杀,阻截辽军。
“呜呜……”冲锋的号角吹响了。
李虎与铁卫营居中,阿巴顿和准备将斯乃都分列左右,三千多骑雁行列阵。
铁骊直立而起,扬蹄长嘶。李虎长枪挥舞,舌绽春雷,“虎烈……”
“冲阵……”
吼声如雷,跃空而起,霎时间,虎烈骑以江河决堤之势,呼啸杀出。
辽军措手不及。
叛军都崩溃了,都逃跑了,这时候跟在后面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谁知反贼们转性了,变了,也像金军一样坚韧了,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重整队列,还能再次发动反攻。
辽军自上至下,自始至终,还是把叛军当作昔日的流寇,还是看不起他们,还是把他们当作可以任意宰割的鱼腩。
这种烙刻在骨子里的轻视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轰……”虎烈骑就象洪水一般,狠狠撞进了辽军散乱的战阵,两军相撞的沉闷响声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霎时满天都是被撞得倒飞而起的辽卒,跟着人头飞舞,断肢残臂如同缤纷落叶,随着平地卷起的狂飙忽上忽下,漫天飘舞。
血雨腥风,血肉横飞。
李虎身先士卒,长枪如龙,咆哮间肆意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徐大眼、方进、王大忠、谢一刀、陈豹……铁卫营的将士们就象草原上受惊的野牛,狂奔,杀戮,挡者披靡。
阿巴顿、斯乃都各领悍骑,纵马飞驰,酣呼鏖战。长枪如林,长刀如虹,长斧如霹雳,长槌如惊雷,起落间,鲜血如雨,辽卒就象风雨中颤抖的草芥,波涛中无助的浮萍,被狂风暴雨肆意蹂躏,被滚滚惊涛打得了无踪迹。
第三十八章 惊慌
阿巴顿看到了辽军帅旗。
“杀,杀……”这位血腥的室韦人就象猛虎看到了猎物一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围上去,杀,杀了他。”
室韦人的扈从怒目圆睁,一个个吼声如雷,舍命向前。
萧挞不也仓惶后撤。
战局的突然逆转让他失去了从容和镇定,他难以置信,已经崩溃的叛军,已经逃亡的反贼,竟然还能鼓足勇气杀回来,这招回马枪不仅让他措手不及,更让他的军队陷入了灭顶之灾。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前一刻辽军还在欢呼胜利,还在奋起余勇追穷寇,一眨眼,它又坠入了深渊,被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击打得溃不成军。
辽军崩溃。
它的中军两万人,在先前战斗中,左地阵一直没有动,右天阵却遭义军疯狂围杀,损失惨重。
当义军撤退后,挞不也和他的士卒们都以为叛军崩溃了,随即撤阵追击。天阵中的辽军疲惫不堪,它冲在最前面,首当其中,被义军反击的突击马军杀得鬼哭狼嚎,魂飞魄丧,掉头就逃。几千人一逃,铺天盖地,当即把后面的地阵辽军冲得七零八落,“轰”一下炸营了,四散而逃。
义军三千多骑奋力砍杀,摧枯拉朽一般,挡者皆亡。
李虎猛一抬头,辽中军大纛就在前方,红色灯笼耀眼夺目,几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围在四周,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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