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587部分

另外一半官田拿出来买卖，其中五成以上的田地必须卖给普通百姓。这个普通百姓的范畴较为模糊。从事实来说，赤贫者肯定买不起，另外田地数量毕竟有限，没有一定资产，和官府没有一定关系的人，肯定买不到，这就导致更复杂的情况出现了。

为了确保官田私有化的成果，条例司决定，在官田私有化的同时，各地要进行土地清查，并登记造册，以后赋税就按登基的实际土地征缴。为打击在官田买卖和土地清查过程中出现的违法行为，朝廷以可观的土地重赏举报者，而违法者的处罚轻则没收土地、重则坐牢流放甚至砍头。

整个官田私有化的方案集中体现了朝廷兼顾各方利益，并严刑峻法。

如此严厉的刑罚在大宋历史上从未有过。大宋刑罚较轻，尤其对官僚阶层，更是纵容，坐牢还能拿俸禄就是典型的例子。长安朝廷已经颁布了新刑律，但因为国内不稳，旧官僚把持地方，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明显效果，但这次旧官僚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如果和朝廷对着干，继续贪赃枉法，后果可想而知，就算朝廷姑息养奸，当地愤怒的百姓也会群起而攻之，把他们撕成碎片。

新年到了，这是大宋建兴五年（公元1130年）。

正月，长安的喜庆气氛非常淡。国内的形势越来越恶劣，长安深受影响，文武百官都在惶恐中无助地看着各地雪片一般飞来的告急文书。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需要调用绝对军队予以威慑和弹压，但这场风暴是李虎发动的，李虎严禁调用各地地方军，并同时集结主力发动北伐，这导致地方儒士和普通百姓肆无忌惮，胆子越来越大，冲击府署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开始冲击官员府邸，各地官员僚佐遭到殴打甚至被杀死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到长安。从形势发展来看，这场反腐风暴已经慢慢演变为一种血腥的暴力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虎再一次推波助澜。

遵照李虎的命令，长安、洛阳、开封、汉中、南阳、襄阳等地集中处斩了一批最大恶极的贪官。

当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各地的城楼上，当处斩贪官的告示贴满城垣乡村，百姓们深埋在心底里的怨恨被彻底激发了，他们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了官僚们的头上，他们开始诛杀官僚，殴打掾属，焚烧官僚的府邸和庄园，甚至焚烧府署衙门。

这次，不但李纲苦苦劝谏，就连董小丑、黄涉、柴云等人都劝阻李虎，恳请动用军队予以弹压。

李虎断然拒绝，他诏告天下，北伐即将开始，大军即将渡河北上，为确保北伐的胜利，他希望百姓们保持克制，在支持虎烈军北伐的同时积极从事生产，以保证北伐军需需要。至于这场正在转化为血腥暴力的反腐风暴，他连提都没有提，其纵容、默许之意不言自明。

第四十三章　北上

正月下，从中原传来消息，金国派使者到了开封，主动提出议和。岳飞请示长安，是否允许金国使者赶赴京都。

李虎拒绝了，他叫岳飞告诉金国使者，虎烈军即将北伐，两国没有议和之可能，战场上一决胜负。

二月初，李虎率虎卫军、侍卫亲军赶赴中原。

临行前，李虎嘱咐罗思南，未来几个月非常关键，朝廷必须利用当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行政区域，精简中央和地方机构，精简官员，以便把旧官僚最大程度地置换掉，同时大力推行官田私有化进程，争取在半年之后取得成效，否则无法平息这场风暴。

“这么多事情，半年内很难完成，更不要说取得成效了。”罗思南对此没有信心。

“半年的时间当然不够，但朝廷必须把这些措施一一推行，从而传递给百姓们一个讯息，那就是朝廷有决心惩治腐败，有决心把所有的贪官污吏全部铲除干净，有决心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土，有决心让中土的百姓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李虎笑道，“现在中土的百姓没有信心，那些旧官僚葬送了中土，给中土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我们若想恢复中土百姓的信心，恢复他们对朝廷和官僚的信心，仅仅靠北伐的胜利，靠中土的统一远远不够，我们必须用肃贪的血腥手段、用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政策重建朝廷的威信，重建百姓的信心，只要这样，中土才有希望，我们的变革才会成功，中土才会有重新振兴的一天。”

罗思南黛眉紧皱，面对当前这个局面，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虽然李虎信心十足，但她却有不祥的预感。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就算李虎赢得了北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稳定国内，这场风暴恐怕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平息下去的事。

二月中，李虎抵达荥阳。

赢秦、岳飞、折可存、辛兴宗等人已经先期抵达。众将把李虎迎进城内，当即给李虎解说北上攻击之策。

“黄河已经解冻，大军从白马方向正面渡河攻击的难度太大，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河阴方向渡河北上，取道河北卫州，经黎阳直杀相州，然后和北线大军会师于邯郸城下。”

岳飞手指地图上的卫州。从卫州到邯郸，大约四百多里。如今卫州控制在虎烈军手上，王彦的虎烈第八军就镇戍于黑山一线。虎烈军由河阴渡河北上，非常安全，大军可以顺利杀进黎阳，再由黎阳北上杀向邯郸。一旦邯郸告急，金军死守大名府已经没有意义，女真人必须后撤，确保自己的退路不会被切断，也就是说，只要虎烈军杀到了邯郸，金军必定要与虎烈军决战，以争夺河北的控制权。

“中原九个军，从河阴渡河北上，会同虎烈第八军，攻打黎阳。”岳飞继续说道，“山东七个军和中原的虎烈第五军陈兵于白马一线，牵制对岸金军主力，以掩护我中原大军顺利渡河。我中原大军杀到黎阳后，山东大军渡河北上，十八万军队齐头并进，直杀邯郸。”

李虎对这一作战方案非常满意，连连点头，“河东大军准备得怎么样了？”

“本月上，鬼帅带着第二十一军、二十二军、二十三军到达太原，然后会同高宝龙的渤海军、阿巴顿的虎烈第二军、海拉苏的虎烈第九军、卢俊义的第七军和洪云的三万射粮军一同南下，如今已经抵达壶关，随时可以翻越滏口径，杀进河北。”

岳飞伸手指向地图上的真定府。

“李帅率虎烈第四十三军、四十四军和第四十五军已经进驻井径，随时可以攻打真定城。”

“前两天铁帅来书，说王曜、谭弘毅已经指挥虎烈第六军、第四十八军、第五十军和胡立涛的两万射粮军做好了攻打居庸南关的准备，只待我中原大军渡河，他们就发动攻击。”

李虎抚须而笑，问道：“河北金军有什么反应？可曾发现女真人的南下援军？”

“女真人似乎不相信我们会发动攻击。”岳飞笑笑，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在女真人看来，我大军连番作战，平定东南后肯定要歇下来喘口气，所以至今没有做出重大兵力调整，至于幽燕方向的军队，我们也没有发现有南下增援的迹象。”

“如果我是吴乞买，或者是完颜杲，我也不相信虎烈军在刚刚平定东南后，调头就打河北。”李虎笑道，“再说，目前北方形势对我并不利，契丹人有意重新崛起于大漠，耶律隆庆正在可敦城一带巩固自己的地盘，一旦完颜宗翰率军攻打代北，契丹人未必愿意与我联手夹击金军，这样我们打河北，完颜宗翰的西帐军就可以打代北，大家互为牵制，所以女真人的确有守住河北的把握。”

“契丹人要背叛我们？”岳飞剑眉紧皱，冷声问道。

“现在还不会。”李虎说道，“不过我怀疑他们和女真人私下达成了某种约定。我们平定了东南，实力骤增，北伐是必然，迟早都要收复河北和幽燕，这种情况下，女真人若想仿效当年的契丹人，和我们长期对峙，那必然要与契丹人妥协。女真人和当年的契丹人相比，他们没有征服大漠统一北方，这是他们致命的弱点。女真人若败退辽东，契丹人就永远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从将来考虑，从南北对抗、汉蕃对抗的角度考虑，契丹人也必须暂时搁置仇恨，和女真人联手对付我们。”

“这难道还不是背叛？”岳飞冷笑道。

李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契丹人现在实力不足，在他们没有占据整个大漠之前，他们绝不敢公开背叛我，这也是我急于北伐的原因之一。我只要在这一战里击败了女真人，契丹人的态度必然发生变化，那时候他们又要幻想着夺回自己的国土，又要依赖于我的帮助了。”

“大帅要坐山观虎斗了。”赢秦笑道。

“前提是我们必须赢得北伐。”李虎也笑道，“只要我们收复了河北和幽燕，北方局势就被我们所控制，到时我们可以借着帮助契丹人复国的名义，鼓动契丹人攻打金国，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

众人随即商讨了一下攻击细节，最后岳飞问道：“大帅，我们何时渡河北上发动攻击？”

“明天，明天大军就渡河。”李虎不假思索地说道，“急告代北铁帅，请他在接到命令后马上叫王曜、谭弘毅展开攻击。”

“急告井径的李锦，请他火速发动攻击，打金军一个措手不及，让女真人首尾难顾。”

“命令中原各军主帅，立即渡河，北上作战。”

二月十四，河北大名府。

完颜杲和杨朴日夜兼程赶到大名府。此刻河北形势非常紧张，完颜宗辅、完颜宗弼和刘宗彦等金军将帅聚在一起商讨对策。从各个渠道传来的消息可以证实虎烈军的确要攻打河北，而不是虚张声势，为了迎战，宗辅也是调兵遣将，竭尽全力戍卫河北。

“据各方消息，目前山东的虎烈军已经抵达滑州、濮州一线，黄河南岸至少有二十万军队。”宗辅向完颜杲禀报道，“另外，河东方向的虎烈军也在井陉一带集结，我们因此估猜虎烈军此次攻打河北必定是南北夹击，南线渡河强攻，北线则威胁真定，以迫使我首尾难以兼顾。”

宗辅说到这里，抬头望向了完颜杲，“不出意外的话，代北方向的虎烈军会配合河北战场，择机攻打居庸南关，以威胁燕京安全，牢牢牵制住我燕京方向的军队。”宗辅脸露忧色，担心地说道，“虎烈军如果一路主攻，另外两路予以牵制，我们在兵力部署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完颜杲神色凝重，良久，叹了一口气，“完颜挞懒全军覆没，山东丢失，导致我军在中原战场上的优势丧失殆尽。”

完颜杲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宗弼一眼。宗弼面孔一红，羞惭低头。中原大战，宗弼大意轻敌，两万金军全军覆没，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完颜挞懒和山东金军的命运，但战后宗辅有意袒护，在战报中把宗弼的失败归究于东南宋军的背叛，宗弼因此逃过了一劫，然而，今日回头再看，宗弼两万精锐的丧失不但决定了中原大战的结果，也影响到了河北战场上的兵力配置，以致于河北金军在虎烈军的大举进攻面前显得十分被动。

完颜杲没有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我这次来主要是重开议和，黄龙府有意……”他停了一下，无奈摇头，似乎对黄龙府的决策颇为不满。

“现在还议和？”宗辅惊讶地说道，“李虎已经诏告中土，他要发动北伐，年初也断然拒绝了我们的议和，此刻根本没有议和的可能，除非我们在战场上击败李虎。”

“我们有把握把虎烈军阻挡在黄河一线吗？”完颜杲问道。

宗辅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在河北有二十万军队，分驻真定、邯郸、大名府和黄河一线，其中黄河一线有十万军队，如果虎烈军从白马方向渡河攻击，我有把握挡住他们，但在我看来，虎烈军未必会采取这一攻击策略。”

“你的估猜呢？”完颜杲继续问道。

“虎烈军从正面渡河难度太大。”宗辅说道，“以我的估猜，虎烈军要么从河阴方向渡河，取道卫州，直杀相州；要么从河东隆德府方向越过太行山，直杀邯郸，把我们的河北防线拦腰截断。如果虎烈军同时攻打相州和邯郸，我们就无法阻挡虎烈军杀进河北。”

完颜杲脸色微变，半晌无语。

第四十四章　渡河

杨朴这次是代表黄龙府前来与大宋议和的，但等他到了河北，却发现两国的战争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这与黄龙府对中土形势的判断大相径庭。

黄龙府认为，李虎早早宣告北伐，不过是想做个姿态，逼迫金国做出更大的让步，其实并不具备北伐的条件。李虎自从击败山东金军后，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以白沟为国界的议和条件，金国不可能答应，所以有意拖延，打算先把北方的事解决了再调头处理中土的事。完颜宗翰全权负责北疆，他在形势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与契丹人秘密达成了约定，击败了大漠联军，夺回了北方战场的主动权。

宗翰稳定了北疆后，威信和权势都水涨船高，女真大联盟的首领们几乎全部倒向了宗翰。相反，随着完颜昱战死于代北，宗望战败于中原，完颜挞懒的山东金军又全军覆没，吴乞买和以他为首的激进掌权派连遭重创，不但先前制定的“先南后北”的发展国策陷入绝境，就连“一国两制、汉蕃共治”的治国方针也陷于停顿，最近一段时间两派因为对天下格局的发展趋势有严重分歧，更是争吵不休。

宗翰在北疆取得的战绩帮助以他为首的保守派取得了优势，最终吴乞买在各方重压下，不得不接受了宗翰对未来天下大势的判断。在天下事实上已经形成南北对峙的情况下，女真必须放弃“先南后北”的发展国策，转而改为“先北后南”，先帮助契丹人征服大漠，继而联手抗衡中土，在这个过程中，女真人要主动议和中土，延缓李虎北伐的时间。一旦契丹人在大漠重新崛起，天下再度三足鼎立，那么李虎基本上就失去了夺回河北和幽燕的机会。

接下来，金国的目标就是大漠了。契丹人和大漠诸蕃尤其是阻卜人有世代仇恨，契丹人失去了中土的支持，实力随即就会下降，阻卜人马上就会反攻。当大漠诸蕃混战之刻，就是女真人夺取大漠之时。北方一统，金国后方稳了，随即具备了南征中土的条件，而不会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