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说着,一面很快的收起兵器。
大家只见毒孩几手上原来是一条六七尺长,全身乌光闪闪,粗如拇指,似索非索,似鞭
非鞭的柔软兵器。转眼间,已被他圈了几圈,塞入怀中。
毒孩儿收起软索,迫风刀夏侯年也同样收起钢刀,两人重又回到原位坐下。
韦宗方初出江湖,自然不知毒沙峡的来历,此时眼看那麻冠道人说出“毒沙峡”三字之
后,厅上的人,好像全都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噤口不言,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辣手云英张曼附着她哥哥梅花剑张君恺的耳朵,低声说话,可能询问的也是有关毒沙峡
的事。
平日狂傲不可一世的梅花剑,这回却也凝重的微微摇头,似乎不愿多说。
大门外两条人影,并肩急步而来,那是铁笔帮主丁之江,和安远镖局的副总镖头穿云弩
李元同回来了!
胜字旗孟坚和急急站起身来,迎着问道:“丁老弟,你们可曾遇到什么人?”
丁之江摇摇头,笑道:“没有,小弟和李兄在附近一带,搜索遍了,什么也没有。”
毒孩儿大声道:“难道是我捏造出来的不成?”
这话不错要是没有人拦截他,他肩,腿上的刀伤,又从那里来的?
丁之江微笑道:“你碰上的人,也许已经走了。”
毒孩儿冷哼道:“走?哼……”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歌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子声音和一个男子声音的互相唱和,女的先唱一句,男的跟着相和:
“大白现西方……”(女)
“太白现西方……”(男)
“江湖多杀伤……”(女)
“江湖多杀伤……”(男)
“借问谁主宰……”(女)
“借问谁主宰……”(男)
“老太天杀娘……”(女)
“老太天杀娘……”(男)
女的清脆甜美,声震屋瓦!
男的高亢雄壮,声震屋瓦!
歌声既像来自远处,又好像在眼前,飘忽嘹亮,不可捉摸。
声音并不阴森,但奇怪的听到耳中,却使人有一种不祥之感,心灵上油生怖意,好像立
刻就有大祸临头一般!
果然是天杀娘,厅上群雄不禁全都脸色大变!
毒孩儿不安的举起杯子,大口喝了一口,哼道:“听到没有,天杀娘已经来了!”
秃尾老龙屠三省皱皱眉问道:“你说的天杀娘,究竟是谁?”
毒孩儿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铁罗汉广明回头瞧了麻冠道人一眼,道:“道长望重东南,可曾听说过天杀娘其人?”
麻冠道人生性阴沉,只是微微一笑道:“大师都没听到过,贫道怎会知道?”
要知厅上诸人,就算麻冠道人,铁罗汉广明,和秃尾老龙屠三省三人,资格最高,名气
也最大。如今连这三人都不知天杀娘来历,旁人自然更不知道了!
铁罗汉广明洪声笑道:“这倒好,咱们今天就见识见识这位主宰江湖的人物!”
屠三省举杯一干而尽,目中精芒闪动,接口道:“大师说得不错,老朽活了这大一把年
纪,从没听说过江湖杀伤之事,还有什么人主宰的?”
蓦地一声凄厉而又阴恻的冷笑声,如幽灵鬼赃般从大厅上响起!
这声音来的异常奇特,紧扣心弦!
厅上群雄不觉一阵心悸,刹那间,厅上一片静寂,每个人,均以一种惊凛而诧异的眼
神,向四周搜索!
然而这是大白天,正当午未未初,阳光普照,大厅上除了东西两席,那有什么人影?
可是方才这声阴森冷笑,明明起自厅上,谁也不会听错!
胜宇旗孟坚和在江湖上数十年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像今天这般情形,真还是第一
次遇上。他身为主人,又在自己镖局中宴客,脸上自然挂不住,凛然站在厅上,虎目环顾,
大声向空喝道:“何方朋友,如果是冲着孟某来的,就请现身相见让孟某见识见识?”
他这一声大喝,回音嗡嗡,声震屋宇,显见他心头已极气愤。
但喝声出口,过了一会,依然没人回答。生似方才那一声冷笑,根本没有这一会事。
麻冠道人摇摇手,冷哼一声道:“孟总镖头且请坐下来再说,此人少说也在一里之外,
方才冷笑只不过是千里传音之术。”
要知一个人内功到了登峰造极,能够把所发声音,用真气练成一缕细丝,出我之口,入
彼之耳,即使同在身边之人,也难以听到,即是“传音入密”,但必须面对,相隔不远,才
能施展。
至若再进一步,练到所发音丝凝而不散,能够传出一二里外,依然清晰可闻,如同对面
说话一般,那就叫“千里传音”,江湖上会“传音入密”的人,已是不多,会“千里传音”
的人,自然更少之又少。
大家听麻冠道人一说,正在惊愕之际:“呷、呷、呷、呷……”
大厅上又响起慑人心神的一阵呷呷怪笑,声若夜枭,刺耳已极!
这回大家都听清楚了。这怪笑声却是从大厅上发来的,不、声音在大厅上回旋,飘飘忽
忽,使人捉摸不定!
麻冠道人脸色为之一变,铁罗汉广明、秃尾老龙屠三省也变了色。
凭他们三人在座,此人还敢如此卖弄,岂非意存轻视?
胜字旗孟坚和纵然心知对方不是好惹的人,也感到心头气结,忍不住又霍地起身,抱拳
问道:“尊驾可就是天杀娘?”
只听一个破竹似的老婆子声音,冷冷笑道:“这还用问?”
答的又冷又硬,如在眼前,但大家还是听不出来自何方?
胜子旗孟坚和突然纵声笑道:“尊驾代孟某邀约了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高朋,惠临敝
局,孟某极感荣宠,如今高朋全已在座,尊驾既然代盂某邀客,姑且不论敌友,自该和大家
一见,孟某以主人身份,在此恭候。”
他果然不愧是南五省镖行中的领袖人物,虽在极度气愤之下,说来依然不卑不亢,极为
得体!
破竹声音冷冷的道:“不用了!”
“无量寿佛!”
一声清朗铿锵的道号,起自右桌首席。自从入席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武当静玄道
人,此刻缓缓起身,向空打了个稽首,抬头问道:“老施主代孟大侠邀约贫道师兄弟来此,
不知有何见教?”
这话也正是大家心里都有的问号,他话声出口,大家不禁全都屏息凝神,仰首倾听!
但那天杀娘破竹般声音,并没回答,只听另一个粗大声音,洪声笑道:“你们这些人,
不是都为了万里镖局失落的那件东西来的?让你们碰碰头,死在一起,岂不是好?”
这人声音粗壮,一听就可辨认出正是方才高声唱和的那个男子声音!
此人内功,居然也极精湛,话声不但震人耳鼓,同样不可捉摸。
坐在静玄道人下首的静仁道人勃然变色,朗笑道:“施主这般说来,邵师弟就是你杀害
的了?”
这句话更是大家急于想知道的事,左首席上诸人,无不凛然动容!
一点也没错,这些人全是为万里镖局失落的那件东西而来!
只听粗大声音大笑道:“哈哈,死上一百个邵明山,也和咱们无关。”
梅花剑张君恺怒喝道:“不是你们,是谁干的?”
粗大声音冷嘿道道:“凭我夭杀门下甘瘤子,杀了人,还用抵赖?”
“天杀门下甘瘤子”这自然是他自报的名号了!但厅上许多成名了几十年的人,谁也没
听到过江湖上还有什么“天杀门”?自然更不知甘瘤子是何许人物?
梅花剑还想开口,静玄道人向师弟摆了摆头,然后向空稽首道:“听施主的口气,自是
知道邵师弟这次出事的原因,不知邵师弟保的究是何物,施主能否赐告?”
甘瘤子的声音道:“天衍子派你们出来,不是替邵明山打接应来的么?你们也许不知
道,你们师父心里可清楚得很。
静玄道人听得一怔,心想:“自己两人果然是奉命接应邵师弟来的,在半途上得到邵师
弟噩耗才兼程赶来,此事他如何会知道的?”
静仁道人接口道:“邵师弟一行既非施主杀害,你们企图何在?”
甘瘤子冷冷的道:“那件东西,天杀门志在必得!”
静仁道人追问道:“那么天杀门已经知道是谁下手的了?”
甘瘤子冷冷道:“这就是你们这些人致死之由。”
麻冠道人生情阴沉,这些时候,一直凝注全神,默察对方声音所自来?但倾听了许久,
依然无法确定,心中不禁暗暗凛骇暗付,“看来光是这个天杀门下,武功之高,就不在自己
之下!”这时突然目光一抬从他双眼之中,射出两道阴森寒芒,厉声道:“你说是谁下的
手?”
黄山麻冠,凶名久著,他方才坐在首席上,除了略显得阴沉,倒也不失伊然道貌,可是
这句话问出口,顿时面露狰狞,杀机隐现。
甘瘤子冷冷道:“问得好!下手的是谁,总不外乎你们厅上诸位吧?”
这是惊人之言!
厅上众人心头立时起了一阵猜疑,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互相观望!
右首席上,胜宇旗孟坚和是安远镖局的主人,他只是为了铁笔帮主丁之江和武当派的误
会,身为调人,自然不会是嫌疑人物。
武当派静玄、静仁、和梅花剑兄妹是追查此事而来的。
铁笔帮主丁之江有孟坚和挺身作证,万里镖局出事前后,他在天目山,也不可能是凶
手。
韦宗方初出江湖,又是武当天元子的门人,当然更不用说了。
那么右首这一席上几乎全无嫌疑,但左首的那一席,可不同了。
麻冠道人、铁罗汉广明、鄱阳秃尾老龙,可说都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黑道人物,凶名久
著。就是江北双杰,也是出了名的剧盗,毒孩儿已经两次暗中下毒。
此外还有一个青衫儒生,自从进入大厅,只有孟坚和请教他贵姓时,自称姓毕之外,始
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当然他是有为而来。
在右席诸人看来,他们当然全是可疑人物,但左首席上的人,除了也互相猜忌之外,对
右首席上的丁之江、韦宗方等人,当然也是值得怀疑的人物。
厅上互相观察,自然沉默下来。
铁罗汉广明和尚目光一转,突然哈哈笑道:
“施主是否意存挑拨?就凭施主轻轻一言,天杀门岂能就脱干系是?”
秃尾老龙屠三省一拍巴掌,接口道:“不错,假借孟总镖头名义,把咱们这些人引来,
显见预有阴谋!”
甘瘤子的声音冷笑道:
“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天!”
江北双杰追风刀夏侯年性情暴躁,沉声喝道:“你待怎的?”
话声方落,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甘大哥,时间到了呢,你尽和他们说什么
废话?”
这声音、清若银铃,正是方才唱歌的女子!她的话声,也好像就在厅上说的,听来就在
眼前。
甘瘤子大笑道:“我只是把话说清楚了,好让他们死的明白,好!三师妹,还是你来宣
布吧!”
宣布什么,也许就是宣布劫镖杀人的凶手!大厅上的人,又立时聚精会神的仰面静聆。
只听那女子声音果然接着说道:
“你们赶来上饶,多少总和邵明山身上那件东西有关,我师傅不欲妄杀无辜,订了下列
四条:
一、已经得手的人,杀无赦。
二、妄图染指的人,杀无赦。
三、知道内情的人,杀无赦。
四、和此事有关的人,杀无赦……
她一连说了四句“杀无赦”,对这种凶杀之事,从她口中说来,好像稀松平常!
这银玲般声音,听来何等美妙悦耳?但她宣布的却是大厅上所有的人的死刑!
秃尾老龙屠三省怒嘿一声,狂笑道:“好狂妄的口气,老夫从不信邪!”
麻冠道人阴恻恻笑道:“天杀门纵然有意赦了贫道,贫道也未必肯要她赦。”
女子声音并没理他,银铃般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中间有没有和上面四条,丝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有,就赶快出来,免得玉石俱
焚!”
真好心,也真好听!但过了半响,大家谁也没有作声!
银铃般声音又响了:
“韦宗方,这里与你无干,你出来!”
韦宗方听得心头暮然一楞,这人居然叫得出自己名字?居然要自己出去?
天杀娘当真事理分明,不妄杀无辜?除了自己,这些人都是在劫之人了?
韦宗方并没有应声站起,他初入江湖,根本没有一点阅历,这时,他已经不知该不该出
去?要如何才好?
大厅上有许多人,还不知韦宗方是谁?
目光交投,深感诧异。
毒孩儿哼了一声,道:“天杀娘还有不杀的人?”
秃尾老龙屠三省深执的目光一转,间道:“韦宗方是谁?”
丁之江缓缓走近韦宗方身边,低声道:“韦兄弟,这里的事,原本与你无干,你还是离
开的好。”
韦宗方脸上一红,嗫嚅道:
“大哥,我不出去。”
丁之江沉吟了下,压低声音道:
“今日之事,看来十分凶险,直到此时,咱们连对方来历都摸不清楚,你原本用不着卷
入这场是非之中。只是对方意图不明,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这样吧,你留在这里也
好,但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故,你都不要过问。”
韦宗方点点头,还没说话。
那娇脆声又道:
“韦宗方,你听到没有,还不赶快出来?”
秃尾老龙屠三省蟹着两道浓眉、大声道:“到底谁是韦宗方?”
韦宗方应声道:“在下就是。”
在边席上的人,所有目光,不期全都朝韦宗方投来。
铁罗汉广明大嘴一列,呵呵笑道:“阿弥陀佛,天杀娘要小施主出去,小施主怎还不
走?”
韦宗方道:
“在下不知道。”
秃尾老龙道:“你不认识天杀娘,她会叫你出去?”
韦宗方被他间得当场一楞,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了。”
秃尾老龙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夫走了一辈子江湖,岂会被你一个小娃儿瞒骗得过
的?”
韦宗方道:“在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