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上还有军队。”董小丑说道，“西南军的耶律佛顶距离财神梁不过三十多里，你可以把他的军队调过来。”
耶律马哥摇摇头，没有说话，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指挥不动耶律佛顶。
“我们为什么要合围？”李虎忽然说道，“我们的兵力足够围杀金军吗？既然我们没有实力围歼金军，我们为什么要包围他们？我说过，这一仗的目的是乘着敌人还没有搞清我们的意图之前，最大程度地杀伤敌人，然后逼迫金军暂时放弃攻打西京，转而去攻打云中。大辽皇帝眼见形势危急，必定要向大夏人提出三家联手抗金之策，而大夏人眼见女真人杀到家门口了，唇亡齿寒，必定也会答应结盟，如此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李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金军暂时不会后撤，因为根据他们的判断，我们的主力在德州，所以明天金军会猛攻饮马河，而德州的金军会展开反击，以便牵制我们。我们若想实现既定意图，不但要在饮马河一线挡住金军，还要在德州继续重创金军。”
“明天还要攻击？”耶律马哥问道。
“今天晚上就开始攻击。”李虎笑道，“命令楚逍遥和卢龙，连夜攻击二龙山。再告三义泉各部，子时过后，轮番攻击杏成园。”接着李虎手指耶律马哥，“请宣德城内的耶律补得和撤到驼盘的耶律德重，也参予攻击，务必让金军陷入四面楚歌之境，最后不得不撤回白水泺。”
耶律马哥一口答应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对李虎的军事天赋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不相信李虎有神力，但他相信李虎绝对是个打仗的天才。在今天的战场上，很多时候要靠直觉，靠灵感，靠随机应变，尤其在战局混乱的时候，更需要冷静的头脑，需要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牢牢抓住战役目的，不让己方的攻击策略产生任何偏移，而李虎偏偏就有这种超乎寻常的能力。随着戎马岁月的延续，随着仗越打越多，这个人或许可以纵横天下。
“饮马河一线的兵力虽然已经收缩，但在宗翰的猛烈攻击下，不知能否守住九龙湾和永旺一线？”董小丑对另外一个战场忧心忡忡，“如果他们挡不住金军，这一仗就白打了。”
李虎笑笑，“怕什么？大不了我们撤到镇川堡和杀虎口一线，再找机会主动出击就是了。只要人在，只要有军队，我们就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深夜，白水泺，金军大营。
完颜杲面如寒霜，两眼盯着地图，一言不发，从他脸上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非常愤怒。宗望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至今还没有到达白水泺，而宗翰直接回书，在饮马河一线进行牵制攻击，对他的命令更是置若罔闻。
“德州战场虽然失利，但还没有影响到整个战局。”完颜宗干瞥了完颜杲一眼，口气很平淡，“李虎突然把主力调到德州，的确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宗翰在饮马河一线有力地牵制了汉军，李虎能调到德州战场的兵力有限，这种招术只能用一次，下次就不灵了，所以德州战场依旧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完颜杲嗤之以鼻，“你以为斡鲁还有能力突破汉军的阻击，直杀巨宝，对饮马河战场形成包抄之势？”
“当然有了。”完颜宗干说道，“李虎兵力有限，既无法包围斡鲁，又无法吃掉斡鲁，德州战场已经形成了僵局。只要我们设法打破这个僵局，大军即可直杀西京。”
“斡鲁在信中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现在能打破僵局的唯一途径就是突破饮马河防线。”完颜挞懒在旁插了一句，“明天，宗翰可以发力猛攻饮马河了。现在汉军主力的位置已经暴露，宗翰没有理由再迟疑不前。另外，明天宗望也能到，他的三万军队可以马上投入攻击。国论昊勃极烈（完颜昱）过两天也能赶到白水泺，我们的兵力足够击败李虎，夺取西京了。”
“汉军在饮马河一线屯有重兵，强行攻击损失太大，这一仗没有必要这么打，在这一点上，我和宗翰意见一致。”完颜宗干毫不客气，当即予以驳斥，“在我看来，打破德州战场僵局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把耶律余睹放到西北的石匠山战场即可。”
完颜杲霍然大悟，脸色顿时缓了下来。完颜挞懒也听明白了，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嫉火，神情颇为尴尬，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完颜挞懒就在石匠山战场，他的攻击目标是石窑湾、财神梁一线，突破此处，金军即可沿着金河西进，直杀云内，逼近河套。辽军在这个方向的防守兵力有耶律佛顶的西南军和耶律德广的倒塌岭蕃军。金军进驻白水泺之后，完颜杲马上派耶律余睹招降辽军。现在金军在战场上已经没有对手，辽军要么闻风而逃，要么举城投降，像耶律马哥这种从东北路一直打到代北而拒不投降的辽军将领太少了，凤毛麟角了。完颜杲认为代北战场上的辽军也是一样，根本不敢和金军交手，你只要招抚，他肯定会投降。果然，耶律佛顶一口答应了，不过他的要价比较高，毕竟他有军队，而且他扼守在进入云中的必经之路上。另外，战场局势尚不明朗，辽军有大夏人相助，又和李虎结盟了，还没有走到绝境，假如战场形势对辽军有利，他还可以把价码提得更高。
因为金军的目标是西京，并不急于攻打西南路，这事就拖了下来，但现在不能再拖了，为了打破德州战场的僵局，金军必须马上招降耶律佛顶。西南军一旦整体倒戈，随即可以从侧翼攻击德州。耶律马哥措手不及，必定大败，于是辽汉联军随即瓦解，失去辽军支援的汉军独木难支，只能急速撤离，如此德州可下，金军可以直杀巨宝，迅速对饮马河战场形成包抄之势，从而逼迫汉军撤回西京。
很简单的一个办法，不但解决了突破饮马河和德州的问题，还顺带解决了进军西南路的问题。
“当大军逼近西京之后，我们可以集结主力猛攻城池，同时派一支精锐之师，以最快的速度直杀云内，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辽军西南路的残余军队，把契丹人赶进大漠，把西南路的州县尽数占据，这样一来，我们就拿到了代北的西南路。攻占西京后，我们又可以拿下代北的山后九州，于是代北到手，剩下就是北扫大漠，东平幽燕，而南下中原更是指日可待。”
完颜宗干得意洋洋，意气风发，那种纵横睥睨的气势让人赞叹不已。
完颜杲、完颜挞懒、完颜阇母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这小子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其他人还说什么？听他的就是了。
“急告耶律余睹，请他连夜赶到石匠山战场，招降耶律佛顶，答应他的所有条件，然后和他合兵一处，从侧翼攻打德州，务必击杀耶律马哥，摧毁辽汉联军。”
完颜杲接着下令，“急告完颜斡鲁，请他设法拖住汉军主力，只待完颜挞懒和耶律余睹的大军杀到之后，联手攻击李虎，务必予其以重创。”
“再告宗翰，请做好牵制性攻击，以策应德州战场。”
“急告完颜昱和宗望，请他们加快速度，马上赶到白水泺会合主力大军。”
四月十一，子夜。
自宣德城到其东南、东北方向二十里左右的范围内，火光冲天，鼓号阵阵，杀声更是惊天动地。
在二龙山战场，楚逍遥指挥虎烈第八、第十二将，卢龙指挥怨军四个将，分别从小天平山和头道贝方向夹攻金军。
在宣德城和驼盘一线，耶律马哥指挥宫帐军、开远军和倒塌岭蕃军向金军发起了猛烈攻击。
在杏成园，董小丑指挥虎烈第一、三军、渤海军和怨军四个将东西夹击，轮番攻杀。
金军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白天金军打了败仗，选锋军全军覆没，对士气的打击很大，将士们都很沮丧。完颜斡鲁和一帮将帅们本以为双方打了一天，将士们疲惫不堪，晚上肯定要歇歇，明日再战，谁知辽汉联军发了疯，竟然不顾疲劳，连夜展开攻击。
金军再度受创，死伤惨重。
第八章 再吃一坨子
四月十一，清晨。
完颜杲的命令送到了德州战场。耶律余睹把本部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耶律韩福奴，然后在五百精骑的保护下，北上取道财神梁，急行三十里，赶到了石匠山。
此刻完颜挞懒也回到了军营，他和完颜阇母把耶律余睹迎进了大帐，接着把完颜杲的计策详细说了一遍。
“都统的意思是，不管耶律佛顶提出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下来，我们都会满足他。”完颜挞懒说道，“唯一的要求就是，请他马上南下攻击德州，乘着李虎和耶律马哥毫无防备之际，给他们致命一击。”
耶律余睹稍加沉吟，问道：“如果耶律佛顶南下，你的军队也要南下，否则耶律马哥会产生怀疑。请问都统考虑到了这一点吗？”
“我们考虑到了。”完颜挞懒说道，“你马上去石窑湾，只要能说服耶律佛顶马上投奔大金，我们即刻南下赶到二龙山战场，增援完颜斡鲁。”
耶律余睹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带着五十精骑，急驰石窑湾，约见耶律佛顶。
中午，三义泉。
耶律马哥飞驰而至。李虎正在睡觉，他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了，实在支撑不住，趴在案几上睡着了。董小丑把他喊醒，李虎头晕脑胀的，看到马哥张嘴就问道：“金军有什么动静？可有撤退迹象？”
耶律马哥摇摇头，神情凝重，“金军不但没有撤退的迹象，反而向宣德城集结，做出了攻城之势。”
“攻城？”李虎懵里懵张的，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极力让自己清醒一点，“金军打算反击？”
“反击不太可能，但固守待援是肯定的。”耶律马哥说道，“我的建议是，马上攻击二龙山，把二龙山拿下来。”
二龙山还在金军手上。楚逍遥从子夜打到清晨，损失了近千人，但在金军顽强防守下，未能攻占此山。
耶律马哥认为金军摸清了联军的底细，估猜联军没有足够兵力包围他们，更吃不掉他们，所以很猖狂，不但不撤，反而打算攻城了。金军攻城的目的很简单，辽军和汉军比起来，辽军好打，打狠了打准了，搞得不好就能把辽军打崩溃了。耶律马哥兵力有限，不敢死战，夜里的袭击就很有节制，以牵制为主攻击为辅，雷声大雨点小。金军认定辽军软弱好欺，要往死里打，辽汉两军难兄难弟，打死一个，另一个就不行了。
董小丑斜瞥了马哥一眼，目露不屑之色。耶律马哥既想早点逼迫金军撤退，但又不想损兵折将，于是建议李虎打二龙山，以迫使金军后撤。损人又利己，把别人当白痴啊。
王大忠递过来一碗冰冷的溪水。李虎“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脑子逐渐清醒了。
“饮马河可有禀报？”李虎问道。
“毛帅和铁帅来信说，昨天宗翰还在做牵制性攻击，没有发动强攻。”原野回道。
“野狐岭呢？”
“罗帅来信说，云帅鬼帅急报，金军停止了攻击。”
“停止攻击？”李虎略略皱眉，“从哪一天开始的？”
“今天是第四天。”
李虎、董小丑和耶律马哥互相看看，神情略显紧张。如果完颜杲把攻击奉圣州的军队调回到白水泺，那么四天时间足够这支军队赶到西京战场了。
“偏头寨那边怎么样？刀帅可有消息？”李虎继续问道。
“一切正常。”
“回书罗帅，叫他告诉刀帅，务必小心在意，防止党项人卷土重来再攻朔州。现在形势对我们和契丹人都非常不利，党项人如果要趁火打劫，这是最好的机会。”李虎嘱咐了原野几句，然后小声问道，“如果金军固守待援，它的援兵在哪？”
“石匠山有一支金军，距离二龙山三十里左右，不过它和西南军的耶律佛顶相对峙，轻易不敢动。”原野说道，“还有就是攻打奉圣州的金军有可能回来，另外……”他看了看耶律马哥，继续说道，“大王曾经说，萧奉先曾有交待，说国论昊勃极烈完颜昱要带兵支援代北，按时间推算，他是不是应该到了白水泺？”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三人，虽然这个消息出自萧奉先之口，未必可信，但假如这是真的呢？目前金军在代北战场上有完颜杲和完颜宗翰两个勃极烈，完颜昱来了，那就是三个勃极烈。完颜阿骨打一口气派出三个勃极烈率军攻打代北，其攻取代北的决心之大可想而知。
“斥候军可曾探查到这方面的消息？”李虎马上问道，“我曾叫诸夏负责探查西北党项人的消息，叫刘志成负责探查女真人的事，燕京方面有龙竹大仙和郭宝传递讯息，但最近不但诸夏和刘志成没有探查到任何消息，就连龙竹大仙都好象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负责军中机密，对此也没有任何关注吗？”
“我们现在几乎探查不到任何消息。”原野摇了摇头，很无奈的解释道，“过去在辽东，汉人多，我们占有天时地利，但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塞北辽阔，蕃族众多，语言混杂，尤其对西北大夏，我们更是陌生，所以斥候在外面难以隐藏形迹，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即使是伪装成商贩，也朝夕不保。”
“总帅，现在不像过去了，代北已经乱了，幽燕也是一样。”董小丑在一旁补充道，“辽金逐鹿从东北路移到了山前山后，这随即又把大宋和大夏拖进了战场，再加上我们，五方势力角逐厮杀，代北和幽燕一片混乱，各种消息满天飞，真假已经无从分辨。你可以想象一下，就算是龙竹大仙，他现在面对纷繁错杂的各类消息，恐怕也是无从下手，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沉默，免得误导了你的决策。”
这倒是句大实话。眼前就有个例子，因为萧奉先的一句话，让李虎等人不知道怎么办了。完颜昱是不是到了代北战场？如果他到了，那他从上京、中京带来了多少军队？现在耶律淳和金国议和，双方不打了，耶律淳因此得以把主力调到西南战场对付宋军，而金国也得以把主力调到了代北战场，从这个事实考虑，完颜昱极有可能已经赶到代北战场。代北战场上一下子出现了金国的三位勃极烈，这太震撼了，让人感觉女真人为了拿下代北不惜血本，全力以赴，让人感觉无力抵抗。
李虎沉默良久，转头望向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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