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形迹甚是亲密。
在旁人眼里,或许会把这一对少年男女,当作是新婚不久的两小口子!
南振岳心中有事,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第一、东海龙王曾经一再叮嘱,叫他不可“打草惊蛇”,那里知道无巧;不巧,一下就
遇上宫姨娘,暴露子身份,如今一路跟着她准备单独进入虎窟里去。
第二、东海龙王临行时交给他的一张密柬,上面不但记载的是帮中最机密的暗号,而且
还有各地联络之处,龙门帮势力,遍及长江流域,到处都有他们开设的店铺,可以传递消
息。
但南振岳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路头不熟,这一路行来,根本不知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何
况又有宫姨娘在旁,无形之中,行动受了监视。
只是他艺高胆大,心想:既然无法传递消息,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已经随着宫姨娘走
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就不以为意。
两人匆匆吃毕,继续上车赶路。
南振岳经过这一夜半天的时间,和宫姨娘倒也谈得极熟了,渐渐他对宫姨娘的观感,也
有了转变。
除了昨晚初见面时,她眼神狠毒,出手稍嫌毒辣,但处久了,觉得她为人却似乎不坏。
当然,这只是他江湖经验不足的看法罢了!
他几次藉机想探讯她们来历,宫如玉只是笑而不答,把话题岔开。
南振岳暗自好笑,你既然领我来了,到了地头,还怕不知道你们底细?傍晚时光,车子
行经之处,人烟渐稀,远山连绵,路面也高低不平,车身颠簸得甚是厉害。
宫如玉柳眉微皱,一手掀起帘子,探出头去,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赶车的傈悍大汉连忙回道:“这里是大沙坪,再过去叫做青山口。”
宫如玉沉唔一声,又道:“附近可有宿头吗?”
赶车的大汉听得一怔,忙道:“这一带,都是山村人家,宿头已经过去,小的该死……
因为大姑没有指示,只当是要连夜攒程。”
南振程听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你们这一问一答,想来只是为了要夤夜赶程,怕自
己提出打尖的话来,才故意错过宿头,作为借口而已!”
只听宫如玉冷哼一声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停车?”
赶车大汉连声应“是”,勒住马头。
宫如玉吩咐道:“替我打起帘子。”
赶车大汉抹着额上大汗,小心翼翼的卷起车帘。
宫如玉又道:“把缰绳给我。”
赶车大汉双手递过缰绳。
宫如玉接到手上,抬脸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赶车汉子脸色一变,恭身道:“小的不知道。”
宫如玉又道:“早晨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赶车大汉身上一颤,登时面如死灰,颤声道:“小……小的一句也没有听到,没
有……”
宫如玉道:“很好!”一抖手,鞭子挺得笔直,快若闪电,朝赶车大汉当胸点去!
南振岳坐在她右首,先前还不知她会向赶车的骤下杀手,睹状大惊,急忙伸手格去,口
中喝道:“你……”
宫如玉手上鞭子,虽被格的一歪,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只听一声闷哼,赶车大汉一个身
子,扑的往后倒去!
南振岳一跃下车,蹲到赶车大汉身边,那大汉已被宫如玉一鞭点中“心坎”死穴,气绝
而死。
这下直瞧得南振岳双目几乎冒出火涞,虎的站起身子,厉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宫如玉瞧他满脸怒容,不禁微微一怔,道:“你干么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南振岳怒道:“为了一点小事,你居然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下人,骤下毒手,你当真称得
上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宫如玉格格娇笑,道:“龙少侠,江湖上的事,你知道的还少,许多人,你不杀他,他
就会杀你。”
南振岳依然怒道:“对付敌人,你说的也许不错,但他是你手下赶车的人……”
宫如玉不待南振岳说完,接口道:“他死的并不冤枉,因为他是替你死的!”
南振岳愕然道:“你此话怎说?”
宫如玉忽然叹了口气道:“早晨你在我车中说的话,他自然全听到了,我给你解药,万
一他回去之后,露出口风,我还能活命吗?”
南振岳怔道:“你是杀人灭口?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宫如玉摇头道:“你不用多问,我是为了你……”
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好了,天也黑了,你快上车吧!”
南振岳嘿了一声,抽出长剑,就地挖了个土坑,把赶车大汉的尸体埋了。
这一耽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南振岳纵上车前的座位,从宫如玉手上接过马缰,回头
道:“我们该朝哪里走?”
宫如玉微微一笑,沉吟道:“再过去是青山口,这附近几十里,只怕找不到宿头了。”
南振岳没再作声,一抖缰绳,驾车前行,经过青山口,只是几家稀稀落落的草寮,山居
人家早已熄了灯火,自然无法投宿。
又赶了七八里路,前面左侧一处山林之间,似有灯光。
南振岳回头道:“姑娘可知前面是什么地方了?”
宫如玉听他叫自己“姑娘”,芳心禁不住一喜,抬眼望望,说道:“这条路,我晚上没
有走过,再过去,好像是塘头坑,那还在前面,这里就不知道了,既有人家,我们不如借宿
一宵再走。”
南振岳口中不说,心中暗暗哼道:“你既不认路,干么要对一个赶车的骤下毒手?”
带转缰绳,直向灯光奔去。
这段路,差不多也有两三里远,驰到林前,却是一片宅院!
灯光就是从院中透出!
这座大宅院,虽是一片平房,但四周围着一道高墙,两扇高大的黑漆大门,倒也颇为壮
观!
南振岳跳下车去,走到门前,伸手拍了几下。
大门开处,走出一个老苍头模样的人打量了南振岳一眼,瞧到门前还停了一辆马车,微
微一怔,没待南振岳开口,含笑点头道:“尊客想是错过了宿头?”
南振岳连忙拱手道:“正是如此,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老苍头又望了车上的宫如玉一眼,道:“尊客还有女眷?容老朽请示了少主人,再来迎
迓。”
南振岳拱手道:“那么有劳老丈。”
老苍头回身进去,没多一会。
只见从门内匆匆迎出一个黄衫青年,朝南振岳拱拱手道:“欢迎欢迎,兄台和宝眷快请
里面坐。”
南振岳举目瞧去,那黄衫青年,年约三十出头,人品长得相当俊逸,修眉星目,举止斯
文,似是一位读书之人,当下连忙还礼道:“惊扰兄台,心实不安。”
黄衫青年敞笑道:“那里那里,嘉客临门,兄弟欢迎还来不及呢!”
说着连连肃客。
南振岳、宫姨娘相偕进入庄院,在厅上落坐。
黄衫青年拍了一下手掌,回头道:“奉茶。”
堂后立时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银盘,分别送到两人面前,正待退下。
黄衫青年道:“替我吩咐厨下,赶快准备酒菜送来。”
青衣使女领命退下。
南振岳一拱手道:“在下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
黄衫青年答礼道:“兄弟杨文治,兄台呢?如何称呼?”
南振岳道:“在下姓龙,草字振南。”
杨文洽目光一转,朝宫如玉道:“这位是兄台……”
宫如玉不待南振岳开口,接着道:“他是我兄弟。”
杨文治道:“原来是贤姊弟,兄弟失敬。”
说话之时,那青衣使女已在厅上摆好三付杯筷,一会工夫,端上酒菜。
杨文治起身道:“贤姊弟宠临,山居简陋,准备不及,一些粗肴水酒,聊尽地主之谊,
只好请两位将就着用吧!”
南振南拱手道:“杨兄太客气了,在下姊弟夤夜打扰,心中已感不安,怎好再叨盛
馔?”
大家谦让了一番,分宾主落坐,青衣使女举壶替三人斟满了酒。
杨文治将酒杯一举,道:“野味山酿,贤姊弟请尝尝山野风味吧。”
说罢,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南振岳眼看桌上放着的七八盘菜肴,有熏山鸡,烤野兔,鹿脯,羊羔,和山上的鲜菰,
竹笋,不但熏的烤的,香味扑鼻,就是那些蔬菜,也清鲜异常,真个使人馋涎欲滴!
连忙也举起酒杯,和杨文治对干了杯。
杨文治目光一亮,大笑道:“原来龙兄也是海量,哈哈,酒逢知己干杯少,来,来兄弟
再敬龙兄一杯!”
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笑道:“此酒乃是寒庄自种高梁,和山后甘泉,配以八种名贵药
材,酿制而成,入口稍嫌味烈,但立即转为余甘,香留齿浃,龙兄可曾察觉?”
宫如玉目光冷峻,瞧了杨文治一眼。
南振岳因主人殷勤劝酒,又和他对干了一杯。
仔细品尝,果然余味芬芳,甘留齿牙,不由赞道:“果然好酒!”
青衣使女又替他斟满了酒,南振岳方要辞谢。
杨文治已经端起酒杯,又道:“龙兄仪表不俗,兄弟极思一表亲近,寒庄无以为敬,这
三杯酒,只是聊尽寸意,龙兄推却不得!”
南振岳道:“承蒙杨兄谬推知己,在下实在不善饮酒,只怕不胜酒力了。”
杨文治大笑道:“龙兄尽可放心,此酒后劲,并不厉害,但饮无妨。”
南振岳只觉盛意难却,只又把面前的酒干了。
杨文治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南振岳也只当主人生性好客,并不在意。
这三杯酒,到了肚中,先前,感觉有些头昏脑胀,过了一会,酒意渐渐消失,也就好
了,对主人后劲不烈之言,更是深信不疑。
两人纵声谈笑,宾主欢洽。
但杨文治的眼光,却不时的注意着南振岳的举止动静,渐渐他似乎有点坐立不安之状,
有意无意,偷偷的朝宫如玉望去。
宫如玉脸色冷峻,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杨文治更是如坐针毡,连额上也绽出汗来,不时举手拭着汗水。
饭后,下人们撤去杯筷。
杨文治才吁了口气,起身道:“龙兄姊弟两位,不是俗客,请到书房待茶。”
说着,当先引路,领着两人,进入书斋。
这间书房果然布置幽雅,玉轴牙签,琳琅满目。
槛外是一个小小庭院,左首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和一个石砌小池,两边放着不少盆栽
花木。
屋中四角,挂着四盏纱灯,此刻点上红烛,照得一室通明。
青衣使女替三人砌上香茗。
南振岳目光瞥过,瞧到案上放着一张七弦古琴,桐色斑剥,苍古可爱,不觉多看了一
眼。
杨文治微微一笑,说道:“龙兄,想必也雅好此道,这是寒家祖传之物,还值得一观
么?”
南振岳道:“惭愧得很,在下只是一个武人,对弹琴一道,十足是门外汉。”
杨文治大笑道:“龙兄客气,古人琴囊剑侠,原是随身之物,龙兄身佩长剑,正是少年
侠士,可惜兄弟不谙武事,但颇想一睹龙兄击剑之术。
不揣愚味,先替龙兄贤姊弟弹上一曲,以娱嘉宾,再看龙兄演剑,也正是抛砖引玉之
意!”
说到这里,便自坐了下来。
青衣使女连忙走近案前,在一只精致的古铜香炉中,热起一炉香来。
杨文治端身正坐,道了声:“兄弟献丑!”
手指一按一勾,发出“叮咚”清响!接着“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
琴声由缓转快,再由快转缓,当真是松间风入,石上流泉,清音悠扬,声韵柔和,薰风
解温,使人有随着琴音,悠然忘我之感!
炉中清烟,袅袅飘散,缕缕幽芳,直沁心脾!
宫如玉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支颐,敢情她也为琴声吸引,柳眉倏挑倏蹙,脸上神情,好
像甚是复杂。
南振岳似乎已被琴声所迷,闭着眼睛,正在静赏清韵!
不,他已经浑然入睡,头颅慢慢地垂了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余音袅袅……杨文治傲然一笑,朝宫如玉拱拱手道:“此人如何处理?
大姑乞示。”
宫如玉冷冷的道:“少庄主琴艺不凡,只是此人内功深湛,还须防他有诈。”
杨文治大笑道:“大姑放心,兄弟一阙‘迷神曲’,虽然仅得家伯三成火候,遇上定力
较深的人,还不易入迷,但一炉神香,只须闻上一点,纵使他铜铸铁浇,也非昏睡上六个时
辰不可!”
宫如玉冷笑道:“少庄主方才不是在酒中放了‘化功散’?”
杨文治道:“说来真是怪事,‘化功散’药力惊人,常人只须喝上一口,骨软筋酥,十
二个时辰之内,可说武功全失,这厮连喝三杯,竟会丝毫无事!因此兄弟只好再用‘迷神
香’—试……”
他说到这里,发现宫如玉脸情冷漠,似有不耐之色,连忙倏然住口。
宫如玉直等他住口不说,才抬手道:“先搜搜他身上。”
杨文治朝身旁侍立的青衣使女微微点头。
那青衣使女立即走了过去,在南振岳身上仔细搜索了一阵,摸出一封密柬,一面金牌,
另在他袖中取出一幅小小黄绫立轴,一并送到两人面前。
宫如玉取过密柬,只瞧了一眼,就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杨文治道:“这就是龙门帮各地分舵的名单了?”
宫如玉道:“这上面虽然只有湖南一部,但对我们来说,已经够了!”
随手取起立轴,一面又道:“龙门帮各地爪牙,列为极端机密,只有公孙敖和管全帮人
事的中坛坛主知道,为了这张名单,咱们……”
她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打开立轴,话还没说完,目光一瞥,瞧到黄绫上裱背的是一只白
纸剪成的手掌,掌心朝天,托着一座金色七级宝塔,脸上神色一变,口中忍不住惊啊出声!
杨文治道:“这是托塔天王的信符!”
宫如玉凝重的道:“奇怪,他身上怎会有总护法的信符?”
忽然起身道:“此事关系不小,我马上得向老太请示才好!”
杨文治立即朝青衣使女吩咐道:“快去挑一头灵鸽侍候!”
XXXXXX。
通城,地当湖北,湖南,和江西三省交界,东南为幕阜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