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语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多余且不能正确表达自己意思的无用工具,创世女神源源不绝的思绪流进元的脑海里,而元也不甘示弱,长篇大论就这样倾倒回去,平静无波的表面,底下却是暗潮汹涌的攻防战。
「你该知道,我不能任由你就这样毁了阳间,这对认真过着生活,一心向善的凡人们不公平,你虽然贵为神祇,却没有凡人的情感,这样未审先判是不公平的!」毫无畏惧的望着女娲,元微微喘着气。
他终于明白为何亚丽会如此害怕,也了解为何身为狐仙的管彤会如此恐慌,面对着女娲,就像面对着天地间最纯粹的强大力量,你看不见尽头,无法抵御,只有臣服。
女娲的眼神虽然有种怜爱天地的慈悲,却又冰冷的毫无情感,垂着双目凝视着元。她并不是针对凡人,在她眼中众生皆平等,所有大奸大恶在永无止境的岁月面前,显得渺小又毫无意义,凡人参不透的争名夺利对女娲而言,如过眼云烟幼稚无比。
她创造了这个世界,就有责任维持它的美好,虽然处理的手段有点极端,却十分有效,前五次她就利用同样的办法让阳间清零重来,由她选定的新主宰者在阳阳和乐、朴实的过着生活,直到他们开始堕落、腐败,女娲便会重临人间,这样的故事一再上演……
「只要心无恶成,不会遇上这场浩劫。」神情一变,女娲意外的流露出怜情的一面。她对亲手捏陶出的凡人并不是全无感情,所以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青风迟迟没有降下。
如果像元、亚丽,又或者是吴进这类思想单纯、心存善念的人,甚至不会被那阵青风影响,她并不想完全的毁了阳间、清灭所有凡人。只不过一再给予机会,让恶念蒙蔽的凡人们,却从来没有把握,反而让青风扩散得愈来愈快,笼罩的面积愈来愈大。
「这怎么可能?人本来就在善、恶两念之间挣扎,如果那么容易就扬弃了恶念,这里就不是阳间,而是极乐世界了!」捏紧扶手,元愈是激动,气喘得愈厉害,他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杀人、放火不好的新闻,可是你若不给凡人机会改进,他们永远都会重蹈覆辙,这样她岂不是又得再降临人间一次,毁灭人间一次?
「我没办法清除掉那股青风,正如同我没办法亲手毁灭阳间。」怜悯的眼神又转回清冷,女娲的神情表达得很明确,一直以来都是凡人们在自取灭亡,她甚至不必从旁加速。
「你胡说!你明明可以……」激动的叫喊出声,元痛得咳了几声,眼前无数可怕的景象闪过。
青风一直笼罩在城市上空,人心惶惶让那股青风扩散得更厉害,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下,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青风降下来,它吹过、刮过的血肉之躯将什么也不剩,就这样,恐惧不断升高,直到有天夜晚终于下了场大雨,将青色的雾气全都冲落地面。
于是,凡人没有立刻灭亡,以为躲过一劫的人开始过回原本的生活,歌照唱、舞照跳,阳间似乎又回到原本的繁华、堕落,直到第一个病发身亡的人出现,慢慢、慢慢的腐烂,剩下一滩血水!
跟着,就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浩劫,谁也不知道谁沾染到那阵青风,谁也不知道谁又带着病原,有人病发倒下,就有另一个人让污染的血水感染,然后愈来愈多的人死亡,愈来愈多人互不信任,最后便是封锁、屠杀,直到最后一个凡人倒下为止。
「这……这就是……阳间的未来?」捂着心口追问,元的额头上沁出冷汗,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让那个景象震慑住,坐在轮椅上的身子无法克制的颤抖不已。
清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感的回望着元,女娲也无法掌控阳间的未来,唯有凡人自己可以,他们什么都做了,唯一没做的便是自救,她只是仁慈的提早结束他们的痛苦,就算没有那股青风,凡人仍会自取灭亡,这是无可避免的悲剧。
「一定……一定有办法挽回!一定有办法!」神情专注的瞪视着女娲,元的双瞳绽放出异常的光亮,他肯定无法消灭女娲,他或许也无法清除那股青风,但是他必须做些什么,他必须为阳间再争取一些时间,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朋友们毫无抵抗能力被杀死,就算牺牲他自己,燃烧仅剩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略显惊奇的回望着元,这可能是女娲重临人间之后,表情最丰富的一次,竟然有个凡人敢挑战她的力量。
浑身灵光绽放,四件玉器、长生石闪动着刺目的万丈毫光,一个神祇与一个最接近神祇的凡人较量着,充斥于天地间的力量开始震荡,发出烫炽的嗡嗡声响。
原本进行着「例行观察」的亚丽,突然间浑身僵硬的抽搐着,大楼内的红灯又开始发疯似的闪耀,主任急忙的抽出镇静剂准备为她施打,担忧不已的阮杰则夺力地按住像通电似不断颤抖的亚丽,心疼的泪花乱转,这样的情况愈来愈频繁,或许他们不该让亚丽继续这项工作,免得有一天重蹈元的下场。
鲜血自亚丽的眼角、耳朵、鼻子冒了出来,猛力吸了好几口冷空气后,这位才八岁大的小女孩发狂似的推开阮杰,力气大得几乎将她震飞。
「亚丽?」一向面无表情的主任,头一次出现那种忧心的神态,情况真的严重到这名训练有素的男人,开始变得手足无措了。
「女娲……」望着元的房间,亚丽略带气音的吐出这两个字,跟着双眼一翻昏死过去,阮杰连忙扑过来将人抱住,才惊险的避过摔倒在地的惨事。
心脏疯狂加速着,主任惊恐不已的瞪着元的房间,不只他,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畏惧,一种面对神祇的无能为力。
女娲在元的房间里?她在那里干嘛?会不会对元不利?一大堆无解的问题纷纷冒出、纠结在主任的脑袋里,这个即使害怕也得承担一切的男人,用力的甩了甩头,他不该如此,他必须冷静,这里的人都得依靠他,不仅是这里的人,整个阳间的存亡全都重压在他的双肩之上。
「去!去找殷琳及冯健!」低声的命令着,主任很快的整理清楚思绪,他或许善于掌控事情,但论特殊力量,他远不及其它人,在大战来临之前,他必须尽快集结力量。
点点头,红中、白板、青发三姐妹,跑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寻人,透过三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分派工作,相信她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人。
但是才跨出两步,突然间三人同时一楞,不只她们三人,该说整栋大楼、整个城市甚至整个世界仿佛停顿了一般,每个人的心中突然冒升出一股强烈的不安,跟着,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震波以元的房间为中心,激射而出……
「我是警察!」
低沉的嗓音,坚毅的神情,洪俊铭摇身一变,再也不是那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精明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十分值得信赖。
冷哼一声,游乐祺并不算太讶异,如果洪俊铭真的是警察,倒是解释了许多事,像是他可以轻易窃听他的电话,他可以跟踪殷琳那票神出鬼没的人,确实是有两下子。
「光苹是我的线人,她替我追踪一件连续杀人案……最初,还是她发现这个案子。这个世界太过冷酷,许多女孩离奇失踪,却没有人关心,唯有身为记者的光苹,凭她敏锐的直觉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她来找我,我却没能保护她……」难掩痛心,洪俊铭以为自己可以冷静面对叶光苹的死,没想到重新谈起,还是让他心底一阵难受,也许某一部分的他,也跟着叶光苹逝去了。
平静、冷淡的望着洪俊铭,游乐祺依旧是半倚着门,口刁着雪苕的面无表情,他应该要感到气愤吧?有别的男人用这种语气谈论自己的女友?可是游乐祺却感觉不到一丝丝愤怒,仿佛在踏入暗房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醒,想通了许多事情,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谁也不爱、谁都不在乎。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真要找光苹留下的东西,为何不直接说?」喷出口白烟,游乐祺依然懒散的靠在门边,不像阻挡、却也不是平白无故放人的模样。洪俊铭神情戒备的紧盯着他,不知为何,两人的身型其实是洪俊铭的优势远大过游乐祺,但他就在心底莫名其妙的畏惧那削瘦、苍白的男人。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真的可以全都忘光?这么心安理得过日子?」讽刺不已的大笑着,洪俊铭不敢相信的猛摇头。游乐祺微微皱起俊眉,狐疑的回瞪着前者。
「你就是光苹调查的对象!她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愈是相处愈觉得不寻常……」洪俊铭捏紧双拳,他一开始非常反对叶光苹接近游乐祺,既然她怀疑他,那怎么可以让一个年轻女孩去接这这名危险人物?
可是叶光苹固执的个性却不听他的劝阻,当他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成为游乐祺的女友了,并不是刻意接近,而是她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
某部分的洪俊铭,燃起莫名妒意,但他仍然默默支持着她,可惜叶光苹调查的动力不再是搜寻证据、将凶手定罪,而演变为希望替游乐祺洗刷罪名。
普通人听到这里──女友接近自己竟别有目的,肯定会气得火冒三丈,遭到背叛、出卖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可是游乐祺依旧如此冷静,雪茄的白烟让他的身影看起来似幻似真。
他脑海中的影像渐渐变得清晰,就在这里,就在那盏腥红色的灯泡之下,他跟叶光苹大吵一架,理由正是如此,他发现了她背着他偷偷的在调查,游乐祺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强烈而浓厚,他为了她的死而失去自我许久,没想到最初竟然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你怎么能这样?吃得好、睡得好?过得如此心安理得?你这个杀人凶手!你难道不会在恶梦中惊醒?你难道不会害怕冤魂索命?你杀了那些女人!你杀了光苹!」用力的将活页夹扔到游乐祺身上,洪俊铭气愤不已的咆哮着。
他卧底办案的生涯这么多年当中,不管再怎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总是会有动摇的一刻,他们会担心、会害怕被害者的冤魂回来索命,因为他们是坏人,还算是个人,有人性。
但游乐祺不同,跟在他身边这段时间,若不是洪俊铭不断提醒自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为何他可以过得这样自在?就算那些女人鬼迷心窍了不想复仇,他也不相信明知事实真相的叶光苹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根本不相信冤魂索命这种无稽的事情,就算有,那些女人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她们只是做了场美梦而已。」掸了掸雪茄的烟灰,游乐祺平静的回答。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那些女人是怎样与他相遇,他似乎总能碰上有些有才华、又年轻,带点特殊能力的女孩们,而这些年轻女孩,也似乎总是被他吸引。他不懂为什么?在别人眼中那么美好、那么亮丽的生活,在他眼中却像触不到底的黑色深渊。
他唯一能做、必须要做的便是毁了她们,所以,他的相机、他的甜言蜜语,轻易的让她们相信他,轻易的卸下她们的心防,就在这间亮着腥红色灯泡的暗房里,她们喝下了掺了安眠药的红酒,然后做了一场永远不会清醒的美梦。
「你……」没想到游乐祺会如实回答,洪俊铭震惊不已的呆站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事情总是那么顺利,仿佛老天都在帮忙,总会发生些事情,能让我轻易的将尸体运送出去掩埋。」耸耸肩,游乐祺平淡的语气像是谈论着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其实不很记得细节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扶着叶光苹的尸体下楼时,警卫还以为她不舒服而主动帮忙按电梯、开车门。
只不过那一个大雨夜却也发生了件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他的车子与另一辆急驶的轿车撞到一块儿,那对好心的研究员想下车帮忙,却发现车上的叶光苹惨遭割喉,早就气绝身亡多时。
所以他只好不得已顺手杀了那名女研究员,而在追杀那个不讲义气、落荒而逃的男人时,游乐祺因为失血过多昏倒,让路过的车辆救走……
「光苹……光苹怎么会爱上你?」洪俊铭颤抖着指责眼前这名削瘦、苍白的男子,谈论这些事情,他可以用着如此平静的语气,他亲手杀死深爱他的女友,叶光苹到死都还护着他,若不是她将证据藏得这么隐密,他怎么会花去这么多时间来找寻。甚至,她只告诉他一半的文件藏在哪里,她到最后仍然挣扎着不想出卖游乐祺。
「因为她说我有病,我不是坏人,不是杀人狂,我只是无法停止去伤害别人。」吸了口雪茄,游乐祺在说这句话时,嘴角甚至带点笑意,不知是在嘲笑叶光苹的傻气,还是暗讽自己的无能为力。
正如叶光苹的推测,他就这样很平常的杀了那些女人,割开她们的喉咙,不会内疚、不会害怕,仿佛一眨眼、一回神他又取起了一条生命,简单、平凡好象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光苹真傻……她真傻……!」痛心的大吼一句,洪俊铭不能原谅游乐祺。
他承认,两人相处这么久,他很佩服甚至很祟拜对方的才华,游乐祺冷静的态度,分析事情的能力很让人信服,可愈是如此洪俊铭愈不能原谅他,如果他将本领用在正确的事情上头,该是怎样的造福世人,极他偏偏选择了另一条路。
「是的,她的确很傻。」轻轻一叹,游乐祺微微拧起俊眉的捻熄雪茄。
叶光苹的死,对他来说不能算完全没有影响力,毕竟,那个女孩真心爱他,即使知道他本来的面貌如此黑暗,她还是爱他,到死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仍然是惋惜,她想救他、想帮他,善良得让游乐祺不得不忘却这一段过去。
或许,她察觉到了,某部分的游乐祺,其实也希望当个平凡、普通的正常人,所以他如她期望的过了这么一段平凡、普通的正常日子,直到丑恶的过去完全被揭开。
「游乐祺,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