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153部分

“我至少可以控制五营怨军。”董小丑不急不慢地说道，“现在你我都知道对手是谁，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李虎沉吟不语。

董小丑的从容镇定让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想了片刻，他忽然灵光一闪，知道了董小丑的目的。这件事根本就是董小丑故意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阻止自己以牺牲怨军为代价来诱使辽军出击。

董小丑是什么人？怨军就是他一手建立的，军内势力盘根错节，郭药师岂是他的对手？郭药师和安东旧部是被逼造反的，此刻如果怨军出问题，肯定和这帮人有关。以董小丑的本事，他会没有预防？既然他有预防，他就能控制这帮人，那为什么还出现了这种事？很简单，是董小丑刻意制造出来的，他要以牺牲安东旧部为代价，来保住怨军。保住怨军等于保住了他的实力，他的利益。

如此说来，董小丑早有算计，整个局势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李虎怒气上涌，感觉自己被耍了，但旋即想到侯概的话，想到当年汉王李弘对董小丑的器重，他又把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计从何出？”李虎笑着问道。

“怨军连续两次举旗造反，第一次是罗青汉和董仲孙，这次是我和郭药师，这两次都给辽人以重创，所以辽人绝不会再信任怨军，也很难接受怨军的投降，因此，郭药师若想倒戈，必须建功。”董小丑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样的功劳才能打动辽人？一个是黔州和宜州，一个是我的脑袋。拿到黔州和宜州，辽人等于拿到了大灵河防线，如此辽军可长驱直入，和锦州辽军前后夹击，把义军全歼于海北州和趣义州一线。拿到我的脑袋，怨军只能任由辽人宰割了，辽人随即可以撤消怨军的番号，或者也可以保留一部分怨军，把大部分人马遣散或者并入其它军队，总之，辽人要把怨军的潜在危害彻底消除。”

“郭药师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但他控制的兵力有限，他若想达到这两个目的，首先要离间怨军和义军，让怨军失去后援，其次让辽人主动进攻，以吸引怨军主力，从而给他倒戈创造机会。”

“辽人会不会主动进攻？”董小丑摇摇头，“如今金军陈兵于大灵河一线，不但把辽军压得死死的，也把怨军压得不敢动弹，这是怨军至今没有爆发内乱的最重要原因，所以……”董小丑指指地图上的成州，对李虎说道，“请总帅即刻书告完颜宗望，请他率军后撤。”

“对于金人来说，他希望你能突破锦州，杀进黑山，继而直接威胁南京道。此事无论对辽金议和，还是对金人的休养生息，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宗望一直陈兵于大灵河一线，给你以支援，但我们若想诱出锦州辽军，他们就必须后撤。”

李虎点了点头，“好，我马上书告宗望，请他暂时撤回成州。”

“金人后撤，又有郭药师为内应，辽军必定发动进攻。”董小丑继续说道，“当辽军攻击黔州时，我率军支援，给郭药师占据宜州的机会。”

“宜州若失，怨军腹背受敌，只能向你求援。总帅即刻发兵，先围宜州，后救怨军，如此，怨军和义军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消，怨军则可为总帅所用。”

李虎恍然大悟。

毛军、黄涉和柴云面面相觑，对董小丑不由产生一种敬畏。这种人幸好志在杀虏复汉，愿意跟着李虎，否则这次义军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最终目的是诱出锦州辽军，但锦州辽军有五万人，萧宝不可能全军尽出，我们必须想办法，让萧宝把锦州城内的辽军一次次地调出来，直到全军尽出。”

董小丑手指地图上的宜州，“辽军打到宜州，将与郭药师会合，义军至此已身陷绝境，只能全力反攻，海北州和趣义州随即成为空城。这个消息送到锦州城内，萧宝必定出击，以便实施前后夹击。”

“这个时候我们需要金军帮忙，让金军乘着川州空虚之际，一鼓而下，截断辽军的退路，然后和我们前后夹击辽军。”

“宜州辽军被围，锦州辽军只能增兵，以便击溃我们，救出被围辽军。”

“只待锦州辽军陆续赶到战场，我们就可以轻松拿下锦州。”

董小丑手指轻移，指向了地图上的榆关，“假如此刻罗帅已经攻占榆关，并在坚守，我们可急速支援，如此榆关拿到手，锦州拿到手，再夺回宜州，义军就可以在黑山站住脚，然后凭借从榆关到宜州一路上的九个州县，我们就可以生存下去，并伺机南下，攻打南京，占据幽燕。”

李虎、毛军、黄涉和柴云对董小丑的破敌之策赞叹不已。

“此计能否成功，关键在于东路都统耶律讹里野，只要他发动进攻，指挥军队越过大灵河攻打黔州，此计必能成功。”董小丑说道，“我怨军还有五个营，虎烈军和其它各军加在一起还有二十个将，总兵力在七万人以上，再加上完颜宗望的金军，我们可以再一次重创辽军。”

李虎接受了董小丑的计策。几个人迅速拟制了一套方案，然后分头行事。

为了诱使耶律讹里野尽快发动进攻，李虎请黄涉亲自北上，面见完颜宗望，请他务必相助，再次联手攻辽。

很快，黄涉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无颜先生。当初在蒺藜山的时候，无颜先生就曾说过，义军即使突破了成州，南下依然会遭到辽军的围追堵截，结果还真的给他说中了。

两人再次相见，都很高兴。通过无颜的述说，李虎才知道金军在成州一战中损失惨重，马步军加在一起大约有两万人的损失，不过，这一仗的胜利给金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战果。辽国皇帝主动要求议和，并派使者赶到了黄龙府，有意承认金国并册封金主为皇帝。

完颜宗望因此立了大功，受到了皇帝的封赏。

“如果此仗再次取胜，不但义军可以获得生存发展的机会，金国也可以狮子大开口，从辽国得到更多的东西。”无颜笑道，“宗望说了，他现在手上有五万人，只要你把辽军主力吸引到宜州，他一日之内，必定拿下川州，堵住辽军的退路，然后亲率大军，赶赴宜州战场，与你前后夹击辽军。不过，此事要尽快，不能再拖了，因为辽金两国的议和进展很顺利，估计开春之前就会有结果。”

李虎大喜，与无颜先生商谈了一些细节，相约再次联手攻辽。

第五十四章　出敌不意

榆河入海口。

海面上，一艘艘小船正顶着凛冽寒风，把虎烈将士们送到岸上。此处海岸紧临山峦，根本不是正常的登陆地点，但对于海盗和贩私的贼寇们来说，这里却是最理想的登陆之处。

罗青汉和侯概站在一处避风的山洼里，远远看到张天棍带着几个海贼匆忙而来。海盗船队到了榆河附近海域后，张天棍率先上岸查看地形。这小子晕船很厉害，但仗着年轻，身体好，咬牙强撑着上岸了。

“罗帅，云帅，这条路还能走。”张天棍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用手里的木杖划了一个简易的地形图，“这是榆关，距离海岸大约六十多里。山里的几条路都被大雪封住了，走不了，只能沿着榆河冰冻的河面缓缓而行。虽然路途艰险，但总比没有路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到达榆关。”

“物资能运过去吗？”这是罗青汉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可以，但仅限于肩挑背扛。”张天棍说道，“这里的地形比大灵河一带的山势还要险峻，靠人运送太困难。打下榆关后，我们可以在关内缴获一些雪撬，加上云帅、海帅手上的雪橇，应该能凑个几十部，然后靠这条冰河运送，不过运输量非常有效，只能补充一点算一点了。”

这句话让罗青汉松了口气，能补充一点就能解决大问题了。他转头望向侯概，笑着说道：“云帅，那就麻烦你和海帅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太见外了。”侯概摇摇手，“罗帅，我的船队一直在这里，随时接应你们撤退。”

奇袭榆关如果失败，虎烈军只有后撤，所以海盗船队现在还不能走，要一直等到虎烈军攻克榆关之后他们才能赶往润州海域。润州距离榆关五十多里，城内辽军听说榆关丢失必定急速支援，海盗们则趁着润州地方军倾巢而出之际，夺取润州，从而沿着陆路向榆关运送粮草武器。

此计是支撑虎烈军坚守榆关的关键，不管是虎烈军还是云海军，目前都严重缺乏粮食，若想在榆关坚守更长时间，必须夺取润州，所以突袭榆关还有诱润州之敌的作用。

两人接着商谈了一些运输细节，随即拱手而别。

虎烈将士晕船的比较多，到了陆地后摇摇晃晃的难以支撑。没有晕船的经过海上长时间的颠簸，也是疲惫不堪。

艰难行走十里后，进入榆河河道附近的一处密林，罗青汉下令休息，先把体力恢复过来，否则这仗没办法打。

如何攻打榆关，罗青汉至今还没有计策。

榆关是幽燕扼守北方的关隘，依山傍水，地形险要。它属于平州路，由辽兴军负责戍守。过去这里有一营驻军，五百将士。依照张天棍的推测，耶律大石虽然把驻军换防了，但人数应该没有变化。

有个事实摆在这里，榆关虽然险要，但因为地形的关系，它的建筑规模有限，无法容纳数千人马。过去五百驻军的时候，营房就修建在关外的半山腰，以便屯放物资，安置驿马。因为往来商旅多，在营房对面的山岗上还修建有客栈和酒肆。

张天棍和几个熟悉地形的海贼反复探查，都没有发现新建营寨，由此可以大胆推测，榆关驻军可能只有五百人。

一万人打五百人，的确没有任何悬念，但问题是，攻击方在狭窄的地形里无法展开，再加上没有任何攻城器械，你想迅速攻克一座五百人把手的关隘，还真的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张天棍奉命再次赶赴榆关打探军情。此刻正值隆冬，大雪覆山，山道难行，南来北往的商旅很少。他化装成猎户，悄悄跑到了关外的酒肆里。酒肆里只有几个守军军官，酒酣耳热之际，他们说话也口没遮拦，无意中透漏了一个重要消息，明天将有一支辎重车队从榆关经过，给锦州辽军运送物资。

张天棍飞奔而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青汉。

罗青汉大喜，急召铁鹰、高缘商量。这真是老天相助，不但送来辎重，还送来一个夺关的机会，奇迹，真是奇迹啊。既然老天相助，义军当然不能错失机会。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冒充山贼，在榆关附近的山道上打劫车队，先把关内辽军引出来，然后再乘势夺取关隘。

凌晨时分，虎烈军第七、第九、第十、第十一将急速行军，埋伏在关外山道两侧的山林里。

上午，辽军辎重车队出现，几百部小型马车，几千头驮载物资的马匹，还有近万名挑夫，一个庞大的辎重车队，绵延数里。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虎烈军的预料，所有人都没想到辽军的辎重车队竟然如此庞大。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从平州到锦州有五六百里，路上的消耗比较大，再加上锦州驻有五六万大军，辎重车队当然很庞大了。

罗青汉即刻下令，由田复领第七将，截断辎重队的后路，不让他们逃跑。不要说一个士卒或者一个民夫了，就连一匹牲畜都不能让它跑了。义军攻占榆关的消息能拖一刻是一刻，这可以帮助义军有更多的时间构筑防御阵势。

杜山领第九将，刘辰领第十将，从山道两侧展开包围，围杀护送辎重车队的辽军士卒。

李猛领第十一将，潜伏于榆关附近，准备夺关。

鸣镝骤响，义军发动了进攻。

虎烈军第七将如离弦之箭，迅速截断了辎重队的退路。田复随即指挥突击将士，沿着山道两侧向前攻击。

虎烈军第九、第十一将则从雪山林中呼啸杀出。

辎重车队被打懵了。护送辽军只有一营人马，五百士卒，他们和民夫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铺天盖地杀来的义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义军包围了，俘虏了。很多人被抓住后，还象做梦一样，不知道敌人是谁。

义军故意放走了辎重车队最前方的护卒和民夫。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逃到关内求援。驻守榆关的守军想都不想，一窝蜂地冲出了关。这附近除了山贼没有其它敌人，估计这些山贼饿疯了，也不管死活了，看啥抢啥。这是辽军的辎重车队，这也敢抢，纯粹是找死嘛。

他们冲出关隘，狂奔几百步，转过一个山头之后，霍然止步。前面山道上，一列列的义军将士正飞奔而来，那一面面大旗告诉他们，这是辽东义军。

这怎么可能？辽东义军不是在锦州吗？怎么跑到榆关来了？长翅膀飞啊？

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个问题，义军太多，正沿着山道气势汹汹地杀来，根本不是对手，还是撤回关内死守吧。

他们掉头就跑，跑到关隘附近一看，傻住了，又是一列列的义军士卒，正列阵于关前，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再抬头，骇然惊呼。城楼上的辽军大纛正从空中飘落，火红色的义军大旗正急速升起，迎风狂舞。

义军顺利占据榆关。

侯概和吴撞天匆匆赶到榆关。

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义军不但轻松拿下榆关，还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匪夷所思，奇迹啊。现在他们相信李虎为什么能带着几十万人从上京道的龙化一直杀到中京道的锦州了，这位王者之子正如传言所说，有神灵相佑。从海路奇袭榆关，的确出敌不意，一击而中，如此计策，除了李虎，还有谁能想得出来？

照此推测，李虎这次有很大的把握突破锦州，在黑山一带站住脚，或许他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解救被困在辽东半岛的渤海军。假以时日，他或许可以像女真人一样，也能在辽东打下一片天地。这样的老大，可以跟着混啦，钱有的赚，官有的做，好日子就在眼前。

远程奔袭，拿下榆关，这在罗青汉等人的预料当中，但顺便拦截了一支辽军辎重队，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却在他们的预料之外。有了这些粮草武器，加上一万虎烈军，三四千云海军，还有正在急速赶来的武勇军，坚守榆关一个月绝对不成问题。

有了吃的喝的，肚子问题解决了，胆子便也大了。

罗青汉提出分兵攻打润州。

第五十五章　开始攻击

润州距离榆关六十多里，治府海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