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夫人又道:“谷少侠今年贵庚多少了?”
谷飞云道:“二十。”全夫人笑意盎然道:“真巧,谷少侠和小女竟是同庚。”
逢自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道:“这倒似在相亲了!”
谷飞云道:“全夫人,在下今晨路过信阳,才听田管事说出贵府之事,本来天下之人,
同名同姓的人何止千百?只因为贵庄找上了在下,在下能不前来贵庄,说明白了,僻免被人
假冒姓名,嫁祸在下……”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说的,老身方才在屏后都听到了!”
谷飞云道:“这样就好,在下有一事之请,希望全夫人成全。”
全夫人目中闪过一丝喜色,含笑道:“谷少侠有什么事,只管请说。”
谷飞云抱抱拳道:“在下听说那贼子,曾在小姐妆台留下纸,书写下他的姓名,不知这
张字条,可否让在下瞧瞧?”
“当然可以。”
全夫人蔼然一笑,站起身道:“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谷少侠请随老身到后堂去坐。”
谷飞云只好跟着站起,逢自珍也跟着站了起来。
全夫人含笑回头道:“逢少侠且请在这里稍候。”
这话自是表示不欢迎逢自珍到后堂去了。
全耕德一直没有开门,这时忽然呵呵一笑道:“逢少侠请用茶,咱们就在这里聊聊好
了。”
逢自珍心中暗道:“这全夫人笑得有些暖昧,莫非有什么诡计不成?”
后堂,陈设颇为精雅。
丫环送茶之后,又端上四式精美细点。
全夫人简直把谷飞云视同娇客,只是笑意盎然的殷勤劝食。
谷飞云喝了口茶,就望着全夫人道:“夫人……”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别急,老身已经叫人去拿了。”
不多一会,只听环佩丁冬,一个面垂轻纱的玫红衣裙少女,一手扶在小丫环肩头,低垂
额头,从堂后走了出来。
这少女虽然面上蒙着轻纱,但脸型隐约,眉目依稀,都可以显示出美丽的轮廊来,尤其
身材苗条,肥瘦适度,十足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
全夫人脸含慈笑,说道:“依云,来,这位就是谷飞云谷少侠。”接着又指了指玫红衣
裙少女,朗谷飞云含笑道:“她就是小女依云。”
谷飞云为了礼貌,只好站起身拱拱手道:“全小姐好。”
全依云一双盈盈眼光透过蒙面轻纱,盯着谷飞云看了一眼,颤声说道:“娘,他不是那
个贼子……”
声咽而怨,双手掩面,转身欲走。
全夫人慌忙一把挽住她手臂,一手拍着她肩膀,柔声安慰着道:“乖女儿,你且坐下
来,娘知道他不是那个恶贼,但他却是真的谷飞云……”
全依云咽声道:“他是真的谷飞云与我何关?女儿要找的是那个贼子,女儿一定要手刃
恶贼,把他碎尸万段!”
全夫人拉着女儿在身旁坐下,一面含笑道:“依云,你干么戴着面纱,快取下来!”
全依云娇急的道:“娘……”
全夫人笑了笑道:“谷少侠又不是外人,你……”
全依云倏地站起,说道:“娘,女儿有些不舒服,要上楼去休息了。”
说完,扶着小丫环急步行去。
全夫人轻轻“唉”了一声,歉然道:“小女任性惯了,谷少侠幸勿介意。”
谷飞云道:“夫人好说,小姐心情不好,这也怪不得她。”
全夫人抬眼望着谷飞云,徐徐说道:“谷少侠,老身有一件事奉恳,不知少侠能不能成
全。”
谷飞云道:“夫人言重,有什么事只要在下可以办得到的,自当尽力而为。”
全夫人喜道:“谷少侠这是答应了?”
谷飞云问道:“在下先想知道全夫人说的究竟是何事?”
全夫人含笑道:“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谷少侠只要点个头就成了。”
谷飞云攒了下眉,正容道:“请全夫人还是明说的好。”
全夫人点点头,双目望着谷飞云,流露出慈蔼和诚恳的神色,说道:“小女依云,今年
二十岁了,尚未字人,多少富家子弟前来求亲,都因她一向眼界高,她爹和老身拗不过她,
也就只好随她了……”
顿了一顿,接着道:“不料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对小女来说,真是莫大的打
击,昨晚到今晨,小女几次求死求活,老身只此一女,真不知怎么才好……”
说到伤心之处,忍不住流出两行泪水!
谷飞云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全夫人用手帕擦着泪水,一面续道:“总算老天见怜,谷少侠毅然肯来,在少侠来说,
虽是为了澄清清白,但也可以说是上苍的安排,如果小女昨晚没有这场磨难,少侠也断不会
到寒舍来的了……”
谷飞云依然没有开口。
全夫人接下去道:“方才小女脸上虽然蒙着轻纱,但少侠总可以隐约看到一点轮廊,就
算不能像古人说的沉鱼落雁,但也足可当得如花似玉这四个字,少侠尚未成亲,如果不嫌弃
的话,小女得以奉侍君子,这场事情,也就能够圆满的得到解决了,不知少侠心意如何?”
谷飞云听得给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想到突如其来的事,一时不觉嗫嚅的道:“夫人……
这个……在下……”
全夫人不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少侠这是同意了,本来嘛,少侠名叫飞云,小女却
叫依云,注定小女终身是要靠少侠的了。”
她越说越高兴,接着喜孜孜的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老身这就去告诉庄主,让他高
兴高兴,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给你们两小口子完婚,也可以了却愚夫妇一桩心愿。”
谷飞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拱拱手,正容道:“承蒙夫人厚爱,只是在下实在恕难从
命……”
“少侠方才不是答应了?”
全夫人怔怔的道:“怎么又翻悔了呢?”
谷飞云道:“在下方才并没答应夫人所提婚事。”
全夫人目光紧盯着他说道:“这是一件双方都好的事,少侠年纪也不小了,成了亲,咱
们只有这个女儿,今后全家庄诺大的产业,等于就是你的了,少侠也就用不着终年流浪江
湖……”
谷飞云道:“夫人原谅,在下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全夫人脸上微有愠色,说道:“少侠是嫌小女昨晚遭人强暴……”
谷飞云连连摇手道:“夫人不可误会,在下决无此意。”
全夫人又道:“那么少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谷飞云诚恳的道:“不瞒夫人说,在下自小由家师扶养长大,直到最近,才知双亲尚在
人世,只是不知下落,在下身为人子,天涯海角,务必找到两位老人家……”
全夫人笑了,接着道:“少侠一番孝心,甚为难得,这事容易,少侠成亲之后,咱们庄
里多派些人手,南七北六,到处去查访,老身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令尊令堂,那时把他们接
到庄上来住,你们两夫妇晨昏定省,不是可以尽你人子的孝心吗?”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在下真是抱歉,告
辞……”
全夫人也站了起来,叫道:“谷少侠!”
这时,屏后响起了全依云凄苦的声音叫道:“娘,随他去吧,不用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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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东风传奇》
第 九 章
谷飞云、逢自珍离开全家庄,已经快近响午,两匹马驰出十来里路,老远就看到路旁柳
林间高挑着酒帘。
逢自珍扬鞭朝前一指,说道:“谷大哥,咱们到前面打尖去。”
两人在柳荫间下马,拴好马匹,走入路边的小酒店,找了一张板桌坐下,一名伙计送上
两杯茶,两人要了两碗面,伙计退出之后。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着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时候
丈母娘早就吩咐厨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来招待娇客了,小弟我自然成为陪客,
还用得到在这路边小酒店里吃面吗?”
谷飞云笑道:“逢兄……”
“唉,慢点!”
逢自珍伸出手来,掌心朝谷飞面前摇了摇,说道:“小弟口口声声的叫着你大哥,你还
叫我逢兄,这不是见外了吗?”
“对了!”谷飞云笑着道:“咱们是结义兄弟,我是大哥,就该叫你兄弟才对!”
逢自珍脸色微红,偏头道:“怎么?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吗?”
“配!配!”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愚兄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只
是……”
逢自珍问道:“只是什么?”
谷飞云道:“咱们既是结义兄弟,就该真的磕头才成,所谓撮土为香,八拜结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实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小弟,小弟心
里永远有你这个大哥就够了,何用形式?”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来,咱们以茶代酒,结为口盟兄弟,干杯!”
两人同时举起茶杯,一口喝干。
也同时叫了声:“大哥!”
“贤弟!”
逢自珍脸上浮现出不胜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
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呢?”
谷飞云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应那门亲事吗?我因为天涯海角,尚不知双亲下
落,所以不答应的,其实那全小姐确实长得如花似玉,和贤弟你倒是一对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
逢自珍玉脸泛红,说道:“大哥,你坏……”
正好伙计送上面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
逢自珍却把自己一碗面,朝谷飞云面前推了过去,说道:“大哥,我吃不下这么大一
碗,你分一半过去好不好?”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飞云道:“好吧!”
他果然把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内,一面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点去嘛!”
谷飞云道:“这一点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
逢自珍用筷挑着,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飞云看着他道:“大概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摇摇头道:“不是的,我食量本来就不大,这时候好像不很饿,所以就吃不下
了。”
谷飞云道:“就因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会这样单薄。”
付过帐,两人跨上马匹,继续上路。
逢自珍问道:“大哥,我们去哪里呢?“谷飞云问道:“贤弟知不知道西峰山庄在哪
里?”
“西峰山庄就在大别山西峰坳。”
逢自珍偏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大哥要去西峰山庄作甚?”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我从桐柏山下来,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更谈不上和人结怨了,有
之,那就是西峰山庄的项中英,他败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以挑选了和少林有渊源的开碑
手全耕德的女儿,有意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企图嫁祸于我,这个武林败类,我非废了
他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单人匹马要去闯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西峰山庄闯不得吗?”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
逢自珍急道:“项中英的爹,叫做项继楚,人称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头不小,项中英
是他二儿子,项继楚和黑白两道的人都有交情。西峰山庄卧虎藏龙,他两个儿子,拜在两位
异派高人门下,大儿子项中豪的师父是天机子,二儿子项中英的师父是羊角道人,这两人一
身武功,都是高不可测……”
“哈哈!”
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天机子我没见过,羊角道人却也不过尔尔……”
话声未落,突觉迎面吹来的风,似有一股寒气直袭骨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同
时身上也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觉!
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气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头问道:“兄
弟,你是否感觉到天气很冷?”
逢自珍听得一怔,说道:“天气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刚才风吹来有些冷,没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谷飞云道:“我没事,不用休息。”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坐在马上,迎面吹来的风,一阵又一阵,生似透过衣衫,一直
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颤。
先前还能勉强支持,后来愈来愈冷,几乎支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路支撑了下
去。
现在太阳渐渐偏西,但离罗山还有二十来里。
谷飞云冷得浑身发抖,在马上几乎坐不稳了,心知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勒住马缰,口中
叫道:“兄弟,我……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听得吃了一惊,急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怎不早说?”
谷飞云道:“我觉得好冷……”
逢自珍在说话之时,已经抢先一跃下马,过来拢住大哥的马头,眼看大哥嘴唇发紫,身
子颤抖得很厉害,心头更是发慌,目光左顾右盼,焦急的道:“这怎么办,这里前不靠村,
后不靠店……哦,那边松林间,好像有一户人家,大哥,你坐稳了,咱们找他们去打个商
量。”
他一手拢着大哥的马头,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着右首松
林间走去。
这片松林间有着一条石砌的小路,只是丛草杂生,好像已有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小径尽头,果然有一座屋宇!
那是一座破庙,上面一方横匾,写着“三官堂”三个大字还可辨认,敞开着两扇破损的
大门,一眼望到里面也已破损不堪,显然已经久无香火,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比没有
好。
逢自珍牵着两匹马,走入大门,先把自己的马匹放开,然后拢着大哥的马头,越过了天
井,走近阶前,说道:“大哥,我扶你下来。”
他扶着大哥走上大殿,找到—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