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说一句话,仅仅只是给她递了—条手帕,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而已。
徐不凡很有耐性,一直让她尽情的哭,大声的哭,直待她将胸中的气闷宣泄的差不多,擦干眼泪,回过头来时,才柔声细语的说道:
“巧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不凡在此洗耳恭听,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我能够帮你做些什么?”
上官巧云重重的甩了甩头,借以清醒—下混沌的脑子,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是被钟玉郎关进来的。”
“钟玉郎?你们不是已经……,木已成舟,我上一次没有杀他,就是为你的终身设想,希望他能善待你。”
“他根本不是人,连禽兽都不如,事后我也曾想过,想委屈求全,认了,可是,不出三天,他就生厌了,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和谁?”
“古月蝉。”
“古月蝉?古月蝉论辈份是他的师姑呀!”
“哼,他不是人,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伦理道德的观念。”
“于是,你们就闹翻了?”
“不是闹翻,而是我下定决心要杀掉他。”
“结果,你失败了。”
“我个人的死生荣辱本不足论,最可恨的是他与古月蝉联合起来,将我上官堡的几名高手全部杀死,又把我关进大牢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恨,我好恨啊!”
又是—阵急痛袭上心来,情不自禁的伏在徐不凡的肩上哭起来。
适在此时,断肠人闯进了大牢,一见到这般光景,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怒火,掉头就走。
徐不凡背向而立,一无所知,上官巧云却看见了,连忙娇声说道:“你不要误会,听我解释……”
话都来不及说完,推开徐不凡,便向外追去。
徐不凡追上来,在牢门口将她拦住,道:“巧云,你怎么了?”
上官巧云羞得脸红红的,道:“刚才……刚才的事被断肠人撞见了。”
“我们也没有怎么样,撞见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心眼儿最小,我怕她会记恨在心。”
“我与断肠人毫无关系,她凭什么要记恨?”
“不凡,我一直怀疑,断肠人就是常小琬!”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小琬姐当年曾毁容,这就是她黑巾蒙面的原因所在,如果她不是常小琬,她没有理由为你通风报信,甚至拼死卖命。”
“嗯,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她始终矢口否认。”
“她当然要否人,一个失去美貌的女人,她不得不特别慎重。”
“那要怎么样也才肯相信我?”
“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找个机会,我会好好的和她彻底谈一谈的,再见。”
“巧云,你要到那里去?”
“去追断肠人啊。”
“要小心,你不是钟玉郎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我会替你出面的。”
“我会的,钟玉郎不死,我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
“巧云,请多保重。”
“不凡哥,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真的。”
话完时,人已消失不见。
再说德威侯杨百威受了徐不凡的一番戏弄后,那还有心情再去校场溜马,当即投转马头,折返侯府。
一踏进家门,马上就派了三批人出去一探虚实,并将侯府内所有的家丁、家将、护卫集合在一起,共商对付徐不凡的良策。
赴大内探消息的人回来的最早,一进门,德威侯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怎么样?见到郝总管没有?”
此人是个胖子,一去一回可把他累惨了,头上还冒着气,结结巴巴的道:“紫禁城全部被九门提督府的兵马包围了,根本进不去。”
德威侯神色一黯,道:“你是说没见到郝总管,可知郝总管人在那里?”
“听提督府的人说,好像是逃出城去了。”
接着,第二个人也回来了,德或侯又兴起一线希望,道:
“是否见到了廖指挥?”
第二人面有惊色,惶声说道:“侯爷,廖指挥的确已一命呜呼,奴才去的时候,燕亲王正在指挥忠于朝延的锦衣卫,将另一批叛徒囚禁在一个临时监牢里。”
德或侯闻言神情大为颓丧,往日的威风早已不知跑到那儿去了,对左右说道:
“四衣卫与锦衣卫,已经没指望,看来请马总带人来保护的机会也不大,你们说,可有何锦囊妙计来对付徐不凡?”
宽大的客厅里,少说也站着有二十几个人,大家面面相觑,相互观望,竟连—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
通!德威侯猛一拍桌子,大发雷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现在正是需要你们卖命效忠的时候,你们都聋了?哑了?还是被人割掉舌头了?”
一个干巴老头,在众人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说:“现在能够救侯爷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是那两个?”
“鲁王爷与小郡主。”
“废话,鲁王爷是皇叔,小郡主是皇妹,听说玉梅在山东的时候,还帮过徐不凡那小子的忙,可是,这孩子前几天黏着我不放,这两天也不晓得到那儿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呀。”
“徐不凡的功力实在太厉害,听说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三招,强将手下无弱兵,二老八骏也都不是好惹的,为今之计,属下斗胆建议,不如出城去躲躲风头。”
“你是要本爵逃避?”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罢了,罢了,你们快去准备轿子,咱们马上走!”
坐上软轿,在二十名保镖护卫下,急急如丧家之犬,直奔汇阳门,不料,堂堂的德或侯爷,却在城门前,被守城的官兵拦下来了。
德威侯气得双目之内都要冒出火来了,跳下软轿,指着自己的鼻子吼叫道:“让开,我是德威侯,要出城去,谁敢阻挡,小心你们的狗命!”
守门的兵土理都不理他,反而越围越多,李立将军越众而前,沉声说道:“我们晓得你是德威侯,本将军接到命令,不准你出城。”
德威侯杨百威,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不准本爵出城去?”
李立将军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错,是不准你德威侯杨百威出城去!”
“是谁的命令?”
“燕亲王。”
“凭你是鲁王的大舅子,凭你与褚良过从甚密,凭你已接到徐王爷的血旗、血帖,已是待罪之身,凭……”
“冲!”
德威侯杨百威闻言怒火中烧,不待李立将军说完,便坐回轿内,命人硬冲。
可惜,侯府的家将、家丁平时狐假虎或,欺压百姓固然绰绰有余力,对敌交手却没有一个中用的,冲不出一丈远,就被九门提督府的兵勇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把德威侯押回侯府去!”
李立将军一声令下,在数十名兵勇的押解下,不可一世的德威侯杨百威,又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家里。
这时候,他派出去的第三个人才回到侯府,德威侯杨百威劈面就说:“怎么样,马总捕头是否马上带人来保护侯府?”
第三人摇摇头,道:“属下去的时候,徐不凡已先一步到了刑部,属下离开的时候,马捕头的人头已落地,刑部的所有捕快也被徐不凡关进大牢去了,血轿可能很好就会抬到侯府来。”
这是德威侯杨百威最后一线希望,结果却完全失望了。
“将大门关起来,加闩,要快!快!”
“将所有的通路封死,要死守,寸土必争!”
所有的奥援都断绝了,德威侯别无选择,只有闭关死守,冀图逃过死神的召唤。
通!通!通!大门刚刚关上,马上便听到擂门的声音。
大家相视一惊,有人壮着胆问:“什么人?”
天叟丁威的声音答道:“血轿主人,来要命的!”
大家更加惊惶,有人已经开始发抖。
当然不会开门!
飕!飕!墙头上冒上两个人来,一个是丁威,一个是毛奇,呼!呼!两掌击倒了两个人,打开大门,血轿抬至大厅外面才停下来。
德威侯府的家丁、家将,都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拥上来好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的,徐不凡走出血轿,跨步而入,他们便纷纷退开了,气得杨百威直骂:“混蛋!混蛋!老夫白养你们了!”
徐不凡来至杨百威面前五尺许处才停下来,直接了当的说:“杨百威,很难得,你没有逃,单凭这一点,徐某愿意赏你—个痛快!”
德威侯一听他不知道自己逃命的丑事,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老夫贵为侯爷,乃朝中重臣,岂会被一个江湖小丑唬住,有什么好逃的。”
真是吹牛屁不打草稿,说谎话脸不会红,十足的小人胚子。
徐不凡目光冷峻如电,声音沉稳有力,道:“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有什么好准备的,老夫……”
“我是指遗言后事,府内杂务。”
“徐不凡,有一件事,老夫倒要你交代清楚,杨家与你们徐家素无瓜葛,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这是事实,我们之间并无任何仇恨可言,而且,你虽与褚总管过从甚密,又是鲁王的大舅子,平常更是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但就目前所知的罪证而言,尚不至此,徐某今天要算的是另外一笔账。”
“什么账?”
“鬼账!”
“鬼账?”德威侯的脸都吓白了,道:“什么鬼账?”
徐不凡振振有词的道:“在十殿,告你鬼状的鬼,少说也有一百个,徐某是奉阎王之命,请你入地狱的。”
“荒唐!荒唐!这简直是鬼话连篇。”
“这不是鬼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的罪状,罄竹难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哼!”
“姑且举几个例子来说吧,你为了争功,往往将别人当作你的垫脚石,为了达到目的,即使牺牲别人的前途、荣誉、甚至生命亦在所不惜。
为了诿过,你不惜说谎、造假、甚至欺骗,直到救了自己,害了他人,将别人打入监牢,甚至丢了性命。
为了私利,你会运用一切卑劣手段,直至达到目的为止。
为了私仇,你会玩权弄术,借刀杀人,非将对手置于死地不可。
严格的说起来,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你也缺乏大奸大恶者应具备的条件,亦未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大肆杀戮,但由于你的争功诿过,自私自利,却造成了无数的冤狱冤魂,更由于你的无知无能,使人才退避,奴才幸进,道消魔长,腐蚀人心,影响所及,比大奸大恶者犹有过之,在十殿告你鬼状者,都是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被你逼迫陷害的人。”
徐不凡吁了一口气,脸上已现出杀机,目注杨百威,冷声说道:“现在,你明白了些吧?”
德威侯杨百威怒不可当的道:“宦海风云,党同伐异,屡见不鲜,这是欲加之罪。”
徐不凡脸—沉,道:“党同伐异,乃人性之常,但如逾越分寸,伤及人命,就罪无可逾你准备纳命吧!”
银虹一闪,幻出无数血光,已将血剑拔出。
“摘掉他的乌纱帽!”
“是,少主!”
毛奇跨步而出,摘他的乌纱帽如探囊取物。
徐不凡踏上二步,已将血剑架在杨百威的脖子上,突闻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大声说道:“剑下留人!”
丽影一闪,面前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换,是朱玉梅。
徐不凡叫了一声:“郡主。”
杨百威口喊:“玉梅。”脖子一歪,想要避开血剑,徐不凡腕上加力,德威侯的项间已冒出血来,再也不敢乱动。
朱玉梅急急说道:“不凡,你为什么要杀我舅舅?”
徐不凡道:“我不想多作解释,反正没有冤枉他。”
“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一马?”
“这是公事。”
“如果本宫下令不准你杀呢?”
“郡主不适合下这样的命令。”
朱玉梅颐指气使惯了,从来就没有人敢跟她顶过半句话,闻言黛眉双挑,玉面泛寒的道:“徐不凡,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情无义。”
徐不凡一怔,道:“不是不凡无情无意,是德威侯平常太无法无天。”
“你不答应?”
“歉难从命!”
“德威侯乃朝庭重臣,又是皇亲国戚,你不可以恣意胡为。”
“王子犯法,与贼同罪,他死有余辜,天王老子也救 不了他。”
“徐不凡,本宫不想跟你撕破脸,但请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
“郡主对我恩重如山,不凡铭记在心,没齿难忘,愿为郡主做任何事,但杨百威势在必杀,请郡主原谅。”
朱玉梅见他软硬不吃,不由的动了心火,娇叱一声:“徐不凡,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本宫但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动我舅舅的一根汗毛。”
左手疾探,已将徐不凡握剑的右手扣住。
徐不凡愕然一惊,甫叫得一声:“郡主!”朱玉梅的左掌又攻上来了,企图强迫他撤剑后退,徐不凡左臂一架,篷!接着又是一声:哎呀,朱玉梅一掌打在铁臂上,立觉掌心发麻,痛得她喊出声来。
这一来,朱玉梅更加恼羞成怒,左掌猛一推,推不动徐不凡握剑的右手,左手变掌为拳;像雨点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突闻燕亲王的声音大声喝道:“玉梅,不得无理取闹。”
发话之初,人还在屋外,话—落地,人已冲到屋内来,伸手将朱玉梅的小拳头握住。
朱玉梅撅着小嘴,气急败坏的道:“八哥,你也帮着他欺负我,说我无理取闹!”
燕亲王肃容满面,找不到一丝笑意,郑重其事的道:“徐王爷处置的并没有错误,你当然没有理。”
“他凭什么要杀德威侯?”
“德威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什么?八哥也说我舅舅有罪?”
“铁证如山,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证据在那里?”
“除了徐王爷所说的一切外,现在还有新的罪证,杨百威也是谋反集团的一份子,这是从褚良房间搜到的名册,你自己拿去看吧。”
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