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相随,紧迫不舍。两人只是在山顶一片平台上,各以上乘轻功,兜着圈子,一退一进,一
圈下来,依然保持了五尺距离。
韦宗方一见万剑会主出手,立时朝铁罗汉使了一个眼色,手仗长剑,缓步向黑袍人身后
移去。
铁罗汉手捧两柄小巧戒刀,一言不发跟着过去。
余胜、秃尾老龙、卓九妹等六人,眼看形势已迫,也各仗兵刃,纷纷围了上来。
万剑会主叫道:“你们只要守住四周,别让他逃了,本座今晚非亲手把他擒下不可!”
八人听到剑主这么一说,只好停住,果然围成了一个圆圈,把万剑会主和黑袍人围在一
丈之内。
这一下,登时成了大圈圈中的小圈圈。三丈开外,四个青衣老人,八个灰衣老人,围成
了一个大圆圈,一丈之外,韦宗方等八人又围成了一个小圆圈。万剑会主和黑袍人就在这小
圆圈中一退一进,互相追逐!
黑袍人身形迅疾后退,口中说道:“会主不要忘了,只要在下一声令下,立可把这方圆
十丈,夷为平地。”
万剑会主冷笑道:“本座从不受人威胁,尊驾如若不要命了,那就不妨下令试试!”
黑袍人道:“在下纵被围在一丈方圆之内,但会主若想生擒在下,那也未必见得?”
万剑会主道:“本座难道不会杀了你么?”
话声出口,突然身子朝前一扑,右腕抬处,只听呛的一声,又是一柄长剑,应手而出,
他这往前一扑,再探臂出剑,五尺距离,立时无形缩短,长剑剑尖,正好刺到黑袍人前胸。
黑袍人大笑一声,右手大袖一扬,同时飞起一条细长软鞭,一振腕直向万剑会主迎去!
剑鞭相交,两人脚下也无形之中退下了半步!鞭剑相交,居然听不到丝毫金铁交鸣之声!
万剑会主心头方自一奇,瞥见对方细长软鞭,竟然一下缠住了自己剑身!不,软鞭绕剑
三匝,鞭头一昂,沿着剑身,直向自己握剑右手点来!
那不是点,是啄,那不是鞭软,竟然是一条全身为黑有光的细长毒蛇!这一下,直把万
剑会主吓出了一声冷汗,惊叫一声,慌忙弃剑后跃!
韦宗方只当万剑会主负伤后退,不觉纵身一掠,拦在万剑会主身前。
万剑会主急叫道:“韦兄小心,他手上是条毒蛇……铁线蛇!”
韦宗方手横长剑,双目如电,盯着黑袍人铁线蛇上,朗笑道:“区区一条铁线蛇,还吓
不到人。”
黑袍人站立不动,两道眼神,同样盯在韦宗方那柄毫无锋芒的钝剑之上,徐徐收回毒
蛇,抬目道:“老夫无意和你为敌。”
韦宗方冷笑道:“在下早已认出老丈,是那天约我相见的人,”
黑袍人阴声道:“小兄弟知道就好,今晚之局,只有小兄弟是局外之人了。”
韦宗方道:“局外之人,又当如何?”
黑袍人道:“局外之人,正是调停山上、山下两场大规模流血,甚至玉石俱焚最好的调
人。”
韦宗方道:“万剑会主方才已经说过,他从不受人胁迫。”
黑袍人道:“老夫实逼处此,小兄弟难道没看到,敝峡已有许多人被困在奇门大阵中
么?只要万剑会主答应放人,老夫立时撤走,彼此互不侵犯。”
韦宗方觉得这般互相包围终非了局,今晚最好自然是各自收兵,但自己和万剑会主终究
不是深交,不知他肯不肯答应?闻言不觉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在下也无法作主。”
万剑会主接口道:“韦兄尽管替我作主,只是兄弟说过不受人胁逼,他先撤走山顶上的
人,我自会下令放人。”
黑袍人大笑道:“会主先放人,在下自会撤走。”
万剑会主怒道:“你信不过本座,本座如何信得过你?”
韦宗方暗暗忖道:“这倒真是难题,双方都要对方先行撤退,也就是谁也不相信谁,自
己这调人如何当得成?”
正在思忖之间,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道:“姓龙的,我劝你,还
是先叫手下撤退的好!”
大家仔细辨认,这话声竟然来自山下!
黑袍人神情微动,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低沉声音道:“你别问我是谁,你依了万剑会主,先把手下撤走,他自会下令放
人。”
黑袍人大笑道:“朋友原来是万剑会的人。”
那人道:“在下只是提醒你一件事,被困奇门大阵中的人,此刻早已筋疲力竭,昏头转
向了,万剑会定在三更下手捉人,那自然是瓮中捉鳖,一个也不会漏网,此刻已经快三更
了!”
黑袍人阴笑道:“有万剑会主在此,何愁……”
那人没待说完,就道:“但是贵峡峡主也落在奇门大阵之中。”
黑袍人大笑道:“峡主岂会……”
那人接口道:“你不相信么,贵峡峡主是在下亲自把他送进去的。”
黑袍人怒道:“胡说!”
那人道:“在下一点也不胡说,我认识他,因为他的名字,有一个字和你相同,对不
对?”
黑袍人神情陡震,厉喝道:“你……”
那人没等他话声出口,又道:“你不用找了,在下和你们两家,都没丝毫关系,在下也
不会和你老哥作难,只是路过此地,不愿看你们落个两败俱伤,如此而已,够了吧?老哥和
你手下四令八公,先退下去,在下保证万剑会主释放被困在阵中之人。”
黑袍人道:“朋友如何保证?”
万剑会主道:“本座答应了,岂会出尔反尔?”
黑袍人目光一转,掠过韦宗方道:“好吧,老夫先撤无妨,但韦少侠身是调人,可随老
夫同行。”
万剑会主冷笑道:“你是要把韦兄留作人质了?”
黑袍人阴笑道:“难道会主又不同意?”
万剑会主道:“不错,韦兄是敝会佳宾,他和我同来,自该和我一同下山,岂能让人留
为人质?”
韦宗方道:“会主不用为在下耽心,我就跟他下去好了。”
万剑会主还待再说,只听那低沉的声音不耐道:“就这样吧,姓韦的又不是三岁小孩,
怕人把他拐了,我在山下等他,再婆婆妈妈,在下可没时间久等了。”
万剑会主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坚持。
黑袍人向四个青衣老人挥了挥手,那四个青衣老人和八名灰衣老人,同时退下峰去。
东方玉《引剑珠》
第三十九章 儿女情长
黑袍人朝韦宗方道:“小兄弟请随老夫下去吧!”
说完,缓步朝山下行去。
韦宗方收起长剑,跟在他身后,才一举步,只听万剑会主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此人
老好巨滑、韦兄可得小心!”
韦宗方走下山峰,只见黑袍人站在一株小松之下,阴声笑道:“小兄弟,老夫有一事奉
告。”
韦宗方道:“什么事?”
黑袍人道:“老夫上次曾和你提过,不知小兄弟可还记得?”
韦宗方道:“你上次和在下说了什么?”
黑袍人阴笑了两声,才道:“老夫一位故人,和他的亲生之子已有十五年不通音信,他
亟欲和你一见。”
韦宗方道:“在下已经告诉过你,先父早已去世。”
黑袍人道:“老夫从种种迹象推断,你是方天仁的儿子,该是千真万确之事,小兄弟难
道不想见见他么?”
韦宗方被他说得疑信参半,暗想:“不管此事真假如何,自己得赶紧找到不知名叔叔才
好!”心念转动,一面问道:“他人在那里?”
黑袍人道:“十五年前,他伤在蛇鞭之下,身中奇毒……”
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韦宗方突然想到黑袍人方才和万剑会主曾以铁线蛇当作兵刃,不禁怒声道:“那是伤在
你手下的了?”
黑袍人干笑道:“假如方天仁就是伤在老夫蛇鞭之下,老夫会不会再亲口告诉他儿
子?”
这倒不假,天下那有自己伤了他父亲,再告诉他儿子的道理?
韦宗方道:“不是你是谁?”
黑袍人道:“此事老夫一时也无法和你说得清楚,总之,他在毒发之后,赶巧遇上老
夫,小兄弟自可相信,老夫要救一个中毒之人,该是不算困难之事。”
韦宗方道:“那是老丈救了他?”
黑袍人道:“不错,老夫替他疗治蛇毒,实是冒了极大凶险。”
韦宗方愈听愈糊涂,问道:“那有什么凶险?”
黑袍人微微叹息一声,道:“小兄弟见到令尊,自会知道。”
韦宗方道:“老丈还没有回答在下,他人在那里?”
黑袍人低声道:“毒沙峡。”
韦宗方身躯一震,道:“毒沙峡?”
黑袍人点点头道:“小兄弟如要去探望令尊,老夫自会在暗中相助。”
刚说到这里,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而来,眨眼工夫,已到了两丈开外。
韦宗方看清来的正是黑文君卓九妹和任剑妹二人。
只听卓九妹高声叫道:“韦少侠,剑主已经下令放了毒沙峡被困之人,特命贱妾二人前
来迎接大驾。”
黑袍人呵呵笑道:“小兄弟紧记老夫之言,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回头朝卓九妹二人
阴笑一声,说道:“两位姑娘剧毒初解,一个时辰不宜妄动真气,姑娘可得小心!”
卓九妹冷哼道:“不劳费心,你可要试试咱们剑法?”
黑袍人大袖一展,腾空跃起,瞬息之间,在夜色中消失。
韦宗方目送黑袍人身形消失,心中只是回想着他方才和自己说的这段话,不知是否可
靠?
卓九妹手仗长剑,俏生生走近,问道:“韦少侠怎么了?”
韦宗方忙道:“没什么,在下只是想着他方才说的话。”
卓九妹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任剑妹道:“江湖险诈,人心难测,这老贼说的话,那能相信?”
韦宗方道:“两位姑娘剧毒初解,一个时辰之内,不可运气,两位没事吧?”
卓九妹轻笑道:“咱们也许先前服过镂文犀的解毒液,再服下解药,其实早就好啦!”
纤手一举,只听“嗤”的一声,一道火花冲天飞起,接着说道:“剑主怕老贼另有阴谋,传
令慕容总管和陆总管各率剑士,从两路包抄过来,韦少侠既然无事,那就快回去吧!”
三人脚下加快,片刻工夫,便已回到黑穗堂石室之中。
万剑会主一手支颐,怔怔的坐在绣披绵椅上,好像正在想着什么心事,一眼瞧到韦宗方
跨了进来,起身道:“韦兄回来了。”
韦宗方连忙抱拳道:“有劳剑主关心,在下回来了。”
万剑会主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满以为今晚之局,稳操胜算,那知一着失算,闹得
满盘皆输,错非令叔暗中相助,今晚真是不堪设想……”
韦宗方听得跳了起来,急急问道:“是我叔叔,剑主怎知我叔叔来了?他……老人家现
在那里?”
万剑会主瞧他急不择言,不觉笑了笑道:“你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咯。”
韦宗方急在心里,但只得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万剑会主道:“咱们方才明明擒到了毒沙峡主,却把他轻易放过……”
韦宗方吃惊道:“毒沙峡主就是那个姑娘?这是我叔叔说的么?”
万剑会主嗤的笑道:“这还用说?我们轻轻易易的放了她,幸亏令叔及时又把她截住,
送进了奇门大阵,才迫使那黑袍人就范。”
韦宗方道:“剑主认为那在山下说话的人,就是我叔叔?”
万剑会主道:“我先前也猜不出那人是谁?刚才由一名青穗剑士送来了令叔的字条,才
知那人就是令叔。”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几上取过一张字条,朝韦宗方递了过来。
韦宗方还没接过字条,就急急问道:“我叔叔人呢?”
万剑会主道:“已经走了!”
韦宗方连字条都来不及看,失望的道:“他老人家又走了?”
万剑会主轻笑道:“你看看字条,就知道了。”
韦宗方被他一说,也觉得自己太以性急,这就低头看去,只见字条上着:“会主既擒毒
沙峡主,奈何轻易放之?请转告宗方贤侄,三日后,当在浦江横溪相侯,不知名具”
字迹虽然潦草,但韦宗方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正是自己叔叔笔迹。
自己正苦干找不到叔叔,叔叔却要自己三天之后,到浦江横溪去,只要看到叔叔,自己
身世之谜,和杀害父亲的仇家,都可以大白!他心头一阵激动,霍地站起身来,朝万剑会主
作了个长揖,道:“剑主珍重,在下就要告辞了。”
万剑会主道:“韦兄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韦宗方道:“大概三更已过,不要紧,天快亮了。”
万剑会主道:“令叔约你三天之后到浦江去,你早去了,令叔还没赶去,也是没用,何
况从这里到浦江,最多也不过三百来里路,以你的脚程,一天也可以赶到了。”
韦宗方道:“剑主说的极是,只是在下身世未明,父仇未复,如今一旦有了叔叔消息,
恨不得立时赶去。”
万出剑会主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也是人情之常,韦兄既然急于要走,我也不好强
留,只是今晚时光不早,你又一晚未睡,且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好么?”
韦宗方见他说的词意恳切,只好点点头道:“剑主这般厚爱,在下实是感激不尽。”
万剑会主望了他一眼,低低的道:“我们一见如故,兄弟论交,你这般说法,岂不见外
了?”
韦宗方只觉万剑会主目光中,好像含着无限惜别之情,心中不禁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
味!
只听万剑会主柔声道:“时间不早,韦兄可以去休息了。”
太阳渐渐高升,山野间浓绿新黛,都好像抹上了一片嫩黄之色。
泌姆山东首,通往玉山县的岭脊上,此刻正有两条人影,并肩而行。一个青衫佩剑,脸
如冠玉,一个锦袍佩剑,脸如淡金!这两人正是急于赶去浦江的韦宗方和依依惜别的万剑会
主。
两人走了一段路,韦宗方脚下一停,回身拱手道:“剑主请回吧,古人说得好,送君千
里,终须一别,在下就此告辞了。”
万剑会主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