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黄河缓缓划动,“河北金军陈兵于黎阳、濮阳和大名府一线,距离宛亭不过两百余里,而我们用来戍守黄河防线的兵力只有两个军,一个是屯兵卫州的虎烈第八军,一个是屯兵白马的虎烈第五军。假如河北金军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这两个军肯定挡不住金军的攻击。”
岳飞转身面对众将,郑重说道:“不要以为我们把金军包围在宛亭这一仗就稳操胜券,相反,这一仗因为关系到山东的存亡,金军势必要拼死反扑,所以这一次我们还是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形式并没有想像的乐观。请大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在兵力上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尤其开封的地方军和射粮军,战斗力有限,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投进去做无谓的牺牲,因此,我请大家要做好打硬战、打血战的准备。”
各军将帅领命离去,连夜展开行动。
宋江最后离开,看到帐内只剩下岳飞和孙革,他这才说道:“都统相信那些投诚军队?昨天我们还是敌人,一天后不但变成兄弟,还并肩作战,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这的确非常危险。”岳飞无奈摇头,“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们和金军作战,并没有兵力优势,相反,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既然如此……”宋江迟疑道,“都统还敢把他们带上战场?”
“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岳飞说道,“除了把他们拉上战场,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宋江苦笑无语,他从岳飞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感受到了岳飞所承担的重压。宛亭之战迫在眉睫,再不打金军就要撤了,时间、兵力、目标任务等等矛盾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李虎坐在这里,恐怕也是一筹莫展。
“假如……”宋江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敢想像假如战败的结果,由此也可以想到岳飞所冒的风险之大。
“西北人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岳飞说到这里,想到了曾经发生在河北的一场场激战,想到了成千上万战死在河北的西北将士,想到了姚古、种师道、种师中、王禀和那些战死沙场的西北悍将,心里的惶恐不安顿时减去了几分,“还记得河北大战吗?还记得那些战死的将士吗?还记得那些可怜无助的百姓吗?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是从河北杀出来的西北人,他们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很多死于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他们曾亲眼看到无数的无辜百姓惨死于金贼的刀下,这种仇恨难道他们会忘记?”
岳飞冷笑,眼内露出凛冽的杀气,“我想他们不会忘记,他们或许和我们打仗不行,但和女真人打仗,那完全是两回事。这些西北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一定会在宛亭战场上证明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忠诚,他们绝不会背叛中土,绝不会背弃中土的百姓。”
三十日上午,林冲、韩世忠接到岳飞的命令,继续撤退,沿着广济渠向开封撤退,为了诱敌,岳飞要求他们打一场败仗,并丢弃部分辎重,诱使金人上钩。
这天下午,完颜挞懒率军越过宛亭,进入开封地界,距离开封城还有两百余里。
这天晚上,完颜挞懒接到了张浚的书信,东南大军正在攻打雍丘,距离开封不足两百里,虎烈军主力先后赶到,双方激战,东南军损失较大,寸步难进,恳请完颜挞懒加快攻击速度。
第九十八章 包围了
八月三十日,在中原广袤的平原上,一队队的虎烈将士踏着深秋的晨露,沐浴着温暖的朝阳,以最快的速度向战场挺进。
战马飞腾,战旗飞舞,激昂的吼声回荡在薄薄的雾霭中。
“北上……北上杀贼,夺回我们的家,夺回我们的土地……”
“杀金狗,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吼声此起彼伏,阵阵撞击着将士们的心,那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仇恨爆发了,热血在身体里燃烧,杀气越来越浓烈,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东南军队举起了虎烈战旗,当将士们还处在震骇之中的时候,战鼓擂响了,在隆隆鼓声里,上官们的怒吼声在他们耳畔响起,“我们的敌人是金贼,是金贼占据了我们的家园,是金贼烧毁了我们的房屋,是金贼屠杀我们的亲人,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杀金贼,我们要夺回自己的家园,我们要用手中的战刀保护自己的亲人……”
这一声声怒吼抚平了东南将士们心里的恐惧,激起了他们的冲天仇恨。两年前的那场滔天洪水冲毁了他们的家园,杀死了他们的家人,他们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金贼,如今突然有了这样的机会,谁肯错过?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报仇,报仇,杀金贼,诛金狗……”愤怒的吼声冲天而起,八万东南军队以奇迹般的速度迅速稳定下来,并即刻向广济渠一线开拔。
暮色来临,虎烈将士没有停下来,没人愿意休息,他们点燃了火把,继续向目的地推进。早一刻到达战场,他们就能早一刻包围金贼,就能杀贼卫国,就能报仇雪恨。
高宝龙带着四万马军精锐日夜疾驰,将士们一人两骑,行进的速度一直保持在极限状态。
九月一日凌晨,他们狂奔两百余里,抵达济阴境内,距离定陶还有八十里。阿巴顿的前锋军遇到了活动在这一带的虎烈军斥候,因此得到了一个准确消息,金军已经突破了宛亭,正在沿着广济渠向开封推进。
阿巴顿即刻回报。高宝龙大喜,命令各军咬牙坚持,务必于天亮之前抵达定陶城。
初一日早晨卯时一刻,阿巴顿的前锋军突然杀到定陶城下。他无意攻城,只想确保浮桥的安全,保证主力大军顺利过河。只要四万人马过河了,抵达广济河北岸,就等于切断了金军的退路,完成了阻截任务。至于是否攻占城池,对这支马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城内守军看到铺天盖地的虎烈军从广济河南面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吓得魂飞天外,当即弃城而逃。留下守城的金军有近千人,但其中女真士卒不过二十人而已,根本无力阻止汉兵的逃亡。
阿巴顿派出五百骑卒追杀了十里,斩首两百余级,轻松拿到了定陶城。
卯时四刻,高宝龙渡河而来,急报岳飞,“我已攻克定陶城,切断了金军退路。初一日下午未时,我将率军沿着广济渠北岸向开封方向推进,以配合主力完成对金军的合围。”
初一日,完颜挞懒率军继续杀进。
林冲、韩世忠退守东明城。此处距离开封只有一百五十多里了。上午,两军激战。刘豫指挥汉军步卒攻城,而完颜挞懒则亲自带着主力向驻扎在城外的虎烈军展开猛烈攻击,试图突破阻击,急速杀到开封城下,与正在雍丘战场激战的东南宋军遥相配合。
中午,刘光世、卢俊义带着虎烈第七军、第三十军抵达东明前线。
几位主帅见面之后略略寒暄了几句,刘光世随即向林冲请战。在广济渠一线,林冲是统帅,韩世忠为副,但两人的资历远远不及刘光世,不好向刘光世直接下令,此刻刘光世主动请战,算是给足了两人面子。
刘光世现在有自知之明,尤其在西北大战结束后,他知道李虎的实力已经不可抗衡,中土这片天下早晚都是李虎的。刘家目前在长安朝廷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显赫了,不但可以与同为西北将门的折家不相上下,甚至比那些追随李虎打天下的虎烈老将们的权势都要大。
这不是一件好事。目前李虎需要西北将门,需要拉拢西北人,以便慢慢吞并西北军,一旦西北军被整合到虎烈军里,西北将门实力大减,无法对李虎形成威胁了,那么地位权势跟着就要下降。这是个不可避免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时间正在缩短,在这个过程中,像刘家这种与李虎纯粹因为利益需要才携手合作的将门世家,首先就会成为打击的对象。刘延庆非常清楚这一点,为此他在长安越来越低调,极力靠近汉王府,并设法把子女调到京城,还三番两次告诫远在西北领兵的刘光世、刘光国兄弟,不要与虎烈人抢夺军功,能让就让,以此来赢得李虎的信任,确保家族在未来王国中的利益。
刘光世心知肚明,做事风格很快就改了。过去他不知道形势发展如此之快,早知李虎的实力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当初他在河东战场的时候就应该绝对遵从罗思南的命令,不要为了保存实力而与汉王妃产生隔阂,如今想弥补这个隔阂,那就不容易了。
“刘帅太客气。”林冲有些尴尬,他可不敢直接给刘光世下令,虽然目前两人品秩一样,他还是广济渠战场的大军统帅,但两人的资历差距太大,而且刘光世门第显赫,一向骄横傲慢,现在表现出来的谦逊谁知是真是假?“你和卢帅一路急行而来,将士疲惫,还是暂时休息一下为好。”
“来了就是打仗。”刘光世看到林冲和韩世忠脸上尴尬不安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快感,说话也就愈发有诚意了,“我听你们的指挥,你们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林冲和韩世忠互相看看,眼里都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刘光世怎么会对他们说出这种话。
林冲低声咳嗽了两下,以掩饰自己的不安,接着客气地说道:“我们的任务是示敌以弱,把金军拖在这里,给其他各部合围金军赢得时间,所以……”他看看刘光世,继续说道,“你们现在上去,金军发现正面阻击的军队越来越多,必然产生怀疑,这对合围很不利。”
刘光世微微点头,担心地说道:“金军距离开封越来越近,而我们的主力又被拖在雍丘战场,假如我们不能在东明这里把金军挡住,让金军直接杀到开封城下,那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的恶化。”
“雍丘战事已经结束了。”韩世忠笑道,“二十九日凌晨,王德和郦琼率军投诚。二十九日上午,张浚急速撤离雍丘战场,置辛兴宗和五万大军于不顾,先行逃跑了。二十九日夜,辛兴宗和苗傅率军投诚。三十日凌晨,岳都统下令,雍丘战场上的所有军队全部北上,于宛亭一带合围金军。”
刘光世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韩世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卢俊义也是一脸震惊。他们渡过黄河后,岳飞连续催促,大军急速行军,火速赶到广济渠一线支援林冲和韩世忠,所以并不知道雍丘大战已经结束了。
“辛兴宗投降了?”刘光世难以置信,突然大声问道,神情非常激动。刘光世和辛兴宗是亲戚,刘家和辛家更是世代至交。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追随童贯,成为西北将门的新贵。随着童贯南逃,两家一分为二,自此也就成了敌人。如今刘家在长安一跃而起,权势显赫,每当想到辛兴宗,总是非常感慨。谁知转瞬之间,辛兴宗从东南回来了,这太让人惊喜万分了。
“真的?这是真的?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韩世忠理解刘光世此刻的心情,他何尝不是感慨万千?“王德和郦琼跟在王留守的后面,已经抵达广济渠,准备今夜渡河北上,从东明、宛亭一线的北面实施合围。辛兴宗、苗傅和王玶一路,正火速赶往宛亭、济阴一线,准备从广济渠的南面合围金军。”
“一夜之间,我们多了八万大军。”林冲笑道,“这一仗,我们有绝对的把握围杀金军,所以,当前我们必须示敌以弱,把金军牢牢拖在这里。到了明天,我们完成合围,金军就插翅难飞了。”
刘光世和卢俊义非常激动,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雍丘大战竟然就这样结束了,想像中的西北人自相残杀打得血肉横飞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相反,东南的西北人终于回来了,而且正在和虎烈军携手作战,一起攻打金贼。这真是一个理想的结局,天上的西北英灵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感动不已。
“岳都统在哪?我要去见他。”刘光世难以压抑激动的情绪,大声问道。
“估计已经到了河对岸。”林冲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正和王留守、宋帅在一起。”
“我叫人给你带路。”韩世忠笑道,“过了河,你不但可以见到岳都统,还能看到一帮老朋友。”
第九十九章 失算了
初一日深夜,岳飞的帅帐里灯火通明。
各军经过两天的急行军,全部到达预定位置,基本上完成了对金军的包围。
孙革站在地图前,给岳飞解说当前部署。
“东明城正面阻击战场,有林冲和韩世忠的四个军。明天,胡立涛将带着三万射粮军赶到战场,正面阻击的兵力将达到七万。”
“刘光世和卢俊义的虎烈第七军、第三十军正在向东明、宛亭一线的北部迂回。宋江、王贵的大军已经渡河北上,正尾随于刘光世、卢俊义之后急速前进。王渊、王德、郦琼的大军正在渡河,估计明天就能到达宛亭北部的预定位置。”
“我们在宛亭战场的北部投入了虎烈八个军,五万开封地方军,三万投诚军队,总兵力达到了十六万。”
“王玶、辛兴宗的大军已经抵达攻击位置,其中张俊将带着虎烈第十五军,苗傅带着两万投诚军队,由济阴方向渡河,会合高宝龙部,从东线向金军发动攻击。明天东线各军就可以会合,其总兵力达到了七万。”
“宛亭南线,王玶、辛兴宗、刘锡将统率四万大军,据河道之险阻止金军突围。”
岳飞微微点头,问道:“金军可有什么动静?”
“金军今天猛攻东明城,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发现撤军迹象。”黄纵站在岳飞身边,低声说道,“不过,今天晚上……不,或许完颜挞懒现在已经接到了定陶、济阴方向的急报,知道后路已被我们切断,估计自己掉进了我们的陷阱。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完颜挞懒肯定会做出反应,率军突围。”
“不一定。”孙革反驳道,“雍丘战事结束太快,完颜挞懒做梦也不会想到,雍丘战事会迅速解决,从而让我们赢得了包围他的机会。假如完颜挞懒认为我们依旧在雍丘战场与东南叛军激战,那么他势必认为我军偷袭定陶、济阴,不过是为了阻止他攻打开封而已。”
“完颜挞懒也是百战之将,不会如此疏忽,更不会抱着侥幸打仗。”岳飞摇摇头,对孙革说道,“从昨天开始,我们的各路大军就从雍丘扑向广济渠,虽然我们距离金军较远,女真人未必会发现,但紧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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