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也跟着越城而出。
南门外地势辽阔,是一片空田,中间有一条泥路,两边草长过人。
前面三人一直奔行了十来里路,才看到前面路旁有一棵覆盖如伞的大镕树,树下负手站
着一个人。
钟豪等三人老远就看到了,奔进大树两三丈远,就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谷飞云也一下隐入草丛之中,远远的绕了过去。
树下那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
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道:“天机门下孔必显、项中豪和毒手郎中秦大山,朋友是哪一门
派的高人?”
谷飞云听得暗道:“原来那大师兄叫做孔必显,钟豪却是项中豪,天机门下不知是哪一
门下,不知是什么门派?哦,项中豪,莫非是项中英的哥哥?”
“哈哈!”大镕树上响起一声大笑,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在三人面前,打了个稽首道:
“来的怎么会是三位?”
项中豪同样一怔道:“怎么会是道长?”
原来从树上飞下来的,正是羊用道人。
谷飞云心里登时明白了,羊角道人掳走二女,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羊角道人道:“贫道掳来谷飞云两个义弟,是要谷飞云前来赴约的,不想却惊动了
大公子三位。”
项中豪奇道:“道长没把谷飞云掳来吗?”
羊角道人道:“贫道若是擒到了谷飞云,何用再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掳来?”
“会是两个丫头?”
项中豪惊奇的道:“不对,谷飞云明明中了秦老哥的‘迷仙散’,怎会不见了呢?”
毒手郎中心中暗道:“难道进入房中,强逼自己交出‘迷仙散’解药的会是谷飞云,难
道他不畏‘迷仙散’,哦,不错,那小子双手明明沾上了涂在药箱上的‘沾衣毒’,他居然
若无其事,如此看来,那小子果然是谷飞云了!”
这对他来说,是脸上无光的事,因此只是在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来。
大师兄孔必显沉吟道:“莫非谷飞云没中‘迷仙散’,给他跑了?”
羊角道人抬目问道:“大公子此来,就是为了对付谷飞云吗?”
这话,也正是谷飞云想知道的。
项中豪道:“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务必把谷飞云擒回去,因为随舍弟中英出来的四名庄
丁赶回去报告,舍弟被谷飞云用暗器打瞎眼睛,不知去向,家父极为震怒,非把谷飞云碎尸
万段不可!”
谷飞云暗暗哦了一声。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中英被他用暗器打瞎双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姓谷的小
子,贫道绝不会放过他的!”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目光四顾,说道:“这么看来,这小子可能也跟来了!”
孔必显道:“道长说得极是,是他故意震飞窗户,惊动咱们的,由此可见,他已暗中跟
随咱们来了。”
项中豪怒声道:“搜!”
孔必显摆了下手,然后朝羊角道人问道:“道长把两人藏在何处?”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在五里外江边一艘篷船之中。”
两人话声说得极轻,谷飞云隐身之处,相距较远,是以无法听到。
孔必显道:“走,只要两人在咱们手中,谷飞云就非就范不可!”
回头朝毒手郎中道:“秦老哥,咱们一走,这小子自会暗中跟着下来,现在就看你的
了。”
毒手郎中微微摇头道:“没用,这小子好像不畏剧毒,兄弟药箱上涂了沾衣毒,普通人
只要沾上少许,就会全身麻庳,这小子似乎并未中毒,还把箱内‘迷仙散’解药都取走了
哩!”
“会有这种事?”
孔必显道:“那好,反正有两个小妞在咱们手里,等他跟来,凭咱们这些人,还怕捉不
住他?那就走吧!”
话声一落,几人立即匆匆往北行去。谷飞云看他们一起往北行去,也就远远尾随下去。
就在他走了半里光景,两边草丛中同时闪出八个黑衣汉子,这八人身手相当敏捷,一路
跟在谷飞云身后,同样朝北首奔行而来。
五六里路程,自然不须多时,就已赶到江边。这里已是陆地尽头,面前横着一条大江,
江水滔滔,几乎一望无际。
岸边,果然停泊着一艘篷船,船上的人,敢情已经睡了,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
羊角道人走近船边,叫道:“徒儿,你们出来。”
船上有人应声道:“你两个徒弟睡着了,还没醒呢?”
羊角道人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问得好生奇怪!”
船上那人道:“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
羊角道人道:“你不是。”
船上那人也轻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也听出此人口气有异,一起围了过来。
这时谷飞云也早就赶到了,他仍隐身在草丛之中,一面暗道:“这人又是谁呢?”
羊角道人沉声道:“你给本真人上来。”
船上那人轻笑道:“你是羊角道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不过也唬不到人,上来就上
来。”
随着话声,果然从船尾蓬下钻出一个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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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东风传奇》
第十二章
这个人举止从容,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此时一手撩起长衫下摆,缓吞吞的举足跨上江
岸,右手拿一把竹柄摺扇,朝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指了指,笑道:“原来还有毒
手郎中和天机子的两位高徒,当真幸会。”
羊角道人等四人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人身材不高,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淡眉细眼,肤色白
净,说的是一口苏州话,看去举止斯文,越是如此,就越觉得令人莫测高深!
不,像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都算得是老江湖了,竟然不识此人来历,连听也没听说
过,但从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态看来,又决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羊角道人目光直注,问道:“朋友眼光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人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轻轻摇了两摇,含笑道:“说来见笑得很,在下是个
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是说出来了,四位也未必听过。”
他不肯说。
羊角道人嘿然道:“你躲在船中,把贫道两个小徒怎么了?”
青衫人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道:“二位令徒只不过是小睡片刻而已!”
羊角道人再也忍不住,口中尖喝一都:“你敢对本真人如此放肆!”
喝声中,右手拂尘已如春云乍展,直拂出去。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有话好说,火气何用如此大法?”
他口中轻描谈写,身形也极为从容,只是轻轻一侧,就避了开去。
羊角道人沉嘿一声,拂交左手,右掌当胸,正待推出!
“道长且慢!”
孔必显急忙一摆子,接着道:“这位朋友连万儿也不敢亮。道长出手,不但胜之不武,
也太以抬高了他的身份,不如由在下先会会他。”
话声一落,就迎着青衣人走去,说道:“来,阁下身手好像不弱,孔某先来领教领教如
何?”
青衫人手摇摺扇,微笑道:“天机子以剑法驰誉武林,他门下弟子自然精于剑击,阁下
只管亮剑好了。”
他虽在微笑说话,但口气极为托大,丝毫没把孔必显放在眼里。
孔必显心里不禁有气,冷然道:“阁下兵刃呢?”
青衫人摇着摺扇,呵呵一笑道:“在下就以这把摺扇,会会你的高招。”
他手中仅是一把极普通的竹骨纸扇,要用来和孔必显的百炼精钢长剑交锋,此人当真够
狂!
孔必显怒哼道:“休敢小觑孔某?”
青衫人笑道:“那倒不是,在下二三十年来,一直以这把摺扇随身,也会过不少高人,
天下之大,人上有人,在下更不敢小觑天下英雄,胜负之事,要交手后才知,阁下既要赐
招,那就请出手好了。”
“好,看剑!”
孔必显心头怒极,喝声甫出,右手急抡,身随剑进,洒出一片绵密剑光,仅此一招,已
可看出天机子门下首徒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哪知青衫人竟然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直等剑光逼近他身前一尺光景,右手摺扇一收,
倏地从剑光中穿入,扇头“拍”的一声敲在孔必显手背指骨之上!
这下痛得孔必显整条右臂骤然一麻,五指无力,长剑“当当”堕地,差幸他为人机警,
立即往后疾退出去五步之多!
再看青衫人却依然站立原地,手摇摺扇,面含微笑,并未追击过来,这下直把孔必显羞
得满脸通红,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同时也把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二人看得一怔,谁也没想到天机子首徒,竟然会在他手下
连一招都走不出。
青衫人举足轻蹴,把地上长剑挑起,朝孔必显飞来,一面含笑道:“阁下接住了,如果
不服气的话,尽管使来,咱们不妨再试上几招。”
孔必显一把抓住长剑,怒声喝道:“你……”
项中豪忙道:“大师兄不可中他激将之计,还是小弟上去试试。”
孔必显总究练剑多年,心知盛怒出手,乃是使剑的大忌,这就呛的一声返剑入匣,哼
道:“在下不慎失手,自有师弟代我出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师弟小心,此人招式怪
异,不可逞强。”
项中豪道:“小弟知道。”
举步走上,随手掣出长剑,抬目道:“在下领教。”
青衫人依然轻摇摺扇,看着他,点点头道:“西峰山庄的项大公子,很好,你只管发剑
好了。”
项中豪长剑当胸直竖,说道:“有僭。”
左足胯进,身形倏地左转,一下旋到对方右首,剑势乍发,一道剑光射向对方右腰。这
一记“回马发枪”,身形飞旋,快到无以复加。
青衫人不慌不忙,跟着他身后右旋,这回连摺扇也并未收起,只是随着转身之势,右手
扇面朝下覆下,一下就把项中豪刺去的长剑压住。不,他压住长剑,身形并未停住,依然继
续向右旋去。
项中豪长剑被他摺扇扇面压住,照说应该立即抽了回去,怎知对方扇面上似有极大吸
力,怎么也抽不问来,对方身形继续右旋,你就不得不跟着他向前俯冲过去。
直等青衫人转了一圈,脚下倏然而住,口中喝了一声:“去吧!”
摺扇一松,项中豪再也站立不住,往前冲出数步,摔扑下去,跌了个狗吃屎。
青衫人依然站在原地,分毫没有移动,脸上也依然含着微笑,目光徐徐从羊角道人毒手
郎中面上扫过,说道:“二位大概也想试试了?”
“豁”他把摺扇一收,插到束腰带上,空着双手,续道:“在下久闻羊角道人‘子午阴
掌’,武林中罕有人敢接,毒手郎中左手练成‘毒沙掌’,更是剧毒无比,二位如有兴趣,
不妨一起下场,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掌’的厉害。”
这话说得更狂,毒手郎中秦大山虽是以行医走江湖,但擅于用毒,尤其左手练成“毒沙
掌”,无人敢和他对掌,武功自是不弱!
羊角道人成名数十年,更是一流高手之列,不然,西峰山庄庄主素有白面霸王之称的项
继楚,以一方霸主之尊,也不会令次子中英拜羊角道人为师了,他上次败在谷飞云手下,真
可以说是阴沟里翻船,冤枉之至!
如今青衫人居然说出要他和毒手郎中联手同上的话来。这岂不令他无比难堪,一时怒恼
已极,尖笑一声道:“不用,施主有此豪情,贫道十分钦佩,至于要贫道和秦道兄联手一
节,且等施主胜了贫道一招半式,再说不迟。”
毒手郎中也觉得对方太以过份,接口道:“道长,还是让在下先向这位朋友领教……”
“不用。”羊角道人深沉笑退:“道兄不妨暂作旁观,俟贫道接不下来,道兄再出手可
也。”
他把拂尘插到背后,朝青衫人森然一笑道:“咱们就徒手走上几招,施主请吧!”
青衫人意态自如,潇洒的道:“这是在下向道长讨教,自该由道长先请。”
羊角道人已知此人来者不善,既敢口发狂言,自非易与,何况方才他只在一招之间,连
败孔必显、项中豪二人,自己竟然会看不出他的奇妙之处,因此丝毫不敢小觑了他,闻言呵
呵一笑道:“好,好,贫道那就占先了。”
说话声中,左足跨上,右手抬处,五指下垂,用手背轻飘飘的朝前拂出。
这一拂,看去缓吞吞的,表示了长者的风度,不想占青衫人的便宜,实则中含四五个变
化,只要对方一出手,立可变招,成为杀着。
青衫人口中虽然说着要见识见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和毒手郎中的“毒沙掌”,但
心中也未尝不知厉害,因此羊角道人反手拂出,他立即身形飞旋,一下向左旋出,拧身发
掌,双掌一前一后,相继拍出。
羊角道人有意试试对方内力,同样一个拧身,不退反进,同样双手疾发,一前一后朝前
迎去。
这一下双方一来一去势道均急,说什么也会碰上了,但青衫人就在双方掌势要接未接之
势,身如轻烟,一下从羊角道人右侧闪出,左手在闪出之际,横拍羊角道人右肩。
羊角道人反应也不慢,右肩一沉,右手一记“龙尾挥风”,向右后方挥去。两人身形也
同时岔了开去。
谷飞云隐身草丛,正看得出神,忽然发觉有人欺近,心中警兆慌生,只见一个小巧身
形,已经一下钻到自己身边。
一时之间几乎连人影都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谷大哥,
是我!”
谷飞云定睛看去,原来竟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是你,我正愁一个人应付不了
呢,你赶来帮我的?”
珠儿咭的笑道:“我是奉命救人来的,你的两个结义妹子!”
谷飞云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还没开口,珠儿已经接着道:“这人姓束,心计武功都很厉
害,他是为你来的,所以你最好不露面。”
谷飞云道:“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珠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接着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