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飞云点头道:“他不但谈吐不俗,读过不少书,就是一身所学也相当高明呢!”
冯小珍问道:“大哥怎么看出来的?”
谷飞云笑道:“他陪我上下峻岭,一直和我并肩而行,走得不疾不徐,也不见他有半点
喘息,这一路和我交谈着,如果内功较差能办得到吗?”
冯小珍道:“但我和二哥也没喘气啊!”
谷飞云笑道:“你们在紫云岩练了五个月的功,已经今非昔比,哪能和一般练武的人相
提并论?”
冯小珍道:“他是七师弟.难道会比他五师兄还高明?”
谷飞云道:“三弟,你真是小看了华山派,人家屹立武林,号称四大剑派,灵敏百年
来,历久不衰,自然有他们的长处。你在第二招就胜了那位道长,并不是他剑法不济,老实
说他在功力方面胜你甚多,只是你使的剑法身法,出自师母,使他无所适应,如果你使的是
从前的剑法,十招之内必败无疑,所以他才会说接得下他十招,就放我们下山,他原本是有
必胜把握的。”
荆月姑道:“大哥说的不错,师父也说,我们内力尚浅,下山之后还要勤加练习,不
然,遇上真正高手,还会吃亏的。”
冯小珍道:“好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练功了。”
荆月姑跟着站起,说道:“大哥,明天见。”
两人退出房去,谷飞云起身闩上房门,脱下长衫,一口吹熄灯火,就在床上盘膝坐定,
运起功来。
谷飞云自从在桐柏山望仙观练成“太清心法”,每天晚上都是坐着练功,从不躺下睡
觉,现在练成了“紫气神功”,自然更上层楼,一经跌坐,就能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时间渐渐接近二更,突然,南首窗下,响起极轻的弹指之声。
谷飞云缓缓睁开眼,只听窗外有人轻声叫道:“谷飞云,你出来。”
谷飞云迅速跨下床,披上长衫,一手拿起长剑,轻轻开启房门,走出长廊,瞥见南首墙
头似有人影一闪而没,这就长身掠起,一下纵身飞上墙头,凝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已在十
数丈外,凌空飞跃,朝西掠去,也就施展轻功,一路跟踪下去。
不过一会工夫,就已飞出下院围墙,那人影依然一路飞掠,去势极快,以目前谷飞云的
轻功来说,要想追上他也并非难事,但为了要看看此人把自己引出来究竟有何目的?是以只
使出五六成功力,和对方保持了十来丈距离,一直跟在那人身后,并没有迫近上去。
现在一前一后两条人影穿出松林,(镇狱宫下院是在一处山谷之中,这是向外的唯一通
路)前面那条人影依然没有稍停,循着一条山径奔掠如飞。谷飞云也不即不离的跟了下去,
依然和他保持了十来丈的距离。
片刻工夫,已来到一处荒僻山坳间,前面那条人影奔到一棵大树下,忽然刹住身,转过
身来,这自然是要在这里和谷飞云见面了。
谷飞云和他只差了十来丈距离,自然来得很快,就在那人转过身来之际,也已到了他面
前,停住身形。
那人朝谷飞云笑了笑道:“少侠想不到会是贫道吧?”
原来他正是华山七真的长真子。
黑夜之中,谷飞云目若明星,含笑道:“在下早已看到是道兄了。”
长真子微微一怔,又道:“那么谷少侠可知贫道约你到这里来,是什么事呢?”
谷飞云看着他,问道:“在下正想请教?”
长真子被他看得微感不安,勉强笑道:“贫道不是说过,有机会想见识见识谷少侠的身
手,此处即是白天,也很少有人会来,正好让贫道开开眼界。”
谷飞云笑道:“原来道兄还一直记着三弟那句话.其实……”
长真子不待他说下去,连忙摇手,笑道:“贫道和谷少侠一见如故,才约谷少侠出来
的,谷少侠不用再推辞了,贫道只是为了开开眼界而已。”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举了举手中铁扇,又道:“谷少侠长剑不是带来了吗,贫道想以手
中铁扇讨教几招,我们只是友谊赛,大家点到为止,谷少侠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谷飞云看他说的坦诚,自是不好再推辞了,这就爽朗地道:“道兄既然一定要在下献
丑,在下只有奉陪了。”
长真子轻笑道:“多谢谷少侠,那就请亮剑吧!”
他虽已四十出头,但皮肤白皙,身材较瘦,看去依然英俊潇洒,尤其打开折扇,轻轻扇
着,这份模样倒有几分像王孙公子一般。
谷飞云看得心头突然一动,他和束无忌动过几次手,还有张少轩、秦剑秋在和人动手之
前,不是也和他一样,使人有一种洒脱悠闲之感?他莫非……
长真子看他望着自己出神,心头也不期暗暗一跳,眨动目光,轻声叫道:“谷少侠,你
怎么还不亮剑呢?”
谷飞云缓缓抽出长剑,抱胸而立,抬目笑道:“道兄请赐教了。”
长真子折扇随手划起,左足倏地跨上,口中说道:“贫道有僭了。”
一道半月形的扇光直划过来,身形轻轻一闪,忽然闪到了谷飞云右首,手腕一翻,迅速
带转扇势,变成了横扫,内劲嘶然,从扇面涌出。
谷飞云在他欺到右首之时,身子跟着斜转过去,直竖的长剑用剑脊朝他横扫而来的扇面
上压下。
这一招并无招式,只因自己此剑削铁如泥,怕削毁了对方的扇子,才改用剑脊的。
哪知人影一闪,长真子忽然不见,不,一缕劲风朝自己身后右肩射来。
谷飞云心头一怔,急忙施展“剑遁身法”身形轻旋,避敌还击,刷的一剑斜划出去,这
旋过身去,剑光也正好朝长真子追击过去。
长真子肩头轻轻一摆,就让过剑势,铁扇早已收拢乘势点了过去。谷飞云看他施展的身
法,果然和束无忌一般无二,心中更加明白过来。
老实说,方才还未交手之际,长真子折扇轻摇的神态,早已使谷飞云生了疑,所以一直
没有展露自己所学,只是随手肆应,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花样?
长真子展开身法,谷飞云也展开了身法,这一来,两人身形交互闪动游走,两件兵刃却
成了互相追逐的点缀品,好像只是虚相指点,根本谁也攻不到谁?长真子心头暗暗称奇,忖
道:“师父‘灵飞步法’乃是师门独一无二的身法,谷飞云使的又是什么身法呢?居然和师
门绝技异曲同工,难分上下?”
谷飞云那天和束无忌交手,时间不多,只看到他几个动作,今晚和长真子交手,是存心
要看看他有何伎俩?何况当日和束无忌交手之时,和今晚的谷飞云,在武学造诣上已有不可
同日而语。
今晚他和长真子交手,等于是猫戏老鼠,毫不费力就能应付裕如,所以有时间默默的看
清楚长真子每一动作,心头却也暗暗惊异:“通天教门下光是这一套身法,用来对付各大门
派的高手,就可立于不败的地位了。”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已经交手了五十几个回台了。
不,其实不过是你使出的一招落了空,而我使出的一招也同样落了空,没有一个回合真
正的交过手。
两条人影交织之中,响起长真子的声音:“谷少侠请住手!”
谷飞云立即站停下来,含笑道:“道兄身法精妙,今晚开眼界的该是在下才对。”
长真子目光如星,摇摇头,笑道:“我们一见如故,谷少侠怎么又和贫道客气起来了
呢?”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方才这一场,只是互相施展特殊身法,没有真正交
手,现在贫道想和谷少侠约定,双方不准施展特殊身法,再较量一场,不知谷少侠意下如何
呢?”
谷飞云心中暗道:“不知他又要使什么花样了?”一面含笑地道:“道兄既然说出来
了,在下也只好奉陪了。”
“谢谢你。”
长真子笑了笑,又道:“不过贫道要换一件兵器了。”
他把铁骨折扇往腰间一插,回身走到大树根旁,俯身拾起一柄长剑,锵的一声掣剑在
手,朝谷飞云走来,说道:“贫道要使剑了,但仍是点到为止。”谷飞云登时想到这位长真
子,不知是不是他本人?
因为他外号铁扇子,应该擅长使扇,如今却舍扇使剑,这就证明了一件事,他使剑较使
扇更有把握,如果以此推测,那么他就不是真的长真子了。
长真子看他又望着自己怔怔出神,(这是第二次了)不觉微微垂下了头,一面轻声叫
道:“谷少侠,你怎么了?”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歉然道:“没……没什么?”
长真子目光中流露出异样神采,微笑道:“谷少侠是不是想起了意中人?”
谷飞云道:“道兄说笑了。”
“那为什么谷少侠突然之间想出了神?”
长真子目光斜睨,笑了笑,又道:“我们不谈这些,开始吧!”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开始,就请道兄先发招了。”
长真子长剑一领,口中喝了声:“谷少侠请!”
剑光飞闪,人随剑走,一下直欺而上,一片寒芒迎面飞洒而来。虽然只是第一剑,但他
在剑招上的功力,果然要比铁扇要强得多了。
谷飞云存心要看他今晚约自己出来,到底有什么预谋,自然不肯显露自己的武功,看他
挥剑攻来,也随手挥起长剑和他抢攻,只是并未使出什么剑法来。
以他目前的功力,纵然没有使出什么招式,依然可以随意施为,化解对方的招式,有时
也发剑还击,只是在运剑之时,也只用上了四五成力道,这样,正好和长真子打得旗鼓相
当,互有攻守,有时也会被长真子剑势逼退,有时也把长真子逼得后退不迭。
如果有人观战的话,定会被两人的剑光人影,看得目不暇接,认为两人棋逢敌手,相持
不下,一时很难分得出高下来。
转眼工夫,两人又已打了三十几招,不闻一点兵刃交接之声!这才是高手比剑,进退攻
拒,剑不相交,其实这是谷飞云尽是避免和对方兵刃接触,为的是不愿削断对方长剑而已。
长真子这套剑法,分明已不是华山派的剑法了,快捷轻灵之中,含蕴了浓重的杀气,几
乎每一招都是狠辣无比的杀着,但都被谷飞云轻易化解开去,只是剑招虽被化解,要想求胜
也并不容易。
长真子心中暗暗忖道:“方才双方施展身法,他并不比自己高明,现在自己和他已经打
出五十招,自己虽然看不出他的剑法路数,但也不见得强过自己多少,何以本教要把他列为
头号敌人呢?”
心中想着,飞快的击出三剑,果然又把谷飞运逼退了两步,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往后纵
出三步,口中叫道:“谷少侠请住手!”
谷飞云依言住手,站在原地,含笑问道:“道兄可是不想比了?”
长真子轻笑道:“因为……”
就在长真子倒纵出去之际,从大树上突然疾如飞鸟泻落两道人影,这两人一左一右相距
足有一丈光景。同时,正有一张巨网,快速的朝谷飞云当头罩落。
原来这两人是两名青袍道人,双手各持着巨网的一头,巨网罩落,两人手中握着的绳子
也立时收紧。
谷飞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来不及躲闪,一下就被巨网网个正着。
他艺高人胆大,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挥剑斩断巨网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就是要看看
长真子如何处置自己?不,也正好趁机探探长真子的口风。直到此时,他才大声道:“道
兄,你这是做什么?”
长真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说道:“贫道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要请谷少侠多多的原
谅。”谷飞云全身已被柔韧的巨网困住了,但他依然屹立不动,问道:“道兄奉命行事,究
竟是奉谁的命令?以在下想来,决不会是华山派掌门道长的。”
长真子一直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不用多问,总之,你出道江湖不久,
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谷飞云故意一怔,矍然道:“在下懂了,道兄原来是通天教的人!唉,在下还以为和道
兄真的一见如故,想不到……”
“想不到被我骗了?”
长真子脸有痛苦之色,抢着又道:“我……我没有骗你,我们本来可以做好朋友的,只
可惜你破坏了本教在少林、武当的两处大事,本教非把你缉拿回去不可,我……我……真的
无能为力……”
说话之时,他双目中竟然起了一阵雾水。
这一情形,应该可以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了。
谷飞云笑了笑,道:“好,在下相信道兄就是了。”
长真子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忽然有了坚毅之色,目光朝左右两名青袍道人看了一
眼,突然长剑疾挥,一下从两人咽喉划过,出剑快得如同闪电一般,两个青袍道人连哼也没
有哼出声,往后就倒。
这下连谷飞云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不由惊地道:“道兄,你这又是做什么?”
长真子已经俯下身去,低声道:“待我解开绳结,放你出来。”
谷飞云大笑道:“哈哈,道兄真以为区区一张网困得住在下吗?”
长真子急道:“这是人发、钢丝和桐油浸的麻绳混合结成的,你……”
谷飞云道:“道兄不信,且请退后三尺。”
长真子还没有解开绳结,闻言不信的直起身来,望着谷飞云道:“不信,你就试试,这
绳网连最锋利的刀剑也未必削得动它。”
说着,果然后退了三步。
谷飞云连剑也没使,双手突然向左右一张,紫气神功立时暴涨,但听一阵绷绷断裂之
声,困住他周身的巨网,在这刹那间,已经寸寸断落,谷飞云脸含微笑,举步跨出。
长真子失色道:“谷飞云,原来你方才是故意深藏不露的,算我救错了你。”
谷飞云拱拱手道:“道兄出手相救之情,在下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其实你这两个手下,
早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不杀他们也并不碍事。”
长真子冷冷地道:“好,你可以走了。”
谷飞云关切地问道:“那么道兄呢?”
长真子道:“你不用管我。”
谷飞云道:“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