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新修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射雕英雄传(新修版)-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焦木和尚冷然道:“道兄惠然驾临,却何以取来了小庙的烧香化纸铜缸?衲子给你引见江南七侠!”丘处机举起左手为礼,说道:“适才贫道到宝刹奉访,寺里师父言道,大师邀贫道来醉仙楼相会。贫道心下琢磨,大师定是请下好朋友来了,果然如此。久闻江南七侠威名,今日有幸相见,足慰平生之愿。”
  焦木和尚向七侠道:“这位是全真派长春子丘道长,各位都是久仰的了。”转过头来,向丘处机道:“这位是七侠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柯大侠。”说着伸掌向那瞎子身旁一指,跟着依次引见。完颜洪烈在旁留神倾听,暗自记忆。第二个便是偷他银两的那肮脏穷酸,名叫妙手书生朱聪。最先到酒楼来的骑马矮胖子是马王神韩宝驹,排行第三。挑柴担的乡农排行第四,名叫南山樵子南希仁。第五是那身材粗壮、屠夫模样的大汉,叫作笑弥陀张阿生。那小商贩模样的后生姓全名金发,绰号闹市侠隐。那渔女是越女剑韩小莹,江南七侠中年纪最小。
  焦木引见之时,丘处机逐一点首为礼,右手却一直托着铜缸,竟似不感疲累。
  酒楼下众人见一时无事,有几个大胆的便悄悄溜上来瞧热闹。
  柯镇恶道:“我七兄弟人称‘江南七怪’,不过是怪物而已,‘七侠’甚么的,却不敢当。我兄弟久仰全真七子的威名,素闻长春子行侠仗义,更是钦慕。这位焦木大师为人最是古道热肠,不知如何无意中得罪了道长?道长要是瞧得起我七兄弟,便让我们做做和事老。两位虽然和尚道士,所拜的菩萨不同,但总都是出家人,又都是武林一脉,大家尽释前愆,一起来喝一杯如何?”
  丘处机道:“贫道和焦木大师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只要他交出两个人来,改日贫道自会到法华禅寺负荆请罪。”柯镇恶道:“交甚么人出来?”丘处机道:“贫道有两个朋友,受了官府和金兵的陷害,不幸死于非命。他们遗下的寡妇孤苦无依。柯大侠,你们说贫道该不该理?” 完颜洪烈听了,端在手中的酒杯一晃,泼出了些酒水。只听柯镇恶道:“别说是道长朋友的遗孀,就是素不相识之人,咱们既然知道了,也当量力照顾,那是义不容辞之事。”丘处机大声道: “是呀!我就是要焦木大师交出这两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来!他是出家人,却何以将两个寡妇收在寺里,定是不肯交出?七位是侠义之人,请评评这道理看!”
  此言一出,不但焦木与江南七怪大吃一惊,完颜洪烈在旁也暗自诧异,心想:“难道他说的不是杨郭二人的妻子,另有旁人?”
  焦木本就脸色焦黄,这时更加气得黄中泛黑,一时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胡言乱道……胡言……”
  丘处机大怒,喝道:“你也是武林中知名人物,竟敢如此为非作歹!”右手一送,一口数百斤重的铜缸连酒带缸,向着焦木飞去。焦木纵身跃开避过。
  站在楼头瞧热闹的人吓得魂飞天外,你推我拥,一连串骨碌碌的冲下楼去。
  笑弥陀张阿生估量这铜缸虽重,自己尽可接得住,抢上一步,运气双臂,叫一声: “好!”待铜缸飞到,双臂运劲,托住缸底,肩背肌肉坟起,竟把铜缸接住了,双臂上挺,将铜缸高举过顶,但脚下使力太巨,喀喇一声,左足在楼板上踏穿了一个洞,楼下众人又大叫起来。张阿生上前两步,双臂微曲,一招“推窗送月”,将铜缸向丘处机掷去。
  丘处机伸右手接过,笑道:“江南七怪名不虚传!”随即脸色一沉,向焦木喝道: “那两个女子怎样了?你把她两个妇道人家强行收藏在寺,到底是何居心?你这贼和尚只要碰了她们一根头发,我把你拆骨扬灰,把你法华寺烧成白地!”
  朱聪扇子一扇,摇头晃脑的道:“焦木大师是有道高僧,怎会做这般无耻之事?道长定是听信小人的谣言了。虚妄之极矣,决不可信也!”
  丘处机怒道:“贫道亲眼见到,怎么会假?”江南七怪都是一怔。焦木道:“你就算要到江南来扬万立威,又何必败坏我的名头……你……你……到嘉兴府四下里去打听打听,我焦木和尚岂能做这等歹事?”丘处机冷笑道:“好呀,你邀了帮手,便想倚多取胜。这件事我是管上了,决计放你不过。你清净佛地,窝藏良家妇女,已是大大不该,何况这两个女子的丈夫乃忠良之后,惨遭非命。”
  柯镇恶道:“道长说焦木大师收藏了那两个女子,而大师却说没有。咱们大伙儿到法华寺去瞧个明白,到底谁是谁非,不就清楚了?兄弟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别人眼睛不瞎啊。” 六兄妹齐声附和。
  丘处机冷笑道:“搜寺?贫道早就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可是明明见到那个女人进去,人却又不见了。无法可想,只有要和尚交出人来。”朱聪道:“原来那两个女子不是人。” 丘处机一楞,道:“甚么?”朱聪一本正经的道:“她们是仙女,不是会隐身法,就是借土遁遁走啦!”余下六怪听了,都不禁微笑。
  丘处机怒道:“好啊,你们消遣贫道来着。江南七怪今日帮和尚帮定了,是不是?”
  柯镇恶凛然道:“我们本事低微,在全真派高手看来,自是不足一笑。可是我七兄弟在江南也还有一点小小名头,知道我们的人,都还肯说一句:江南七怪疯疯癫癫,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不敢欺压旁人,可也不能让旁人来欺压了。”
  丘处机道:“江南七侠名声不坏,这个贫道早有听闻。各位事不干己,不用赶这趟浑水。我跟和尚的事,让贫道自行跟他了断,现下恕不奉陪了。和尚,跟我走吧。”说着伸左手来拿焦木手腕。焦木手腕斜挥,把他这一拿化解了开去。
  马王神韩宝驹见两人动上了手,大声喝道:“道士,你到底讲不讲理?”丘处机道: “韩三爷,怎样?”韩宝驹道:“我们信得过焦木大师,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武林中铁铮铮的好汉子,难道谁还能撒谎骗人?”丘处机道:“他不会撒谎,莫非丘某就会没来由的撒谎冤他?丘某亲眼目睹那女子进了他寺庙,若是看错了人,我挖出这对招子来给你。我找这和尚是找定了。七位插手也是插定了,是不是?”江南七怪齐声道:“不错。”
  丘处机道:“好,我敬七位每人一口酒。各位喝了酒再动手吧。”说着右手一沉,放低铜缸,在缸里喝了一大口酒,叫道:“请吧!”手一抖,铜缸又向张阿生飞来。
  张阿生心想:“要是再像刚才那样把铜缸举在头顶,怎能喝酒?”当即退后两步,双手挡在胸口,待铜缸飞到,双手向外一分,铜缸正撞在胸口。他生得肥胖,胸口累累的都是肥肉,犹如一个软垫般托住了铜缸,随即运气,胸肌向外弹出,已把铜缸飞来之势挡住,双手合围,紧紧抱住了铜缸,低头在缸里喝了一大口酒,赞道:“好酒!”双手突然缩回,抵在胸前,铜缸尚未下落,已使一招“双掌移山”,把铜缸猛推出去。这一招劲道既足,变招又快,的是外家的高明功夫。完颜洪烈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
  丘处机接回铜缸,也喝了一大口,叫道:“贫道敬柯大哥一缸酒!”顺手将铜缸向柯镇恶掷去。
  完颜洪烈心想:“这人眼睛瞎了,又如何接得?”却不知柯镇恶位居江南七怪之首,武功也为七人之冠,他听辨细微暗器尚且不差厘毫,这口巨大的铜缸掷来时呼呼生风,自然辨得清楚,他意定神闲的坐着,恍如未觉,直至铜缸飞临头顶,这才右手挺举,一根铁杖已顶在缸底。那铜缸在铁杖上的溜溜转得飞快,犹如耍盘子的人用竹棒顶住了瓷盘玩弄一般。突然间铁杖略歪,铜缸微侧,眼见要跌下来打在他的头顶,这一下还不打得脑浆迸裂?哪知铜缸梢侧,却不跌落,缸中酒水如一条线般射将下来。柯镇恶张口接住,上面的酒不住倾下,他咕嘟咕嘟的大口吞饮,饮了三四口,余酒溅在衣上,铁杖稍挪,又已顶在缸底正中,随即向上挺送,铜缸飞起。他挥杖横击,当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那缸便向丘处机飞去,嗡嗡声好一阵不绝。
  丘处机笑道:“柯大侠平时一定爱玩顶盘子。”随手接住铜缸。柯镇恶冷冷的道: “小弟幼时家贫,靠这玩意儿做叫化子讨饭。”丘处机道:“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我敬南四哥一缸!”低头在缸中喝一口酒,将铜缸向南山樵子南希仁掷去。
  南希仁一言不发,待铜缸飞到,举起扁担在空中挡住,当的一声,铜缸在空中受阻,落了下来。南希仁伸手在缸里抄了一口酒,就手吃了,扁担打横,右膝跪倒,扇担搁在左膝之上,右手在扁担一端扳落,扁担另一端托住铜缸之底,扳起铜缸,又飞在空中。
  他正待用扁担将铜缸推还给丘处机,闹市侠隐全金发笑道:“兄弟做小生意,爱占小便宜,就不费力的讨口酒吃吧。”抢到南希仁身边,待铜缸再次落下时,也抄一口酒吃了,忽地跃起,双足抵住缸边,空中用力,双脚力撑,身子如箭般向后射出,那铜缸也给他双脚蹬了出去。他和铜缸从相反方向飞出,铜缸径向丘处机飞去。他身子激射到板壁之上,轻轻滑下。妙手书生朱聪摇着折扇,不住口的道:“妙哉,妙哉!”
  丘处机接住铜缸,又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妙哉,妙哉!贫道敬二哥一缸。”朱聪狂叫起来:“啊哟,使不得,小生手无缚鸡之力,肚无杯酒之量,不压死也要醉死……”呼叫未毕,铜缸已向他当头飞到。朱聪大叫:“压死人啦,救命,救……”伸扇子在缸中一捞,送入口中,倒转扇柄,抵住缸边往外送出,腾的一声,楼板已被他蹬破一个大洞,身子从洞里掉了下去,“救命,救命”之声,不住从洞里传将上来。
  众人都知他是装腔作势,谁也不觉惊讶。完颜洪烈见他扇柄稍抵,铜缸便已飞回,小小一柄折扇,所发劲力竟不弱于南希仁那根沉重的钢铁扁担,暗自骇异。
  越女剑韩小莹叫道:“我来喝一口!”右足一点,身子如飞燕掠波,倏地在铜缸上空跃过,头一低,已在缸中吸到了一口酒,轻飘飘的落在对面窗格之上。她擅于剑法轻功,膂力却非所长,心想轮到这口笨重已极的铜缸向自己掷来,接挡固是无力,要掷还给这个道士更是万万不能,是以乘机施展轻功吸酒。
  这时那铜缸仍一股劲的往街外飞出,街上人来人往,落将下来,势必酿成极大灾祸。丘处机暗暗心惊,正拟跃到街上去接住。只听呼的一声,韩宝驹从身旁斜刺掠过,口中一声呼哨,楼下那匹黄马奔到了街口。楼上众人都抢到窗口观看,只见空中一个肉团和铜缸一撞,铜缸下堕之势变为向前斜落,肉团和铜缸双双落上黄马马鞍。那黄马驰出数丈,稍卸重压劲力,转身直奔上楼,虽踏断了不少梯级,却未蹶踬。
  马王神韩宝驹身在马腹之下,左足勾住蹬子,双手及右足却托住铜缸,使它端端正正的放在马鞍之上,不致倾侧。那黄马跑得又快又稳,上楼如驰平地。韩宝驹翻身上马,探头在缸中喝了一大口酒,左臂一振,把铜缸推落楼板,哈哈大笑,一提缰,那黄马倏地从窗口窜了出去,犹如天马行空,稳稳当当的落在街心。韩宝驹跃下马背,和朱聪挽手上楼。
  丘处机道:“江南七侠果然名不虚传!个个武功高强,贫道甚是佩服。冲着七位的金面,贫道再不跟这和尚为难,只要他交出那两个可怜的女子,就此既往不咎。”
  柯镇恶道:“丘道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位焦木大师数十年清修,乃是有道高僧,我们素来敬佩。法华寺也是嘉兴府有名的佛门善地,怎么会私藏良家妇女?”丘处机道:“天下之大,尽有欺世盗名之辈。”韩宝驹怒道:“如此说来,道长是不信我们的话了?”丘处机道: “我宁可信自己的眼睛。”韩宝驹道:“道长要待怎样?”他身子虽矮,但话声响亮,说来自有一股威猛之气。
  丘处机道:“此事与七位本来无干,既然横加插手,必然自恃技艺过人。贫道不才,只好和七位见个高下,若是不敌,听凭各位如何了断便了。”柯镇恶道:“道长既然一意如此,就请划下道儿来罢。”
  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我和各位向无仇怨,江南七怪乃英侠之士,贫道素来敬仰,动刀动拳,不免伤了和气。这样罢。”大声叫道:“酒保,拿十四个大碗来!”
  酒保本来躲在楼下,这时见楼上再无动静,听得叫唤,忙不迭的将大碗送上楼来。
  丘处机命他把大碗都到铜缸中舀满了酒,在楼上排成两列,向江南七怪说道:“贫道和各位斗斗酒量。各位共喝七碗,贫道一人喝七碗,喝到分出胜负为止。这法儿好不好?”
  韩宝驹与张阿生等都是酒量极宏之人,首先说好。柯镇恶却道:“我们以七敌一,胜之不武,道长还是另划道儿吧。”丘处机道:“你怎知一定能胜得了我?”
  越女剑韩小莹虽是女子,生性却十分豪爽,亢声说道:“好,先比了酒量再说。这般小觑我们七兄弟的,小妹倒是第一次遇上。”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她这碗酒喝得急了,顷刻之间,雪白的脸颊上泛上了桃红。
  丘处机道:“韩姑娘真是女中丈夫。大家请罢!”七怪中其余六人各自举碗喝了。丘处机碗到酒干,顷刻间连尽七碗,每一碗酒都只咕的一声,便自口入肚,在咽喉间竟然不稍停留。酒保兴高采烈,大声叫好,忙又装满了十四碗。八人又都喝了。
  喝到第三个十四碗时,韩小莹毕竟量窄,喝得半碗,右手微微发颤。张阿生接过她手中半碗酒来,道:“七妹,我代你喝了。”韩小莹道:“道长,这可不可以?”丘处机道:“行,谁喝都一样。”再喝一轮,全金发也败了下去。
  七怪见丘处机连喝二十八碗酒,竟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尽皆骇然。完颜洪烈在一旁瞧着,更挢舌不下,心里计较:“最好这老道醉得昏天黑地,那江南七怪乘机便将他杀了。”
  全金发心想己方还剩下五人,然而五人个个酒量兼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