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树梢的枝头,龙莫狂静静看着那冰冷女人毫不留情地将那两个宫女捏成了肉饼,眼神默默地看着那些宫女神情不安地缩在角落里,眼眸不由得微眯。不管是什么人闯进神宫,有一点对他是有利的,那就是母亲的无情,令宫里的人开始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越是动摇,越是有利。
虽然严厉的惩罚不可缺少,但是,却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死,有很多种方式,最不应该的,就是这种面目全非的死。
娘,你根本不适合做一个宫主。
***
躺在树萌中间天然的紫藤花床上,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卷,一阵和风轻送,带来了略为明显的暖意,使人昏昏欲睡,而燕不凡则是猛地抬起头,看着天空,思绪有点走远,昨夜,神宫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侵入,可是,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早上起来,看到的神宫还是那么宁静而安详,碰见的每一个人,还是那样的谦卑恭顺。
不,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只是这种不一样,还没有大到足以浮出水面,让他一看就清楚的了解。
神宫,傲立江湖那么些年,要它那么快崩坏是不可能的。
站在树下方化身为雪棠的廉飞雪察觉到他奇怪的安静,猛地抬起头,却看见清澄的蓝天下,那如玉的少年微仰着面庞,迎着柔亮的光,面上的表情是若有所思的,温柔里带着些许的寂寞……
很美,很澄静的少年。
很难把这样澄清的、如玉的少年,与那口初见在一池的水气中所看见的邪媚人儿联系在一起。廉飞雪静静地想着,似乎,这个叫做燕不凡的,也如狂一般,有着双重个性呢。
淡淡的笑了笑,廉飞雪的眉轻轻地扬了扬,这个叫做燕不凡的少年,真的是对狂与莫愁的秘密一无所知吗?
他如果不知道莫愁与莫狂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平静呢?同时游走在两个人之间,竟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而且淡漠。
他真的爱着莫狂与莫愁吗?
眉,禁不住微皱,燕不凡,你究竟是在打算些什么?
该提醒莫狂与莫愁吗?
眼神微转,向远处的宫殿望去,最近,似乎只能看到莫狂呢!
虽然,同样是以女装的模样出现,可是,那一双带着愤恨的眼却告诉她,现在的莫愁不是莫愁,而是将身体缩小了的狂。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莫愁那一双清澄的眼了。
这代表着什么?
是不是说这两个寄居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人格,要开始分化了吗?
最终留下的人,是莫狂吗?
燕不凡皱着眉头,看着天空上飘过的白云,仔细听去,耳朵里只听得到风吹过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根本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好静!
静得让人感到害怕。禁不住微微眯起眼眸,燕不凡静下心来,想着那『两个』牵动着他的心、他的身体的人。
昨夜,在行云宫里,与狂起了小小的争执,在神宫的喧哗下宣告结束,可是,并不代表两人的争执已经解决了。只是一句小小的撒娇而已,却像是触动了狂某处的神经,虽然狂极力隐藏,可他还是察觉到了那双眼睛里的痛楚与猜忌。
他知道,狂觉得自己不想看到他,想看到莫愁。
是,自己的心里面,确实是喜欢着那个狂肆而放纵的『少女』,因为,他在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要将『她』从心里面除去,很难。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除去。
因为,莫愁就是狂,狂就是莫愁。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只是,似乎是他们自己执着于不同的身分。不同的外表。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最近真的很不寻常。似乎,总看不到莫愁,而狂出现的次数,又太多了。
虽然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面向,他也喜欢他们能够融合成同一个人,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分成不同的性格,然而,最近却总是在狂的身上感到一种不安。
齿轮,似乎有一环出了错。
这不由得让他感到惊惶,自己那样做,真的对吗?想要毁掉神宫的意念,此时意外的薄弱起来。这样的一个局,究竟,该怎么样去解呢?
忽然想念以前还没有知道狂与莫愁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了。
如果仍旧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此时,一定是一边想念着莫愁,一边又惶惶不安地想念着狂。
白天的时候,想念那个带着阳光般温柔笑颜的少女;想念那喷吐在耳边的暖暖气息;想念那比起自己还未完全成长的身体。稍稍修长的身体拥抱着自己,坐在花床间的景象;想着那安安静静地走在这深深的宫殿回廊里的莫愁,执着自己的手,怕他迷路的体贴呵护……
心里的想念,应该就会恍如疯长的野草一般,茂盛而纷乱,寂寞、寂寞、寂寞,然后,只要莫愁的一个体贴笑颜,就可以抚平那种心上的寂寞。
到了晚上,抱着冰冷的枕,难以入眠的时候,想的就是狂那灼热而狂野的拥抱,那足以烧毁他整个心智的热度,令他每个夜晚都想得几欲发狂。然后,他是不是会在深夜里,独自用手捣弄着被狂的灼热磨练得万分敏感的后穴?
只是,即便是伸入的手指再多,自己冰冷的体温,应当是无法让那后穴感受到狂热,那个时候肯定会好想、好想要狂的灼热,疯狂地胀满那里,然后,在手足相抵之间,一起沉沦到疯狂的情欲天堂。
只是,那一切,都只是如果。
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狂就是莫愁,莫愁就是狂。所以,总会在面对着他们的时候,忘记分开界限。所以,昨夜,他才会与莫狂起了争执。是他错了吗?
烦恼地摇了摇头,燕不凡索性身子一躺,将手上的书卷覆在脸上,闷闷地想要睡个觉。只是,书卷下如玉的眼眸里却是掩不住的寂寞。恋上一个人,不是应该觉得满心欣喜吗?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只有满心的苦涩呢?
面对着一个人,两种个性,他该怎么做呢?
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为着情而喜、为情而苦、为情而恼、为情而怒的少年郎而已。他又能怎么做呢?
一身黄色衣衫的少女,默默地倚在宫殿的廊柱下,看着远处那花床间的少年,眼神有些茫然。与站在树萌下的秀丽宫女眼神对个正着。
熟悉的眼神,让一身黄衫的少女默默地垂下了眼眸,是飞雪。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到不凡的身边。
有她在不凡的身边,不凡应该不会有危险。那样,他就可以放手去搏一搏了。
命运的齿轮,在碰上不凡的那一天,已经开始转动了。
神宫,在这山谷里傲然挺立了数百年的神宫,很快的,就要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崩塌了。
苦涩的笑容,在看着自己手掌的时候,弥漫了整张俊丽的脸庞。虽然心痛,可是却不后悔。因为,那是命运的选择。
「轰!」
巨大的声响,在静寂的黑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燕不凡猛然从梦乡中惊醒,震愕地侧耳倾听着从行云宫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巨大声响,发生什么事了?
一身黑衣的少女,急急地自一边的侧殿走了过来,然后在轻纱前立定身形:「公子,您受惊了,我这就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雪棠的身影消失在眼界里,燕不凡慢慢地披起了衣裳,然后打开宫殿的大门,眼眸触及那片烧红了半片天的火红时,猛然顿住。
一声接连一声的巨响,伴着天摇地动,一阵接着一阵地传进耳朵里。勉强地攀住宫殿大门的门环,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燕不凡看到漫天的火光中,一个个的身影在火光中急速的飞掠。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那么的惊慌?
正想着,一身黑衣的雪棠已然在身边站定:「公子。」
「怎么了,雪棠?」
廉飞雪微微地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望着远处冲天的红光,轻柔的语音平静无比,仿佛在倾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神宫建造在沉寂的火山口上面,四散的喷泉因为火山的热度而无比温暖,也使得这山谷四季如春。有人,在火山眼里放了轰天雷,使得沉寂的火山苏醒了。」
默然地听着雪棠平静的声音,燕不凡闭了闭眼,火山。
想不到,神宫还有这样的一个弱点存在。
点燃火山的人,是谁?
看起来,龙轻寒树下的敌人还真不少。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毁掉神宫。
首先,自己代表的是鬼府的力量,昨夜,他已经小试了牛刀,人马也全数离开了。如果,大哥他们还有行动的话,他应该知晓;所以,今天这件事不是来自鬼府的势力人。
是雪棠背后的人吗?
不像,雪棠看起来也不知情。
那么,会是谁呢?
难道,还有第三股力量想要摧毁神宫?
龙轻寒,你手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呢?大得可以抵抗这几股力量吗?
正沉思着,忽地一阵微风刮过了耳边,燕不凡猛地抬头,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一缕轻烟,看起来,那真的像是一道轻烟。侧眸,看到雪棠那清丽的脸庞微微地变了颜色。
真的是轻烟吗?
淡然一笑,燕不凡转身,踱入宫殿,四下打量了一番。
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刚才那道轻烟应当是一个人,一个有着极高轻功的人。
想找的,应当是这件东西吧。
浅笑着从里衣的袖口抽出了被他折起来的薄纸,月光下,摊开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画着无数的线与点。
另外的半张鬼府机要图。
终于有人来找它了,还以为它被人遗忘了呢。虽然迟了点,不过,只要有人记着它就好了,它可以说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件宝贝,怎么可以埋没了呢?
***
龙轻寒沉默地看着宫殿里那一池显得浑浊的温泉水,浓重的硫磺味道让所有人禁不住掩鼻退避,翻滚的池水,犹如煮开的沸水一般,不断地冒着汽泡。
「宫主……」神情不安的几位长老互望了一眼,一身兰衣的兰娉儿喃喃地低喊了一声,神情中满是忧虑。
轻轻地扬了扬手,龙轻寒沉声道:「不必多语,你们去外面看看宫中弟子有多少的伤亡。」
「是。」神情恭顺的退开,几位长老的脸色都显得十分的凝重。
「娉儿。」龙轻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兰娉儿。
兰娉儿怔了怔,回首望着站在温泉边的冰艳女子,低声道:「宫主有何吩咐?」
「你去叫莫愁过来。」龙轻寒的眼眸里带着一抹煞气,让兰娉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
宫主为什么要叫少宫主过来呢?难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与少宫主有关吗?
***
冷冷地看着天空中的火光,龙莫狂冷冷的笑了笑,他们动手了。虽然今晚只是小小地投了几枚轰天雷;可是却足以惊动地底下沉睡了千万年的火龙,当那条火龙喷发的时候,整个神宫,将化为一片火海。
那个时候,一切都将重来……
真的可以重来吧?
心头微微地泛起一抹苦笑,脸色也有些黯然,正出神,耳中猛然听得细碎的足音,回首望去,只见一身淡蓝色衣裳的美妇人站在宫殿的回廊之中,喃喃地轻道了一声:「兰长老,许久不见。」
那美妇人正是四大长老之中的兰娉儿,只见她面露忧虑地向龙莫狂走了过来,然后轻柔地抚着龙莫狂俊丽的五官:「莫愁,怎么气色这么差?」
微微地垂了眼睑,轻轻地退后了几步,避开那双温柔的手,龙莫狂把那双漂亮眼瞳里的难过扫入眼底,轻轻地闭了闭眼,她神情自若的笑道:「兰姨,您怕是看错了,我怎么会气色差呢?兰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了张嘴,兰娉儿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冷然的表情挂上了端庄的容颜:「宫主请少宫主前去。」
龙莫狂怔了怔,心头,禁不住突的一跳。
***
龙轻寒站在床榻上,安静地看着启动机关的银钩,冰艳眸子里猛然泛起一抹幽厉冷光。
跪在她身后的黑衣少女瑟缩着身子,一脸的惊惧:「宫主,属下已经尽力了。」
龙轻寒闭了闭眼,转过身面对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女,冷道:「果真全部找过了?」
「回宫主,是的。行云宫里,只要是属于燕不凡的东西,属下都查过了,确实找不到另外的半张图。」黑衣少女不安地抬起眼睛,小心打量着那张冰艳容颜。
白皙的手掌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龙轻寒冰艳的神情陡然变得铁青,拳头一扬,狠狠地在身边的玉榻上击了一拳,轰的一声巨响,将那黑衣少女吓得面无人色。
可恶,燕不凡究竟把另外半张图藏在哪里?
鬼府,鬼府里所有可以翻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要的万年寒玉。原本时间还可以再拖一拖,可是,轰天雷将火山口的火眼震开了,如果再不用万年寒玉镇住,神宫将毁于一旦。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怎么可以就这样毁了?她还没有一统武林,没有……
可恶!
另一半的鬼府地图,究竟在哪里?
可恶!
给她图的雪颜竟然意外的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可恶的家伙。
轻盈的足音,轻柔地落入耳中。手掌轻扬,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女已然失去踪影。龙轻寒斜睨着眼眸,看着悄然入内的俊丽少女,眼眸猛地一冷。
「娘,你找我吗?」清冷的语音,带着回响飘荡在整个宫殿里。
娘?
龙轻寒为那一声称呼冷冷的笑了笑,斜睨着眸子,看着眼前修长的身影打量,从他一生下来,就沦落在无尽的折磨里,受尽了苦楚,而今,他竟然还能够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叫上一声娘。
这孩子,城府很深。
很好,像她。果然是她的孩子。只是,却是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她倒是该烦恼了。
静默的对视着那双冰艳眸子,龙莫狂微微地眯了眯眼。奇怪,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他?有些忧虑,有些烦闷,又有些痛苦的眼神,让那张冰艳的脸显得稍稍的有了一丝人味。
这不像她!
龙莫狂警戒地退后了一步。
察觉到龙莫狂戒备的心情,龙轻寒收起了心思,冷冷一笑:这孩子果然长大了。懂得戒备她了。
城府深又怎么样呢?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生的,你想斗过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在床沿坐下,龙轻寒冷冷地睨着那俊俏的面庞:「你最近很忙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