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打击旧官僚体系,最终完成对旧官僚体系的控制、融合和置换。
良久,李虎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朝廷的变革策略正在把中土推行灾难,是吗?”
“当然不是这样。”李迥说道,“朝廷变革策略的核心还是理财,理财的最终是增加财富,在财富总量增加的基础上实现国富民强,这并没有错误,错误的是朝廷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急功近利,犯了和王荆公、蔡京一样的急躁毛病,恨不得在十年、二十年之内就让变革成功。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变革,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短期内根本看不到成果。”
“你认为朝廷把以巨商富贾为代表的新兴势力引起朝堂,让他们参予决策,参予国策的制定和执行是错误的,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是吗?”
“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样的。”李迥毫不犹豫地说道,“商贾本性贪婪,为逐利不惜一切代价,根本无视国祚的安危,无视百姓的生存,这都有血淋淋的例子,所以我认为,朝廷为了解决土地和人口的矛盾,为了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大力发展工商业没有错误,错误的就是提高商贾的地位,给予他们进入朝堂、影响甚至左右国策的机会,比如我就听说长孙康宁向王妃进献了一份财经制度改革方案,其中的重点就是官员俸禄货币化、漕粮货币化、田赋货币化,这些政策明显背理了中土传承了千余年来的财经制度的基本原则,而由此产生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李迥滔滔不绝,把长孙康宁拟议的一揽子财经制度改革方案抨击的一无是处。
李虎安静地听着,他知道结果肯定是这样,长孙康宁的财经制度改革方案直接触及了官僚们的利益,这是从中央到地方官僚们所不能接受,也是不能容忍的。
李虎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长孙康宁还能活多久?现在中央和地方的官僚们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第二十七章 杀人也是为了利益
两人的谈话持续到深夜。
李迥的父亲李格非是元佑党人,是旧党,保守派,李迥自然会受到影响,虽然李虎主持的变革策略秉乘了元佑党人所坚持的“不抑兼并、放任自由”的经济政策,但李虎走得更远,步子迈得更大,和元佑党人所坚持的财经制度已经大相径庭,所以,就今日变革来说,像李迥这样的官员依旧是保守派,而以长孙康宁为首的变革者则属于激进派,也就是说,中土的旧官僚体系和以巨商富贾为代表的新兴势力事实上正在形成两个对立的党派,而虎烈人随着改革的深入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分裂。
李虎听得多,说得少。两人在变革策略的总体方向上没有太大分歧,而李迥的矛头则直接指向了新兴势力,李虎在这方面也是持慎重观点,虽然他并不认同罗思南在长安所做的一切,但他也不能反对,他只能持观望的态度,密切关注形势的发展,一旦中土的旧官僚们和新兴势力展开了正面厮杀,他就不得不出手予以制止了,而目前看来,中央和地方官僚对这股新兴势力的崛起越来越反感,从李迥愤怒的声音里甚至听得出来浓浓的杀气,由此可以估猜两股势力正面碰撞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今日大帅当着荆湖官员的面,任命刘景元和王安为大帅府的文字机宜,这等于告诉我们,大帅正在极力扶持和帮助他们迅速崛起于朝堂,这造成的影响非常大。”
李虎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你知道我的难处。”
“我知道,所以我能理解,但这事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后果远比你想像的严重。”
李虎笑笑,问道:“刘景元和王安在荆湖一带的影响力很大?”
“当然了,他们分别是荆湖和京西两地的第一巨富,他们和两地的官员关系密切,尤其和毛帅、刀帅、龙帅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李虎立即听出这话里隐藏含意,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你知道些什么?”
李迥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太过激愤,口不择言,说了一句不该说的气话。他尴尬地摇摇手,“没什么,很正常的关系,大帅无需担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李虎笑道,“我早就接到各种奏报了,毛帅、刀帅和龙帅在荆湖是不是赚了很多钱?听说他们置办了大量的田产、作坊、庄园,另外还参予走私回易,是不是?我记得年前的时候,有份奏报说,毛帅和刀帅为争一个漂亮的小娘子,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还是你出面解决了,是不是?”
李迥脸色微变,神情更是尴尬,“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嘛。再说,有人愿意送,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李虎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冷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能详细说一说?”
“这个,这个……”李迥犹豫了半天,这才支支吾吾避重就轻地说了几件虎烈将帅们和地方巨商富贾联手圈钱的事,这些事可以说是以权谋私,但尚且算不上贪赃枉法,也没有严重损害官府和百姓的利益,真要追究起来,也不好认定罪责。
李虎稍稍松了口气,他最怕毛军、张关羽和吴撞天等人公开违法,那自己处理起来就难了,好在巨商富贾们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好不容易傍上虎烈人,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投入打水漂,所以都把目光放在将来,放在长远的更大的利益上,因此目前事情还在可控制范围内,而这也正是李迥愤怒的原因。李迥不敢得罪虎烈人,自然迁怒于当地的巨商富贾,对他们趋炎附势、贪婪无耻的卑劣行径切齿痛恨,所以对今天李虎的举动也是极为不满,认为这助长了荆湖巨商富贾们的嚣张气焰。
两人一直谈到凌晨,李迥看到李虎打哈欠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得太久了,应该告辞了。
李虎亲自把李迥送到了院门外面,然后请诸夏代替自己把李迥送回府衙。
罗兰就在偏屋,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李虎和李迥的交谈,是以李迥刚刚离去,罗兰就出现了,担心姐姐在长安的做法过于激烈,一旦政局动荡,势必危及到南征,影响到统一进程。
“依我看,你要劝劝姐姐,暂时稳一稳,在我大军没有平定东南之前,不要再做出一些足以危及到朝局稳定的事情。”
“这个你姐姐自有分寸。”李虎笑着安慰道,“另外,董帅、黄相公、柴中书和无颜先生都在她的身边,适当的时候会予以劝阻。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长孙家的安全。”
“长孙家?”罗兰吃惊地问道,“朝中有人要对付长孙家?”
“不是有人,而是一大帮子人要吃掉他。”李虎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朝中那帮大臣个个手腕毒辣,假如有一两个宰执决心要杀掉他,那办法将层出不穷,长孙康宁势必防不胜防,必死无疑。”
罗兰有些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地望着李虎。李虎则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焦虑不安。
财经制度改革在罗思南的主持下,正在稳步推行,其中货币统一化的速度进行很快,估计到了今年年底基本上就可以宣布完成,那么接下来就是推行官员俸禄货币化和府署开支货币化,而这两项制度的改革直接触及到了官员们的利益,尤其地方官员的利益损失更大,其中官田收益更是成为中央和地方争夺的焦点。
长孙康宁有意将官田私有化,就是将官田直接卖掉,如此一来这些田产的收益自然就进入了国库。中央和地方坚决不同意,官田收益不仅仅维持着地方府署的开支,地方官员们的俸禄,还解决了地方府署所雇用的吏属掾史们的薪酬,更是官员们公开地、明目张胆进行贪污腐败的金库,由此可知府署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的巨大难度。
长孙康宁的改革政策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但损害了整个官僚阶层,他的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像碾死蚂蚁一样杀死他,这大概也是罗思南急于把长孙康宁推进决策层,急于把新兴势力扶持起来,以便和他们联手,与整个旧官僚阶层进行直接抗衡的重要原因。
“我要给你姐姐写信,请她想方设法保护长孙康宁的安全。”
李虎停在罗兰面前,低声叹了一口气,“变革刚刚开始,距离中土振兴还遥遥无期,我们非常需要长孙康宁这样的人,如果他此刻被杀,不但变革会遭到重挫,就连刚刚崛起的新兴势力也将受到牵连,极有可能遭到一场血洗。”
罗兰没想到李虎竟然说出这番话,由此可以估猜到长安的形势非常紧张,联想到李虎刚才和李迥刚刚谈了一番话,然后事情就严重了,可见李家极有可能牵涉其中,于是罗兰担心地问道:“李家会受到牵连吗?”
李虎摇摇头,蓦然想到什么,对罗兰急切说道:“去把李迥请回来,我还要和他谈谈。”
李迥匆匆返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暗自忐忑。今天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命运。
李虎请他坐下,马上问道:“你对官田的事怎么看?”
官田?李迥一听,怒气顿时就上来了,刚才的忐忑更是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一团怨愤,当即滔滔不绝地官田利益和地方府署、官僚利益之间的紧密关系详细阐述了一番。
“我从长安得到消息,据说朝廷考虑到西北货币已经统一,打算率先在西北选择一两个州县率先实行府署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的政策,可见此事已经提上变革日程,但是,大帅,我可以告诉你,此策肯定失败,因为朝廷在制定这个策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地方上的利益,这其中的矛盾不可调和,此策根本就没有实施的基础。”
李虎点了点头,又问道:“中央府署呢?”
“当然反对了,官田就是官僚们赖以生存的饭碗,你把他们的饭碗砸了,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这么说,今年的长安不会平静了。”李虎叹道。
“大帅,先前我对你说过,长孙康宁这个人很关键,这个改革方案是他提出来的,如果大帅把他压一压,长安自然风平浪静,但现在他进入了御前司,成为决策者之一,那等于告诉天下人,朝廷要坚决推行长孙康宁的财经变革政策,掀起的波澜当然惊天动地了,长安怎么可能会风平浪静?”
李虎苦叹,摇摇手,示意李迥不要再说了。
考虑良久,李虎问道:“你相信我吗?”
“当然。”李迥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和先生都是我的亲人。”李虎郑重其事地说道,“将来,中土是我们的天下,所以,很多时候,我必须从我们自身的利益出发,我必须牺牲其它人的利益。”
李迥若有所思,凝神沉思。
“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李虎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家人绝不能分裂,绝不能。”
李迥听懂了,没有过多考虑,他就做出了选择,唯一的选择。他是李虎的亲人,他必须绝对忠诚于李虎,这没有任何选择。
第二十八章 警告
二月初八,李虎抵达长沙。
毛军、张关羽、吴撞天三位荆襄大军的统帅和一帮当地官员出迎三十里。
李虎率军驻扎于橘洲,当夜召集各军主帅议事。
随同李虎抵达长沙的有方进的虎卫军、阿巴顿的虎烈第二军、海拉苏的虎烈第九军,王贵的虎烈第十军、第十一军,罗兰的虎烈第十二军、折可存的虎烈第十五军、第十六军。另外,杨可世带着虎烈第二十六军、第二十七军正在渡江,再过几天就能赶来会合。荆襄有五万大军,包括毛军统率的荆襄军,张关羽的武勇军和吴撞天的云海军。总兵力达到了十五万。
襄阳大都督府的行军司马王平给李虎和一帮南下而来的虎烈将帅详细介绍了江南东西两路的情况,并把大都督府拟定的攻击之策做了一番说明。
“我们的部署是,荆襄三路大军为选锋军,率先从长沙出发,攻打洪州。”王平手指地图上的长江水道,兴奋地说道,“与此同时,云海军副帅杨华带着三百艘战船顺江而下,佯装荆襄主力要从水路攻打江南,从而把江南叛军的主力大军吸引在江州的德化、彭泽一线,以策应我主力大军攻占洪州。”
“大军一旦攻占洪州,江南叛军腹背受敌,必定向东线后撤。我大军随后追击,直杀杭州。”
王平转头望向李虎,继续说道:“毛帅、刀帅和龙帅仔细商量后,决定把攻击时间定在二月十五。”
“从长沙到洪州治府南昌大约一千一百多里,大军日夜兼程,如果一路顺利的话,预计在二月二十六日前后抵达南昌。”
接着王平把粮草武器、随军民夫等后勤的事略加奏报。等他说完之后,毛军马上询问李虎,“大帅,你看攻击时间定在十五日如何?”
“你们三位对荆襄熟悉,对江南战场也下了一番功夫,具体攻击时间和攻击部署就由你们来定,我没有意见。”李虎笑着指指坐在自己身边的刘景元和王安说道,“你们在离开襄阳之前,有关钱粮等军需问题可曾与他们仔细商量?”
“我们一直保持书信来往。”毛军说道,“接到大帅的书信后,我们于正月初六日就完成了军队的集结,并急速南下长沙,因为行程仓促,有关军需等问题并没有当面商讨,但在书信里屡屡提及。”接着他冲着刘景元和王安点了点头,“在他们两位和荆湖巨商富贾们的鼎力相助下,我大军已经筹措到足够十五万将士十天到十五天的军需需要。”
“这么说,只够我们打到南昌?”李虎问道。
“到了南昌,我们就能得到江南西路的钱粮援助。”刘景元马上说道,“之前我曾对大帅禀报过,东南各地的巨商富贾们已经按照约定开始给虎烈军筹措钱粮,只待大军到了南昌城下,必定可以得到钱粮的补充。”
“千万不要出现意外。”李虎嘱咐道,“我十几万大军发动攻击,关系到中土的统一大业,切切不可掉以轻心。”
刘景元和王安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深夜,各军将帅散去后,李虎把毛军、张关羽、吴撞天留了下来。
李虎肯定了他们镇戍荆襄的功劳,接着话锋一转,话题直接转到了变革上,谈变革自然就要谈到土地、人口和工商业,谈到财经制度的改革必然则涉及到大地主、大商贾,于是毛军、张关羽和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