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的权力,继而也就必然加入到资源和财富的分配中。
这餐饭气氛非常好,宾主畅所欲言,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
“从本朝建国开始,就一直在发展工商业,但正如你们所说,士人控制了朝廷,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发展工商业的同时又拼命压制你们,这又遏制了工商业的发展。”李虎笑道,“士人就象放牧者,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结果可想而知。”
“中土走到今天,若想迎来一个实力强悍的新王朝,必须变革,必须走大力发展工商业的道路。”李虎郑重说道,“这是历史的必须,这是历史发展的洪流,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
第三十章 商贾的诅咒
李虎的承诺并没有让这些富商巨贾们心花怒放。
这些富商巨贾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他们很多人本身就是出自官宦世家,对国政的理解甚至超过了朝堂上的官僚,他们知道仅靠李虎的力量与整个“士”人阶层抗衡,根本不现实。
李虎显然也清楚,所以他在变革具体政策上的制定和实施上表现得非常谨慎,他在给变革制定了大方向之后,步伐虽然坚决,但很小,尤其这第一步,跨得非常小,这也是骊山议政第二阶段刚刚开始,朝廷官僚就和地主商贾爆发们激烈冲突的重要原因。
这两个集团都信誓旦旦的宣称,他们代表底层百姓的利益。
士人官僚集团做为拥有统治权的一方,这么说理所当然,他们对地主商贾逐利的本性看得非常透彻,所以李纲才在妥协的时候,第一时间拿出了一个最低薪酬制度。底层百姓不论从事工商还是其它行业,首先他们没有土地,一旦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无法生存,最后无奈之下只有造反,这使得朝廷承担了巨大的压力。最低薪酬制度可以保证除农夫以外的其它从业者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动生活下去,这既可以防止地主商贾过度剥削底层百姓,也保证了社会的稳定。
地主商贾集团做为弱势一方,对朝廷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而朝廷控制在士人手中,士人并不都是礼义高尚者,尤其在本朝,士人把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在攫取了大量特权之后犹不满足,更是把以权谋私放在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贪污腐败横行。尤其变法派,以变法富国强民为借口,用国家政策来横征暴敛、巧取豪夺、肆意搜刮。地主商贾集团则巧妙利用各种手段,尽可能把这种损失转嫁给底层百姓,结果导致底层百姓穷苦不堪。现今地主商贾有了参政议政的机会,当然要以保护底层百姓的利益为借口,确保国家政策对自己有利,继而也间接保护底层百姓的利益。
两个集团都拿底层百姓的利益做为博弈的武器,这让李虎无所适从,急切间根本找不到一个折衷、妥协的办法。
在这五位巨商中,成都的长孙康宁非常突出。
长孙康宁有五十多岁,身材削瘦,长须飘洒,稳重和精明。这个人很博学,对财经有很深的研究,以交子制度做为财经制度改革核心的策略最早就是由他提出来的。范直昌在成都的时候,和他过从甚密,深受他的财经观点的影响,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和调研之后,随即拿出了一套较为完成的以财经制度改革为核心的变革策略。
范直昌回到长安后,把他引荐给了李虎。李虎和他做了几次深谈,对他的才学也是钦佩不已。
长孙康宁的名气本来就很大,骊山议政这段时间,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渐渐成为大地主大商贾的魁首。
长孙康宁认识范直昌之后,做了一番深思熟虑拟定了一套慎密的计策,其中的重点就是把自己有关财经方面的理论和经验运用到这次变革中。这首先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利益,其次也有一点济世安民的想法,有才能的人难免都有一些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愿望。
在骊山议政期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愿望有实现的可能,于是他的野心渐渐开始膨胀。
这次筵席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范直昌和长孙康宁在说话,其它几位巨商则唯长孙康宁马首是瞻,轻易不发表意见。
“大帅打算何时发动西征?”长孙康宁在李虎做出一系列的承诺后,马上把话题转到了西征上。
李虎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长孙康宁显然不相信他的承诺,直接以西征做为威胁。李虎急于发动西征,而西征需要大量的钱财和物资,目前情况下,国库满足不了,只能向各地的地主商贾赊借,这也是李虎以共议国事为名把他们请到长安的真正目的。
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有算,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李虎竟然真心诚意地请他们共商国策。骊山议政的第一阶段确立了基本国策和发展战略,这个成果斐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是进入第二阶段,进入实质性变革政策的拟定后,被掩盖的矛盾立即爆发,而且还非常激烈,其原因就是李虎的诚意给了地主商贾们以前所未有的希望。
官僚集团的激烈反应在他们的预料当中,而长孙康宁和一帮大地主大商贾们早有对策,这个对策的重点就是西征,这是迫使李虎和朝廷做出让步的杀手锏。
李虎忍住心里的恼怒,面带笑容,直接把话挑明了,“西征时间的决定权不在我手上。”李虎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长孙康宁,“你认为我何时可以发动西征?”
长孙康宁知道李虎不高兴了,但他胸有成竹,从容应道:“大帅,即使你于明日发动西征,我们也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
李虎暗自冷笑,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一句话直中要害,“我在骊山说过,我们的变革没有可以借鉴的历史,我们没有任何经验,我们必须在确保中土稳定的情况下不断摸索,不断总结,力争用一代人到三代人的时间完成变革。你们在骊山拿出的一系列措施太过激进,变革的步伐太快,容易失败并引起动荡。在当前形势下,我们必须求稳,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措施都不能实施,不过我可以承诺,只待我们灭亡了西夏,平定了东南,我们变革的步伐就可以快一点,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们的变革措施。”
这句话等于彻底断绝了长孙康宁等人的幻想。
李虎根本不怕他们的威胁,如果双方互相谅解,全面合作,变革的总策略就一直不变,否则李虎也不排除动用武力进行掠夺。
范直昌、燕青和赵延光等人的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长孙康宁却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大帅,从汉到唐,鼎盛时期都是文武并重,但长年和平之后,文官的地位日渐突出,将门世家因为缺少功勋而日渐没落,不得不让子孙研习经文以保证仕途。请问大帅,三代之后,朝堂之上还能保证文武并重吗?再请问大帅,今日变革,三代之内可以让大宋的士人由利益第一改为礼义至上吗?如果大宋士人依旧崇尚利益,他们还能保证大帅的变革策略持久不变吗?如果士人们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固守中土,固步自封,你敢保证以文制武之策不会重现中土吗?”
李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陷入沉思。
长孙康宁这句话正中李虎要害。李虎发动变革,改国策,目的是什么?就是要保证虎烈人的利益,保证虎烈武人可以世代享受荣华富贵,如果文武并重的国策被颠覆了,那他最大的心愿,发动变革的最终目的也就失败了。
“大帅,历代以来,武人打天下,士人治国,而士人一旦控制了权柄,无不想方设法打击武人,尤其到了本朝,更是变本加厉,把武人踩到了脚底下,任意凌辱。”长孙康宁的声音不断加大,深深刺激着李虎,“如果大宋的武人能够共享权柄,大宋会突然崩溃吗?今日大宋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大宋养了一帮手持天宪的寡廉鲜耻的士人,如果没有他们,强盛时期的大宋会突然分崩离析吗?”
“大帅变革,首要之务是废弃以文制武的国策,但大帅若想让文武并重之策一直得以延续,首先之务则是设法遏制士人独揽权柄。”
“历代以来,后宫、外戚、阉宦、武人都是王朝颠覆的祸根,所以本朝立国之后,严禁后宫、外戚、阉宦、武人涉政,但本朝还是在立国一百六十多年后败亡了,那么我想问问大帅,这次王朝因谁而败亡?”
屋内非常安静。李虎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长孙康宁微微一笑,“士人控制权柄,士人编篡国史,请问大帅,这段国史如何编篡?是谁败亡了大宋?那些士人们会在国史上告诉自己的后代,士人葬送了大宋吗?由此推及,历朝历代的败亡,难道士人就没有丝毫的责任?”
“大宋因为士人的贪婪、腐败和背叛而败亡,因为士人的极度无耻而败亡,值此变革之际,大帅却让这样一帮士人主掌权柄,主持变革,请问变革成功的可能有多大?请问大帅的变革策略长期延续的可能有多大?”
李虎心里陡然一窒,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大帅说,现今的中土和过去不一样了,现今的中土最大的矛盾是土地和人口的矛盾,所以治国策略要改了,要颠覆历史上的治国传统,要走一条新路,但这些士人和大帅一样清晰地认识到今日的中土吗?他们理解大帅的治国理念吗?他们败亡了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王朝,难道大帅还能指望他们创建一个崭新的王朝吗?”
“大宋自立国以来,就已经意识到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就一直在鼓励工商业的发展。一百六十多年后,大宋的工商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这部分群体为大宋贡献了一半的赋税,但他们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为什么享受不到应有的权力?为什么他们的地位还不如耕地的农夫?为什么工商业是贱业,从事工商业的人都是贱民?是谁不顾事实,肆意打击和压制给大宋贡献了一半赋税的工匠和商贾?”
“大帅……”长孙康宁激动地叫道,“大帅的治国理念,大帅的变革策略,最理解的是我们,最支持的是我们,而反对你甚至在背后阴谋诛杀你的却是士人,这种情况下,大帅依旧要蒙蔽自己的双眼,远离盟友而亲近敌人,打击朋友而信任小人吗?大帅愿意看到自己的努力化作烟尘、看到死去的兄弟最终却要承担逆贼的恶名而遗臭万年吗?”
李虎的心在颤栗,眼里的杀气喷涌而出,一股暴戾在血液里沸腾燃烧。
长孙康宁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发生了作用,当即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士人败亡了大宋,让中土分裂,让中土的百姓饱受苦难,他们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不应该承担责任?大帅可以偏袒他们,但老天不会放过他们,天上的神灵一定会惩罚他们,千千万万无辜的冤魂一定会报复他们,中土只要在他们的统治之下,灾难就永远不会停止。”
李虎骇然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一泄而下的黄河水吞噬了虎烈军,虎烈将士在洪水里哀嚎、死亡……
第三十一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范直昌、燕青、赵延光等人一脸惊骇,长孙康宁简直疯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他竟然对着李虎咆哮而出,他还要不要脑袋了?他想拿着整个商贾集团去对抗庞大的士人集团吗?他想让多少商贾为他陪葬?
屋内陷入死寂,几位巨商富贾恐惧到了极致,恨不得把长孙康宁撕成碎片。
李虎在沉思,眼里的杀气渐渐收敛。
长孙康宁的豪气已经耗尽,背心处冷汗涔涔,心里更是阵阵窒息。
这一刻,就是生死殊途。
良久,范直昌才镇静下来,决心冒死进谏。不管怎么说,李虎现在需要巨商富贾的财富,从长远考虑更需要他们的支持,即使李虎被长孙康宁激怒了,也不会大开杀戒。这时候只要平息李虎的愤怒,事情就不会变得不可收拾。
“大帅……”范直昌低声说道,“长孙先生多喝了几杯,过于激动了……”
“很好。”李虎似乎被范直昌惊醒了,突然拍了一下案几,“说得非常好。”
众人吓了一跳,就连长孙康宁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冷战。李虎要杀人了?
李虎看看众人,意识到屋内的气氛非常冷肃,随即笑了起来,连连摇手,“大家都是朋友,坐在一起随意聊聊,不要紧张,就算说错了,甚至责骂我李虎,我也绝不会生气。朋友嘛,有什么说什么,那才叫朋友,是不是?”
这话鬼才信,不过看得出来,李虎表面上没有生气,眼神也变得很随和,似乎长孙康宁那番话发生了一点作用。
“国策可以长久保持文武并重,但执行的效果却未必可以持久。”李虎冲着长孙康宁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在你看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长孙康宁暗自咬牙,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干脆一口气说完,能否打动李虎就在这一刻。假如功败垂成,马上逃出长安,带着家人到西南大理避难去。
“文人治国,这是必然,谁也改不了。”长孙康宁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但如果任由文人独揽权柄,其后果可想而知,所以,朝堂之上需要武人,以此来削弱和牵制文官。不过从历朝历代的兴衰来看,武人除了在建国初期可以与文官抗衡外,其它时间都被文官死死压制,甚至被踩到脚底下。”
“本朝的国情和历朝历代相比有很大的改变,最突出的地方就是本朝至少有上千万的人口脱离了土地,不再从事耕种,而是从事手工业、商业和其它各行各业谋生活。这个群体随着人口的继续增加,随着工商业的继续发展,随着工匠和商贾地位的提高,人数会越来越多,而这部分群体又给朝廷提供了一半以上的赋税,他们应该参政议政,从而保护自己的权益,为朝廷贡献更多的赋税。”
长孙康宁说到这里,望着李虎郑重说道:“朝堂上,历来只有文人和武人,如果大帅顺应国情需要,把我们这个特殊群体引入朝堂,形成第三方势力,那么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就是三足鼎立。很显然,朝堂上的三足鼎立比两强对峙更能让权力取得平衡。”
李虎听懂了,长孙康宁绕了老大一个圈,还是希望自己尽快给予他们地位和权力,但是,地主商贾集团是个新兴势力,而且因为历史原因,与生俱来就是一个弱者,这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