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笑亭怔了一怔才道:“那孩子有多大?”
“今年恰好满二十岁,是你离开九个月生的,五哥,天峰王妃为你茹苦守贞,你好意思问这句话!”
刘笑亭怔住,盘算了一下道:”我们是那个正月离开的,也是那一年参加了八骏会盟,整整地二十年了,要是有个儿女,的确是二十岁了!”
“玛尔莎说王位一直为你留着,小王也一直是世子,您必须有个你后代,才能让小王接位!”
朱若兰庄容道:“这又不知是那一个庸王在暗中策动,居然把主意转到外族的头上来了。五哥,我陪你去看看!”
刘笑亭忙道:“那怎么行呢!你今天是燕尔新婚,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楚老夫人忽然道:“平儿也去一趟,另外就是刘秦二位去,其余的都留在这儿,陪老身喝酒吧!”
薛小涛道:“娘,平兄弟……”
楚老夫人道:“咱们办喜事,虽然没请外客,外人总是知道的,所以新婚夫妇出去,没人会想得到,这是关于君国大事,楚家的人岂能以一已之私而忘了责任?”
这位老夫人虽是轻描淡地说话,却格外令人起敬!四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出了八骏园,趁着夜色,扑奔城郊,遥望一变流水处,数间草舍被竹篱围着,只有草堂中还亮着灯火,四人进去后,堂中凝坐着一个回装丽人,乍看人影吃了一惊,看清是什么后,就朝刘笑亭跪下道:“臣妾叩见王爷!”
刘笑亭扶了起来道:“玛尔莎,坐下谈,怎么回事?”
这位江湖豪士平时衣衫落拓,一付玩世不恭的态度,回到他亿兆富豪的身份后,衣履光洁,胖胖的身材,俨然是王者气概。
玛尔莎顿了一顿,落座后才道:“大概的情形,臣妾都跟秦姑娘说了!”
刘笑亭道:“是的,我们也知道个大概了,所以才赶来听你说说详细的情形!”
玛尔莎道:;“王妃知道王爷志在江湖,不会去接受王位的,但是她还是非常感谢王爷对族人的教化和造福,所以老王过世后,王爷就是总族的统治者了!”
刘笑亭道:“那是她胡说,我早就声明过,我这个人与富贵名利无缘,她应该早作处置!”
玛尔莎道:“王妃却不敢这么想,她更不敢以王位来冒渎您的志向,也没有忘记她嫁的是汉人,是刘家的妾待,所以一直没让小王接位,也就是等王爷的一句活,如果您不同意,她就带了小王来归宗,她为小王爷起了个名字叫刘思汉刘笑亭大感意外地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自认无权为刘家的子孙决定该做些什么?”
刘笑亭想想道:“我虽然有个儿子,可是出生后连面都没见过,也没尽过一天教养的责任,孩子等于是她的,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玛尔莎黯然道:“王爷是这样决定的了?”
刘笑亭道:“是的,因为这等于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玛尔莎跪叩了几个头道:“臣妾就这么回禀王妃了。王爷请多保重,臣妾告辞了!”
秦汉忙道:“玛尔莎,你不是为了族里有事来求援的吗?怎么就要走了呢?”
玛尔莎凄然道:“是的,王妃以为王爷会要这个孩子,所以才遣臣妾前来求援,既然王爷作了表示,那就是撒马儿罕部自己的事,臣不敢再求王爷……。”
朱若兰忽然道:“玛尔莎,你口中仍是称五哥为王爷,那就是承认五哥为你们的族长了!”
玛尔莎道:“是的!王爷永远是我们的王爷!”
朱若兰沉声道:“那部里的事就是五哥的事,谁也不能擅自作主,连你们的王妃都不能,是不是?”
玛尔莎道:“是的,可是王爷胸怀淡泊,不会再管了。”
朱若兰道:“五哥只说他淡泊于富贵名利,并没说他不管事,你那种说话的态度,岂是人臣之道?”
玛尔莎连忙跪下道:“是!臣妾无状,请王爷恕罪。”
刘笑亭叹了口气道:“起来!起来!把话说明白,王位我可以不要,但是我的妻子的事却不能不管!”
玛尔莎脸欣喜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中原去了几个汉家使臣,说他们是一位王族的家臣,鉴于朝政不修,欲待大举,要回部各族出兵相助……”
“是哪一个王族?”
“这个他们没说,因为王妃一口拒绝了,他们就趁夜把小王劫走了,协迫我们加盟!”
朱若兰怒道:“不过才几个人罢了,在你们的地界里,也敢如此无法元天,你们就对付不了吗?”
“现在可不是几个人,有几个较为大的部族,已经被他们说动了,他们把人质扣在龟兹苏只婆王的宫庭中!”
朱若兰道:“这么说龟兹国已有意发兵了!”
“是的,龟兹是较大的一部,另外库车、莎车等部也附合了,势力已相当大!”
朱若兰道:“王妃作何打算呢?”
“王妃已经决心拒绝,所以才要我来问问王爷的意思,如果王爷要这个孩子,我们就举全族的人,拼死也要抢救出小王来,如果王爷不要他,我们只有陈兵自卫,听任他们如何去对付人质了,撒马儿罕只有千余人,实在不堪一战!”朱著兰笑道:“王妃这个决定倒是很妙,为了自己的储君,可以不加问闻,为了五哥的儿子倒不惜一战!”
玛尔莎道:“是的!王爷对部族的造福太多,为了救他的儿子,全族都不惜一战,而且这也是王妃对刘家的责任,但是为了一个储君,王妃就要以全族为重,险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言战!”
朱若兰想想道:“那些汉使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一个宁采的,是他们的首领!”
朱若兰失声道:“宁采,安宁的宁,光采的采!”
玛尔莎点点头,楚平低声道:“是你家的人?”
朱若兰目中泛着泪光道:“是江西宁邸的人,不是我家的人,我现在是楚家的媳妇,如意坊才是我的家!”
楚平握住她一双手道:“若兰,为了五哥,我们该管,为了八骏友的聚盟宗旨,我们该管,你陪玛尔莎在这儿住两天,我回去交代一下,然后我们就走。”
他伴着刘笑亭与秦汉又回一趟了八骏园,在八骏园里住了三天,这三天中,他非常忙,不但忙着跟四位新娘子温存,也忙着做很多事。
首先他要燕玉玲开始处理起如意坊的业务,然后又要梅竹兰三女护送母亲,携同秦秀秀,到杭州去与表侄孙独鹤完婚,同时也求母亲作主,为薛小涛于归龙千里。他更作主,把朱若兰的侍女柳絮,给韩大江续弦。
—切都抬出母亲来作主,扣着每一个人。
三天内,他把一切都忙定了,才一乘轻骑,拉着秦汉,会合了朱若兰与玛尔莎,向着西边进发。
张果老、刘笑亭跟裴玉霜、韩大江、柳寒他们结伴先回到西川龙千里的故乡。
预定在那儿为薛小涛韩大江行吉礼,过了三朝后,再要他们到这边疆来会合。
照理,他们应该拖着刘笑亭同行的、可是楚平硬要把刘笑亭分开:名义上是要他为别人带路,实际上是别有用意,因为宁王既然派了人去游说边疆部族发兵求助,而且采取了威协利诱的方式,想必遣去的人一定很多,身手也不会差,而刘笑亭的身份比他的儿子更重要。
可是楚平与朱若兰他们这几个人,最受注意,由他们先开了道,后来人的危险性就少得多了。
玛尔莎不改装,也是有用意的,这会使他们一过玉门关,就会引起注意,自然能揣测到他们的用意。不过楚平计算时日,知道直回疆的那些人,几乎是跟官家离开京师的时间差不多,那是两个月的事了,因此他们不会知道朱若兰现在的立场,但是他们也会认识朱若兰,而且也知道朱若兰的任务和使命;假如在江南发生的一切,消息还没有传至边疆去的话,那么有朱若兰在一起,他们会很安全的。这是个很冒险的想法,但是也很有可能,宁王震濠宏国的除谋是分几处进行的,按理没有一处他会自己参加,他只是坐在南昌指挥着一切。
不一定每处都会成功,因此宁王必须留个后路,对任何行动,他一定会否认的。只要他自己不参予,就算事败,也可以轻轻松松地一口推掉,谁都无法奈何他。宁王是个很工于心计的人,明知道他的续弦王妃裴氏跟他同床异梦,他仍然装作不知道的迎娶过来,而且容许她在王府中另植势力活动,不予置问。其实暗中他布了一着棋,早就在官中及各大臣间备了一个案,声明王妃是兵部尚书的妹妹,别树一党,图谋不轨,万一有所行动,与他无关!甚至于还请旨要朝廷肃好剿平逆党。王妃的父母家与东厂谷大用通声气是事实,裴尚书把妹妹遣嫁南昌也的确是别有居心,官家自己在刘瑾的控制下欲振无力,自然也无法制裁这些人。
宁王做出这种姿态,起初倒是颇能引起官家的安慰与同情,而且对他颇为信任,在刘瑾的巧妙安排下,官家把朝廷的苦衷向他说了,而且把七省经略大权交给他,使他掌握七省兵权,以为制卫的力量!等把七省大权在握,撤换了一些将领,完全换上了他的私人时,连刘瑾也控制不了他了;因此同在任何的行动,他都可以不负责任,即使事情揭穿了,他往王妃头上一推,由于报备在先,根本攀不上他,楚平在朱若兰于归后,对宁王的情形揭穿了,细加分析后,才知道宁王的厉害也正因为如此,楚平想到宁王派遣到边疆来的这些人不会参予其他行动的机密,也因此,朱若兰立场改变的事,不会告诉这边的人,除非是朱若兰的行迹暴漏,宁王才会另外指示;楚平的猜测没有错,他们西出玉门关时,都没有受到一点阻碍,玛尔莎虽是回装打扮,因为回疆的使臣联袂朝观,正值三年的贡期,西南道上,这种打扮的人来往很多,又是个女的,更不受人注意。撒马儿罕部是个小族,认识她的人更少,一直等到过了吐鲁番,进入天山群脉之一的喀拉鸟城山脚下,达坂城的地方,快要到达马儿罕部所领牧的山谷了。
在一家简单的逆旅中,才发现了宁王的细作,那是一个扮成走方郎中的汉子,见到朱若兰似乎怔了一怔,朱若兰连忙朝他瞪了一眼,然后道:“边塞风光,果然与中原不同,我想到栅口逛逛去!”
那汉子得了暗示,立刻先走出店外去了,朱若兰这才附声道:“平哥!那家伙是宁采的手下亲信之一,叫天狗崔化成,可能是留此监视的,我们问问他去!”
楚平笑笑道:“我预料得不错,我们西行的消息还没有人知道,玛尔莎幸好是投到秦大哥的家里去,如果莽莽撞撞找上雪峰园来,那就拆穿把戏了,回头你就说我是新的护卫,让我来问他!”
两人出来,逛到栅子口外面,果然在一个小山谷中,看见了崔化成,过来跪下请安道:
“卑下崔化成叩见郡主,郡主怎么也来了?”
朱若兰冷冷地道:“都是你们办的好事,要不是你们差点把事情办砸了,我怎么会来!”
崔化成惶恐地道:“卑下是奉了宁采护卫的指示办事,没出一点错呀!”
朱若兰一指楚平道:“这是府中新来的楚护卫,父王特地遣他来为你们补漏子的,你向他报告!”
崔公成忙向楚平一拱手道:“请楚护卫指示!”
楚平笑笑道:“不敢当,崔兄,王爷知道你们在龟兹库车等处做得很成功,特地命兄弟前来宣慰一番,不过对撒马儿罕部的措施失当……”
崔化成道:“那儿是个女尊长在主管,顽固得很,宁护卫只好把她的儿子掳了过来。要协他们加盟!”楚平笑道:“撒马儿罕族一共不过只有千余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部族,有没有他们都没关系……”
崔化成忙道:”护卫有所不知,他们的人数虽少,最近这几年来却大有发展,族中的四百名青年战士,个个骁勇善战,无论是骑射角力,在一连十年的回民大会上,都夺得了冠军,很受一些小回旅的拥戴,如果把他们争取到手,至少会有二三十个小部族会跟着投过来,势力很可观,所以宁护卫才一定要他们折服!”
楚平一笑道:“宁护卫可能不知道这一族为什么会突地强盛起来吧?”
“不太清楚,只知他们的公主招赘了一个汉人,那汉人姓刘,会几手武功,把他们的族人教导起来的,可是那个汉人在二十年前就回中原去了,一直没回来!”
楚平道:“消息不错,但你们应该深入再打听清楚的,那个汉人叫刘笑亭,也就是中原素负盛名的八骏侠中的胖弥陀,不仅如此,刘笑亭更是扬州第一大富户,祖袭的大盐商刘五公子,刘笑亭不是入赘,是迎娶了他们的天峰公主,现在是该族的王公,你们用这种方法,惹上了这个大麻烦,怎么行得通呢?”
崔化成脸色大变道:“这个在下确实没打听清楚,不过刘笑亭二十年不回此地,可能不会管了吧!”
楚平道:“他不知道,自然会不管,知道了岂有不管的,不但刘笑亭会管,而且八骏侠都会插上一手!”
崔化成大急道:“那的确是很麻烦!”
朱若兰冷冷道:“岂仅是麻烦,而且很可能把父王全盘的计划都破坏了,因为父王要借回疆的兵马举事,消息暴漏出去,引起朝廷的戒备……”
崔化成道:“那还不至于,卑下一直就守在这里,此地是出去唯一的道路,他们一共出来过九个人,都被卑下在途中击杀了!”
楚平皱皱眉头道:“崔兄也不问问是那一族的人!”
崔化成笑道:“这个不必问,那间客栈的掌柜居此多年,对每一个族的人都能认出来,由他指认绝不会错!”
朱若兰道:“你能保证没漏过一个人吗?”
崔化成怔住了,楚平道:“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回族女子可知道是什么人?”
崔化成摇摇头,朱若兰道:“她叫玛尔莎,是天峰王妃的姨妹,是我从扬州把她截住的,她是跟着朝贡的使节团一起进中原的,在中途折回扬州去找刘笑亭!”
崔化成脸色大变,朱若兰冷冷地道:“幸好是被我们截住了,伪称说我们是刘笑亭的朋友,替她代为把消息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