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接点儿水来。她去了。许然的湿衣服放在一边,估计徐冉帮他脱了。
“我看他全身都湿透了,就帮他把衣服脱了,裤子,是从被窝里拽下来的,没看见。”徐冉端着水说,脸还红了。
我把水接过来,把硬币蘸湿,对着他的后背就刮了下去,立刻,一个鲜艳的红道儿留了下来。
你这是干吗呀?徐冉叫到。
这方法能治他发高烧,他小时候发高烧不退就……
我突然再也说不下去,这口吻,这动作,这场景,和当初简直如出一辙!我现在和程晖,有何两样?!我的手擎在半空中,再也动不了。迟愿!枉你说做他的依靠,枉你无数次说要对他好,枉你不齿程晖的所为,到头来,你和程晖,完全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我猛地把许然抱在怀里,搂着他清瘦的身体,我想嚎啕大哭,却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儿。
迟愿。你们既然爱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在一块儿?徐冉问。
我说不出什么,只能说,有些事,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
这是你说的话吗?那个不管不顾的迟愿呢?
我真的想不管不顾,可我现在才发现,我可以不管不顾的,只是我可以不顾的东西。
迟愿,我发现了,你其实就是一个小屁孩儿,由着自己性子干事儿,真的遇到事儿了,就没招儿了!你根本啥大场面都没见过,无法无天的以为一路畅通呢。这天下的事儿有一路畅通的事儿么?再说,你姐的孩子,你都不信是许然干的,那你顾及什么呢?你巴巴的把许然得到了,爱上你了,就是为了这么轻易放弃的吗?你这是对不住他?还是糟践你自己呢?
你说的都对,可你到我这个位置试试!
我不试!我知道我放不开家里人!所以,我不干让家里人不爽的事儿。你既然干了,就得承担,要不说服他们,要不放弃他们!天底下两全其美的事儿不是没有,没那么好碰而已!你选择放弃许然,我蔑视你。
对!我无能为力,你尽管蔑视。
什么无能为力?
徐冉,说出来全世界人民都不信,我居然孝顺成这样。
徐冉看了我许久没有说话。我歪头看看许然,然后又把拿了一元钱硬币的手对着他的后背划了下去。不几下,他的后背已经是血痕累累。我感觉有什么从我的眼眶长驱而下,而与此同时也有什么从小王八的眼里流了出来。
迟愿,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也许,你已经懂得爱人了。
我没回头看她,让女同志看到我的泪是很丢人的事儿。是吗?我说。
是。以前,你无所顾及,包括别人的感受。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你会因为你家里人抛弃自己爱的,要的,喜欢的。如今,你却这么做了,所以说,你知道爱人了,为他人想了。
真他妈的笑话,原来爱别人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啊!
切!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哪有好处?
譬如说,你家里人发现你这个转变没准就认为是许然的功劳哪?
别妄想了。
迟愿…。。小王八突然出了声。
啊?喊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他撑起身子,然后翻过来,眼睛雾朦朦地看着我。我把被子给他盖上。
你爱我吗?
爱。
不能在一起了吗?
也许吧。
真可惜。他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放。好日子真是可数的啊。
可不是。
迟愿,我想好了,我还去那个酒吧上班,你那个酒吧。
我楞了一下神儿,随即大悟,他是还要想以前一样等我吗?。
迟愿,我给你唱首歌吧。他突然说。
病泱泱的,唱什么唱?
他不听我的,张嘴唱歌“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只相信爱没错……不怕再多冷眼看我…我只相信爱没错…不问结果是什么…。。永远不算什么……”他肆无忌惮地唱着,眼睛无神但坚定。
他唱着,睡了过去,头歪在一旁。我在客厅里抽了好多烟,徐冉把他那屋的门关上了。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她给我弄了一杯茶,坐在我对面,但不说话。
我脑袋中,一切的一切都在过电影儿,小王八满身伤痕地拣包子,他拿砖头砸我的车,他叼着方便面穿着工作服走出来,他叫着程晖哥,他说为什么不能哭,他唱着多甜蜜啊为什么就不能相爱到我们死去呢,他说你要住多久,他说你回北京吧迟愿……他说,我爱你!
我突然站起身,冲着门口迈步出去!
迟愿,干吗去?徐冉问。
当痞子去!
徐冉在我身后笑。大声说,我喜欢痞子!
烧着【17】
老太太看到他儿子又回家来了,高兴不已。说我有预感你要回来似的,包的饺子。
老头坐在饭桌旁,我把碗碟摆好,给他碗里倒了醋,老头给我加了个饺子,我心里一动,他有好多年没给我夹菜了。我犹豫了一下,他开口说:
“小愿,你在外面疯疯癫癫好些年了,也该长大了。这次的事儿,算给你的一个教训,你姐的孩子没了,大小算个性命,万幸的是,你姐,我,你妈都还健在。你要是再做过了火儿,你这‘孝子贤孙’算是当上了!!”
老太太说,吃饭,说这些干吗。
我看着碗里的饺子,难以下咽。
“听见没有!”老头儿敲我的饭碗。
我说,爸,我姐那个事儿,纯粹是个意外,她不是……
老头的心平气和立码消失殆尽,横眉立目地说,意外!那小子生生把她推下去,她流了产,你侄子就这么没了,叫意外?
他不会推她的。
你再也不可能有侄子了知道不知道?!
什么?我没听懂。
你姐以前堕过胎,这次,又流了,她没有可能再有孩子了!老太太沉痛地说。这都做了什么孽啊,跟你现在这个姐夫的时候,流过一个。跟了油条,她自己偷偷流过俩,这些都瞒着我们。到如今,才知道!
我手擎筷子,什么也说不出了。纵然爱没有错,错的是,有些事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回旋余地,一点缝儿都没留下。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走出来的,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一次来全也就罢了,偏偏一点一点地继续。他妈的有完没完?!
我在楼下抽了一包烟,才进了许然的房间。徐冉不在,她还不知道我这个痞子已经被彻底打败了。许然侧躺着,手里拿着一本计算机书正看着。
褪烧了么?那书过阵子看你会死啊?我冲他说。
他从书看向我,似乎等着我说什么。我说不出。他笑着说,回来啦,痞子?
心跟被捣了的蒜似的。我坐在他床边。他看着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那么烫了。
吃东西了么?我问。
姐熬的粥,我喝了。
许然。我摸着他的脸叫他。
啊?
做一次。
什么?
做一次。最后做一次。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注视着他,我们两个都面无表情。心底燃烧着的,是无尽地悲痛。他慢慢掀开了被子,露出光洁的身体,我楞着,他说,脱衣服啊痞子。
我疯狂地吻着他的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他闭着眼睛。
我疯狂地抽送着,他闭着眼睛。
我的眼泪狂飙出眼眶,他还是闭着眼睛。
我躺在他身边,他闭着眼睛。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他还是闭着眼睛。
我在门口犹豫着,随即在屋里‘哐’地把门关上。我才听到从他躺着的床上爆发出一阵低哑的哭喊,我看着他流满泪水的脸,我打开门,再次撞上,却几乎瘫倒在门口。
我再也没有见过许然,他不在我家守候了,我们住得那么近,我们却连偶遇都没有。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他。我情不自禁地跑到了那家PIZZA店对面的咖啡厅,透过他看不到的玻璃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一天,那个咖啡厅里播着这样一首歌:
你在哪里?这些年来如意不如意?
还快乐?还单纯?还美丽?
时光如何对你?
我在这里人海中的一座岛屿
很平静风平浪静
只除了深夜里回忆会疯狂来袭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如果可以就让我再见你
美好微笑清澈眼睛
好确定那次离只毁了我一个而已
我很想你听见了吗?
这是唯一我无解的困境
那些过去不肯过去
不管我后来遇见多少人
只能叹息
都不是你
我只想爱你
我哭了。我用手挡着两只眼睛,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我假装让生活平静下来,定期回父母家看他们,和迟欣好久没有拌过嘴了。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离开许然,才11天。
我依旧和狐朋狗友出去饮酒作乐,只是,我突然空虚了,以前,我觉得我没追求,是个痞子。如今,我连痞子那点底蕴都没有。
我可能被什么抽空了,原来,那一段感情,占了我体内的全部!
程晖找过我一次,要我和许然和他一起吃个饭,我说我们没空。他说,那就算了。我说,你好好做一番事业,该成家成家,反正你也不是同性恋。
他没说话。说,迟愿,尽管你看不起我,我还得说,有些东西我是怀念的,很怀念。
那你好好怀念。我说。
我现在,不是也只有怀念的份儿了么。
迟欣突然打电话,她说,油条要见我们。
谁?
油条!她保外就医。
我突然觉得什么东西不对了。
烧着【18】
和迟欣去油条家的路上,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迟欣不时地看我,我目不斜视。她忍了很久说,迟愿,你怪我,对不对?
你问这话,有意义吗?我把她噎了回去。她不再说话了。
也许我们,都有一个预感,不好的预感。
油条居然在自己的别墅里,保外就医,说的好听,无非是油条找了什么渠道打着幌子把自己从监狱里弄出来了。只是,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油条出门欢迎了我们。他清减了不少,肥油似的肚子小了很多。
他把我们带到了他家的茶室,据说当年这是专门为我姐弄的,我姐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不过我们还是走了进去。油条淡定地坐下了,在一套像模像样的茶具旁开始摆弄起茶道来,听说这是从福建学来的。第一拨茶被他倒了,又满上了一拨。然后说,来呀,喝。
我们坐下。迟欣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有几个月了吧?
怎么不通知我们?
还没到通知你们的时候,现在到了。他咧开嘴乐。
你这话什么意思?迟欣问,转头看了我一眼。
监狱我蹲了,命根子也没了,你还跟别人生了孩子,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出来后,我就忙活这些事儿来着。也算对得起我自己是不是?
出来报仇来了?我说。
没错。迟愿你还是聪明。不过有点晚。我实话告诉你说,程晖撞车,你家被人抢,都是我找人干的。你以为我把什么都给了程晖了?我没那么傻!我的产业还大得狠,我还有的是钱,请得起人为我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程晖丫命大,那么撞都没撞死。你呢,你别美,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弄死你,不过,让你高高兴兴地活着,那是没门儿!
他说罢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为自己的策划乐着呢。
你怎么能这样儿?!迟欣叫到。
你还问我怎么这样?迟欣,你说,你嫁给我以后,心有一天在我这儿吗?!那个怂货好在哪儿?几个钱就打发的主儿你就这么念念不忘?你是恶心我呢还是恶心你自己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背着我,把我的孩子流了,还不止一次!你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哪!他脸上的笑容没了,悲痛欲绝!
迟欣脸上阴晴不定,我想,她至少觉得对油条有点负疚感了。果然,过了一阵,她说,对不起。
油条楞了一下,这大概是头一次,迟欣跟他道歉。
迟欣!你丫就牛吧。全天下人都欠了你的,你丫就牛吧你!
我想起我把他的后代绝了,心里比较后悔和郁闷。我说,油条,那次事件是个意外,我没有想那么绝。
他冷笑着看我说,你的事儿过会儿再说。
迟欣,他接着对我姐,听说你又怀了个孩子?后来突然没了,是吧?
迟欣看了我一眼。
没了好啊,这才公平吗。你不要我的孩子,也不应该要其他人的,这才让我心里平衡啊你说是不是?那一推如何?立竿见影啊。
什么?我和迟欣同时惊了!
是你找人推我姐!我大声问。怪不得迟欣说有人推她,原来,真的有人。
没错啊,听说你姐还和人争执着呢,一转身,正好给一下。你说你迟欣,挺着个大肚子还跟人吵架。你不是这样儿啊,不是装高贵装得韵事着呢吗?啊哈哈……怎么样,你流了我的孩子,我也让你流了其他人的,你没什么话说吧?
迟欣的脸煞白!她的两只手紧紧扶着桌子角儿,生生地使劲。油条很满意她的表现。
于是,他又转向了我。
迟愿,你断了我命根子的事儿,我们也得算算。
我说,那你上次不打死我?或者让我绝了后? 以前常常有人跟我说,油条不是省油的灯,今天我算领会了,他可以一步步实现他的报复计划,一个也不放过。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我发现啊,你的命根子,不在你身上哪。他瞟着我的下身。
什么意思?
你的命根子,是那个小子吧?
什么?!我一下蹿起来!
你为了他甩了程晖,为了他揍我要10个人上我,为了他听说连命都不要了,为了他绝了我的后。这没错吧?
你把他怎么着了?他今天叫我来,显然他已经进入了计划。
你不是为了他被人干了报复我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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