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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海面上,泛起无数水花,虽转瞬即逝,继而又起;风,吹动海波,一漾一漾,此起彼伏。一层层泡沫扯着洁白的带子随着海波的起伏来回动荡,直至被雨打散,荡开。
“国公,外面风雨大,您还是回舱去吧!”苏刘义对越国公说道。
“不必,些许风雨,没有什么大碍。”张世杰轻轻挥了挥手,拒绝道。
沉默了一会儿,苏刘义歉疚地说道:“都怪属下不好,擅离职守,让太后被光复军劫走,否则……”
“否则什么?”张世杰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凭咱们这些船,这些人马,有太后在,又能有什么作为?”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许汉青这手玩得实在是漂亮。”苏刘义有些不满地说道。
“胜就是胜了,败就是败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张世杰训斥道,转而又叹了口气,“这些天我想来想去,当初抵挡张弘范的军队时,所采取的策略确实是错误的,陷皇上、朝廷与死地,皆是我之罪也。”
“国公也不必自责,咱们要照顾皇上、太后,还有朝廷官员,采取死守策略也是逼不得已。”苏刘义在一旁安慰道。
“老了,论谋略,论武勇,我不如许汉青哪!”张世杰摸了摸鬓角的白发,慨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千古不移的事实啊!”
“国公,您……”苏刘义没想到,经历崖山一败后的张世杰竟然丧失了与人争雄沙场的勇气,那他们这帮人怎么办?
“刘义,你是我心腹大将,作战勇敢,我一直很看好你。”张世杰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你的心胸要宽阔一些,如今许汉青兵强马壮,又要兵出福建路,在大义上占了上风,任何现在与他做对的人,都会被冠以破坏抗元大业,千夫所指啊!”
“国公的意思是把咱们这些人都并入光复军,受许汉青指挥?”苏刘义不解地问道。
“怎么?许汉青已经贵为国公,且又自开大都督府,受他指挥委屈你了吗?”张世杰沉下脸反问道,“你们还年轻,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要陪着我碌碌地过下辈子吗?”
“那许汉青野心勃勃,难道便听之任之吗?”苏刘义不服气地问道。
“呵呵,难道你能制止他吗?”张世杰苦笑一声,“如果他不利于皇上,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如今,这点人马便不会光复军塞牙缝的呢?时势比人强啊!我累了,真得累了。”
“到了泉州,我便请命做个皇宫的禁卫军总管,保护皇上安全。”张世杰蹒跚地走向船舱,风吹起了他的花白头发,“看着皇上安安全全地长大,直到亲政的那一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们到了泉州,不要意气用事,如今许汉青要兵出福建路,正是用人之际,多立些战功,以后也好有出头之日。”喃喃的话语随着风吹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苍凉的诗句突然变得清晰,透过风雨,钻入了苏刘义的耳朵里。
苏刘义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十二章 御驾亲征
整个福建路都处于紧张与兴奋情绪的交织之下,政府在全力协调,军队在加紧调动,工厂在加班生产,虽然市民小民并不知道此次大战开始的日期与具体行动目标,但也能从福建路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中觉察到此次大战非比寻常。
军方流水价的定单,让那些工厂主乐歪了嘴巴,军装、被服、火柴、帐篷…所有军队所需要的物资都采取了招标采购的办法,公平、公正的原则得以严格施行,只要质量合格,政府概不拖欠,从不依势压人。到手的利益总比吃不到的画饼强,而且有远见的商人与工厂主已经边生产,边扩建工厂,按他们的想法,依着许汉青一贯的脾气与做法,这仗才刚刚开始,时间还长着呢,收复江南失地后许汉青肯定不会就此收手,北伐中原将纳入光复军下一步的计划,所以这赚头还很长远呢!
利用战争来促进工商业的发展,给流民提供众多的就业机会,从而慢慢培养一个阶层,逐渐摆脱中国百姓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这也是许汉青所希望看见的。
“邓师傅上午刚讲过: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小,忘战必危。不知许师傅如何看待呢?”小皇帝眨着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许汉青,因为每次许汉青都会拿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和论据,发人深醒。
“这个呢?”许汉青想了一下,答道:“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战争也是如此,如果能好好地加以利用,也不失为强国之道。”
“孟子曾说:国无敌外患,国恒亡。虽然人们都有理想主认的反战情绪,总在追求没有战争和贫穷的大同社会。但是从现实利益来看,战争却又是促进民族发展的动力,如果别人备战,你却安享太平,时间一长,就会亡国灭种。”
“难道追求大同社会,是错误的吗?”小皇帝歪着脑袋问道。
“镜花水月,理想而已,却是永不可及。”许汉青摇了摇头,“人都有贪念,国家也是如此,我大宋富庶,可又武备松弛,就象一个小孩子抱着金子在夜路上行走,见过的人不起歹念才怪,又弱又富,即使蒙古人不来攻打,别的国家也会起意,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享受和平和富有,别人难道就会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那战争怎么又会是强国之道呢?”小皇帝问道。
“战争运用得当,能对国家的政治、经济、科技发生巨大的拉动,就举现在的例子吧,工厂最近又开了不少,又安置了不少流民,而且科学院那边的新发明也层出不穷。这样不仅提高了总需求,刺激了经济的发展,更给科技发展提供了动力,最重要的是凝聚了人心。”许汉青笑着解释道,“战争是国力的拼搏与竞争,只要能带来巨大的收益,便不能与穷兵黩武划到一起。”
“其实避免战争损失也有诀窍,一是主动把战争打到国外去,二是发展足以防御本土的武器。如果能不断把战争推向国外,那么本土定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许汉青说完,摆了摆手,“这都是以后应该考虑的事情了,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如果万一没有敌人了呢?”小皇帝依然兴致极高地追问道。
“那就设个假想敌,什么时候都要有危机意识,失去应有的警惕是很危险的。”许汉青随口答道,“再过几天臣就要领军出征了,陛下切不可耽于玩乐,荒废学业。”
“那谁来教我呢?”小皇帝不舍地问道。
“不是还有邓大人吗,平常的时候多从图书馆借些书来看,感兴趣的记下来,等我回来后再解释给陛下听。”许汉青细细地安排道。
“许师傅,朕,朕其实很想随你出征,只是,只是…”小皇帝略有些扭捏地说道。
“在外打仗可不是儿戏,风餐露宿,保不准还会有危险,陛下还小,不太适宜啊!”许汉青摇了摇头,拒绝道。
“朕不怕吃苦,也不怕危险,以前都是被鞑子追着逃,朕就是想扬眉吐气,亲眼看着鞑子被打败。”小皇帝扬着小脸,决然道。
“那太后呢?”许汉青又想出了一个借口,“太后要是答应,我自然不会拒绝。”
“嘿嘿。”小皇帝咧嘴笑了,“那就得镇国公去与母后好好说了,我想母后是不会扫镇国公的面子的吧。”
“不是吧?”许汉青愕然道,“这件事应该是陛下与太后商量才对吗?怎么是我去当说客呢?”
“当然是镇国公去说了。”小皇帝得意地笑了,“我是随镇国公率军出征,镇国公当然要向母后保证朕的安全,才能让母后放心哪!”
“呵呵,”许汉青看到小皇帝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好吧,我去与太后说,但太后若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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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汉青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后花园面见太后。绕过树丛,忽然听到池塘边的秋月亭里传来悠扬的琵琶声,接着有人唱曲,许汉青不由得驻足静听。
自古红颜多薄命;
独留青冢向黄昏。
东汉已无高后庙;
西施羞上范家船。
曲声凄婉,象孤雁,又象雨打霜枝。许汉青听得怔忡,脸色也郑重起来。
“镇国公,请您先在这稍等片刻,待奴才去通禀一声。”旁边的小太监陪着小心说道。
待许汉青走进秋月亭时,杨太后已经正襟危坐,一脸地从容,身后的宫女捧着一把琵琶。
许汉青施礼已毕,坐下后暗暗地打量着杨太后。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峨眉,一张樱桃小口,虽神色略有憔悴,但也别有销魂之态。
“镇国公前来,是不是官家不好好读书,惹国公生气了。”杨太后见许汉青坐下半晌没说话,便开口问道。
“不是,不是。”许汉青急忙否认道,“陛下聪颖好学,臣很欣慰。今天求见太后,乃是为了,为了……”
“你们先退远些。”杨太后挥手让宫女太监都出了亭子。
“是这样的。”许汉青见周围没有了旁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今日陛下提出要随臣出征,臣是来问问太后的意思。”
“官家要随镇国公出兵打仗?”杨太后瞪圆了眼睛,不信地问道。
“是啊!”许汉青点了点头,“臣见陛下甚为坚决,不好强硬拒绝,所以特来请太后定夺。”
“都要走。”杨太后摇头苦笑道,“只留下哀家孤零零一个人。”
“太后不必如此。”许汉青实在看不了杨太后落落寡欢的神情,开口劝道,“太后既不愿陛下出征,臣也不敢自专,就让陛下陪着太后吧!”
“留得下人,又留不住心,说不定因此便会怨恨哀家呢?”杨太后抬头说道,“镇国公,您说对吗?”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随军出征,跟在臣的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许汉青点头道,“臣向太后保证,许某人在陛下在,许某人不在陛下也在。”
“哀家已经没有了哥哥,可不想再失去亲人了。”杨太后流下了眼泪,悲伤地说道,“哀家希望官家与镇国公都安然无恙,凯旋而归,镇国公可能答应。”
“臣向太后保证,一定保护好陛下,与陛下一起凯旋而归,请太后放心。请太后节哀。”见到美女流泪,许汉青有些不知所措,嘴里说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手帕想递给了杨太后。
见许汉青掏了半天,手帕没掏出来,别的东西倒是拿出来好几样,杨太后不由觉得好笑。
“镇国公不必忙乱。”杨太后自己拿出香帕擦了擦眼泪。
“呵呵,为臣丢三落四,让太后见笑了。”许汉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着把掏出来的东西又塞进怀里。
“那是什么?可是镇国公最近的大作吗?”杨太后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
“是臣随便写的,不值一看,不值一看。”
“看看又有何妨?”杨太后似乎特别喜欢看许汉青的这种模样,伸手拿了过来。
“有一种爱,叫放弃,
明知道许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却想找寻一个答案,真的好累……
有一种爱,叫无奈。
……………………”
“说得很好。”杨太后伥然地放下纸,“无奈啊,那么也只有放弃了,哀家也是这么想的。”
“臣还没有写完呢!”许汉青鼓起了勇气,抬头用坚定的目光盯着杨太后,“有一种爱,虽然难以启齿,但在心里长久地埋着,却象百年的老窖,愈加醇香,有一种爱,可以默默的爱,默默的理解,默默在心里装满祝福,挥一挥手,让春草绵绵,落红成阵。”
“臣有个心愿,在远走海外时,会带走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她做我的新娘,不论她身份地位有多么尊贵,不论世俗有多少偏见议论,人生不能行胸怀,虽百寿,犹为夭也。”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杨太后喃喃自语,眼前雾蒙蒙的,痴痴望着直诉胸怀的许汉青。
“有美好的希望,才能有美好的明天,请太后抛却烦恼与忧愁,用美丽与笑容准备迎接明天的幸福与快乐。”许汉青站起身,轻轻一躬,轻声说道:“淑华,我先走了,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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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进攻两浙
祥兴二年,再有几天便过完正月,光复军突然在江南发动了全线进攻。
张天河突然兵出邵武,连下南城、抚州,新一军的五万人马势如破竹,直逼重镇南昌。江西独立旅也趁乱回兵江南西路,依托罗霄山脉,频频骚扰出击,呼应张天河的进攻。
陈吊眼的新四军放弃占领广南东路的广大土地,从惠州启程,取韶关为根据,直逼梅关,对江南西路的达春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江南大地烽烟再起,两个民族、两种理念之间,正义与邪恶、文明与野蛮,两种命运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此时的许汉青已经率领着前敌指挥部秘密到达了两浙与福建路交界的寿宁,郑晔率领新二军已经整装待发,准备给范文虎以致命一击。
“这便是范文虎为祝贺我打败张弘范送来的物资吗?”许汉青指着东西对郑晔说道。
“没错,范文虎听说大人打败了张弘范的南下大军,吓坏了,特意偷偷地送来了这些东西以示祝贺。”郑晔笑着说道,“不过,这个家伙最近把心腹部曲都向临安调动,看来还是不死心哪。”
“呵呵,这个范文虎还幻想继续在两浙做土皇帝呢!”许汉青也笑了,“可惜啊,好梦不长了,这些东西都是民脂民膏,他送给咱们,咱们可不领情,这次要不狠狠揍他也太对不起两浙的百姓了。”
“大人,张天河与陈吊眼都开始动手了,我这边是不是也可以开打了。”郑晔心痒难耐地问道。
“估计现在海军已经封锁了临安的海路,按计划陆战师应该在大后天进攻临安,你们明天便出兵,直捣两浙,饮马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