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单世骅直到此时,才转过头,朝韦宗方望来。
韦宗方拱拱手道:“单兄请了。”
单世骅怔得一怔,问道:“尊驾是谁?恕单某眼拙。”
那为首汉子初时听韦宗方口称单兄,倒是吃了一惊,此刻眼看单护法并不认识对方,胆
气一壮,立时插口道:“这位朋友自称是看帮主来的。”
韦宗方哈哈一笑,道:“单兄怎么连在下也不认识了……”
单世骅这下听出是韦宗方的口音,突然翻身下马,惊喜的道:“你是韦大侠!”
韦宗方含笑道:“在下正是韦宗方。”
“韦宗方”这三个字钻进为首那名汉子耳中,登时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紫脸
汉子,竟然会是丁帮主的至交好友,本帮的代理帮主韦宗方。一时胀红着脸,惶恐的躬下身
去,口中说道:“小的该死,不知是代理帮主韦大侠侠驾,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韦大侠恕
罪。”
铁掌单世骅喜多于惊,回头叱道:“没长眼睛的东西,你们如何得罪了韦大侠?回头到
堂中领罪去吧。”
韦宗方摇手道:“他们不认识在下,不知不罪,说过也就算了,只是以后如有江湖朋友
找上天目山来,倒是应该问问清楚才好!”
单世骅喝道:“听到了没有?以后再敢不问清楚,乱得罪人决不宽宥。”
那为首汉子连连应“是。”
单世骅没有理他,回头朝韦宗方拱手道:“韦大侠请上马。”
韦宗方跃上马背,单世骅也跟着上马,两人并辔徐行,朝山道上走去。
约摸走了一箭来路,单世骅目光一转,眼看左右无人,开口说道:“韦大侠来的正巧,
兄弟十日前派了帮中五名心腹弟兄,四出找寻韦大侠行踪,至今迄无消息,兄弟正感彷徨无
计,韦大侠总算及时赶来了。”
说到这里,不觉仰天松了口气。
韦宗方没有听出单世骅的口气,说道:“在下日前无意之中,听到丁大哥脱险回来的消
息,持地抽空赶来……”
单世骅脸上飞过一丝阴玉,道:“原来韦大侠已经知道了?”
韦宗方道:“在下是听贵帮浦江分舵的弟兄说的,当时他们好像接到总舵通知,正在一
处茶馆中集会……”
单世骅微微叹息了一声。
韦宗方续道:“在下一来是和丁大哥已有多日不见,正好藉此一叙,二来是在下也该把
代为保管的铁笔令,交还贵帮,只是深感遗憾的,是在下不慎,以致铁笔令受了伤损……”
单世骅神色一黯,点了点头道:“老帮主昔日曾有预言,铁笔令受到伤损之日,也就是
敝帮覆没之时,看来这句话,倒是应验了!”
韦宗方心头一阵愧作,说道:“单兄可知铁笔令里面,藏着什么吗?”
单世骅道:“兄弟从没有听人说过,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韦宗方道:“镂文犀。”
单世骅身躯一震,奇道:“会是镂文犀?”
韦宗方道:“铁笔令外面仅是一层铁皮,包在里面的正是一支镂文犀。”
单世骅张目道:“是真的,还是赝品?”
韦宗方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单世骅点了点头,道:“无怪江湖上盛传着两件武林至宝——镂文犀,引剑珠全都落在
你韦大侠手上……”突然目光一转,问道:“韦大侠此来,是要把镂文犀归还敝帮了?”
韦宗方道:“这是贵帮之物,在下自然要交与丁大哥收藏。”
单世骅低头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兄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韦大侠是否同意?”
韦宗方见他言词吞吐,心中觉得奇怪,忙道:“单兄请说。”
单世骅迟疑着道:“兄弟知道韦大侠和丁帮主交谊极深,但为了敝帮,兄弟想请韦大侠
见到丁帮主之时,最好暂时不提此事。”
韦宗方听的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单世骅苦笑道:“兄弟曾听江湖上传说,镂文犀善解奇毒,因此希望暂时仍由韦大侠保
存,也许可解敝帮千百弟兄一次大难……”
韦宗方吃惊的道:“什么,贵帮弟兄都中了毒?”
单世骅道:“目前还不知道,兄弟只希望韦大侠暂时千万不可交与丁帮主之手……”
说到这里,住口不言。
韦宗方心头大疑,他知道铁判单世骅是铁笔帮执法护法,在帮中地位极高,为人忠心耿
耿,对丁大哥极为敬重,不似奸诈之徒,不知他今日为何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抬头望
去,只见前面不远正有一队十来名身穿蓝色劲装的巡逻帮丁,敢情见到自己两人,肃立道
左,躬身行礼。
单世骅扬鞭一指道:“敝帮总舵,就在前面了,韦大侠请吧!”
两人一紧缰绳,泼刺刺朝前驰去。那一小队帮丁,直等两骑过去,才直起腰来,继续巡
逻去了。马行迅速,片刻工夫,已驰到山麓间一座大庄院前面。
但见庄院前面,敞开着两扇黑漆大门,两边站了四名蓝衣跨刀大汉,大门中,不时有三
三两两的蓝衣汉子,进进出出,看去极为忙碌,门前四名守卫,和许多进出的帮中弟兄,一
眼瞧到单世骅,纷纷躬下身去。
单世骅趁着翻身下马之际,突然以“传音入密”朝韦宗方说道:“韦大侠切记弟兄之
言,一切详情容夜晚再行奉告。”说完,一手把马经交给了身边一名帮丁,一面吩咐道:
“快进去通报帮主,韦大侠来了。”
另一名帮了应了一声是,拔腿往里面跑去。
单世骅等韦宗方下了马,抬手肃客道:“韦大侠请进。”
韦宗方略为谦让,就由单世骅陪同,跨进大门。
走没多远,只见丁之江匆匆从走廊前急步走出、口中呵呵大笑道:“什么风把韦兄
弟……”
他敢情一眼瞧到单世骅陪同进来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紫脸汉子,不觉怔得一怔,突然
住口。
韦宗方急忙迎了上去,叫道:“丁大哥,小弟就是韦宗方。”
丁之江一把握住韦宗方的手,道:“韦兄弟你易了容,差点叫小兄认不出来了,快到花
厅里坐。一面回头问道:“单兄在那里遇到韦兄弟的?”
单世骅跟在两人之后,恭敬的答道:“属下每日清晨,例行巡视,在下村遇上韦大侠,
几乎认不出来,还是韦大侠先招呼了属下……”
丁之江没待单世骅说完,已朝韦宗方含笑说道:“小兄回到帮中,听到了兄弟不少传
闻,哈哈,咱们兄弟数月不见,韦兄弟已是名动江湖的少年奇侠了。”
说话之间,已绕过大厅口廊,进入一座花厅之中。
丁之江和韦宗方,单世骅分宾主落坐。
丁之江满脸笑容说道:“小兄听单兄说起,敝帮之所以能维持到小兄口来,全仗兄弟维
护,这份盛情,帮中弟兄莫不深为感激,小兄不敢言谢,只是代表全帮弟兄,向兄弟致
敬。”
说完,拱手作了个长揖。
韦宗方连忙还礼道:“丁大哥怎么如此说法,咱们兄弟论交,义同生死,贵帮之事,全
仗单兄独力承当,小弟只是挂了个代理的名,其实连一点微劳都没有尽到。”
说到这里,一面抬目道:“大哥失踪之后,小弟还当仍在万剑会手里,后来遇到万剑会
主,和毒沙峡的沙道长,一直未曾查出一点头绪,如今大哥脱险口来,小弟也放下了心,只
不知究竟被什么人劫持去的?”
丁之江摇摇头道:“小兄际遇,一言难尽,简单的说说,当日和兄弟一起在万剑会黑穗
总管秦大成的手里,秦大成硬说镂文犀已为铁笔帮所得,对小兄严刑逼供,非说出下落不
可,小兄自知必死,就在衣襟反面,写下血书,指定由兄弟你继承铁笔帮主……”
韦宗方怒声道:“这姓秦的者贼背叛万剑会,如今已被万剑会主擒获,谅来也没有好死
的了。”
丁之江奇道:“什么秦大成背叛万剑会?”
要知秦大成背叛万剑会之事,万剑会秘而不宣,毒沙峡自然也不肯说,因此江湖上仍无
人知。
丁之江继续说道:“后来据说你兄弟以修罗律令向秦大成索人,才命他手下副总管柏文
蔚假冒小兄从你手中夺取了镂文犀,回转泌姆山,当时他们原想把小兄杀以灭口,那么此事
就永远没人知道真相。那时小兄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由他们运去石人殿,准备动手之际,
幸蒙一位老前辈仗义出手,击毙析文蔚,把小兄救走,直到伤势复原,小兄才行回来。”
他说的并不十分详细,那当然是因为韦宗方初来,先说个大概罢了。
单世骅坐在一旁,忍不住望了韦宗方一眼。
韦宗方听得十分用心,直等丁之江说完,才长吁一口气,问道:“不知这位救大哥的老
前辈又是谁?”
丁之江笑了笑道:“这位前辈已应小兄敦请,移驾天目山卜居,只是他生性喜静,兄弟
来了。先住几天,小兄自当替你引见。”
单世骅又向韦宗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韦宗方自然没去注意及此。
说话之间,花厅上已经摆上午餐,三人边谈边吃,午餐之后,单世骅起身出去,片刻工
夫,重又回入厅中。
丁之江问道:“单兄,堂里没有什么事吧?”
单世骅道:“长兴,吴兴两处分舵的弟兄,前来报到,属下已把他们安顿下来了。”
丁之江点头道:“很好。”
单世骅回到椅上坐下,丁之江含笑朝韦宗方说道:“一别数月,兄弟在江湖上已是无人
不知,我除了替你高兴之外,听到的只是些传闻,经过如何,还是兄弟自己说吧!”
韦宗方择要说了一遍。
丁之江喜道:“兄弟原来是白衣大侠哲嗣,无怪气度襟怀,与众不同,哈哈,如今身世
既白,只要伯父确实尚在人世,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兄弟毒沙峡之行,人单势孤,小兄左
右无事,帮中有单兄照料,正好和你结伴同行,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韦宗方感激的道:“大哥盛情,小弟心领了。”
他并没有向丁之江说出万剑会主借给自己的剑谱之事,略微一停接着说道:“小弟蒙叔
叔临行之时,赐传了一套剑法,要小弟回转怀玉山闭门练剑,而且小弟目前也不知道毒沙,
峡究竟在那里?正好三月之后,万剑会主和小弟有约,也许他们会知道毒沙峡所在,因此小
弟拟先赴万剑会,再上毒沙峡去。”
丁之江沉吟不语,韦宗方目光一抬,续道:“小弟此来,一来是听大哥脱险回来的消
息,急欲和大哥一晤……”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帮了掌上灯,又在厅上摆好酒席。
单世骅乘机朝韦宗方使了个眼色,道:“韦大侠远来,中午为时仓促,不克准备,帮主
特命厨下,晚间整治了一席酒菜,替韦大侠洗尘,就请入席吧!”
丁之江原是个性豪迈的人,立时站起身来,大笑道:“对,对,韦兄弟远来不易,咱们
痛痛快快喝上几杯。”
韦宗方话到口边,被单世骅拦了过去,心中疑念更炽,想起他方才一再叮嘱,语气之间
似乎和丁大哥有甚隔阂,暗想:“反正自己初来,迟上一天把镂文犀交还丁大哥,也是无
妨。”当下也就起身道:“小弟不是外人,大哥何用这般客气?”
丁之江大笑道:“兄弟还是第一次来,我这做大哥的稍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事,
来,来,别让酒菜凉了。”说罢,拉着韦宗方入席,单世骅在下首相陪。
这一席酒,菜肴羊盛,三人开怀畅饮,直吃到酒醉饭饱,才由帮丁们撤去残席,重又替
三人沏上香茗。
三人又谈了片刻,丁之江看看天色,说道:“韦兄弟路上辛苦,也须早些休息了,还是
到小兄房中安歇,咱们兄弟,正好抵足长谈。”
单世骅道:“属下已替韦大侠收拾了一间清静客房,韦大侠长途跋涉,不论安歇或是运
功调息,一人一间,也方便得多,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丁之江点点头笑道:“不错,兄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么就烦单兄送韦兄弟去休息
吧。”
单世骅答应一声,含笑道:“韦大侠请随兄弟来。”
韦宗方跟着单世骅步出花厅,穿越回廊,左弯右转,行到一处跨院之中。只见庭院中花
木扶疏,从雕花纸窗中透出灯光。
单世骅举手推开房门,含笑道:“这间客房,就是韦大侠的住处,兄弟还有些事,恕不
进去了。
韦宗方忙道:“单兄只管请便。”
单世骅抱拳一礼,转身退出,但在他转身之际,突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初更之
后再来,把详情奉告。”
韦宗方听得一怔,抬头望去,单世骅已经大步走出院去,心中暗想:“看来单世骅是有
意把自己安顿到这里来的,他言词吞吐,而且不让自己向丁大哥说出交还镂文犀之事,实是
令人费解,不知他初更之时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思忖之间,脚下已经跨进房中,但觉这间客房中,果然陈设雅致,靠壁处一张木床,罗
帐绣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左首窗下,一张案,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放着几部古藉,和一
壶新沏的茗茶,一支纯银蜡台,燃了一支红烛,正在透着光焰。
韦宗方眼看时光还早,便在书案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近日经过,但觉江湖上的
事情,复杂无比,一个人只要人江湖,就永无宁日!
坐了一会,只感心头思潮起伏,十分紊乱,这就缓缓站起。走近床边,和衣躺下去,不
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门口出现了一条黑影,有人轻咳一声。
韦宗方蓦然警觉,正待喝问。
只听那人低声道:“韦大侠可曾睡熟了么?”
韦宗方听出是单世骅的声音,连忙一跃来起,道:“是单兄么?请进来吧!”
单世骅站在门口,依然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韦大侠请随兄弟来。”
韦宗方见他行迹鬼崇,心中更是动疑,不觉问道:“单兄要兄弟到那里去?”
单世骅压低声音道:“此地耳目众多,兄弟想请韦大侠到外面去,才能畅谈。”
韦宗方暗想:“自己和他虽然连这次不过两面,但他为人不似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