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259部分

宇文虚中摇摇头，“这不是阴谋，而是我们早就预见到的结果，汴京的主和派大臣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出意外的话，汴京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议和的呼声肯定非常高涨，这时候如果使相再以云朔的安危来要挟官家，要求朝廷议和大辽，那么此事就成了。”

“但是，北伐策略是不是因此而改变，不是一个议和就能解决的问题。”宇文虚中说道，“北伐策略若想改变，朝堂上必须有一番血战，主和派必须把主战派大臣全部赶出朝堂，否则策略很难改变。”

第二十九章　察哥的决断

李虎和众人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对燕云局势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商量良久，最后一致决定，由罗青汉、柴云、马亮和十几位掾史组成使团，马上赶往燕京。

调侯概的飞云军急赴居庸关一线，以为支援。野狐岭、桃山一线的防守重任全部交给张高儿的阎王军。此刻李虎没有决战的条件，而金军也正在横扫云内，奉圣州暂时不会有战事爆发，阎王军独自驻防野狐岭应该没有问题。

“你这张面具可以拿掉了。”李虎指着柴云说道，“你恢复身份吧。以你的身份和你家在燕京的地位，对我们说服燕京的主战派有好处。”

柴云迟疑不语。宇文虚中很诧异，他一直以为柴云戴面具是因为破相了，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本名叫柴云，是辽国枢密直学士柴士谊的儿子。”铁鹰小声对宇文虚中解释道，“他早在龙化的时候就追随总帅了，因为担心连累家人，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宇文虚中略感吃惊。柴家是燕京文儒世家，柴士谊本人在辽国儒士中也很有名，毕竟是皇帝的老师，学识当然非同凡响了。这个柴氏世家和柴士谊本人宇文虚中都听说过，知道这个世家在燕京的份量，当即也劝道，“使相的考虑很有道理。此趟去燕京，首要之务是和北府宰相张琳、李处温搞好关系，他们是主和派的中坚力量，我们只有和他们联手，才能镇制萧干和耶律宁。如果你能恢复身份，利用柴家的势力为后盾，对我们非常有帮助。”

柴云缓缓把面具摘了下来。四年了，这个面具和秦汉唐的身份陪着自己整整四年，如今终于到了告别他们的时候。柴云想到了父母兄弟，想到了妻子儿女，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圈突然红了。

李虎伸手拍拍柴云的后背，本想安慰两句，但觉得这样很虚伪，又把嘴巴闭上了。

“你们在燕京不要待太长时间，三四天就够了。”宇文虚中又对罗青汉说道，“飞云军赶到居庸关一线，已经足够对燕京造成震慑，可以确保萧后的安全，同时对萧干也是一种威胁，相信他迫于压力也不得不同意议和。”

“你们和萧后达成议和协定后，马上带着大辽使者，急赴汴京。”宇文虚中把使团到了汴京需要做的事做了一番详细的交待，“黄涉还在汴京，你们和他会合后，有些事可以和他商量着办，但有些事你们必须听我的。”宇文虚中的神情很严肃，“我叫你们做的事，你们就必须做。其中的细节我会写下来，罗帅把它收好，到了汴京后遵照执行。”

罗青汉、柴云和马亮连声答应。汴京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陌生，而达成宋辽议和的难度又非常大，其中的关键的确要听宇文虚中的安排，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我们进入河北，首先要经过宣抚司，如果童太师……”罗青汉知道童贯是坚定的主战派，如果他知道了使团的目的，蓄意阻扰，那事情就很麻烦。

“使相会急书宣抚司，把宋军战败后燕云局势的急骤变化告诉童贯。”宇文虚中对童贯不屑一顾，直呼其名，“童贯打了败仗，焦头烂额，正在想办法推卸责任。他的目标是燕京，但就宋军来说，短期内已无力发动第二次攻击，若想确保燕京不给女真人抢去，他只有听使相的，利用使相的武力暂时保住燕京。”说到这里，他面露忧色，无奈地说道，“童贯在汴京的权势非常强悍，你们可能想象不到他的厉害，他曾在皇帝的授意下，把蔡京赶出了朝堂。如今蔡京致仕回家了，童贯只手遮天，假如他说服官家以假议和来欺骗契丹人，暗中却准备第二次北伐，那事情的发展就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了。”

“所以呢？”李虎问道。

“所以，你们到了汴京后，语气要强硬一点，要拿山后九州的安危来要挟官家和朝廷，迫使官家下旨给我们军队和物资的援助，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集结足够的兵力和物资击败女真人。”宇文虚中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必须拿下代北，代北拿不到手，山后九州也就没有安全可言。”

宇文虚中一巴掌按在了案几地图上，“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了代北，不要说燕云局势，就是整个天下都在我们的指掌之间。”

李虎望着宇文虚中，暗自惊骇，难道他看透了我的心思，知道我要建王霸之业？

当天晚上，罗青汉、柴云、马亮带着三百铁卫，连同大辽使者李爽，急赴燕京。

宇文虚中则精心拟制了一份奏章，李虎看过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印信，派驿马急送汴京。

同时间，李虎急书童贯，提议联辽抗金，和契丹人联手抵御金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燕云局势，以确保大宋可以收复故土。

第二天，李虎和董小丑、铁鹰仔细商量后，决定把张关羽的武勇军从偏头寨调回大同，朔州防御全部交给驼帅赢秦。

大夏军暂时不会再攻偏头寨了。金军在云内势如破竹，不仅仅威胁到了大夏国的安全，更破坏了大夏国攻占代北的计策。大夏国的疆域相对较小，而且贫瘠，如果不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拓展疆域，大夏国没有发展的前途，迟早有一天会灭亡。这是关系到大夏国祚的延续，关系到党项人存亡的大事，所以大夏人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把。

“西夏人对代北垂涎三尺，而女真人要统一北方，更不会放过代北，两者的利益冲突很激烈，暂时没有结盟的可能。”宇文虚中的口气很肯定。的确，大宋和西夏打了几十年的仗了，说到底就是西夏人要南下，要把疆土拓展到陕西，让自己的国力更强大，所以可以想象，此刻党项人对代北是一种什么心态。代北就是一块肥肉啊，关系到大夏国的未来命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我建议再从云朔军利抽调四个将到大同来参加决战。”宇文虚中说道，“云朔军有六个将，用两个将戍守偏头寨足够了，其它的军队都可以调回来。宁武关那里不需要驻军。山后已经是大宋的疆域，宁武关属于内关了，派几百个地方军守一下绰绰有余。”

李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今年是关系到义军生死存亡的一年，虽然老爹的故事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但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预言毕竟是预言，它不是历史，既然自己敢打天下创造历史，那为什么还要相信那些狗屁预言？直娘贼，老子就不信斗不过天，老子要自己撰写历史。

初五，李虎在镇川堡和杀虎口一线明目张胆地调整部署，军队频繁调动，另外大约有二十多万民夫赶到镇川河南岸，大张旗鼓地构筑防御工事，做出了一副攻击态势。

完颜杲和宗翰、宗望亲自赶到前线观察，预感到李虎要进攻了。现在李虎的处境非常艰难，他只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拼命了。

同时间耶律奴哥接到李虎的密信，透漏了义军要发动攻击的消息。

完颜杲急忙下令，叫完颜娄室急速从云内战场返回，叫完颜宗弼悄悄率主力撤出野狐岭，赶到饮马河一线待命，随时准备进入镇川堡战场。

初六，黄河西岸，榆林。

大辽新任北府宰相、诸军都统耶律马哥渡过黄河，赶到夏军大营，和晋王李察哥会面。

耶律马哥在德州大败回到宫帐后，果如他所料，皇帝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拜他为知枢密院事，升他做宰相了。皇帝手上没人了，而且还有谁比耶律马哥更忠诚？但皇帝逃到夹山后，已经无路可逃。阻卜人的叛乱还没有平定，大漠也不能去，怎么办？

“如果陛下相信臣，请让臣带着军队西渡黄河。”耶律马哥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大夏人，两军联手，同赴西京战场。“我们只要到了西京才有一丝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失去了也就再也没有了。”

皇帝一咬牙，答应了，给了耶律马哥两万人，他自己则带着一万人继续待在深山老林里。

耶律马哥见到察哥后，直截了当，几句话把自己的目的说清楚了，“你去不去西京？如果不去，唇亡齿寒，大夏必定败亡于女真之手。”

很简单的事，女真人灭了大辽之后，下一个打谁？他会打大宋吗？他当然不会打，女真人还要时间稳定北方领土，他需要和大宋结盟。之后呢？大宋太强大了，如果打输了，金国可能分崩离析，所以金国会选择一个比较弱的对手，那就是大夏。灭了大夏，金国才算真正意义上统一了北方，而金国打大夏，大宋肯定愿意帮忙，于是金国事半功倍，可以轻松获胜。接下来呢？南北宋金对峙，双方都可以集中精力打对手，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就缔结和平盟约，这远比三足鼎立互相牵制要好得多。

“你我联手，再加上李虎，完全可以和金军决一死战。打赢了，把金军赶出代北，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也有了扭转乾坤的机会。”

察哥犹豫不决。李虎已经投宋了，如果这一仗打赢了，宋人必定要抢占代北，辽夏联军未必能挡住宋军。这是驱虎吞狼，搞得不好就被老虎吃了。

“李虎投宋？”耶律马哥嗤之以鼻，“这你也相信？李虎是什么人？他会投宋？就算他愿意投宋，大宋人容得下他吗？”

察哥一想也是。李虎是反贼啊，而且拥有一定的实力，谁敢收留？三家联手击败女真，然后三家平分代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夏借此机会和李虎建立盟约，将来对付大宋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帮手。

察哥考虑再三，决定出兵相助。女真人来势汹汹，对代北势在必得，这个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横扫天下，如果让女真人占据了代北，大夏国的危机也就扑面而至。要把这个危机早早扼杀，免得带来无穷后患。

察哥随即下令，叫李良辅、李延成带三万大军随同耶律马哥赶赴西京战场，择机而动。

第三十章　李纲大怒

五月初六，太原。

李纲到达太原十几天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以汉王府特使的身份拜见了河东路的四司长官，详细述说了代北形势，恳请四司长官以大局为重，竭尽全力支援云中路。

四司长官的态度很好，满口答应，但一旦谈及细节，却个个含糊其辞，推三阻四，互相扯皮，迟迟拿不出具体的援助办法。

李纲很着急，又是讲大道理，又是走人际关系，软磨硬泡，但四司长官保持着默契，想方设法拖延推诿，既不得罪汉王府，也不实际解决问题。

河东路和西夏、大辽接壤，军事重镇，京畿门户，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所以河东路帅司的权力相对来说比其它三司要大一点，在四司长官中说话有份量。河东路的经略安抚使叫张孝纯，他年初才出任此职，这个人事变动显然具有针对性。张孝纯和李纲早在汴京就认识，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彼此很欣赏对方，这次见面后，两人非常高兴，把盏言欢。

李纲本以为通过他可以达成所愿，张孝纯也很想帮忙，但在他离京之前，曾蒙皇帝召见，此后王黼、郑居中等宰执也找他谈了很长时间。李虎和云中路的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很复杂，大宋若想牢牢控制云中路，若想把李虎对大宋的威胁彻底铲除，还需要做很多事，而且不能出丝毫的差错，所以张孝纯的使命非同一般。现在这个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做得好了，大家相安无事，没有功劳也还有点苦劳，但做得不好，两头得罪，那就要倒大霉了。

张孝纯小心谨慎，事事请示皇帝和朝廷，唯恐出了差错。如今代北形势危急，李纲又来求援，于情于理都要伸以援手，假如山后得而复失，皇帝和朝廷肯定会把罪责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所以他不敢擅自作主，十万火急禀奏汴京。皇帝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即使出事了，我大不了替皇帝扛一下罪名，然后降职，到别的地方继续做官去，不至于一罢到底回家种田。

李纲心急火燎，竭力说服。张孝纯给他逼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皇帝和朝廷不允许我帮忙。

李虎早在去年秋天就攻占了大同，收复了山后九州，但因为藩镇权限问题，和大宋一直没有谈妥。大宋对山后势在必得，当皇帝派马扩到大同谈判的时候，成功收复山后的消息也就从汴京迅速传遍了各地，这给皇帝和朝廷争足了面子。不久马扩第二次到大同宣旨，皇帝和朝廷在满足了李虎藩镇权力的同时，也给陕西、河东、河北三路下旨，以回易的方式给云中路以援助。

这道圣旨就值得玩味了。李虎投宋了，山后是大宋疆域了，当然要给其以全力支援，帮助他守住山后，为什么还要以回易的方式给其有限的援助？这种回易援助方式一般存在于国与国之间，难道李虎是以藩属国的形势来投宋？

很多地方大臣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但张孝纯知道，他在出任河东路经略安抚使之前供职于中书省，对此事很清楚，这也是皇帝派他到河东路主掌帅司的重要原因。李虎以藩镇的形式投宋，大宋则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山后，表面上这事看对双方都有利，但仔细一想，后患无穷，未来充满变数，因为大宋绝对不允许藩镇的存在，迟早要削藩，而李虎会拱手把地盘和军队统统交出来？所以，在没有削藩之前，大宋对李虎的主要对策是在牢牢控制云中路的情况下，予以最大程度地遏制和削弱。

正是从这个策略出发，大宋支援李虎不是国库调拨，而是以回易的方式有选择性地进行援助。

李纲对此非常生气。

信任是双方合作的基础，大宋不信任李虎，李虎又怎会信任大宋？李虎没有安全保障，当然要蓄积实力以防万一了。李虎的实力越来越大，对大宋的威胁就越来越大，双方又互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