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也看到陆碧梧了,所以我们要到这里来歇脚,就要好好计议计议,对方人手众多,
又有守山四老,我们只有两个人……”
只听有人应声道:
“算在下一个如何?”
谷飞云霍地站起,转身喝道:
“朋友是什么人?”
“当然是友非敌。”
随着话声,但见从梁上飞落一条人影,缓步走出了大殿,抱拳说道:“兄弟丁易,方才
多蒙兄台出手相助,这里多谢了。”
原来他就是假扮老婆子的那人。
谷飞云眼看这人约莫二十四五,生得面貌白皙,浓眉朗目,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脸含
微笑,甚是潇洒。一面连忙还礼道:“丁兄不用客气,小弟谷飞云,这是家父。”
丁易又朝谷清辉拱手道:
“谷伯父好。”
谷清辉道:
“丁老弟怎会潜入他们宅院去的?”
丁易道:
“在下是暗中尾随舍亲身后来的,觉得这座宅院,透着古怪,也许暗藏着一件武林阴谋,
但因时当深夜,前面宅院中人,均已入睡,只有厨房里还有两人,就改扮了那个老婆子。原
想等丫头们来的时候,可套问她们口风,那知这些丫头居然口风极紧,一句也套不出来,所
以只好冒险一探了。”
谷飞云问道:
“丁兄是乙道长的门下吗?”
丁易听得奇道:“谷兄如何知道的?”
“丁兄果然是乙道长的传人了。”
谷飞云喜道:
“小弟虽非乙道长门下,但乙道长有传艺之恩,我们算来也是同门了。”当下就把醉道
人领自己前去,跟老道长学习易容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丁易听得大喜,一把握位谷飞云的手,大笑道:“谷兄弟,咱们还是自己人,这真是太
好了。”
接着目光一注,问道:
“方才听谷伯父和你的口气,好像伯母的失踪,和这座宅院有关呢?”
谷飞云道:
“这座宅院的主人好像是陆碧梧,陆碧梧和家母是同门师姐妹,但她生性冷僻,一向和
家母不睦,她本是金母门下,忽然在这里出现,还自称西路总令主……”
丁易不待他说下去,忽然哦道:
“西路总令主,这就对了,紫柏宫、岐山、以及终南派的人也要赶来。其中只怕正在蕴
酿着某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正好和西路武林有关,所以称为西路总令主了。”
谷清辉唔了一声道:
“丁老弟说得不错,西路……那么他们还有东、南、北三路了,西路总令主之上,一定
还有一个头头,这么看来,他们规模不小,野心也不小,这人会是谁呢?
谷飞云矍然道: ”
“莫非又是通天教不成,他们阴谋颠覆少林、武当失败,颠覆华山派又告失败,还是不
肯死心,对了,陆碧梧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经不起通天教的诱惑,才当起西路总令主来了。”
谷清辉沉呤道:
“问题只怕不大简单……不论你娘是否被她劫持,这样一件大事,咱们遇上了也不能不
管,可惜丁老弟被他们认破行藏……”
丁易笑道:
“这个容易,晚辈再扮个人进去好了。”
谷飞云双目一亮,哈的笑道:“丁兄这计划好极了,咱们扮他们的人进去,比咱们去窥
探虚实,更为方便,只是再过一会,天快亮了,要扮他们的人,只好等到晚上才能行动了
的。”
丁易道:
“这个谷兄只管放心,就算大白天,有咱们两人相机行事,只要碰上他们的人,一样可
以李代桃僵,混得过去。”
谷飞云大笑道:
“丁兄说得是,只要给咱们遇上两上就够了……”
“嘘!”谷清辉口中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
“好像有人来了。”
谷飞云笑道:
“不就正好吗?”
谷清辉正好面向庙门而坐,看得较远,依然低声道:
“这人躲躲闪闪,显然是跟踪我们来的了,我们不妨先藏起来,等他进来了再说。”
三人迅快站起,身形闪动,各自藏好身子,悄悄探头看去。
果见一条黑影掩掩藏藏的庙前行来,只要看他一路划着两只大袖,这人不用说是西路总
令主手下的大总管陈康和了!
谷飞云轻咦了声道:
“来的会是陈康和。”
谷清辉以“传音入密”说道:“陆碧梧为人极工心机,她虽然派陈康和跟踪我们下来,
暗中可能另派有人跟踪他。”
谷飞云道:
“孩儿出去瞧瞧,如果有人跟来,就一并把他制住了。”
谷清辉道:
“你小心些,别让他们发现。”
谷飞云道:
“孩儿知道。”
话声一落,人已飘身掠起,从左首越墙而出。
他一式“龙飞九渊”,当真快得恍如一缕青烟,就算从陈康和身边掠过,对方也未必会
看得清。
谷飞云落到墙外,就一下闪入林中,悄悄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就已绕到陈康和后面十余丈远,目光凝注,果见一条纤小人影,藉着树阴掩
护,轻悄的跟在后面,缓缓移动。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女。
谷飞云看得暗暗冷笑,心想:
“此女大概是陆碧梧的门下了,不知后面还有没有人接应?”
心念转动,又往前掠出去十余丈远近,才一提真气,纵上树梢,凝足目光,仔细朝四周
一阵打量,看看并无后援,才飘落地面,朝青衣少女身后欺去。
人还未到,左手扬处,打出三粒石子,一下制住了她三处穴道,轻轻落到她身后,双手
抱起,把她移到林中,让她倚着大树站好。
才穿林而出,笔直朝山门走去。
陈康和掩掩藏藏的走近山门,这时夜色正浓。他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大殿上黑越越的,
不见半个人影。
这位大总管武功平平,但生性多疑,常说:诸葛武侯一生惟谨,谨慎、就是小心,小心
才不会有差错。所以他遇事处处小心,果然也从未出过漏子,才能爬到总管这个位子。
今晚是他奉命暗中跟踪谷飞云师徒二人来的,(他并不知道谷飞云的姓名)既是暗中跟
踪,自然不能让人发现。
因此,他虽已悄悄逼近山门,依然闪到左首,藉着门框隐住身形,只探出半个脑袋,朝
里首张望。
望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人,他虽可确定庙中无人,还是耐着性子猴在山门口,不敢进
去。
如果套一句他的话:
“兄弟不是不敢进去。总要摸清楚对方虚实才行。”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原来是陈大总管,你这里等人?”
陈康和侧着头,正在用心谛听庙内的动静,突然被人拍着肩膀,心头猛吃一惊,差点吓
得跳了起来。急忙身形疾转,往后瞧去,那不是自己奉命跟踪的那个徒弟?(谷飞云)一时
张口结舌,哦了一声,才道:
“兄弟身为总管,这附近几十里,每晚总要亲自巡视一遍,小哥……”
谷飞云道:
“在下师徒就在这里歇脚,陈大总管来了,就请到里面坐一会再走。”
“哦!不用了。”
陈康和遇上这位青年高手,着实有些胆颤心惊。他竭力的从土灰脸上挤出笑容,陪着笑
道:
“兄弟顺路经过,时光不早,少侠贤师徒也该休息了,兄弟不打扰了。”
他匆匆的想拱拱手,转身就走。
那知拱手和转身,只是他心里这么想而已,几乎并没有听他指挥,手拱不起来,转身自
然更转不动,心头不由大骇,张口说道:
“少侠……”
谷飞云道:
“陈大总管进去再说。”不由分说,一手抓住他后领,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大步往里走
去。
谷清辉问道:
“他身后有没有跟踪?”
谷飞云笑了笑道:
“爹算得真准,陈康和身后跟下来的是一个青衣少女,好像是陆碧梧门下,孩儿已经把
她制住了。”
说到这里,把陈康和往地上一摔,喝道:
“陈大总管,你如果肯好好合作,免得咱们难为你,否则只怕有你受的……”
陈康和被他这一摔,就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土灰脸,说道:
“少侠高抬贵手,你……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谷飞云朝爹道:
“师父,还是你老人家问他吧!”
谷清辉道:
“好,你们西路总令主听命于谁。”
陈康和听得一怔道:
“西路总令主没有听命于谁。”
谷清辉道:
“难道他没有主子?”
陈康和道:
“总令主已经最大了,还有什么主子?”
谷清辉心想:
“他身为总管,怎么会不知道上面是谁呢?哦,他名虽总管,实则仅是陆碧梧手下供使
唤的一名长随而已,机密大事,他自然不会知道的了。”一面问道:
“那么西路总令主是什么人。你总知道吧!”
陈康和脸上忽然飞起得色,傲然道:
“西路总令主是在下的上司,在下自然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崆峒金圣母。”
谷清辉听得一怔,说道:
“西路总令主会是金母?”
陈康和嘿然道:
“老哥知道就好。”
谷飞云问道:
“那么陆碧梧呢?”
陈康和道:
“陆仙子是内总管,负责内部事宜,在下是外总管,负责的是对外的事宜……”
谷清辉又道:
“紫柏宫齐漱云等人是做什么来的?”
陈康和道:
“他们是西路的人,自然要来叩见总令主,随同总令主一起起程了。”
谷清辉又是一怔,然后问道:
“你们要去那里?”
陈康和奇道:“你老哥明明是江湖人,怎么连天下武林联谊大会都不知道?”
“天下武林联谊大会?”
谷清辉越听越奇,问道:
“这是什么人发起的?”
陈康和道:
“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自然是天下武林共同发起的了。”
谷清辉又道:
“在什么地方举行?”
陈康和道:
“桐柏山南麓。”
谷清辉道:
“时间呢?”
陈康和道:
“四月初一到初五。”
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影从大殿上施施然走出,朝谷清辉拱拱手道:
“老伯问完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呢!”
陈康和举目看去,这人身材、面貌、举止、声音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心头不禁蓦
然一惊,张目道:
“你们……”
假扮陈康和的丁易朝他笑了笑道:
“没什么,你老兄只是在这里休息几天而已,哦,对了,兄弟还要借你老哥的长剑一
用。”
口中说着,已伸过手去,从陈康和腰间解下长剑,佩到自己的身上,一面拱拱手道:
“不知老伯还有什么指示?”
谷清辉道:
“老弟小心些,足可应付了,飞云随时会和你联络的。”
丁易点点头。
谷飞云道:
“丁兄慢点,兄弟先去解开那青衣女子的穴道,你再从山门外进来,仔细搜索一番,才
能把她瞒住。”
丁易道:
“谷兄那就快些去了。”
谷飞云迅即纵身掠起,来至林间,先把青衣少女移到原处,然后举手轻轻一拂,起下她
身后三粒石子,立即飞身后退。
青衣少女只觉头脑有些发晕。她并不知道已经过了将近有一盏茶的时间,举目看去,只
见总管陈康和遮遮掩掩的已经走近山门,在门口停住,待了一会,才举步走了进去。
山神庙的地方不大,可以一目了然,但陈康和还是看得很仔细,确定谷清辉师徒不在这
里,才匆匆退出。
□□ □□ □□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并阳县的城门,刚开不久,就有四位青衫飘逸的少年公子,赶着进
城。
这四位公子都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走在路上,好不风流俊逸。
这时候大街上还冷清清,除了贩夫走卒,赶着车子出城,很少有富家子弟公子哥儿在街
上逛的,别说这里是山城小县,就是大城市里,也绝无仅有。因此,这四位公子,走在大街
上,也特别引人注目。
不,他们最引入注目的,就是每个人身边,都挂着一柄长剑。
这年头天下承平已久,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相公,也作兴佩上一把长剑,藉以表示
他精通六艺。
君不见孔老夫子乎,他老先生不是也煞有介事的腰间拖着一柄长剑吗?
这四个少年公子敢情昨晚错过宿头,一个个拖着疲乏的脚步,他们刚走到街头,其中一
个轻声道:
“对面有卖豆浆的,我们先去喝碗豆浆,休息一会儿。”
另一个道:
“对,我们就是要找客店歇脚,早点也是要吃的呀!”
于是四位公子朝豆浆摊走去,在长条凳上坐下,要了四碗甜浆,和一盘烧饼,吃毕早点,
由一位公子取出一锭碎银子.说了句:
“不用找了。”
说完,就起身朝大街上走去。
走没多远,正好有一家招商客店,看去还算干净,为首的一位公子脚下一停,说道:
“就是这家吧!”
另一位公子笑道:
“大概并阳城里,也只有这一家客店了。”
说话之时,一名店伙眼看四位公子在店门驻脚观看,慌忙迎了出来,陪笑道:
“四位公子爷可是要住店吗?”
走在前面的一位公子问道:
“你们有干净的上房吗?”
“有有。”
店伙连连躬身道:
“小店上房最是干净了,四位公子一看就知。”
那公子抬了下手道:“领路。”
店伙巴结的又应了两声“是”,赶紧走在前面领路。一脚来至后进,再由楼梯登楼,一
排五间上房,一面陪着笑道:“小店楼上这五间上房,住的都是过路的贵客,昨晚来了两位
老爷,所以只有三间还空着。”
一面随手推开左边第一间房门,又道:
“这三间都是双铺,四位公子爷过去瞧瞧,不知要两间还是三间?”
说话之时,又把隔壁一间的房门也打开了。为首公子看过房间,说道:“我们就是这两
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