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忠知道自己没有战绩,在军中将帅中没有威望,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只能求助于仁多保国了。
“据我们的估猜,李虎的军队规模大概接近二十万。”仁多保国说道,“李虎要留军队戍守大同,要防备女真人的偷袭,而且代北的财赋也极其有限,他长途远征,军队耗费大,所以肯定要控制军队的规模。以我的估猜,有个十五万左右就不错了。”
“我们就以二十万来推测李虎的兵力部署。”仁多保国手指地图上的克夷门,“李虎在克夷门部署了数万军队,这是必须的,他必须牵制克夷门方向的右厢军,必须确保虎烈军侧翼的安全。如此一来,他能调集到骆驼河决战的军队只有十几万,也就是说,我们在决战战场上,肯定有兵力优势。”
仁多保国看看众将,面露笑意,显得非常自信。
“我和汉王仔细商量后,决定在左右两翼各投入五万军队。这样就算李虎把主力埋伏在两翼的其中之一,也无法一口吃掉五万军队,我们依旧有足够的时间从中路实施突破,然后把虎烈军一分为二,以主力攻杀其主力,如此必能击败李虎。”
仁多保国说话有份量,没人敢质疑,于是各军军帅按照命令,迅速率军向战场推进。
十六日,骆驼河,后驼峰。
夏军终于出动了,虎烈军的斥候们纷纷回报,行帐内一片忙碌,气氛紧张而凝重。
“总帅,灵州的军队在向我们左翼扑来,而贺兰山的军队则向红崖一带推进。”柴云在地图上做出标记,“夏军一分为三,擒生军做为中军,正在向后驼峰杀进。”
“夏军左右两翼的兵力估计有多少?”李虎坐在案几后面,一面翻看各军的急报,一边问道。
“具体数字不好说,但据斥候的探查,夏军左右两翼的兵力应该有数万人之多。”柴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边五万。到目前为止,夏军无法判断我们的主力位置,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打两翼,从两翼实施突破,以寻找我军主力。以五万兵力攻打侧翼,应该可以确保突破。”
“这事不能估猜,必须确定。”李虎笑道,“告诉高宝龙和耶律马哥,不要有顾虑,竭尽全力与敌死战,迫使夏军以主力攻击中路,只待夏军进入套内,我们就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
柴云点点头,马上拟写命令,心里却忐忑不安。夏军集结主力于中路,如果他们在两翼成功牵制住了高宝龙和耶律马哥,从中路展开猛攻,虎烈军有多大的把握击败夏军?
董小丑从帐外走了进来,坐到了李虎身边,“克夷门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你担心右厢军主动出击?”李虎把案几上的一叠急报递给董小丑,随口问道。
“夏军一旦识破我们的计策,知道攻城的不过是运送粮草辎重的射粮军,极有可能主动出击。”董小丑眉头微皱,目露忧色,“胡立涛能把这件事做好吗?”
“我相信他可以做好。”李虎笑道,“他过去负责燕京城的火器作坊,对火器制造和使用非常有经验。我让他独自指挥射粮军攻打克夷门,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你允许他用火器攻城?”董小丑吃惊地问道,“这会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对决战可能会造成重大影响。”
“火器的威力有限,而且西北军一直使用火器,夏军对这种东西不会感到陌生和恐惧。”李虎摇摇手,毫不在意的说道,“让胡立涛适当使用火器,可以欺骗克夷门的右厢军,让他们误以为攻城的军队是我们的主力。”
“你当真要射粮军攻城?”
“对,我已经下达命令了。”李虎说道,“整天虚张声势,迟早都会暴露,必须适当地攻一攻,所以我叫胡立涛想个办法,以尽可能小的损失达到攻击的目的。”
董小丑欲言又止。让射粮军代替主力攻城,纯粹是送死,但现在兵力有限,特殊情况下也只好做一些必要的牺牲了。
沙川。
灵州军主帅阿雅卜率军逼近骆驼河。
阿雅卜原来是大宋泾原路的党项人首领,十几年前率军投奔夏国,受到李乾顺的重用,镇戍夏国腹地灵州,其权势地位和在大宋时候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李乾顺对其有知遇之恩,他当然要誓死相报。
斥候飞奔而来,前方数里外发现虎烈军。
“有多少人?”阿雅卜担心遭遇虎烈军主力,非常小心。
“敌军已摆下战阵,估计只有一万多人。”斥候虽然不敢太过接近,但此处地势较为平坦,草原戈壁一望无际,敌军大概多少人看得很清楚。
“一万多人?”阿雅卜惊讶不已,在马上极目四顾,“周围都看过了吗?”
“十里之内,都已打探清楚,没有发现其它敌军。”
这怎么可能?阿雅卜不相信。他带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来,虎烈军不可能不知道,更不会用万人迎战,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传令,停止前进。”阿雅卜断然下令,“再探……”
第十章 长枪圆盾
耿守忠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轻轻挥动着马鞭。远处,夏军正在缓慢逼近,五彩缤纷的旌旗在风中狂舞,密集的号鼓声随风飘来,马步两军排成整齐的队列就象卷起的浪涛轰隆隆地咆哮而来,扬起冲天烟尘。
耿守忠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天。深秋的蓝天广袤而高远,朵朵白云点缀在令人心醉的蓝色苍穹上,如诗如画。
如此美景,却要让猩红的血液和狼藉的死尸所玷污,实在可惜。耿守忠低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后方。
深秋的草原涂抹上了一层褐黄色的苍凉,绿草正在枯萎,而远处的骆驼河也显得格外的孤寂。义胜军的将士们在草原上以圆形列阵,在他们的后方是依河而建的营寨,在营寨的后方则是数条横跨骆驼河的浮桥。浮桥上没有人,也没有车,浑脱上的排筏在水中上下起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大河对岸,旌旗如林,遮蔽了视线,不知道那些飞舞的大旗后面埋藏了多少人马。
“呜呜……”突然,夏军战阵里,号角声冲天而起,悠扬而雄浑的声音如同翻卷的烟尘在空中肆虐激啸,接着庞大的军团停了下来,轰隆隆的脚步声嘎然而止。扬起的尘土却不愿意遵从号令,依旧随风而舞,一时间风沙大作,遮天蔽日。
“咚咚……”战鼓擂响,如同阵阵惊雷,撕裂了雾蒙蒙的风沙,震撼了一望无垠的原野。
夏军准备攻击了。
耿守忠转身走到战马边,飞身上马,继续观察夏军的战阵。
夏军在鼓号令旗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调整队形,很快,一个攻击横阵出现了。
耿守忠微微皱眉,脸色逐渐凝重。
傅秀国从另外一个方向打马而来,“耿帅,党项人要全面进攻了。”
“党项人拥有绝对优势,当然要乘着士气旺盛之际,一击成功。”耿守忠手抚长须,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可惜他打得越猛,败得越快。”接着他拨转马头,冲着傅秀国连连招手,“走吧,我们也要准备迎战了。”
傅秀国答应一声,目光却转向了东方的戈壁。今日一战,以弱对强,能否出奇制胜,就看高宝龙的渤海军了。
夏军开始进攻。
横阵是攻击阵势,圆阵是防御阵势,两种阵势都有很多变化。交战之时,横阵如犀利长枪,而圆阵如坚固盾牌,长枪阵若想突破盾牌阵,不仅仅需要兵力优势,更需要灵活多变的阵势变化,否则必为盾阵所制,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被盾阵所伤。
耿守忠以三个步兵将,三个骑兵将组成马步军混合圆阵,正好克制了夏军的马步军联合攻击。双方将士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战况异常激烈。
渤海军的高大锤带着两个骑兵将位于圆阵的东西两翼。圆阵是马步军的常规战阵,将士们对这种战阵非常熟悉,一般来说,不会出现配合上的重大失误,但今天敌人太多了,夏军连续变阵,把横阵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马步军更是配合默契,轮番攻击圆阵里的马步军结合部。
最先被夏军突破的就是渤海军第五将。
傅秀国带着后备军急速支援。这支后备军是一支驼队,二十匹骆驼,每匹骆驼上都有一台小型抛车,每台抛车配三名骑士,一人控驼,一人置弹,一人抛射。这种武器在西夏叫旋风炮,在辽国叫驼炮,因为是小型野战用的抛石车,抛射距离有限,在战场上的作用远不如弓弩,所以不常置。虎烈府在火器研制方面获得长足进步后,为了最大程度发挥火器的威力,给各军配备了驼炮,以增强军队的战斗力。
这支增援队伍火速赶到最前线,接着燃烧的火球腾空而起,接二连三地射进夏军的攻击战阵。“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夏军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一片混乱,攻击势头瞬即被遏制。
渤海军第五将马上展开反击。在其两侧的义胜军第二、第三将及时予以配合,迅速稳住了战阵。
夏军倚仗人多的优势,持续攻击,轮番上阵,屡屡撕开虎烈军的圆阵,但每到危急时刻,虎烈军就用驼炮疯狂轰炸,及时挽回危局,这使得战局陷入胶着状态。
阿雅卜看看天上的太阳,有些着急了。五万人打一万多人,打了一两个时辰,竟然没有丝毫进展,这让他愤怒不已,冲着自己的部下连声吼叫。
“虎烈军也有旋风炮,这是我们根本没有想到的事。”副帅高锦棠非常无奈,“旋风炮的作用非常有限,现在除了西北右厢军,一般军队都很少配备了,谁知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到了虎烈军手里,竟然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那是因为他们抛射的是火球,是大宋最厉害的火器。”阿雅卜原来在大宋,很多次统率蕃兵参加对夏作战,知道禁军火器的厉害,但这种火球一般用来戍守堡寨城池,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用在野战中。难道虎烈军的火器制造水平比汴京还要高明?大宋之所以不在野战中抛射火球,是因为火球制造困难,保存运输更困难,而且说实话杀伤力实在有限,相比神臂弓,差距太大,如其耗费重金制造火球,还不如用同样的钱制造更多的神臂弓。
前方战场上,再次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阿雅卜和高锦棠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虎烈军的驼炮虽然杀伤力有限,但威摄力太大,不管是士兵还是战马,在那种可怕的爆炸面前,都会肝胆俱裂落荒而逃。
“依我看,暂停进攻吧。”高锦棠无奈叹道,“这样打下去,未必有进展。”
“不,继续攻击,连续攻击,不要停。”阿雅卜断然摇手,“火球这种东西制造困难,虎烈军能造出多少?像他们这样不停地抛射,很快就用完了。”
高锦棠迟疑片刻,小声说道:“假如大宋给虎烈军提供火球,那数量可能非常惊人。”
“这怎么可能?大宋人敢把这种东西送给虎烈军?那不是自掘坟墓吗?”阿雅卜嗤之以鼻,连连摇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高锦棠有心再劝,但看到阿雅卜态度坚决,只好放弃了停止进攻的想法。
红崖战场。
夏军和虎烈军在草原上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耶律马哥驻马高处,耳畔杀声如雷,前方战场上血肉横飞,虎烈军高昂的斗志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正当盛年,率军平定阻卜人的叛乱。阻卜人非常顽强,但契丹军士气如虹,屡战屡胜,最后终于把阻卜人杀得俯首称臣。那是他最辉煌的时候,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然而,从女真人叛乱开始,他便厄运连连,先是在黄龙府败于女真,其后在东京败于渤海,不久又在野牛原败于汉人,自此再也没有打过胜仗,每到决战之刻更是充满恐惧,没有半点自信。
今日这场决战关系到虎烈府的命运,容不得丝毫的失误。李虎信心十足,但他却没有信心。他到了红崖战场,首先摆下了一个防御阵势。惊雷军的主帅王曜坚决反对。敌军在兵力上并没有明显优势,这一仗应该是攻击,而不是防守。
耶律马哥犹豫不决,但他的部下耶律德广、耶律补得、萧云等将帅都一致支持王曜,都极力要求展开攻击。
三万对五万,这一仗从开始之初,兵力处于劣势的虎烈军便占据了上风。
虎烈军坚决遵从李虎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攻击,所以无论是惊雷军还是契丹军,都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疯狂进攻。
贺兰山诸军的统帅叫谋宁平衍,他是党项权贵,忠诚于李乾顺,但他和梁氏外戚关系亲密,所以他接到的命令是保存实力,千万不要把军队拼光了。梁乞申在密信中直言不讳,这一仗即使打赢了,后面还要对付几十万宋军。夏军经过决战之后,疲惫不堪,而且损失严重,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所以最后结果非常严重,极有可能国祚灭绝。相反,保存实力,即使决战打输了,但军队还在,还有实力戍卫京都,将来皇帝就算撤到河西,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谋宁平衍对兴庆府的策略吃得很透,所以当他看到虎烈军主动攻击,当即采取守势,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虎烈军的攻击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往无前,那种舍我其谁的高昂斗志让夏军吃尽了苦头。经过一番厮杀之后,占据兵力优势的夏军不但未能击退虎烈军,反而给虎烈军数次撕开战阵,有些支撑不住了。
“大王,我们可以攻击了。”早就等得心急火燎的萧云冲到耶律马哥面前,指着前方战场上正在向后移动的帅纛,激动地叫道,“我们现在杀出去,必能冲乱敌人的阵脚,给党项人重重一击。”
耶律马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猛地拔出战刀,振臂狂呼,“攻击,随我攻击……”
第十一章 沙川重击
后驼峰战场。
战场上非常安静,除了五彩缤纷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外,没有任何其它声音。
十万擒生军一字摆开,气势如虹。对面的虎烈军只有一万骑,雁行列阵,虽然气势不如夏军,但士气却很高涨。虎烈军中最显眼的是大宋战旗,整整十面巨大的大纛,每杆大纛都固定在一辆马车上,十面大纛迎风狂舞,蔚为壮观。
李仁忠、仁多保国、李定川驻马立于阵前,三人的目光都盯着大宋战旗,心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不安。很明显,这是虎烈军的攻心之术。擒生军都是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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