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212部分

李虎毫不犹豫，当即下令，“急告阿巴顿，立即让开马武山通道，阻止辽军后撤西京，把他们向马武山方向驱赶，让他们逃出长城。”

接着他拿着兜鍪，冲着铁鹰笑道：“我们带着铁卫营马上去西韩岭，这时候就象打狼，人越多，声势越大，狼就逃得越快。”

铁鹰抚须而笑，“就怕耶律佛顶这头狼长了翅膀，我们想追都追不上。”

西韩岭。

子时刚过，辽军将士实在支撑不住了，很多将领纷纷找到耶律佛顶，要求停止渡河，就地休息。此刻叛军远在一百多里外，而西韩岭距离西京只不过二三十里，非常安全，有必要非要连夜渡河吗？再说这样疲劳作战，就算连夜渡河了，明天怎么办？大家还要不要走路了？

耶律佛顶一肚子怨气，听到部下一个个牢骚满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耶律马哥在东北路的时候就开始打败仗，一直把上京打丢了为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就凭你这样的脓胞，也敢对我指手划脚？难道我在武家河北岸睡一夜，我的脑袋就掉了？西京就丢了？

“过去多少人了？”耶律佛顶望着耶律隆尧问道。

“大概有七八千人。”

马马虎虎也可以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连夜渡河了，至于过去多少人，那受制的原因太多，有足够的理由搪塞了。耶律佛顶下令停止渡河，各军就地休息。民夫和粮草辎重此刻已经运抵武家河北岸，明天一大早就可以过河了。

辽军将士们太疲劳了，很快便进入梦想。因为这地方很安全，负责巡哨站岗的士卒也阳奉阴违，各自找个隐蔽的地方睡觉去了。

武家河。

侯概指挥飞云军四个将沿着武家河两岸高速推进。

辽军没有扎营，士卒们大都席地而卧。飞云军的选锋士卒乘着黑夜摸了上去，先把巡哨和暗桩全部解决了，跟着恶狠狠地扑了上去，逮到什么砍什么。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霎时撕碎了黑夜的宁静，转眼间，报警的号角吹响了，随风传遍了武家河两岸。

辽军突然惊醒，人们睡眼惺忪，茫然四顾。

义军吹响了冲锋号。飞云军如黑夜里杀出来的鬼魅，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快，快……传令各部，沿河岸攻杀，切断辽军。”侯概站在河堤附近的一个山头上，望着火光照射下的血腥战场，神色自若，连续下令。

“告诉北岸的南宫博，不要和敌人纠缠，以最快速度冲乱民夫，把他们惊散，让辽军陷入混乱，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这时空中箭矢厉啸，南岸辽军仓皇失措，匆忙间向河堤展开攻击，试图越过浮桥，和对岸主力会合。

“把桥给我烧了。”侯概厉声叫道，“统统烧了。”

“命令各部，抢占附近山头，居高临下，射杀辽军。”

“轰轰轰……”转眼间，河面上几十道浮桥陷入了火海，火势凶猛，顿时照亮了夜空。

董小丑驻马停下，遥望远处河面上的冲天火光，目露笑意，“云帅这一刀好快，一击而中。”

“副帅，各部已经到达指定位置。”谢智斌策马上前，恭敬地说道，“虎烈军第十五正将徐大眼已经开始正面攻击，怨军黄铭义、左传荣、卢龙、年君御正从左右两翼开始包抄。”

“告诉吴帅，请他指挥虎烈军第五、第六将从徐大眼的第十五将的两翼展开攻击，以最快速度撕开敌阵，把敌人向武家河方向驱赶。”董小丑语调低沉，不紧不慢，“再告胡家勇，把周策和白竹的两将兵力全部调上去，给我全力攻杀。这一仗我不需要预备军，我只要敌人的脑袋。”

第五十五章　长了翅膀的狼

武家河南岸杀声震天。

虎烈第三军，怨军六个将，飞云军两个将，两万多人三面围杀，一时间血肉横飞。

辽军连夜渡过了七八千人，将士们很疲劳，睡得很香，哪料祸从天将，义军突然从黑暗里杀了出来。辽军大乱，本能地向北岸逃亡，然而，河面上的大火阻挡了他们的去路，一场灾难突然降临。

义军从三个方向围杀而来，箭矢如雨，悍卒如虎，根本不给辽军任何喘息的机会。辽军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辽军主将陷在人流当中，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了，更不要说组织队伍抵抗了，也有几个不要命的骑在战马上大喊大叫，试图重列战阵，但旋即就被密集的箭雨淹没了。

混乱中，辽军将士如同失去方向的羊群，任由义军把他们向河里驱赶。前面的辽军士卒被大火所阻，过不去，后面的人却奋力推撞，情急之下甚至刀枪并举，拼死要杀开一条血路。人推人，人砍人，辽军互相践踏，一批批的士卒被挤进河里，溺水而亡，更多的人却被义军箭阵所射杀，高声惨嗥着躺倒在河堤上下。

侯概、吴雄、胡家勇三位主帅各守一侧，冷漠地望着前方血腥的战场，指挥义军发疯一般地屠杀敌人。

董小丑再度传令，“加快攻击速度，天亮之前，务必全歼南岸敌军。”

西韩岭火光冲天，杀声如雷，二十多里外的耶律马哥很快就会知道，他马上就会带着宫帐军支援而来。董小丑为了能确保义军主力于武家河北岸击溃耶律佛顶，必须要在西韩岭南部设阵阻击，所有时间至关重要。

耶律佛顶冲出大帐，眼前所见，让他目瞪口呆。

火光，到处都是火光，前方武家河上火光冲天，左右两侧的山岭上火把如云，再看后方，同样是星光闪烁，一片片的红色星云正从黑暗里冲出，如同一头头嗜血猛兽，正呼啸而来。

乱了，整个军队全部乱了。除了一部分将士因为惊慌而自乱阵脚外，几万民夫全部炸了营，他们就象决堤的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冲进了军中。这些手无寸铁的民夫隶属于射粮军，射粮军属于准军事组织，战时负责运送粮草辎重，关键时刻可以用来补充军队，但他们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突遭攻击之后马上崩溃，但可怕的是，他们逃亡的方向不是山野，而是西南军营。或许在他们看来，逃进军中就能保住性命。

“挡住他们，快挡住……”耶律佛顶绝望地叫了起来。

来不及了，射粮军的民夫都是干苦力活的穷苦百姓，腿上的功夫非同凡响，一旦跑起来，风驰电挚，转眼功夫就冲进了大军，于是，军队乱了，在滚滚人潮的连番冲击下，战阵乱了，军心崩溃了，士卒们随即也加入了逃亡的大潮。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耶律佛顶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

一群传令兵打马而去，但刚刚冲进人群，便被人海淹没了，不要说寻找军队主帅，就连方向都失去了。

“都统，撤，快撤……”耶律隆尧一把拽住耶律佛顶，拖着他向战马跑去，“我们中计了，中计了，我们被李虎包围了，赶快撤退……”

“往哪撤？我们往哪撤？”耶律佛顶的脑子全乱了，他迫切想冷静下来，但震耳欲聋的啸叫声和惊天动地的鼓号声充斥了黑夜，让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回西京，我们回西京。”耶律隆尧冲着他高声吼道，“先带着马军撤回去。”

耶律佛顶翻身上马，冲着扈从们连连挥手，“吹号，快吹号，叫马军尽快撤退，向西京方向撤退，快，快……”

飞云军副帅南宫博指挥两将人马占据了武家河北岸河堤，又以最快速度冲散了辽人的射粮军，然后带着人马跟在逃亡的民夫后面，抡刀狂砍，不管是民夫还是辽卒，逮谁砍谁，目的就是一个，逼迫辽军逃亡，冲乱敌阵，迫使敌军无法组织反击。

高缘指挥虎烈第四军，楚逍遥指挥虎烈第五军，分别从西韩岭的东北、东南两个方向展开攻杀。

木桃李指挥虎烈第一军七千多骑，从步军的两翼展开攻杀。

辽军疯狂逃亡。这个场景让虎烈军将帅们想起了蒺藜山大战，在那一仗中，辽军也是拼死逃亡，而义军就是跟在后面屠杀，能杀多少是多少。

毛军抬头看看天色，长长吁了一口气。太快了，义军攻敌不备，一击而中，转眼就取得了胜利。这时候，压在他心头的重负突然消散了，他感觉身心无比轻松。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担心西京战局，担心义军要打败仗，然而，短短数天内，义军便一举扭转了不利局面。今夜击溃西南军，等于击败了辽军一半以上的兵力，这一仗已经胜券在握，义军已经牢牢控制了西京战局，任耶律马哥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李虎延续了他的不败神话，毛军再一次感受到李虎身上所拥有的那种神奇力量。想到义军很快就能攻克西京，占据西京道长城以内的州县，然后和辽西的罗青汉东西夹击燕京，毛军就非常兴奋。或许到了明年，李虎就要在燕云称王立国，而辽东的汉人也终于盼到了重新崛起的一天。

“你看到了吗？”毛军转身对萧和尚奴说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就象我当初在山城的选择一样正确。契丹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辽东这片土地从此不是契丹人一家的领土，汉人、女真人要和你们契丹人三分天下了。”

萧和尚奴和耶律庆纪等人望着前方的战场，神情震骇，内心异常复杂。文广陂战败，或许是一次偶然，大伙儿走投无路，以投降求生存，将来还有机会倒戈而去，重归大辽，但眼前一幕却无情地击碎了他们的幻想。耶律佛顶的西南军是大漠主力，大辽皇帝要想坚守大漠，这支军队至关重要，然而，它被义军包围了，正在化为齑粉。西南军战败，耶律马哥如果即刻撤走，大辽皇帝靠这些军队和西北路的蕃军依旧可以支撑，但可怕的是，耶律马哥中计了，他接到耶律佛顶被围西韩岭的消息后，马上就要来救援，他将重蹈覆辙，有可能全军覆没。

李虎太厉害了，突然杀进西京道，突然包围辽军主力，牢牢控制了整个战局。他到底是不是人？难道他真如传言所说，是神仙的儿子？难道世道变了，上苍抛弃了契丹人，眷顾于这帮汉儿？

斥候飞奔而至，探马如飞而来，传令兵来往穿梭。

武家河北岸辽军在义军猛烈攻击下，纷纷投降，战斗已接近尾声。武家河南岸辽军正在向西京方向逃亡，其步军和射粮军已经崩溃，正在义军的围杀下缴械投降，其马军一部被虎烈第一军围在房子一带，双方正在厮杀。

“契丹人的马军主力还在向西京方向逃亡吗？”

“正在接近我马军伏击位置。”探马高声回道。

毛军略略皱眉，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急告木帅，不要和敌人纠缠了，马上会合高宝龙和阿巴顿，三面夹击，务必把敌人赶到马武山方向，迫使他们逃出长城。”

黎明前的黑暗中，辽人马军飞驰在大路上，巨大的轰鸣声剧烈冲击着连绵山野。

耶律佛顶、萧青川和一帮将官们陆续聚集到一起，众人狼狈不堪，惊恐不已，很多人都在庆幸自己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

“回到西京后，我们重整队伍，再杀回来。”萧青川的胆子又大了，他冲着耶律佛顶喊道，“大王接到西韩岭激战的消息，肯定以为我们被叛军包围了，要率军救援。乘着大王和叛军交战之际，我们再杀回来，给叛军致命一击。”

耶律佛顶嗤之以鼻。你还没有尝到李虎的厉害？你能捡条性命已经不错了，还痴心妄想杀回去，找死啊？这一仗耶律马哥死定了，他回不来了。突然，他想到什么，冲着耶律隆尧叫了起来，“快，吹号，转向，我们去马武山，快……”

耶律隆尧早已是惊弓之鸟，他想都不想，连声下令。

号角响起，正在飞驰的队伍渐渐停下，其后军马上转向，向西北方向的马武山疾驰而去。

萧青川和一帮将官们初始很疑惑，不知道耶律佛顶是什么意思，但旋即明白了，耶律佛顶要保存实力，要从杀虎口翻越长城，回大漠了。

现在逃回西京，北府宰相萧得里底肯定要逼着耶律佛顶再度出击，但西南军只剩下两三万马军，打完了大家一起完蛋，这时候如果能保存实力，手上有军队，有实力，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可以想象，这一仗耶律马哥十有八九要全军覆没，皇帝手上没有军队了，能不能在大漠坚持下去，很大程度上要依赖耶律佛顶和西南军，如此一来，耶律佛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第五十六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高宝龙听说辽军突然转向了，向马武山方向撤退，以为自己暴露了，当即下令渤海军六个将即刻展开追击。

此刻天色渐亮，淡淡的雾霭笼罩在山峦之上，但旋即就被腾空而起的烟尘遮蔽了，“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回荡于群山之中，气势惊人。

一万五千名渤海将士辛苦了大半夜，眼看猎物就要进嘴了，却让它跑了，一个个怒不可遏，打马狂追。

辽军听到报警号角，纷纷回头，只见半空中烟尘滚滚，群山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骇然战栗。将士们魂飞魄丧，跑得更快了，坐下战马几乎要腾空飞起。

耶律佛顶暗叫侥幸。萧青川和一帮将官们惊骇之余则对耶律佛顶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他断然决定转向从马武山方向突围，现在大军就陷入了叛军的包围，被他们围着打了。

突然，右翼山岭上号角连天，跟着旌旗飞扬，一支大军从薄薄的雾霭里冲了出来，从密密匝匝的树林里冲了出来，铺天盖地，人海如潮，气势恢宏。

耶律佛顶骇然四顾，他看到了虎烈军的战旗，这是叛军的主力马军。一股寒意霎时从心底冒气，让他大汗淋漓的身躯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这要是向西京方向突围，必然全军覆没，试想当大军被阻，失去速度之后，这支埋伏的叛军从侧翼突然杀出，并包抄到西南军的后方，惊慌失措的将士们哪里还有抵抗之力？崩溃是必然的。今天若能逃得性命，都是因为上苍的眷顾。

“快快，加快速度，冲过去，冲过去……”耶律佛顶声嘶力竭，连声叫喊，“沿着武家河北岸前进，去云岗，去破虎堡……”

耶律佛顶担心大军被敌人截断，手下一帮人突围后不知撤退方向，所以把撤退路线都喊了出来。这个时候，能冲出去多少算多少了。

阿巴顿指挥虎烈第二军呼啸杀下。辽军不敢恋战，夺路而逃，但仅仅过了半刻时间，他们就迎头撞上了木桃李的虎烈第一军。

辽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