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 第594部分

十九日深夜，李虎接到了岳飞的书信。

李虎正在焦虑不安，担心金军突然跑了。如果让完颜宗辅带着十几万大军撤到北沟，北伐必将止步于河北，这将对中土统一大业十分不利，侥幸的是，女真人非常骄横，根本没有撤军的意思，宗辅更是做出了和虎烈军长期对峙的态势，这让李虎很高兴，不过，最终能否实现预期攻击目标，还要看虎烈军能否以最快速度攻占真定城。

李虎的担心在看完岳飞的书信后烟消云散，成功了，虎烈军再度创造了奇迹，接下来，就是要包围宗辅和他的军队，而这一步显然最为艰难，因为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大，围住是一回事，重创或者全歼又是另外一回事。

“岳帅创造了一个奇迹，但也改变了河北战场的形势。”赢秦在看完书信后，虽然笑容满面，激动不已，但眼里也露出一丝忧色，“可以预见，我北线主力有充足的时间攻占深州、河间府一线，这时候金军如果继续选择从河间府方向撤离，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最终必定被困于滹沱河和葫芦河之间。”

“当然，宗辅当然不会向河间府方向撤离了。”李虎笑道，“很显然，他要以最快速度摆脱困局，而最佳的撤退路线就是直接北上，杀向真定府。”李虎指指他手上的书信，继续说道，“岳飞已经预料到了，并在真定方向设下重兵，打算包围宗辅，你看此计如何？”

赢秦稍稍考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有包围宗辅的机会，但未必有全歼他的运气。”

“大帅，我们若想抓住这个机会，必须尾随宗辅之后，火速北上。”折可存在一旁说道，“但这样一来，我们只能以一部兵力继续包围邯郸，主力则绕过邯郸奋起直追，如此粮草辎重的运输就成了问题，而且真定战场上的兵力也略显单薄，可能无法合围金军。”

李虎微微点头，“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赢秦和折可存互相看看，面有难色。宗辅手上有十几万人马，幽燕的援军正在反攻真定，这两支军队已经对岳飞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这种情况下若想包围或者重创宗辅，中原和山东虎烈军必须全部北上，以兵力上的优势来达到目的，但是，邯郸如鲠在喉，让南线虎烈军十分头痛。

“如果宗辅把河北汉军留下守城，那我们就可以尽起主力北上追击。”折可存缓慢说道，“反之，我们至少要留下五万人马包围邯郸，确保粮道的安全。”

赢秦摇摇头，“大帅，我们不像金军南下掳掠，追求的是速度，可以绕城而过，而我们是北伐，是要收复河北，所以……”

“错了，你错了。”李虎笑道，“我们这一仗靠的就是速度，只要速度够快，我们就能包围宗辅，并给其以重创。假如这一仗河北金军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那金军实力必将遭遇空前重创，幽燕也就岌岌可危，更严重的是，黄龙府会陷入混乱，这对我们接下来的战斗有莫大的好处。”

“大帅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打击金军实力？”折可存马上明白了李虎的意思。

“岳飞之所以把金军全部吸引到真定，就是想与金军决战，一战决胜负。”李虎笑道，“这一仗我们打赢了，河北、幽燕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李虎战无不克，赢秦和折可存如今对他都有一种近似盲目的崇拜和服从，既然李虎有必胜的信心，那还担心什么？

“留下一万人马冒充主力包围邯郸，并保护粮道畅通。”李虎说道，“其余大军全部北上追击，只杀真定。”

第五十三章　决战态势

二十日，邯郸金军开始撤退。

同日，李虎召集各军主帅，详细部署追杀之策。当夜，虎烈军分路北上，随后追击。

这一天，高宝龙率军杀进河间府，直逼河间城。张高儿率军攻打永宁军的博野城。李锦则率军杀进深州，三路大军势如破竹，速度极快，基本上阻断了金军从冀州方向撤退的道路。

完颜杲和刘彦宗刚刚率军撤到河间府，虎烈军就杀到了，这个攻击速度让金军十分震惊，尤其那些对河北战局知之甚少的金军将士更是惶恐，他们猜测主力已经在真定、邯郸一线战败，河北守不住了，军心因此大乱，士气更是骤降。

刘彦宗督请完颜杲急速赶赴雄州，统一指挥全局。

“元帅请放心，我将竭尽全力镇戍河间，拖住虎烈军，以帮助右副帅在真定战场取得胜利。”

刘彦宗信誓旦旦，似乎信心十足，但完颜杲却焦虑不安，不详的预感更是越来越强烈。战局的发展让金军极度被动，被动之后的仓促迎战能有多大的胜算？

“宗辅若想在真定战场取得预期战果，必须在邯郸一线挡住李虎的追击，但他们挡得住李虎吗？”完颜杲望着地图，神色紧张，低沉的语调里露出深深的疲倦，目光里更是露出几分沮丧。他的信心因为真定府的失陷而遭到沉重打击，如今虎烈军急速杀来，他和宗辅又失去了联系，这让他失去了对整个河北战局的控制，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宗辅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刘彦宗安慰道，“北撤真定需要时间，夺回真定城更需要时间，为了赢得足够的时间，他必须在邯郸留下足够的阻截人马……”刘彦宗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减低，目光游离，脸上的表情更是苦涩。宗辅如果留下足够的阻截人马，那他拿什么攻打真定？

真定的虎烈军虽然以最快速度直扑河间，打算在滹沱河和葫芦河一线断绝金军的退路，但他们也必然要考虑到金军可能会直接北上，从真定方向实施突围。这条突围的路虽然危机重重，但因为有幽燕援军的接应，突围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为此虎烈军必定在真定方向留有重兵。宗辅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首先之务是突围，其次是择机攻占真定，然而，从目前的战局来看，宗辅若想完成这两个目标，难度相当大。

“元帅，你返回雄州后，要想方设法再次从幽燕调兵南下。”刘彦宗建议道，“宗辅北上，虎烈军在真定一线被我南北夹击，必定要把攻打河间的军队调回去，如此我可以率军跟进，向真定府靠拢，相机进入真定战场。”

刘彦宗手指地图，在地图上的中山、真定、祁州一带划了一个圈，“元帅请看，目前完颜阇母和韩庆和在沙河，大约有六万人马；几天后，宗辅的军队将赶到真定，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要带十二万人左右；我河北主力北上了，正在滹沱河、葫芦河、河间府一带作战的虎烈军势必要急速返回真定，我则率军沿滹沱河西进，由祁州方向进入真定战场。我手上有两万多人，加上宗辅、完颜阇母的军队，真定战场就有二十万大军。”

刘彦宗抬头望向完颜杲，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的估计，李虎能够调到河北战场的军队最多三十万左右，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并不大。李虎即使把宗辅包围在真定，也吃不掉他的军队。再说我幽燕、河间两路大军同时救援，虎烈军还要分兵阻截，可以想象，这一仗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什么？僵持？把战局再度推向金军所预想的方向？利用战场上的僵持，利用虎烈军财赋不足、粮草不济来迫使李虎撤军？完颜杲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完颜挞懒和山东金军。当初完颜挞懒的想法和刘彦宗的想法如出一辙，结果完颜挞懒全军覆没了。

从近几年虎烈军的战绩来看，虎烈军每次在决战战场上都没有绝对优势，但每次都以绝对优势取得了胜利，这个险不能冒？但不冒险又能怎么样？战局正向刘彦宗所描述的那样发展，金军和虎烈军已经把决战战场移到了真定，而且双方正在把所有的兵力都投进决战，河北决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了。

刘彦宗换了一种思考方式，把河北战场上的被迫全线后撤的不利局面转为战略转移择机决战的有利局面，结果形势大为改观，也重新激起了完颜杲的斗志。

“完颜挞懒的失败是个教训。”完颜杲叹道，“真定决战若想避免重蹈覆辙，我们必须在外线救援上投入更多的兵力。”

“外线救援不利只是完颜挞懒失败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山东金军之所以迅速败亡，主要原因是山东汉军的背叛，这才是致命的一击。”刘彦宗说道，“我不知道宗辅是否吸取了这个教训，但假如我在邯郸，我绝不会带着河北汉军一起后撤，我宁愿放弃邯郸，也要把河北汉军留在后面阻截虎烈军。”

完颜杲眉头深皱，想了很久，终于用力点了点头，“到了决战战场再说吧。我马上赶赴雄州，并急令燕京完颜希尹，请他再派援军南下。”

“另外，请黄龙府出面，督请西帐宗翰，命令他择机攻打或者威胁代北，以减轻幽燕的防守重压。”

完颜杲接受了刘彦宗的意见，连夜北上。

二十一日，岳飞在真定府接到了斥候的奏报，邯郸金军正在撤离，其撤退方向是真定府。

“四天之内，金军就可以赶到真定府。”孙革在地图上比划着，“此刻鬼帅和宝帅正在攻打河间府，李帅正在葫芦河一线，他们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真定，也要到四天之后了。”

赢秦站在地图边上，抬手指向了真定府南部的栾城，“我们要在此阻截金军，以便给鬼帅、宝帅和李帅返回真定赢得时间。”

岳飞微微点头，“沙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北面是不是来了更多的援军？”

“截止到目前为止，斥候没有发现沙河一线的金军有增兵迹象。”黄纵马上回道，“完颜阇母和韩庆和的军队加在一起大约六七万人，他们没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支援河间府，而是持续攻击真定，其意图尚不明朗。”黄纵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以完颜阇母和韩庆和的实力，根本不存在夺回真定的可能，如果说他们是为了阻止我们攻打中山，那倒也说得通，但他们明知我大军已经向滹沱河一线展开攻击，意图包围河北金军主力了，他们还在继续反攻，那就说不通了。”

“有什么说不通的？”赢秦笑道，“你再看看整个河北战场的发展趋势，很明显，两支大军要在真定决战了。如果完颜阇母和韩庆和支援河间府，放弃中山，那不但河北全境丢失，宗辅也死定了。由此可见，金军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把大军集中到真定，与我们决一死战。”

“这正是我所期盼的结果。”岳飞抚须笑道，“如果河北金军向河间府方向撤退，我们不但没有把握包围他们，更没有把握重创他们。现在好了，决战战场移到了真定，我们的胜算大大增加。”

“这是一场血战。”赢秦用力挥动了挥手臂，“一场决定中土能否马上统一的生死之战。”

“正如驼帅所说，我们当务之急是把宗辅的金军阻截在栾城一带。”岳飞站起来，也走到了地图前面，“但阻截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给鬼帅和宝帅赢得返回的时间，更重要的是给大帅攻占邯郸赢得时间。邯郸不能拿下，粮道不能畅通，我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就成了问题。粮草不足，决战就不能打。”

“宗辅率主力北撤，留守邯郸的军队败亡在即，士气低迷，根本不是大帅的对手。”孙革不以为意地说道，“以我的估猜，两三天之内，邯郸必定被大帅所攻克。”

岳飞和赢秦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虽然李虎准备充足，手中有十五万大军，但如果留守邯郸的是女真人，咬牙死撑，那能否迅速攻占邯郸就难说了。

二十一日，李虎射书邯郸城，督请城内守军投降。

钱定功和两万河北汉军将士非常恐惧，他们已经被女真人抛弃，只有投降才有生路，但李虎会给他们生路吗？山东刘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最终还是被李虎找了个借口杀了。投降卖国的罪责太严重，即使是李虎，也不敢违背百姓的意愿，不敢姑息养奸。

钱定功走投无路，一帮官员和将领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而底层军官、士卒和城内的百姓却没有这些顾虑，他们只有投降才有生路。

二十一日深夜，戍守邯郸南城们的汉军士卒们发动兵变，杀死了自己的上官，打开了城门。

虎烈军乘势杀进，势如破竹，于二十二凌晨攻占邯郸城。

钱定功和数十名官员、将领全部被杀，首级高悬于城门之上。

二十二日，李虎统率后续大军火速北上。

第五十四章　步步错

二十三日，真定府栾城。

金军竭尽全力后撤，于预定时间进入真定府地境，但让他们惶恐不安的是，虎烈军紧紧跟在后面，寸步不离，邯郸城没有起到任何阻碍作用，很显然，李虎已经把目标对准了他们，决心要在真定城下重创金军，削弱女真人的实力。女真人实力大减，哪来的力量继续霸占中土？李虎此计就是釜底抽薪，不惜代价把女真人赶出中土，真定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斥候急报，在栾城和洨水河北岸发现了大量虎烈军，金军北上之路被阻。

宗辅飞身下马，杨朴、宗弼紧随其后，三个人匆忙走到了路边。扈从拿出地图铺在了草地上，三个人围到地图边，目光同时投向了地图上的真定城。

栾城距离真定大约八十里，真定距离沙河一百二十里。金军若想安全返回中山，与沙河北岸的完颜阇母会合，必须突破真定城。当然，也还有其它的路，比如从东北方向强渡寝水河，再由镐城方向横渡滹沱河，由无极北上过木刀沟、沙河返回中山，但这条路相比起来更难走。

“两百里？”宗辅喃喃低语，脑海里不禁掠过当年大军南下势如破竹的情景。仅仅过了四年，金军便风光不再，如今更是被虎烈军打得步步后退。如果是当年，前进两百里不过一天时间，而现在军队规模和当年一样，实力也不亚于当年，形势却彻底颠倒了，两百里路程竟然决定了十几万金军的生死存亡。

“南线虎烈军距离我们多少路？”宗辅抬头望向站在对面的行军司马。

“虎烈第八军已经渡过槐水，距离我们只有五十里。”那位行军司马神色紧张，声音干涩，眼睛里更是带着一丝恐慌。这在过去是不敢想像的事，金军将士在对阵中土军队的时候，非常自信，但自从完颜挞懒和山东金军全军覆没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