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少岳,一别未久,你的功力进步惊人,想有许多奇遇。」
岳天雷长叹一声道:
「进步虽有,比仇人还差得多!」
「哦!你们见过面?」
「羞愧得很,要不是『武帝』念佛相救,我早被『武皇』所害!」
「哟!武林正邪两绝竟然交过手,那麽,谁胜谁败,还是不分胜负………」
「西门先生」激动下口若悬河,竟一口气提出连串问题。
岳天雷心知三言两语决难说明,於是,将别後情形从头细说:从「白猿山」访到「神拳郑泰」,铸剑斩鳗,「郑泰」被「崆峒惟尊」等所掳,以及杀死「白骨魔君」与「铁面人」,武当「清玑」断臂逃走,再遇「青姬」与「季佛光」,终至「药王宫」前,被「武皇」阴啸所困………然後独战「皇家三绝」,由「张辟雷」仗义解围,指点巫山路途,结果才知叛徒本名「铁腕慈心」,现在「迷宫」隐伏………这一番话,说得「西门先生」咋舌不已,连连点头道:
「这样说来,『武皇』虽已现身,但没露出本来面目,那麽,他是否当年的凶手。还是一个谜?」
「我认为决不会错。」
「可是你刚才说过他的鼻子完整。」
「这一点要见到『铁腕慈心』才能明白。」
「我看他的武功,一定比『武皇』都高,就算进了迷宫,恐怕——」
「没有什麽『恐怕』,等到『武皇』消灭各大门派,更加困难。」
讲到这里,「西门先生」双眉一皱道:「老弟台,我此番邀约各派共灭『武皇』,也有不少的困难………」
「哦!」
「我到过『武当山』,大弟子『法雷』本已谅解阁下,但後来又变了卦。」
岳天雷眼神一震道:
「为什麽?」
「听说有一位武林前辈,把『清玑道长』的人头,暗中送了回去——」
「不可能!他明明是负伤跑了。」
岳天雷如中焦雷,大起疑云。
「老弟,你一定搅错了,可能是混战之中,看花眼睛………」
「连你也不相信我?」
「老实说,我倒认得『清玑』本人,为了查明此事,我特别二上武当山,把人头认了一遍,结果真的是他!」
「哦,」岳天雷惊噫牛声,蹬退一个大步,他不知道「青姬」发现人头的内幕,自然感觉意外。
但旋即集中回忆,把蒙面的「清玑」跟「铁面人」细加考虑道: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一同进退,而且「铁面人」系被一种阴柔啸声所指挥。
这种啸声,却与「武皇」的阴啸相似,武皇当年又从「巫山艳凤」生母处,骗走阴啸和摧毁心智的指法………
想到这里,他顿感拨云见日,打破了许多哑谜:
第一,乃父「剑圣岳长明」,曾经发现衡山弟子被杀,据说身为师叔的「法广」竟会引来强敌,袖手旁观!
当时「法广」身为衡山长徒,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照道理,决不至叛出本派,改投邪党。
因此,他一定是被「武皇」的阴啸制服,再以指法摧毁神志,变成一个傀儡。
至於「武皇」的动机,那很显明:
他怕「四剑」联手合攻,当然不敢公开使用「巫山剑法」。
但为了扫除四剑称霸武林,他首先要找帮手,其次要学成不世武功,如今迷住五派高手,既得帮凶,又可以偷学名派绝技。
这从当年蒙面客与三个「铁面人」合袭义父之事,以及「武皇」擅长各派招法,可以得到证明。
第二,根据这个结论推想,非仅武当「清玑」不是叛徒,就连其他四个「铁面人」,都是受了邪法控制。
那就难怪冒充各派叛徒的,要用黑巾蒙面,原来是「武皇」派人假装,以图鱼目混珠,混淆天下耳目。
岳天雷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
因为他的想法,证明了自己误杀「清玑」,虽则对方曾作「武皇」帮凶,但系神智不清的行为,罪不至死。
更何况「清枢道长」托剑有恩,自己进入武林,发现仇敌,都是由他的好意指点……
「唉!」
他心念至此,不禁下意的叹了一口长气,内心痛苦难言。
「西门先生」见状不解,反而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解除这笔血债,不过嘛——这办法很不简单。」
岳天雷眼神阴郁,一字一顿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种误会我会如数报偿!」
他这付坚毅阴森的模样,立使「西门先生」想起圆光术中所见惨状,不由得几个寒噤,焦急问道:
「你打算怎麽报偿法?可不能自己——冒失!」
「方法还没想清楚,但也不会冒失乱来………」
「西门先生」放心的喘了口气道:「不冒失就好,现在我再把『青城』派的态度告诉你………」
「青城「天乐道长」中了瘟毒,不知痊愈了没有?」
「那有这样快,他们缺乏灵药,只好封闭本山,但据弟子们传出话来,『天乐』等病好之後,还要找你。」
岳天雷苦笑半声,改题问道:
「还有崆峒派,先生可曾去过?」
「去过了,掌门『惟意』恨你杀死『惟智』,『惟纯』,更要报复………」
「这倒不是在下所为,但这件事,听说是令师兄『东方先生』亲见,不知你有否跟他见过面?」
「我们许久不曾相见,现在他跟衡山『法宏大师』,同在『少林』护法,所以特别赶来一叙,而且——」
「而且什麽?」
「峨嵋山久不出面的『德渊长老』,也到了此地附近,我得赶快找他说明一切,要不然,怕他错听人言,又误会你。」
岳天雷很感激对方一片好心,连忙谢道:
「先生这样两处奔波,太辛苦了………」
「算不得什麽。」
西门石摇手谦逊,然後问道:
「岳老弟,你也行色匆匆,要往那里去?」
「少林寺!」
「目的?」
「一来看他掌门伤势,二来寻找『武帝』行踪。」
「不行!『悲航大师』不一定谅解,二来敝师兄不好说话,我看………乾脆咱们一道走。」
「德渊长老那里——?」
「只好暂时拦下,你的事要紧。」
「不!先生还是先找『德渊方丈』,少林寺我一人去就行。」
「西门先生」正苦一人难顾两头,要待答应,却又放心不下。
岳天雷见状,泰然一笑道:
「先生难道忘了不成,你以前赠我一付眼镜,有了它,就可向令师兄说明一切,至於衡山法宏大师,他早已谅解在下,必然会向少林派解释………」
这些事,「西门先生」记忆犹新,於是沉吟片时,点头答应。
随见两人相对一礼,这位古道热肠的江湖奇人,行色匆忙,迳朝原野飘去。
岳天雷凝望对方身影,不胜感动,内心深处自言自语道:
「西门先生,我将来报仇之後,一定好好报答你………」
※ ※ ※
少林古利,
地处嵩山。
它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丛林之胜,吸引了无数的僧侣。
岳天雷一路赶来,对过往行人,不住的仔细打量。
他希望人丛中发现威震天下的武帝。
可是,事实却令他大为失望。
因为愈近少林,人迹愈少,不要说是武林人物,就连朝山拜庙的香客,也看不到半个,那村居茅店,却贴满了黄裱纸条,上写着:
「疫疠未清,僧俗留驾。
这些警告,令他心念一动,不由得步法渐慢,暗自思量:
「看样子,武帝为了隐蔽行迹,可能不会来………但以他的功力,来了也无人能识,那麽,我还是先入山,还是另作打算?」
心念中,虎目向前一扫——
立见丛林佛寺,隐现山中,而山脚人影幢幢,禁令高悬,显然有人把守道路,不但阵式森严,更可见其事态严重!
这番景象,打动了他仁厚之心,立刻下了一个决心道:「少林掌门跟我虽无渊源,可是他险境未脱,我也该去看看………」
於是身法一动,再度疾行,不过里许之遥,突见对面路上,来了一条急行身影。
「怪哉!刚才怎麽没看到呢?」
以他轻巧之妙,瞬息已近来人,一面佯作镇静,同时更以眼芒盯射。
但这一看,更增加了他的怀疑。
来者蓬头垢面,破履鹑衣,身手既不轻灵,眼神也不充足。一句话,是个平凡至极的穷人。
「请问一声,尊驾可是少林寺来?」
岳天雷步法猛停,拱手发问。
那人似被他如电身影,骇得一怔,下意识横让半步道:「不错。」
「山中把守严密,尊驾怎麽来去自如?」
对方呵了一声,带笑答道:
「我对山中道路很熟,是抄小路来的。」
「少林寺可有什麽动静?」
「嗯——」
对方沉念了半晌道:「掌门卧病,风声鹤唳,但不久应可痊愈,阁下如果是来看他,不如改日为好。」
岳天雷摇头一笑,还未答话,山脚下身形又起,随闻严肃口声喝道:
「来人站住——」
这声劲喝,使那穷苦香客,骇然一篇,岳天雷马上身形一旋,掩住对方道:
「尊驾别动………」
话声刚落,来人如电身形,已到面前。
只见他蚕眉直鼻,长须及胸,目棱开阖处寒电如潮,更可知其劲气内藏,性情严峻,岳天雷从他奇奥的轻巧,料到来者是谁。
大力的迎上一步,带笑问道:
「崑仑掌门『东方先生』想是阁下!」
「东方玉」微微一怔道:
「不错!从你这奇形面具看来,想必便是岳天雷………」
岳天雷见他蚕眉轩动,面带疑云,竟不等他下文,立从衣襟之内,取出「西门先生」的眼镜道:
「今有令师弟『西门先生』信物在此,先请尊驾验明也好讲话。」
「东方玉」一手接过,连看数眼然後递还。
「原来你跟敝师弟交情深厚。那麽江湖上关於你的谣言,谅来是假。」
「那是外间误会。」
「杀死崆峒两位道长的事?」
「决非在下所为!」
「你的意思是『武皇』邪党的毒手。」
「不问可知。」
「东方玉。」
眼芒突闪,语似寒冰的质问道:「两道长临死之际,老夫问他何人下手,他们说的是你的名字,这又怎麽讲?」
「这个………!」
「什麽这个?」
「我想在这三个字的前後,必有其他的话,谅是二道长伤势严重,来不及多讲,尊驾把当场情形再想一番,倒看如何?」
「东方先生」微一沉思,心想当日情况确是这样,於是抚须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是非曲直将来再论,至於『青城』派——」
「尊驾放心,等『天乐道长』想清楚之後,一定会了解。」
「东方玉」严肃的面色,这才渐见平和,然後问他来意,岳天雷予以说明後,对方猛又长眉一立道:
「你既是好意而来,老夫不能拦阻,但是刚才跟你讲话的那个,他又是谁?」
「据说是朝山香客——」
「不对吧,他若真从少林出来,老夫岂能看不见?」
「他熟悉道路,抄的小径。」
「嘿!你想得太简单了,沿山小径,处处都有少林门徒,不要说是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难飞过!」
「哦!先生是什麽时候看见他的?」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跟你在一起!」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猛地回头——
但身後空空,那人早已不见,路边草丛上,却有一条新痕,指向深谷之中,不由得惊疑不定道:
「原来他滑下去了…………」
「嘿嘿嘿嘿!」东方先生怒哂连声:
「好胆子,你竟敢戏耍老夫!」
「我可以解释——」
「解释!老夫替你说罢,你故意挡住他,使我看不清。故意用西门师弟信物,吸引我分神说话………」
岳天雷不由气往上冲,虎目一寒道:
「这样讲,你怀疑我夹带外奸?」
「岂只外奸,还有内应!」
「内应?」
「哈哈!又来装佯搞鬼………」
「岳某向不虚言,有话直说!」
「好!说出来让你死心,三日前,有一少女来山,说是四姬门徒,带来灵药,是老夫念她年幼女流,一时不察,竟让『悲航大师』将药服下——」
「服下怎样?」
「大师一直昏迷不醒!」
「那少女叫何名字?」
「蛇娘李昭霞!」
「哦!」
岳天雷喜极忘形,失声欢叫道:
「原来是霞妹!她……她在那里?」
「囚禁观音阁中——」
「为什麽?」
「她说三天之内大师必醒,今天正是限期,如果不醒的话,拿她偿命!」
岳天雷被这句话气极了,马上冷声叱道:
「尊驾太也过分,还是放开的好。」
「如果不呢?」
「本人亲自动手!」
「嘿!这下可现出原形,老夫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你配!」
「娃儿,你不过凭一枝武当宝剑,老夫可不在乎!」
「本人不用剑,单凭肉掌又如何?」
「没有什麽『如何』,老夫误放一个,决不错放一双,怎麽说,也要活捉你!」
「你」字未毕,掌出如风——
崑仑派惊震武林的「禅影奇功」,枝怒海鲸涛之力,直朝他「天池」,「章门」,狠狠切入!
岳天雷见他掌势刚动,劲风随起,也何况近在咫尺之间,暗自惊心中,忙不迭奇奥身法一旋,疾还三招过去。
「轰!轰!轰!」一阵掌风暴震,如魅身影,一合而分。
「东方先生」被他一吸一收,借力使力的真劲,骇得神色凛然,陡发半声怒吼後,手一圈,指影如山,二度朝他攫到!
岳天雷这是初会崑仑绝招,对其雄沉处如地裂山崩,轻柔处如飞花落絮,亦自悚然动心。
加以「蛇娘」无辜被困,锁禁「观音阁」内,救人之念,越发急如星火。
於是,立还半声冷哂,双掌齐开,那劲气闪耀中的真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