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什麽困难?」
「他老人家性情直,脾气大,很容易得罪人。」
「我能忍耐。」
「而且找他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为了武功——不是要学艺,就是要找帮手,家父对他们一概不见。」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不为武功,必然是为了铸剑。」
「难道郑前辈也不答应?」
「答应倒是答应,可是………。」
「郑姑娘有话尽管讲,不必隐瞒。」
「他老人家要极高的代价,还要来人动手帮忙,磨人得很。」
「就是这些吗?」
「就是——不—不!还有条件哩!」
「郑红莲」话到一半,突然改口,但神气十分严重,使得岳天雷紧张的问道︰「什麽条件?」
「还要故友亲人的介绍。」
岳天雷马上安心朗笑道:
「这都办得到。」
「真的吗?」
「他老人家要代价,我有宝石,要折磨人,我可以忍受,要故友介绍,我是『莫剑师』指引来的,可以说件件俱备。郑姑娘只管带我去。」
「郑红莲」秋波滴溜溜的转动。更显得天真俏媚,楚楚动人,结果柳眉一颦,慎重其事的缓缓说道:
「好是好——但还有一样东西,你可具备?」
「那一样?」
「既是『莫剑师』介絽来的,可有他的亲笔书信?」
「这个……。」
「嗯!看样子你是没有,少时给他老人家问出来,一定大发雷霆,予以拒绝!」
「糟糕——。」
「郑红莲」瞟他一眼,低头说道:
「你别急,我倒有个补救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只要合理,没有不愿之理。」
「他老人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们结为兄妹,保管他一定答应。」
岳天雷见对方纯洁天真,又有援手之德,也就答应下来,两人撮土为香,对空一拜,自己大了三个月居长,就郑重的叫了一声「莲妹。」
「郑红莲」甜笑如潮,俏生生纤手一招道:「雷哥,我们回去罢。」
随即及及发涉,走入了险峻嶙峋的「白猿山」。
山颠上白云弥漫,景色奇佳,那白云堆中,是座半洞半屋的居所,可是并无铸剑用的铁砧铁炉。
「郑红莲」穿云破雾,引着岳天雷来到静悄悄的屋前,低声嘱道:
「雷哥,你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先跟爸谈好,再来叫你。」
岳天雷点头示意後,「郑红莲」莲步忽忽,如一头乳燕归巢,轻灵地飘进屋内。
他於是抄手而立,放眼四望着瑰丽的山景?颇感悠然自得,心畅神怡……。
但是——由盏茶功夫,等到顿饭时分,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等待,等待,再等待。直等他心中发烦,喉乾舌燥,才听到「郑红莲」「哇——!」的一声,发出震人耳膜的尖叫!
第七章 猿山铸剑
「郑红莲」这声尖叫,叫得岳天雷背脊上寒气直冒,下意识的电闪身形,直向屋内扑去!
但——
身形刚到门口,陡感一股撼山栗岳的劲风迎面扑来。百忙中,左掌心凌空一翻,准备用「乾坤一煞」的吸力消解对方真劲。
可是,左掌刚动,对方更「砰!碎!」连声,像暴雨惊雷连发而至,那怒海鲸波的气涡,一波比一波接近,一波比一波强烈!
岳天雷因为内伤未痊,竟被迫得身形一旋,退出两丈开外。
随见阵阵尘土迸射的气涡後,一条雄伟如山的身形,连跨大步疾纵而出。
此人生得豹头环眼,乩家绕面,一面奇快圈划着两只巨拳,连环冲击,一面用暴雷似的口音,愤然喝道:
「臭小子!滚!滚!滚—!」
岳天雷一看对方的相貌,立刻知道他是「神拳郑泰」无疑,忙以「云流千里」的奇奥步法满地飘旋,口中急道:
「郑前辈不要动怒,晚辈是诚意拜访………。」
「放屁!你是诚意,焉能引诱我的闺女!」
这句话,骂得岳天雷耳根发热,怒从心起,刚刚喝了一声:
「前辈——」
又见「郑红莲」娇羞欲滴,悄生生的出现门前,水汪汪委屈的眼光,向他连连眨动。於是强抑怒火道:
「在下毫无此念………」
「嘿!你这套鬼心思焉能瞒过老夫,若无邪念,怎麽无故结拜起来?」
「这是令嫒的——。」
岳天雷气得几乎喝破这是「郑红莲」的主意。可是——郑红莲本是一番好心,而且自己以堂堂男子之身,焉能让一个少女去受责备,於是话到舌边留半句,改口劝道:
「前辈息怒,在下可以解释。」
但「神拳郑泰」偏不听他,气吼吼拳路一紧。「砰!砰!砰!」隔空遥击八招,四面拳影漫天,劲风激卷,便将岳天雷迫得连退数步。
「前辈再若相逼,在下只好得罪!」
「哼!有种的还手!」
岳天雷至今还是连番闪避,未出一招,眼看被迫到削壁边缘,那三四百丈的削壁下,一口广若数亩的石渎,水清如镜,色呈黝黑,虽然距离这麽高,冷森森的寒气,仍令人心神悚然,皮肤起栗。
他自幼不近水边,对於这小湖似的深潭,下意识中深具戒心,但其他三面都被对方神拳封住,就连头顶丈余之处,也是劲风飕飕。
他如果早用奇奥轻功,一定能从对方头上飞过,现在有了背後那口深潭的顾虑,倒不敢随便冒险。
心念中,深吸了一口长气,神态肃然的凝立当地。
随将左掌凌空一圈,右掌轻轻朝着对方一逼——
「神拳郑泰」连环冲击之中,突感空际产生一股怪异吸力。他那雄沉刚猛的拳风,每当射向岳天雷的时候,便似泥牛入海般无形消失,而且另一股比他更强的真力,更从对方右掌反射出来,势如地裂山崩,迫得他不仅咫尺未进,亦且跄退半步。
「神拳郑泰」见他真个还手,粗豪心性中,不但不怒,反倒认为对方由闪避变为还招,比较合他口胃。
於是雄沉的大吼一声道:
「这还有点像样,可是你除这一手还有别的没有………」
「前辈有何高招尽管使出来,在下这一手也够应付。」
「好狂的小子,老夫看你能拖多久!」神拳郑泰暴吼声中,拚出全付功劲连番扑来,双拳如雨点骤降,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却如渊停岳峙,凝立崖边。
双掌撩云拨月,反复圈划,展尽「乾坤一煞」奇奥内功,借方还力的发招。
这一来,
更见场内气涡叠起,巨响连声。
双方各奋神威,一步不让的强攻硬打。
一百招过去了,
傍立观战的「郑红薘」,既怕伤了乃父,又怕伤了岳天雷。自己苦於功力有限,更无法从中解救。
只急得拈衣搓手,香汗淋淋,但她总算出身武林名家,倒没有在这紧张的局面中出声喊叫,惊扰两人的心神。
明眸中,只见她父面红如火,额头蒸气腾腾,显然真力消耗过甚,但仍然逞着豪气不肯服输,大袖如蝶翻飞,露出一双铜筋铁骨的手臂,拚命冲击。
她再扭头再看看岳天雷,眼前所见,倒使芳心中安慰不少。
因为这位雷哥,虽在山下与「白骨魔君」交手受了内伤,但经过这阵拚斗,反倒变得神清气足。
而且出手招法并无伤人之心,决不会有损乃父…………
流光如夫,瞬已五百招外。
「神拳郑泰」的招法周而复始,已经过连使三遍。
身法手法由快而慢,由慢而至步履跄踉,一双铁拳,也已无力抬起。
终於,他气喘咻咻的吼了半声,「登」的一声,一屁股瘫坐地上。
岳天雷经过这番打斗,已经利用「真力交流」的方法,治愈内伤,见状身形一飘疾趋到对方身前,忙不迭双掌齐伸,为其运功活穴。
「郑红莲」更莲步忽忽的跑到乃父身边,舍颦带俏的问道:
「爸,你是不是累坏啦?」
「神拳郑泰」喘吁吁的呢道:
「累——累什麽!胡说——。」
「爸,我讲过他武功很高,连『白骨魔君』都给他打跑,你老人家偏不服气,那麽——我们结拜兄妹的事,总不能再否认吧?」
「哼!」神拳郑泰鼻中闷吭一下,圠须环绕的脸上却露出半丝笑意。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他已经收汗停喘,一手拨开岳天雷的双掌,像头雄狮似的纵了起来。
岳天雷怕他再动干戈,马上奇快的退出三步,暗中蓄力以待。
但「神拳郑泰」却双拳连伸几下,仰天劲笑道︰「过瘾!过瘾!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这下子倒是痛快之至。」
「郑红莲」立刻拉住乃父膀臂,娇笑不依道:
「你老人家只顾打闹,女儿可吓坏了…………」
「哈哈哈哈!这不算什麽,」神拳郑泰朗笑声中,眼光直朝岳天雷扫掠过来,以惊喜的口吻说道: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这份功力倒是奇绝。」
「前辈过奖!」
「不用跟我客气,有话都到屋里来说罢!」
话声中,他一手牵着爱女,另手拉住岳天雷,大踏步向着住屋而去。
「郑红莲」娇笑说道:
「雷哥,我爸就是这种性情,生起气来就像一场暴风雨,来的时候惊天动地,去了之後雨过天青,你可别见怪………。」
岳天雷对於「神拳郑泰」这种豪爽明快的性格,倒是十分欣赏,刚刚点了点头,三人已经走进屋内。
只见屋内遍挂宝剑,有的长至八尺,有的短仅数寸,林林总总不下数百种之多。至於形式之奇特,尤令人目迷五色,不可胜数。饶是岳天雷自幼习剑,见闻颇多,看了这批千奇百怪,叫不出名称的收藏品,也是心下骇然,惊佩不已。
「神拳郑泰」看到他四面扫视的眼光,一面让坐,一面笑道:
「你敢是看上了这些宝剑?」
岳天雷赞叹的答道:
「宝剑人人所爱,想不到前辈收藏了这许多武林珍品。」
「哈哈哈!多有什麽用,这一大堆没有半件真品!」
「哦!」
岳天雷更感意外,惊噫声中,眼光又向四壁扫了一遍,只见每一枝剑俱是寒芒眩目,形式奇古,不由得脱口问道:
「没有真品,难道还是假的?」
「神拳郑泰」目光不瞬,盯住他的两枝长剑道:「你既带着『武当青霓剑』,想必剑上颇有造诣,那麽你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我的话?」
「岳天雷」手指壁头,指指点点的答道:
「比如说,那枝八尺长的——应该是『秦始皇』的佩剑,那八寸长的,想是『荆轲刺秦王』的『赵夫人短匕』,那四尺三寸的是魏太子『曹丕』的名剑,其他如『干将』,『莫那』『湛庐』,『巨阙』,都是历史闻名之物,虽不会件件是真,也不可能件件是假呀………?」
「神拳郑泰」听他如数家珍,极为佩服他年轻识广,还没来得及说话,「郑红莲」已经娇笑连声道:
「雷哥,这些可不是什麽古剑,都是我爸按照剑谱尺寸仿造的………」
岳天雷怔了一下,朗然笑道:
「郑前辈有此惊人技艺,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神拳郑泰」巨掌一拍膝头,目光炯炯的问道:「听说你要找我铸剑,是否想把『青霓剑』改铸一番。」
「正是。」
「老夫可有许多条件!」
「这个在下早有准备,都可以办得到。」
「哦!你真知道我要求那些条件?」
「在下愿以全部珍宝,作为酬谢,任何其他差遣,无不遵办。」岳天雷答话之中,立自怀中取出宝石,放在对方面前。
那些死谷出产的「金刚宝石」,堪称希世奇珍,价值钜万,石中射出眩目的奇光,把郑家父女看得眼光缭乱,尤其是「蛇娘」所赠那一颗格外好看,更令「郑红莲」爱不释手,一刻也舍不得放下。
但「神拳郑泰」看了一阵之後,突将宝石推回岳天雷面前,脸色凛然说道:
「这个老夫不愿收下——」
「莫非嫌少?」
「老夫并非见钱眼开之辈,你别误会。」
「我知道这是前辈的规矩,理所应得——。」
「什麽规矩,这是老夫故意为难那些找上门来的闲人,近十年也没有人再来……」
「那麽,前辈想是另有吩咐。」
「对!我有别的杰件,其实嘛!也只是几个问题………」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此剑本是武当宝物,怎麽会落在你手?」
岳天雷上将得剑的情由细表一番,那「神拳郑泰」听得眉飞色舞,兴奋的追问道︰「原来武当清枢道长与你上辈有交情,那你的师门出处又是什麽回事。」
「这个——,在下确有难言之隐。」
岳天雷回答之中,只见「郑红莲」柳眉一皱面露焦急,意思是怕他父亲生气,自己虽然有此顾忌,但实在不便说明,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补充道:「在下的身世跟这脸上的面具一样,不到时候不能揭露,都要请你原谅。」
那知「神拳郑泰」居然不曾生气,而且连连点头道:
「老夫看你眼神清亮,齿白唇朱,相貌不看可知。至於身世嘛——,请把另外那枝长剑交我一观。」
「爸!」
郑红莲连忙插嘴道:
「他那枝剑也断了,你老人家一起帮他铸好罢。」
岳天雷依言将剑递交对方,郑泰把断了的两段放在桌上合好,仔细的看了一阵,赞道︰「此剑虽非奇珍异宝,在武林中也算一等利剑,足见当年传剑之人,必系一代剑客。」
说话中,用手指弹了弹剑身,转对「郑红莲」吩咐道︰「莲儿去将为父的工具取来,我要拆开剑柄。」
「郑红莲」立将工具奉上,片刻功夫,剑锷剑柄都已卸下,随听「神拳郑泰」惊噫一声,骇然不已道:
「剑怪徐季德!原来你是『巫山四剑』的後代!」
岳天雷骇得心神狂震道:
「前辈怎麽晓得——。」
「老夫既会铸剑,当然知道剑上的机关,但凡用剑的人,多少会留下姓名记号,不在剑身,就在剑柄里面………。」
岳天雷恍然大悟,眼光立向拆开的剑柄内一掠,果然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