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蔫头耷脑地坐着,身子慢慢往旁边靠,我说,你干吗呢?
他说,我能睡会儿吗?
睡觉?跑这儿睡觉?
要是不行,我回去了,两点上班,已经迟到了。
甭废话!我说。然后拿起屋里的电话,给他的秘书还有手机留言,告诉他今天不出现等着瞧!
我一转身,发现许然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蜷着两条腿,头枕在沙发垫子上,呼吸均匀,睡得还挺香。要搁以往,我肯定打他起来,不过,今天,老子可能精气神耗费太多,懒得理他,让他睡去吧。
我在里屋玩儿电脑游戏,居然玩入迷了,和一个人在联众上下象棋,一边下,一边在旁边对话窗口对骂,弄得我还挺乐和。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闻到一股饭香,大概是邻居那儿传出来得,弄得我肚子也叽里咕噜起来。
我走出去,忽然听得厨房里有动静,走过去,发现小王八正在炉子那儿炒着什么,闻着确实很香。
“你做什么呢?”
他给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说,我饿了,做点儿炒饭吃。
你倒是不客气!我说着看了看锅里金黄色的饭带点绿油油葱末的饭,说,给我来一碗。
燃【10】
我和小王八对视着,嘴里都不停地扒着饭,我的饭碗终于先空了,我一下拿起旁边的一碗饭,看着他望洋兴叹的脸,我哈哈大笑。
“你别摆那个脸,说好了,谁先吃完就吃这碗。”我敲着饭碗说。
“哼!你嘴大,当然吃的快了。”他放慢了速度,喝了口水。说实话,他炒的饭还挺好吃,鸡蛋火候正好,不腥,居然还有股螃蟹味儿。
“看不出你个小王八蛋做饭还挺好吃的。”
“当然了,我做了10几年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才多大,10几年?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开火啦?”
“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是狗?!”我怒视他。
“啊,我错了。你猪狗不如。”
“你丫找打呢吧?”我挥着筷子。
“那个谁,我看出来了,你是色厉内荏呢。”
“谁色了?”
“还没文化。”他撇了一下嘴。
“你奶奶的,一会儿不收拾你就不行!你说,你怎么勾引程晖来着?怎么让他把你带饭店去了?你丫就是天天找操的主儿,是吧?”我把饭碗撂桌上,气势汹汹。
“你那饭还吃不吃?”他指着我的饭碗。
他在厨房洗碗,我靠门框上。
小王八蛋,你跟程晖是怎么回事儿?大老远地追过来,你想怎么着?
他就着哗哗的水声不说话。
问你呢!
我不想怎么着。我现在慢慢还你钱,还完了,我就走。
他没打算死缠烂打?我说,那行,你甭还钱了,走你的。
不行。我一定还你。
我不在乎那几个钱,就当送程晖一礼物,去了你这心病!
听到这话,他停了手里的动作,低着头,一动不动,半晌,我听到他吸流了一下鼻子,然后有两滴什么掉到池子里盛了水的锅里,他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
“你丫真不是个男人,哭什么哭?”我损他。
他猛地转回头,眼睛像兔子,他哑着嗓儿说,男的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哭了?你规定的?你规定算数吗?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你懂什么是心病吗?你去得了吗?你活这么大,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你爱过人吗?你有什么权利说我?你根本就不是个人!我说过我不要你,也不要程晖替我还钱,我不要这个分手费!不要!分手就是分手!就算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用你们的方式了结!别替我做决定!他可以不爱,你可以不屑,可你们都别逼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眼泪也越来越多,哗哗地流。
直到他不说了,继续用胳膊擦了两把,然后又转回头去洗了碗,我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门响了一声,我回过头,看到程晖走了进来。
手机没电,车又坏了,他轻描淡写地跟我说,眼睛看了看里面的许然。
许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面没有什么神采。我说,来吧,咱们三个,把话说清楚。
愿,听我解释。程晖坐下来说。许然在旁边站着。
解释什么?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你这旧情人连坐下都困难,够猛的你,你一早上连着俩也不累啊?
你个老王八。小王八蛋居然骂我。
许然!程晖喝止他。他倔着脸。
程晖哥,你跟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有关系了,你们放心在一块儿,过去的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程晖听了,惊诧地回头看他。
他又对着我说,今天的事,都是我许然主动的,程晖哥对我一点也不在乎了,你放一百个心。
“许然……”程晖震颤了一下。
“程晖哥……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吗?你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事,我还跟你叫板,如今,我不叫板了,你说的是对的。”我看到他的身子有点微微颤抖。“我走了。”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程晖想叫他,又作罢,然后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程晖,你这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我说。
程晖说,毕竟他也对我有过感情。
我听到一声门响。
我也很快从程晖那儿出来了,我给主管打了电话,证实我的猜测,果然,主管说,今天程晖开车去了酒吧,找许然,许然看到他,很惊喜的样子。显然,是程晖去先去找他的。小王八一句句勾引,主动,都是怕我对程晖不利吧。程晖你丫背着我找旧情人,还有人替你掩护哈!不过,他那些话,他那悲哀的表情,又不是假的,程晖又找他,俩人又开始做爱,他该高兴才对,怎么说那个话?
真烦!我懒得再想。和大包李子他们一起找乐子去了。
正和一个小妞猜拳,一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啊,呜嗯啊…。。电话就响起来了,谁这么扫兴。
“谁呀?!”我没好气地问。
“老板,我,蒋为民。”酒吧主管。“您快来吧,许然打架呢。”
“什么,他又被人揍啦?”
“不是不是,是他把别人揍了,开瓢儿了!”
你大爷的,小王八,长本事了!
我驱车前往酒吧,居然还挺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打人自己都乐了。
我到的时候,被打的那个已经被送医院了,许然垂手站着,酒吧里的人没怎么散,还有看热闹的,有个桌子附近一堆碎啤酒瓶子片儿。主管看见我,立刻走过来说,没事儿了,我叫伙计送那人去医院了。
怎么回事儿啊?
好像那个挨揍的跟许然问价儿来着?
问价儿?问价儿就揍人?人家不问价钱怎么消费啊。妈的,小丫挺的脾气暴涨啊,今天下午对着我一个个问句的,还骂我老王八蛋。晚上你就跟客人发彪啊。
不是。主管看我面色不善。那主儿是个流氓,问许然多少钱一个晚上。
我楞了一下,随即狂笑。
许然在不远处瞪着我,我和主管的话,他都听着。
然后,主管说,他二话没说就把那个小子的脑袋给CEI了。
我冲小王八挑起大拇指,说,你行!你真行!不过,又不是个雏儿,你装什么处男啊?
他居然又拿起一个酒瓶,说,你再说一句,我连你也CEI!
燃【11】
我觉得我是只老绵羊了,他这样毁我生意,我居然没跟他急。居然还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你回去歇着去。不为别的,他下午跟我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脑袋里转啊转,弄得我脑仁儿疼,我甚至还想,如果,我是程晖,我会怎么对待他。思来想去,我觉得程晖比我狠。我不轻易对别人好,可是,要是死乞白赖对我好的人,我怎么也不会这么伤他吧,要分手,也心平气和地给点分手费,胡噜呼噜他的毛儿什么的。
蒋为民走过来跟我说,老板,他今天有点不正常。
废话,都把人家瓢儿给开了,能正常吗。
我摸着一个规律。他挺神秘地说。
什么规律?
许然一有心事儿或不高兴就爱唱歌。
我想起那首歌儿了。“他唱什么?”
老永远什么的,这永远那永远的,也是一个文艺人儿啊,他。什么没有永远,为什么不能永远什么的。今天,他就一个劲儿地唱。
妈的,小屁孩,就小屁孩才永远永远的,这他妈世上有什么是没完没了的?
主管说,可不是,人这一辈子啊,都有完,有的事儿,还‘贲儿’一下就完了,都不容你反应啊。他倒长吁短叹起来。我喝了口啤酒。他接着说,许然这个小孩儿,倔的要命,他这样的不好混啊,您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如鱼得水的都是不管不顾的那些个人,察言观色啊,随机应变啊,没事儿给别人使个绊儿啊,这样的人混得他妈的好着呢。他这样的,可不就倒霉么。我当初留下他,就觉得他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孩儿,真的干净。这些天,我也知道了些他过去的事儿。
过去的?说来听听。我来了精神。
他和程晖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看了我一眼。
接着说。
听说程晖他爸也是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的一个不小的官儿,有钱有势。许然他爸是他们那个大石油公司的一个司机。程晖和许然曾经是邻居,许然他爸特别不待见他,他妈后来还遇到车祸死了,他从小就给他爸做饭洗衣服,还老挨揍,他爸娶了个后妈以后,那女的觉得他碍事,老想把他弄出来,他爸就把他给赶出来了,他那时候才12岁,举目无亲的,只有一个玩伴儿,就是程晖。
程晖他们家把他收养了?
嗯。他跟我说,起初他们家人不同意,他说我不白吃饭,我会做饭也会洗衣服,还会换电灯泡呢。人家有保姆,哪儿用的着他。不过程晖又哭又闹地才把他留下了。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啊。
不过,没几年,程晖他爸贪污被揭发了,家也被抄了,人也进了监狱。程晖那时候正好在念大学,许然还在念高中,一下就都没了依靠。
那怎么着的?
他没说。我猜,他退学了,记着有一次他说过,他有机会一定要把高中给念完。
还有么?
别的,他都没有怎么说。不过,他对程晖,是真的有感情。我拐弯抹角地问,怎么不找个女朋友?他说,我先喜欢男的了。以前,听说同性恋,还觉得挺恶心的。不过,他当时那么说,我倒觉得挺正常的是的,就是喜欢了个人,不小心是个男的。
我沉思了一下。要是能真的喜欢个谁,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具体他和程晖怎么回事虽然我没问道,不过,他和程晖的感情,绝对不是个短日子。也许,这个小王八念旧,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程晖也不一定。要是这样,我恰指一算,怎么也有小10年了。
我走的时候,路过他住的小屋,看到他背朝里躺着,我以为他睡着了,刚走两步却听到了一阵歌儿:为什么就不能相爱,一直到我们死去呢?可哪儿有什么永远,永远有多遥远……
我怔在屋外,好久没动。
回到家的时候,程晖等在里面,他用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我。我换了衣服,窝在沙发里。他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我跟他说,程晖,你要得只有权和钱对不?
他没搭腔。
我又说,今天晚上,那个小王八蛋把人家给揍了,抡酒瓶子。
他沉默了一阵,低声说,他急了,什么事儿都做。
跟你这儿,还没急呢?
有什么好急的。
程晖,要换我,早急得抽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和别人搞三搞四也不搭理你?因为,我们之间,除了个钱字儿,屁也没有。我买你伺候我,你卖了你自己换钱和权。对不?
迟愿。他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想什么。不过,我有点生气,气急败坏。就好像小时候看见人家有一个特棒的玩具我没有那种感觉。“程晖,你是个做大事儿的。”不知怎么我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在凌晨又被电话吵醒了,电话那头还是蒋为民。他叫,老板,警察来了,把许然给逮了!
怎么回事?我以为还做梦呢。
那个被他开瓢儿的小子把他给告了。刚刚被弄上警车了。
不是给他钱了么?
钱不管用,那小子好像也不是善茬。
我拿着电话坐起来,程晖在旁边迷糊地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我说许然被警察抓了。
为什么?
他开人家瓢儿的事。
打架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他一点焦急的表情也没有。
我起来穿衣服,我不明白,我怎么心急如焚,比床上的那个,我更像和他有过什么关系的人。
迟愿,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啊。
我看看去。
他蹭地坐起来,盯着我。说,迟愿,你怎么对他这么在意?
他是我酒吧员工。
这么简单?
那你说怎么着?我火了。我看上他了,跟他上过床了,行吗?!你丫好好躺着吧你!我摔门而去。
燃【12】
我没想到把小王八弄出局子这么大费周章,那被开瓢儿的家伙果然不是吃素的,小王八也不长眼,谁的脑袋不好亥你亥他的。如果没有我,小王八坐个几年牢没问题,这年头,有点权势的整个人太容易了。我动员了我爹的老关系,还有我姐,才把那个家伙搞定,好在他好像有个什么生意跟油条姐夫有点关系。我和油条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姐说,这是谁呀,你这么上心?我说,就一个倒霉催的。油条在旁边乐。我特看不上他那个笑,黄世仁似的。我说,姐夫,这次谢了啊。他又换了个敦厚的脸儿说,这算什么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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