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248部分

李虎沉吟良久，郑重说道：“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西京。”

耶律马哥站了起来，向李虎伸出手，“我走了，请你守住西京。”

两手紧握之际，李虎微微一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定要守住。”耶律马哥嘱咐道，“你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带着军队再回来，我们联手再战。”

“好。”李虎笑道，“决战之刻，我们再见。”

第十二章　草原雨季

十四日夜，义军急行六十里，撤到巨宝。

金军随后追击，但黄昏时分即在三元井扎营，和义军相距三十里。他们连续作战两天，将士们非常疲劳，不敢过份逼近，免得遭到李虎的反扑。

这天晚上，李虎在金石沟和毛军相见。毛军和铁鹰正在指挥各军连夜后撤。

“白天宗翰还是做牵制攻击，另外我们也没有发现金军有增兵迹象。”毛军把白天的战斗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天黑后，我们从九龙湾和永旺一线开始撤离。到目前为止，虎烈第四、第六军已经撤过饮马河。雷霆军和神龙军正在半路上。铁帅带着虎烈第二军最后撤离，估计子夜之后就能赶到金石沟。”

“斥候也没有发现有金军从白水泺支援而来？”李虎说道，“宗望的军队也该到了白水泺。”

“他迟早都要来的。”毛军眉头紧锁，一脸疲惫之态，“金军的主力都到了前线，他们要全力攻打大同了。如今辽军遭受重创，自保尚且困难，更不要说帮助我们了。”他看看李虎，目露忧色，“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守得住大同吗？”

“当然可以。”李虎笑道，“我们有十几万军队，仅大同一线就有虎烈六个军、怨军、渤海军、神龙军和雷霆军，城内还有黑山军，另外帅府正在山后各州紧急募兵，现在已经招募一万人，如果我们加快募兵速度，半个月内再招两三万人不成问题。就兵力而言，我们虽然处于劣势，但金军也只比我们多一倍而已，对我们形成不了致命的威胁。”

“我们的优势在于险要的地形，坚固的城池，还有山后百姓的支援。想当年我们突围南下，正是得益于百姓们的信任和帮助。”

“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我们不但拥有富裕的山后九州，还有大宋河东路这个坚实的后盾。不管大宋愿不愿出兵，也不管大宋皇帝愿不愿意给我们钱粮武器，我们都可以通过回易，用战马和牛羊来换取钱粮和急需的战争物资。富庶的河东路正是我们抵御金军的大后方。”

李虎今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先前想错了，被气势汹汹的女真人吓倒了。仔细看看大同的优势，看看义军的优势，他认为义军不但可以守住大同，而且还有机会重创金军，如果战机把握得好，义军完全有能力击败金军。

李虎滔滔不绝，把今天想到的东西统统说了出来，在说得时候他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构思未来几个月的攻防计策，逐渐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金军为什么一定要打西京？”李虎问道。

董小丑、毛军、霍六哥、柴云、原野等人围坐四周，都望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李虎前面的一番话已经把他们心里的阴霾完全扫去，随着李虎的述说，他们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被战场上的金军吓倒了，貌似无可匹敌的女真人原来不过如此。

“就天下大势而言，攻取西京可以取得战略上的优势，但我们仔细想一想，除此以外，就没有其它原因了？”

“有，而且是致命的原因，那就是金军的粮草问题。”李虎指着地图说道，“中京道、上京道和西京道之间隔着连绵大山，中京、上京的粮草和牲畜要想运到西京道来，非常困难，途中消耗也非常大。几十万金军要想保持战斗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攻占西京，攻占山后九州，从而获得充足的粮草牲畜。”

“金军从杀进代北到现在，基本上一无所获，而消耗却非常大。他们的军队越多，坚持下去的时间就越短。”

“从鸳鸯泺到白水泺，到德州，这一路上的部落大帐和牲畜都被耶律马哥撤到了金河山。因为金军来得太快，十几万蕃人和一百多万头牲畜都被暂时安置到了岱海西南部。我已经派萧特末和高宝龙带着五千马军去保护他们，带着他们从白道坂、杀虎口一带南下大同，把金军最后一丝掳掠的希望彻底断送。”

明白了，知道李虎为什么笑容满面，为什么信心百倍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早该想到的，但因为被变化莫测的形势、被岌岌可危的战局、被所向披靡的金军打压的喘不过气来，整天都在紧张而血腥的战斗中度过，被恐惧和无助团团包围，早把这一茬给忘了。

“金军从进入代北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不出意外的话，粮草牲畜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在他们看来，到了代北，四下掳掠，维持几个月的生存不成问题，但他们大概没有想到，耶律马哥竟然坚壁清野，把所有的部落大帐和牲畜全部撤走了，这迫使他们不得不尽快拿下西京。”

“完颜昱马上要来了，他会带来粮草和牲畜，但这维持不了多久。”

“金军若想解决肚子问题，只有两条路，要么拿下西京，要么杀进云内。”

“拿下西京，不但可以解决肚子问题，还能全取代北，控制整个战局，所以金军不会放弃，他们会拼命进攻。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李虎手指地图上的云内，手指在丰州、云内州、天德军和东胜州几个地方画了一个圈，“我们先把金军拖住，消耗他们的兵力和粮草牲畜，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肚子要挨饿的时候，他们只好分兵攻打云内。”

“耶律马哥有这个时间做缓冲，可以重整辽军。等到金军杀进云内，他可以保护大辽皇帝，向阴山方向撤退。金军杀到黄河边上，他们的对手就换成了党项人。当党项人和契丹人联手，与金军在云内交战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反攻了。”

“根据我的估计，那应该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的事，而那时大宋应该攻克了燕京，如果大宋愿意援助我们，那时大宋的援兵也应该到了，我们有能力发动反攻。”

“金军在代北两线作战，面临契丹人、大夏人、大宋人和我们四家的强大联盟，它还能有什么做为？它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出代北，固守辽东一隅。”

李虎的整个战局构思基本上出来了。

先在大同一线拖住金军，其后迫使金军分兵攻打云内，然后结盟于辽、夏、宋，待时机成熟，则果断出击。

这里面有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那就是大宋人的态度。大宋人有养虎为患的顾忌，他们会不会给援助？如果不给，那么大宋拿下幽燕后，会不会继续和金国结盟打山后？

“我们要想击败金军，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

“大草原上的雨季是夏天，要维持两个月左右，也就是说，从下个月底开始，塞外要下雨了，如果金军未能在一个月内攻克云内，掳掠到大量的牲畜，那么他们就要陷入困境。”

“如果我们在大同一线把金军拖到雨季来临，如果金军的粮草和牲畜不能维持到雨季结束，代北战局会发生什么变化？”

李虎面带笑容，眼里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就大同战场而言，雨季对于防守方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攻击方来说，却是个坏消息。”

“金军在下雨天攻打大同，攻击难度会大大增加，尤其金军是以马军为主，步军则大多是辽军降卒，这些降卒不是女真人，他们也没有得到女真人的好处，他们有什么理由为女真人牺牲生命？在德州战场上，我们和金军数次交手，自始至终，没有和女真人的军队打过仗，由此证明一点，女真人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女真人的军队，因为他们要用自己的军队威慑和镇制其它蕃族军队，假如他们的军队损失严重，女真人还能控制其它蕃族军队吗？过去的辽军变成了金军，但战斗力不会因此就突然提高，所以我们完全有把握击败这些所谓的金军。”

“金军攻击受阻，他们就要想办法扭转这种不利局面，正好粮草牲畜又不足，他们随即就会打云内。在雨季打云内，对金军显然也不利，首先他们不熟悉地形，其次河流暴涨，道路艰险，不利于野外作战。”

“金军受困于大同，又受困于云内，只要任何一个战场出现问题，只要他们在其中一个战场遭受重创，女真人的代北之战就算完了，兵力不足和粮草牲畜不足将成为他们的致命要害。”

“所以，在我看来，没有大宋的援助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也罢，女真人也罢，都不可能把这一仗拖到雨季之后。至于大宋攻占幽燕后，会不会和女真人联手打我们，谁都无法预料，但只要我们能在最短时间内击败金军，把金军赶出代北，大宋即使有心打山后，它也要看看代北的局面，要知道它的对手不是我一个，而是三个。”

十五日凌晨，李虎召集各军军帅，把自己对代北战局的分析和未来攻防之策做了具体阐述。

各军军帅对战局的确很悲观，但听了李虎的话后，士气陡然振奋。

金军和义军相比，主要是兵力上的优势，但它致命要害是粮草和牲畜无法长期支撑。另外，大草原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临，这对义军有利，而契丹人还有一口气在，他们还能支撑，还能出面结盟大夏共抗女真，所以代北战局还是大有希望。

士气起来了，其它的事就好办了。

李虎下令，撤回杀虎口和镇川堡一线，把饮马河一带的百姓全部撤进大同，不给女真人留下任何东西。

第十三章　三个勃极烈

十五日。

义军全线后撤，但撤退速度比较慢，奇怪的是，金军并没有全线追击，而是缓缓前压，双方好象有默契似的，只是战场上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让人喘不过气来。或许是因为连日大战，双方将士都很疲劳的原因，大家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喘口气，休息一下。

这时候，白水泺金军帅营的气氛同样让人窒息。

国论昊勃极烈完颜昱到了。他在途中接到书信，听说完颜杲和完颜宗翰在攻击策略上发生严重分歧，甚至影响到了大军作战，当即带着一千精骑日夜狂奔，飞速赶到了白水泺。

昨天金军在德州战场上取得了胜利，宣德城拿到手了，辽军几乎全军覆没，战果非常大，按道理今天两路大军应该齐头并进，直杀大同了，但完颜昱的到来使得金军在攻击策略上的争论再度爆发。

完颜昱的女真名叫蒲家奴，是皇族，他带来了皇帝的圣旨。在这份圣旨里，皇帝还是要求金军以最快速度占据西京，但同时他也充分考虑到了代北局势，尤其对大夏国非常关注。他估计大夏人对代北也是觊觎已久，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他告诉完颜杲和各军主帅，如果代北局势不利于金军强攻西京，那就暂时缓一缓，先把李虎稳住，不要打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大夏人，让金军丧失了全取代北的最好机会。

完颜阿骨打建议，假如西京攻击受阻，那可以考虑先占据奉圣州，拿下居庸关，以援助耶律淳为借口阻止宋军攻占燕京，这同样可以达到既定目标，其次，也可以考虑先把云内诸州拿下来。大夏人要取代北，首先就是拿云内，为了避免和大夏人发生直接冲突，还是先把这些地方打下来为好。这些地方有大量的驼马牛羊等牲畜，可以确保金军在代北长期作战。

最后，完颜阿骨打说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大漠。

金国全取代北后，接下来要拿到幽燕，然后南下中原，实现中外一统这个最终目标，但攻打幽燕，南下中原，要和强大的大宋作战，金军必须要有一个牢固的大后方。

在完颜阿骨打看来，辽东经过一场剧变，王朝更替后，损耗惊人，实力根本不足以和大宋相抗衡，如果不打大宋，大宋就会继续北伐，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开疆拓土，所以女真人必须南下作战，这是以攻代守之计，是确保金国生存的办法。

但金国立国时间太短，至今尚未消灭辽国，未能占据辽国所有的疆土，更未能把已经占据的州县全部稳定下来，此时此刻，金国非常脆弱，随时有爆发叛乱的危险，内部不但有权力斗争更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制定各种制度以稳定现有疆域，而外部，当契丹人还在苟延残喘的时候，新的对手却又出现了，金国的敌人除了李虎，还有大宋人和大夏人，还有大漠上那些桀骜不驯与女真人有着血海深仇的蕃族大部落，所以，金国危机重重。

为此，完颜阿骨打一边和大宋保持盟友关系，一边急速进军代北，而代北战局更是直接关系到了大金国的存亡。

完颜阿骨打要求完颜杲在复杂的代北局势中，必须明确三件事，代北的仗要围绕这三件事来打。

首先，金国必须借着消灭契丹人的机会和大漠诸蕃握手言和，先结盟，以确保大漠诸蕃不会南下代北。金国目前的实力无法征伐大漠，只能结盟或者招抚，将来，金国首要对手是大宋，为此必须要投用最精锐的兵力，这时候，大漠就是金国的大后方，如果这些大漠诸蕃乘机叛乱，金国就要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这对金国来说是场可怕的灾难。

契丹人败亡，和大漠诸蕃前赴后继的叛乱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阻卜人，十几年的叛乱耗尽了辽国的财赋，否则以辽国的实力，女真人根本撼不动。完颜阿骨打不愿意重蹈覆辙，所以他一再告诫完颜杲，派人到大漠去，想方设法和大漠诸蕃结盟，否则代北就算拿下来了，也将成为金国的噩梦。

其次，要和大夏人结盟。

就目前金国的实力来说，若想抵御大宋人的攻击，首要条件是联夏御宋。金国取代辽国，天下还是三足鼎立，还是要维持北方抵御南方的策略，还是要和大夏结盟。大夏人会结盟吗？目前金国在代北没有优势。西京在李虎手上，大漠在契丹人手上，金军即使占据了云内诸州，还要面对大夏人的抢夺，所以和大夏结盟非常困难，要有打仗的准备，更要有同时面对三个对手打仗的准备。

最后一件事就是必须消灭李虎。这个汉贼不能留，无论如何不能留，他占据了西京，牢牢控制了代北战局，女真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栽在代北战场上，从此只能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