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
“金燕子,当年中原武林的第一号杀手,被你重金礼聘行凶的人。”
“金燕子,他……他……他早已中毒身死,骨化飞灰,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身在佛门,六根不净,为了争夺掌门权位,不惜杀害同门,更为了灭口而毒杀了金燕子,心肠之狠毒,手段之残酷,可谓人神共愤,天理难容,金燕子死而不甘,一再在十殿哀哀上告,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结果还是被揭穿了。”
了空和尚恼羞成怒的道:“揭穿了又怎样?”
徐不凡杀气腾腾的道:“一报还一报,一命抵一命。”
“哼,黄口小儿,乳臭未干,老衲就不信你有多大能耐,上!先把姓徐的小子给我毙了再说。”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了空调教的二十名弟子,原以为可以派上用场,不料,大家皆不齿他的丑恶罪行,先是相互观望,继之争先奔走,一霎眼的工夫,便告众叛亲离,走得一个不剩。
了空破口大骂不止,却一个也留不住,转而对虎目老者道:“怎么样,血魔王,替老衲杀一个人,我给你一石白米?”
徐不凡一听虎目老者就是血魔王,神色不由一紧,血魔王冷声说道:“对不起,老夫不干杀人的勾当。”
了空怒容满面的道:“血魔王,别假正经,杀十来八个人,在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那是以前,为了作孽太重,杀人太多,在十八重地狱里受了二百多年的酷刑,以致落拓幽冥江湖,贩卖武技为生。”
“这只能怪你太笨,未曾改名换姓,蒙混入境,像老衲在酆都城,过得多么消遥自在呀。”
“起码,老夫心安理得,夜半敲门心不惊。”
“哼,穷酸日子,生不如死。”
“现在真相已白,我看你必有大祸临头。”
“我给你五石米,杀四个人,岂不皆大欢喜?”
“老夫说过,杀人的勾当早就不干了,况且老夫也不想作金燕子第二。”
“血魔王,你……”
了空气得须发倒竖,徐不凡沉声说道:“善恶到头终须报,九幽之内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金燕子,了空,你该上路了。”
没有帮手,也请不到杀手,空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却无计可施,了空情急之下,只好舍命一搏,袍袖一抖,呼!呼!呼!就是三招快攻。
少林执武林牛耳达数百年,武技博大精深,了空忝为一代掌门,自非浪得虚名,三招之内就用了三种功夫,另含九种变化,徐不凡甫一交手,便知道遇上劲敌,掌风呼啸,暗力汹涌中,双方倏合乍分,未见高下。
黄绵绵初生之犊不畏虎,清叱一声:“老秃驴,接姑娘我的三剑试试。”
说干就干,徐不凡想拦都拦不住,黄绵绵三剑连成一气,刺心胸、斩腰身、扫双腿,快如电光石火,换了一般武林人物早巳命丧当场声却连了空和尚的边都没有沾到,反而挨了一掌,退后五步。
王石娘、高天木一见大怒,双双挺身而出,了空和尚大言不惭的道:“你们都上吧,这样也免得贫僧多费手脚。”
徐不凡喝退王、高二人,道:“了空,徐不凡索仇讨债,向来一个对一个,绝不以多为胜。”
“呸!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保证吃不了兜着走,你不配!”
“我懒得和你浪费唇舌,配不配马上就可分晓。”
“当真要为金燕子索仇?”?
“不索仇我又何必来。”
“你这是自寻死路。”
“死路只有一条,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徐不凡,咱们……”
“住口,别尽说废话,咱们该动手了。”
铿锵!一声,银虹一闪,血光涌现,徐不凡已拔剑在手。
“血剑!”
“血剑!”
第一声出自了空之口,满面惊惶,第二声由血魔王发出,双眸直盯着剑身不放,显得甚是惊喜、激动,近乎不能自己。
就在了空惊惶不定的当口,徐不凡一挽剑诀,跨步欺身,励!刷!刷!红如火,快如风,了空的眼皮子才眨了半下,血剑已攻上身来。剑剑不离颈项要害,招招不离他吃饭的家伙。
了空大骇,拔足躲上屋顶去,徐不凡接踵而上,一剑分心刺到,了空急忙右闪,刷!徐不凡铁臂内吐出一把钢刀,了空提足再起,欲翻过屋脊,又被袖箭阻住,只好虚晃一招,又飞回练武场。
“杀!”
声到!人到!剑到!了空和尚双脚落地时,吃饭的家伙已经丢了。
看得黄绵绵寻舞足蹈,眉开眼笑的道:
“哥,你真了不起,能在十招之内要了少林掌门的命,放眼阴阳两界,可能再也没有对手了。”
徐不凡望了血魔王一眼,道:“师妹不可胡言,人上有人,愚兄的这点庄稼把式,在血魔王前辈的面前,只能算是雕虫小技,怎敢与皓月争辉。”
血魔王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武艺高强,更难得心地宽厚谦虚,正邪端扩念之间,单凭你这份气度胸襟,就必定可为武林开创新局。”
徐不凡还剑入鞘,命高天木处理了空的人头,道:“前辈真的是三百年前的血魔王?”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血魔王,如假包换,回首往事,一言难尽,空余无限的杀孽与怅恨。”
“前辈还留下一本血书,一把血剑,被武林同道视作至尊至贵的宝贝。”
说着,取出血剑、血书,双手交给血魔王。
血魔王睹物生情,瞧瞧血剑,看看血书,一幕幕血淋淋的往事随又在脑海中重现,时而仰天长叹,时而默默含笑,神情变幻无常,令人莫测高深。
良久,良久之后,血魔王又将血剑、血书还给徐不凡,徐不凡呆了一呆,道:“血剑、血书本来就是前辈的东西,理当物归原主。”
血魔王坦然一笑道:“俗语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血剑、血书本为阳世之物,自无留在阴间的道理。”
“前辈怎知在下来自阳世?”
“血轿主人,阎王特使,你的故事早巳在冥府广为流传。想那血书、血剑,过去固为老夫所有,一度曾是五柳庄传家之宝,现在则是你徐不凡的了。”
“其实,血剑留在晚辈身边,也没有多大用处,我又不会血剑剑法。”
“这简单,老夫可以教你。”
“前辈的意思是要在下拜你为师?”
“不不不!老夫一身罪孽,何德何能,怎敢与无根大师争徒弟。”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是传功授艺,这……”
“咱们可以交换。”
“交换?如何交换?”
“老夫传你功夫,你替老夫办—件事。”
“好啊,不管是什么事,但凭前辈一句话,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血魔王望望了空的尸体,皱皱眉头,道:“此非谈话之所,请至老夫窝居再作长谈。”
说是“窝居”并不恰当,因为血魔王是住在郊外的一个山洞里,应该称为“洞居”。
山洞并不大,陈设更简单,一椅一桌一床外,还有一个药箱子,里面摆满了专治跌打损伤的各种膏、丹。丸、散,显而易见,血魔王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教授武功之余,还兼做贩卖野药的生意。
黄绵绵主动邀请他去小洞天同住,在盛情难却的情形下,血魔王勉为其难的满口答应下来。
血魔王招呼大家坐在两条长板凳上,徐不凡说道:“前辈还没有说,叫晚辈办什么事呢?”
迟疑了一下,血魔王说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想请小友替老夫找一位故人。”
“找一位三百年前的故人?”
“是呀,遍寻九幽地府,查遍了所有簿册,并未发现她的芳踪,所以老夫怀疑她可能尚在人间。”
“是那一位?”
“眇目神尼。”
“眇目神尼?好像没有听说过,你们的关系是……?”
“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情侣,也是江湖道上的一对侠侣,只因双方师门有仇,好事难偕,她被乃师剜去一目后,愤而遁入空门,老夫悲伤过度,借酒浇愁,借杀泄愤,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浩劫,真正的原因即在此。”
“武林中人只知道前辈杀人不眨眼,鲜血的后面,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不知这位老神尼,除一目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晚年时,听说她常爱骑一只梅花鹿到处云游。” 骑梅花鹿的老神尼,这不是救走常小婉的人吗?徐不凡心脉贲张,精神振奋,急急追问道:“我知道这个人,六年前曾有人看见过她,老前辈快说她住在什么地方?”
血魔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老夫知道她在那里,早在生前就找上门去了,何必托小友寻访?”
“你可以上望乡台去找呀?”
“望乡台并非万能,只能找寻知道确切下落的亲友。”
“如果日后见到老神尼,前辈有何事转达?”
“只有两句话,请告诉她,我一直爱着她,想着她。”
这是平平淡淡的两句话,也是意味深长的两句话,尤其血魔王说来肃容满面,郑重其事,益发加重了它的意义与深度,更显现出这不是一椿普通的爱情。
血魔王激动的情绪,很快就恢复平静,打开血书,指指点点的讲解了半天,最后说道:
“这血剑剑法,总共是五十二招,前面四十九招是基础,后面三绝招才是精华所在。”
徐不凡一听有五十几招,心头大急,道:
“我是否可以请教,一共需要多久?因为在下阴阳两头忙,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血魔王打断他的话,振振有词的道:
“以你的功力基础,根本无须修练前面的四十九招,可直接修练后面的三绝招,只要先将基本架式学会,懂得变化诀窍,然后再随时加以苦练,则熟能生巧,巧能生妙,妙则变化无穷矣。”
“需要多久?”
“少侠乃天纵奇才,以你的资质禀赋,慢则一日,快则半天,便可学得一个梗概。”
“好,前辈,为了争取时间,咱们现在就开始。”
说开始真的开始,就在山洞之外,徐不凡手持血剑,血魔王以竹代剑,立即展开演练血剑三绝招。
黄绵绵、高天木、王石娘,闲来无事,也在一旁小心揣摩,认真比试。
起先,血魔王做分解动作,很慢。及后,做连续动作,逐渐由慢而快,连成一气……。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演练了无数次……
终于,四个人全部将“龙飞凤舞”、“开天辟地”、“旋转乾坤”,血剑三绝招练熟,学会了。
于是,与血魔王一起,立即离开山洞,准备同返小洞天。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王伦、六名护卫、还有那一匹灰色的狼,正从脚下的山径经过,行色匆忙的往山上走。
灰狼最是嚣张,飞扬,人立而行,与王伦走在一起,叽叽呱呱的说个没完没了,可惜距离太远,听不清说些什么。
黄绵绵不由的气往上冲,拔剑就要杀下去,徐不凡急忙拉住她,命大伙儿隐身暗中,道:“师妹别冲动,此刻找到他们的巢穴最重要,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眼见王伦等人转入山腰后,徐不凡这才现出身来,道:“石娘,麻烦你,快去通知一下何总他们。”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天木指着山下道:“主人,何捕头他们已经到了。”
可不是吗、何三虎、王勇,还有一大群牛头、马面与小鬼,正快步追来,两拨子人很快会合在一起,何三虎劈面说:“特使可是预先在此设伏?”
徐不凡边走边说:“我们是误打误撞碰上的,何总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老夫得到消息,是从酆都城一路盯下来的。”
“他们到酆都城去干什么?”
“据说是想招募年轻力壮的汉子,后来觉得风声不对才撒腿开溜。”
山路的尽头,半山腰上,有一座庙,庙名怀义,依山而建,远远望去,殿宇绵延,雄伟壮丽,王伦等人就走进“怀义寺”去了。
可是,怀义寺虽大,参佛的鬼和尚却不多,大家长驱直入,找了半天,没有再见到王伦等人,也迟迟没见到半个招呼香客的知客僧。
许久之后,才走出一个小沙弥来,竖掌说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可是要参禅进香吗?”
徐不凡单刀直入的道:“刚才可曾见到一个做官的,六个武林人物,以及一匹灰色的狼,走进寺院来?”
小和尚摇着头说:“没有,一个也没见到。”
黄绵绵见他睁眼说瞎话,心里有气,沉声叱道:“他们明明走进来,怎说没见到,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小和尚年纪虽小,胆子却够大,望望黄绵绵手里的骷髅头,不慌不忙的说:“小僧适才在佛堂上香,的确什么也没看见,请女施主见谅。”
“说,你们这怀义寺的方丈是谁?”
“就是怀义大师。”
“可否请出来一见?”
“方丈不在寺内。”
“找一个管事的出来也可以。”
“本寺师父不多,管事的都出去化缘去了。”
这怀义寺处处透着古怪,黄绵绵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懒得跟他磨牙,一迳向寺内走去。
怀义寺全部建筑在一个山洼里,规模虽然不小,占地却不算太大,不久便将全寺找遍,就是找不到王伦他们。
是上了天?入了地?黄绵绵想不透个中因由,徐不凡也同样疑云满腹。
这时,大家正停在一条小河边上,河床不宽,仅二丈左右,水流也不急,由本向西,河水清澈,一眼便可见到河底。一旁系着两条小舟,约可容纳五六人。
东西两面,悉被高山所阻,不知源自何方?流往何处?
徐不凡问血魔王:“前辈就住在这附近不远,可知怀义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血魔王道:“老夫来此定居不久,又一向在酆都城为生活奔忙,未曾上山来过,可谓一无所知。”
徐不凡转询何三虎,何三虎答道:
“这怀义寺创建已久,一直平静无事,所以十殿并未留意它,所知亦极有限,视作一般寺庙看待。”
“这条河,何总知道吗?”
“看水质、流向,可能就是大家熟知的黄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