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瑞青转眼望去,却见四位老人正在互相撕拚,乱杀乱刺,可是,却有一条矫若游龙,快如电闪的人影,在其中穿来绕去,忽焉在东,忽焉在西,随着人影的晃动,那“霹啦”之声即不绝於耳。
这行云流水,穿梭似的人影,除了采虹姑娘还会有谁,可是,这惊人的轻身提纵术竺瑞青也不禁深为钦服,当下看得痴了!
陡听采虹姑娘叫道:“你还不快速往外闯,等什么?”
竺瑞青愕然惊觉,正好小黑子驮着曲剑舟,已来到身旁,竺瑞青有意无意的回首瞥了一眼。
好家伙,八个大汉一个也没留,或伤或死全都躺下了。
竺瑞青心中一怔,暗叫不妙,小黑子愚昧无知,曲剑舟说什么他听什么,正好做了他的杀人工具,似如此无故滥杀,太过残酷,实有违人道。
可是这时候他也不便加以训斥,忙察看萍儿身上何处穴道受制,这一看方始发觉萍儿浑身僵直冰冷,异於寻常,一时间却那里察得出伤在何处,若非心头尚有微温,还只道她已魂归离恨天了! .此刻采虹姑娘又在频频催促,不得巳一手挟起萍儿,一手挥旗,领先的往外冲出去了!
竺瑞青直奔至洞口,未见有人现身相拦,洞外乃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面山壁削立千仞,鸟兽难登。
出奇的寂静,再看到这洞口形势,立使竺瑞青惊觉情况不妙,顿时加紧的往谷外奔去!
尚未奔出半里之地,已听谷口传来一阵震天价的“隆隆”巨响,地为之震,山为之摇,声势骇人已极!
竺瑞青心中一凛,已意识到谷口被封,对方欲将他们困在狭谷里,他虽明知出路已断,仍冀图万一,脚下更是加速狂奔。
片刻后,已逐渐接近谷口,远远的尘埃弥漫中,果见谷口巨石堆聚如山。
越石而过,并非不能,一旦再有巨石落下,零乱堆聚的小石,因此滚动崩泻,那时可是危险万分。
如一个不妥,就得葬身乱石堆中,河况,他肋下还挟了个人,如若没有萍儿,他还敢冒险一闯!
竺瑞青刚刚停住脚,即听身后的采虹姑娘的声音道:“将人交给我,你们领头闯!”
竺瑞青回首一看,可不是采虹姑娘已来至身后,凭采虹姑娘的一身武功,他是相信得过的,遂将肋下萍儿抛过去,道:“虹弟!………”
只叫得一声,他就接不下去了,因为采虹姑娘已回复女装,他这一声“虹弟”,就叫得不伦不类。
何况,采虹姑娘脸罩寒霜,神色严肃至极,不怒含烕,且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
竺瑞青本就愧对采虹姑娘,这一见,纵然有话,也说不出来,於是,回身招呼小黑子,道:“小黑子!闯!”
竺瑞青领先纵跃而登,一连十数个起落,已逐渐接近顶端,无意中回首一瞥,却见采虹姑娘挟着萍儿,正从另一边纵跃攀登。
她起步虽较迟,转眼间已超越他与小黑子,抵达顶端,竺瑞青心中大喜,只要采虹姑娘挟着萍儿安然脱险,他就放心了!
正当其时,蓦听一声尖啸,紧接着对面山壁上,巨石如雨纷坠,竺瑞青一见大惊,采虹姑娘立身顶端,首当其冲,稍一不慢,就有性命之忧!
而且顾上还要顾下,诚然惊险万分,只看得竺瑞青心胆皆颤,冷汗直冒,猛然提气一连两个起落,亦已抵达顶端!
突见一块巨石,正朝采虹姑娘迎头砸下。
这颗亘石,少说点也有三五千斤重,凌空坠下,势若流星,其重何堪冲量,可是,采虹姑娘视若无睹般,仍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竺瑞青一见,魂飞千里,魄散九霄,骇然惊呼道:“虹妹…………”
叫声未毕,忽见采虹姑娘掉头朝他一笑,笑得那样妩媚、矫甜,好不迷人。
竺瑞青大骇,这岂非自己找死?
忽见她玉掌扬空一劈,那巨石还离寻丈高下,就像突然遇到什么阻碍般,立即往外横飞而出。
竺瑞青倒抽了一口冷气,紧提的心还未松下,又见采虹姑娘横里斜纵,直朝那巨石撞去!
眼看堪堪撞上,就这一升一落之际,错眼不见,采虹姑娘肋挟萍儿,已稳站巨石上,竟借那巨石飞坠之势,往下落去!
竺瑞青这一见,不禁转忧为乐,也亏采虹姑娘想得出这等好策。
这时,小黑子驮着曲剑舟,已纵落过半,竺瑞青忙也腾身往下纵去!
待他落至谷口时,峰上仍然不见有任何动静,他奇怪对方竟对他这般礼遇!
下面,只有小黑子和曲剑舟等着他,采虹姑娘己然不见竺瑞青忙朝着曲剑舟问道:“你师父呢?”
曲剑舟道:“她骑马先走了!”
说着,顺手一指,竺瑞青立即叫道:“快赶!”
他三人直赶出数十里地,已远离了雁荡山谷,但却始终没追上采虹姑娘!
眼看日正中天,已是午牌时分,遂觅一僻静之地,坐下稍歇,小黑子不待吩咐,已四出猎取食物,因为他巳饿了!
竺瑞青问起曲剑舟,方知当日黄花谷中,是采虹姑娘前来相救,他与萍儿被囚石牢中,所接到的石子,也是采虹姑娘所为。
不过,曲剑舟也说不大清楚,他知道暗中另有一人相助,却不知是谁?
二人正说话间,蓦听一声“哇呀!哇呀!”惊骇怪叫,划空传至。
竺瑞青循声望去,却见小黑子如风驰电掣般,急奔而至!“哇呀!哇呀!”惊骇怪叫的居然是他!
竺瑞青心中一凛,什么人能使小黑子如此惊骇怪叫?如若小黑子非人敌手,他也就不见得定能稳操胜算!
他这凛震未已,倏见一道绿影,凌空射至,迅捷如流星般,眨眼之间,已然临头了。
竺瑞青惊目一瞥,已认出凌空射下的是那名笑鹦的绿鹦鹉,却听它笑叫道:“咯咯!你好!你好!”
竺瑞青一见绿鹦鹉,只道是那哭公与笑婆一对老怪物来了,心中大骇,这两个老怪物确是莫测高深。
如以他与小黑子二人,不定真非两位老怪物的敌手,遂对绿鹦鹉道:“笑鹦!你好!”
说毕,就欲牵起曲剑舟,尽速离去!
陡听曲剑舟叫道:“白哥哥!这鸟儿会说话,多可爱,你捉来给我玩好吗?”
竺瑞青心道:“你想要,我还想要呢!只是谈何容易!”遂劝道:“小舟,这鸟儿已有主人,往后白哥哥再另外捉一只给你玩!”
曲剑舟道:“不要!不要!我要这只!我要这只!”
叫着,叫着,蓦地小手一扬,一粒石子,直朝凌空盘旋的绿鹦鹉射去!
绿鹦鹉咯咯一叫,似笑非笑的,非但不避,反迎着石子亮翅一扑,石子顿时反弹而回,其势较去时更为快捷的朝曲剑舟迎面击落!
曲剑舟那想到这只扁毛畜生如此刁钻,一时闪避不及,竟被那石子擦耳而过,火辣辣的好不恼火!
倏地,一声大喝,双掌齐扬,一粒粒石子连环击出!
竺瑞青忙喝斥,曲剑舟那里肯听,正当其时,蓦听一声娇叱:“你敢伤我笑鹦!”
接着银光绸带一闪,直朝曲剑舟卷来。
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将曲剑舟抓住带过一旁,回首看时,见来的竟是笑女一人,却不见那两个老怪物,心中暗奇,就凭她,也能将小黑子吓得“哇哇”怪叫?
却听那笑女格格娇笑道:“原来你还没死,今天就叫你见识见识我笑女的厉害。”
随着笑声银绸带盘空飞舞,疾卷而至!
竺瑞青一晃肩,平飘丈余,叫道:“笑姑娘,我和你远日无寃,近日无仇,不战也罢!”
他并非畏惧对方,而是对那两个老怪物不无忌惮,惟恐二人隐身暗中!
笑女媚眼一笑道:“无寃无仇,又有何妨!捉住你最少也可以换个十箱珠宝,或许还值得更多,与你无干,与我可是大大的有利!”
说毕,银绸带二次挥卷,拦腰缠至。
竺瑞青一听大怒,这真是自私自利的龌龊卑鄙小人,竟视别人生命於不顾,只为自己的财富打算,实令人齿冷。
竺瑞青虽然恼怒万分,但他仍然强行抑制住,晃身退出半丈,叫道:“笑姑娘,你若想要宝物,在下也有,我这宝物,价值连城,别说十箱珠宝,纵然百箱珠宝,也难值其一,你想要吗?”
笑姑娘一听,当场住手,笑道:“为什么不要,不过,究竟是什么宝物,拿来我笑女看看!”
竺瑞青道:“给姑娘看看,自无不可,不过,得有条件!”
笑女道:“什么条件?”
竺瑞青道:“换取姑娘的项上粉头!”
笑女道:“只要确是价值连城的罕世异宝,项上人头,姑娘也愿………”
仓卒间,她似没体会过来,语至此方知受愚弄,不禁勃然大怒,娇声叱道:“你这该死的家伙,莫是吃了豹胆熊心,竟敢调侃木姑娘,今天要不抽你的筋,剥你的皮,难消本姑娘心头火恨!”
语音未毕,绸带猛挥,疾扫而至。
竺瑞青久久未见二老现身,心知二老未曾同来,遂朗声一笑,探怀撤出“铁血旗”,顺手一抖一挥,血影射处,已将银绸带荡飞。
笑女一声惊“哦!”叫道:“原来你就是新近名震武林的南宫门下,小铁血旗!”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正是区区在下,难得姑娘也有个耳闻!”
笑女一怔,笑容顿敛道:“为什么不早说呢,早知道是你,我也不要你哭啦!”
竺瑞青纵声大笑道:“现在告诉你也不为晚,纵然你一切条件颠倒过来,我也不会娶你为妻的!你尽管放心!”
笑女眉头一蹙,道:“为什么?”
竺瑞青道:“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我不能娶一个毫无爱情的人做妻子,我也不能与一个没有情爱的人厮守终身!”
笑女仰眉一扬,媚眼送俏,道:“我笑女怎能没有爱,我可以将我全部的爱都送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愿意,连我的身子也可任君为所欲为!”
她说时,俏脸甜笑盈盈,大胆至极,竟无丝毫羞耻之态!
竺瑞青反被她说得俊脸一红,不禁“呸”了一声道:“我也不愿用言语来污辱你,不过我可以规劝你一些话,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情,也不懂什么叫做爱,你也从没体味到什么是痛苦,更不知幸福是怎么会事,你满脑中尽是俗不耐的“金银珠宝!””
如若你要想得到个如意邓君,寻求真正的幸福,必须抛除一切错误观念,学习怎样去关心别人,体贴别人!帮助别人,爱护别人!
要知道爱的力量,是凌盖一切的,它最能引发一个人潜在的美质,它能令人产生信仰之心,清除抗拒之念,它能合怨愤平复,能使顽强得解;当你能体会做到这一切时,你方能从中获得你所要的。
姑娘!欲得真幸福,不是扩张财富,而是缩减私欲,没有尝过人生苦酒的人,是体会不出幸福的滋味的。
你假如不做到这一点,你将永不知什么叫快乐,幸福的生活也不会临到你的身上!”
竺瑞青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至此,终於停止了,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兴致,竟使他大发议论,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话,然而,这其中都也不无至理名言,说得合情合理,头头是道。
笑女自小被婆婆与爹爹,娇纵惯养,溺爱成性,虽如此,却也不免为竺瑞青的一席话,震荡了她少女的心湖!
引发了她潜在的美质,也同时唤醒了她沉溺於无知的灵魂,竟使她深深感动,顿时陷於苦思中!
竺瑞青见她凝神沉思,心知其已然受到感动,若能凭他这一席话,而拯救了一个无知而可怜的女子,那真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不过,也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他不再出声打扰,间首探视身后的小黑子,见他仍然惊恐万状,瑟缩的蹲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凝视半空。
竺瑞青仰首一瞥,原来竟是那只绿鹦鹉。
至此他方悟到,小黑子原来怕的是这只鸟儿,只不知他怕的原因何在?
再看那童子曲剑舟,却见他也一样的凝视着盘旋半空的绿鹦鹉,只是二人的心事各有不同,竺瑞青心道:“你别想这鸟儿想痴了,那可害人不浅!”
忽听笑女幽幽一叹,道:“我一时也想不明白,我还得回去好好的想想,不过,你既然说爱是如此伟大,你为什么不可以将你的爱分一点给我呢?或许我会因你的爱,而转变成另一个人,这岂不是好?”
竺瑞青闻言一惊,万料不到对方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来。
掉首一瞥,笑女满脸迷惑,神色凄然,美目中深情款款,凝视住他,与前确是判若两人,脑中电似的一转,忙答道:“我的爱并不是不能给你,不过,你必须先懂得爱人,方能接受别人的爱,你还是先回去想一想,认清了爱后,方能谈其他!”
笑女微微一笑,道:“好!我就听你的话,笑鹦!回去吧!”
说着,朝竺瑞青一扬手,飞纵而去!
竺瑞青望着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想到只凭一席话,就轻易的将这笑女打发走了!
回首见小黑子已然立起,正望着他傻笑,遂问道:“小黑子!你怎么会怕那鸟儿!”
小黑子一扁嘴,道:“它!它!它啄我眼睛!”
竺瑞青心想,不错,小黑子一身刀枪不入,唯有这一对眼睛最为脆弱,绿鹦鹉异种灵鸟,袭敌时啄爪齐施,袭人双眼,确是防不胜防!难怪他怕成这个样子!
三人寻了些食物填饱五脏庙后,竺瑞青立即领着二人,择一高峰,纵上峰巅,极目远眺,寻找采虹姑娘的下落!
此刻,他倒不耽心采虹姑娘会遇险,只耽心萍儿身上伤势,不知如何?
可是,放眼崇山峻岭,层峦叠幛,千岩竞秀,怪石嶙峋,那里去寻找采虹姑娘的影子!
他多么希望这时能听到那鸟云盖雪宝马的嘶叫之声,也好寻声追寻,偏偏那马儿此刻就是不叫!
眼看日巳西坠,山中暮色渐起,他心中更是忧烦不堪!
忽听曲剑舟叫道:“白哥哥,那鸟儿又飞回来了!”
竺瑞青循着曲剑舟指处望去,果见一点绿影电射而至,他心中虽惊奇曲剑舟目力之强,可是,紧随着那绿影飞奔而来的两条人影。
更使他吃惊不已,因为他已认出来的正是那两个老怪物。
眼看二人如两缕轻烟般,疾飘而至,已意识到内中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