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龙藏 by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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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龙藏 by小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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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三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烧了,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海南那种蛮荒之地,别说商贾,连武林人士也鲜少落足彼处,章小姐这一回可是石沉大海了。一阵风忽的灌进来,将烛火扑灭。风里夹杂著淡淡的湿气,凤三心想:只怕要变天了。
                    
                    雨是半夜里下起来的,打得芭蕉叶子叭叭作响,雷声轰隆隆响个不住。凤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著,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这几日他都睡在书房中,隔壁便是章希烈的房间,那脚步自然是章希烈的。门上一动,一条人影扑了进来,跑到凤三床前小声说:〃好冷,我和你一起睡。〃声音微微抖著,牙齿都在打架。
                    凤三挑起薄被,章希烈连忙躺进去。
                    凤三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在抖,不禁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怕打雷。〃
                    章希烈沉默不语,将身子轻轻地蜷起来。忽然窗外一明,章希烈身子便是一抖,只听得雷声轰隆隆响起来,仿佛天公发了怒,要将天地劈开个大口子一般。凤三抱住章希烈将他放进床的里侧,凑过去,揽住他脑袋放到自己胸口处,低笑道:〃来,小烈儿,凤哥哥在这儿,不怕不怕。〃
                    章希烈用手撑住凤三胸膛不肯让他抱,对峙了片刻,在第二声突然响起的雷声里,章希烈猛地扑进了凤三怀里,手指深深陷进凤三背肌里。凤三心里暗笑,手掌放到章希烈背上轻轻摩挲安慰。也不知躺了多久,凤三渐渐觉得胸口上有湿热传来,他心里微微一动,手指摸索过去,章希烈脸上果然一片水渍。
                    凤三柔声唤道:〃小烈儿,小烈儿,小烈儿。〃章希烈紧紧抱著他,半晌唤出一声〃娘亲〃。凤三微一愕,只觉哭笑不得,拉起章希烈的脑袋,在他额上亲了亲,笑道:〃 
                  你娘亲不在这儿,是你凤哥哥抱著你,乖乖,什麽妖魔鬼怪来了凤哥哥都能替你挡,天塌下来我也能给你顶著,乖乖的,不哭了,啊?〃
                    章希烈轻轻抽泣起来,不停地低唤〃娘亲,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竟似是被魇住了。
                    凤三素来心硬,却觉那几个字惊心动魄,似一根长针从喉咙直刺进心脏去。落凤岭之役,教中子弟死伤无算,前任教主与教中八名长老尽数死於那一夜,几个和他亲近的兄弟朋友仆役亦葬身箭阵,舅父拼死救出他来,当时他怀里抱著铁长老的儿子铁琴,舅父几次要将才两岁的铁琴扔下,他坚决不允,终於将铁琴带了出来。那一役里,活出来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凤三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腥红血海,忘不掉,跨不过,只能用更多的鲜血去洗涮。窗外疾风如吼,暴雨如倾,叫人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人、这房间、这万物都不过是天地间的一叶小舟,波峰浪谷,黑天暗地,你都只能孤独前行。
                    章希烈的呢喃悲哀微弱,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小动物的悲鸣,凤三听在耳中,只觉那悲哀像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他鼻中一酸,眼里渐渐起了微微的潮湿。
                    〃没有了娘亲,你还有别的,小烈儿,小烈儿。〃凤三轻唤著,缓缓将章希烈压在身下,捧住他的脸温柔地亲吻,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章希烈抖个不住,也轻轻抱住了凤三。
                    後半夜时雷声停了,章希烈蜷在凤三怀里渐渐睡去,凤三却无论如何睡不著。雨下了足足一夜,天明时渐渐收住,只听檐上雨珠稀稀疏疏滚落,偶尔有一两滴打在芭蕉上,便发出〃叭〃的一声。
                    天色越来越亮,凤三抱著章希烈懒洋洋躺在床上,忽听琉璃的声音在门外唤道:〃少爷。〃
                    凤三嗯了一声。琉璃常年在他身边,并无忌讳,推门便走了进来,忽见床上躺的有人,隐约露出一段又粗又硬的头发。琉璃突然明白那是谁,面色微微一僵,返身退出门去,在外面吩咐道:〃来人,伺候少爷梳洗。〃
                    凤三心知他是生了误会,也懒得解释。梳洗罢,走出房去。
                    一夜风雨相催,玉兰花落了一地,衬著青石板白得惊心,那一丛芭蕉叶子却越发绿得鲜豔夺目。琉璃垂手站在廊下,眉目如画,发如黑漆,映著身後的绿树白花红廊柱,仿佛是一幅雅致的图画。
                    凤三心想:这样一个妙人,放身边看一辈子也是好的,不知道以後便宜了谁。琉璃见他出来,双手呈上一封信笺。
                    凤三接过来,只见信封上一行小字:〃怀光公子亲启〃。字迹端正规矩,看不出特别之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精致的暗花细笺,谈不上极名贵,却彰显著主人的不凡身份。凤三沉思片刻,展开纸笺,上面亦只有一行小字,与信封上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午时,碧云楼一晤,静候尊驾。〃落款是章延年。
                    信的内容真是简洁,称呼也绝然不是翁婿之间的应对。凤三抬头看向琉璃,笑道:〃老泰山终於坐不住了。〃
                    琉璃道:〃少爷要留章公子只怕不易。〃
                    凤三淡淡一笑,〃这个可由不得他们。〃
                    章希烈身子弱,格外贪睡,凤三命侍女们都静悄悄的不要吵醒他。凤三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从前是琉璃和宝卷陪著吃,如今宝卷关了禁闭,就只剩琉璃了。琉璃沉静寡言,两个人吃得闷闷的。
                    凤三想著宝卷那样跳脱的性子关了禁闭实在可怜,又知道琉璃是个面冷心热的,对宝卷一向照拂,吃罢饭向琉璃问道:〃给你的那本剑谱看得如何了?〃琉璃提了几处疑难,凤三逐一解答了,方道:〃我去看铁琴,你不用跟著,回去将剑谱好好逐磨一下。若是宝卷缠你,便替我打他。〃
                    琉璃道了个〃是〃字,命人收拾碗筷。凤三悄悄看琉璃神色,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换了件衣服,起身往铁琴那里走去。
                    铁琴中的毒虽然厉害,发作却是有周期的,这两日缓了下来,铁琴精神好了许多,凤三看著心里却只是惆怅。自从铁琴回来,因凤三常往这边走动,教中事务的文书密札便都送到这边来,凤三一面批阅奏报文书,偶尔与铁琴商议两句。批阅累了,便放下文书,与铁琴谈一些江湖见闻、各处风物,偶尔将墙上那张琴拿下来弹奏几曲。
                    琴名凤仪,是铁琴十四岁生日时凤三送他的,铁琴向来珍爱,拿琴囊装了挂在卧室里,出门从来不肯带。
                    今日文书甚多,批复完已近午时,琉璃带著两个小厮过来这边,说车马都已准备妥当。铁琴向来不多嘴,并不问凤三有何事要办。
                    凤三不喜欢女人,花名却流传在外,他平时喜欢出游打猎,凤阳城中人见惯了他的排场,但每每见他出行,仍是忍不住驻足观看。〃凤三公子出游〃几乎成了凤阳城一道风景。凤府在城东,碧云楼却在城南,凤三带了琉璃并那两个小厮出门去,宝马金鞍,华服丽饰,一路招摇过市,来到碧云楼下。
                    
                    凤阳城中,能进碧云楼最顶层雅座的人没多少,但章延年要进来还是不成问题的。一名蓝衣长衫的男子将几人引上楼去,便见一名布衣打扮的中年文士负手立在窗下。一见凤三,他未语先笑,淡淡道:〃怀光公子肯赏面相见,多谢了。〃
                    凤三笑了笑,道:〃岳父大人召见,岂敢不来。〃
                    章延年微笑:〃惭愧,怀光公子说笑了。小女大逆不道,连怀光公子的门都没有进,这岳父二字实在不敢当。〃
                    凤三不料他如此直白地挑明了,微微一笑,道:〃凤章两家联姻,天下皆知,所谓覆水难收,这一声岳父须是逃不去的。〃
                    卓延年微微松了一口气。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章家家大业大,万万招惹不起凤家这样的武林大豪,当初允嫁,一半也是看上凤家在江湖上的势力,有心做个倚仗,不料倒因此惹下这泼天大祸来。凤三说出〃两家联姻,天下皆知〃的话,挑明了他不曾声张为的是顾及两家面子,不肯让天下人看笑话。既然凤家有所顾及,事情便有回旋的馀地了。
                    卓延年点头道:〃我派了人去追希夷那孽帐,却被她跑掉了,竟再无消息。不能和怀光公子这般的才俊做夫妇,是她没有福份。不如这样,怀光公子看中哪家闺秀,老夫愿代为效劳,助怀光公子另觅佳偶,也算赎了小女的罪孽。〃
                    凤三淡淡道:〃多谢岳父大人挂念,小婿心里对令媛念念不舍,非她不娶,无论如何是要定了她。既然岳父大人找她不到,就由小婿代劳。小婿在江湖上颇认识一些朋友,虽不能传帖天下,费些时日总能找到令媛的。〃
                    卓延年亦知今日之事不好办,听了这话不禁忧心凤三找到章希夷後会对付她,女儿是心上肉,如何不心疼?他沉吟片刻方道:〃怀光公子风流自赏,天下闻名,有的是淑女闺秀倾心,何必为了一个。。。。。。〃
                    〃岳父大人,〃凤三微笑,〃希夷小姐是我的妻子,如今流落江湖,我如何不担心。江湖险恶,她一个女孩子若出了事,别说岳父大人,我心上也不安。〃
                    卓延年张口欲言,凤三道:〃至於令公子。。。。。。〃卓延年面容平静,瞳孔分明微微一缩。凤三心里轻轻一笑,悠悠道,〃令公子既然进了凤家的门,便是凤家的贵客,我自然以礼相待。希烈温良如玉,是个好孩子,可知岳父大人家教严格,想必希夷小姐更是佳偶。小婿暂留希烈在凤府住几日,待寻回希夷小姐便送希烈回章府。〃
                    这番话笑著说来,然而语意森然,绝无回转的馀地。
                    章延年看著凤三,犹豫良久,决然道:〃只要怀光公子肯将希烈送还,老夫愿付出任何代价。〃
                    凤三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章延年,〃岳父大人,我只要希夷小姐。〃
                    章延年眼中微微一震,收回眼光。只是片刻之间,这神采照人的一代奇商竟似苍老了下去,良久,他叹息道:〃章家理亏在先,也没有别的好说,只有一事相求。〃
                    〃好说,〃凤三淡淡道:〃只要小婿力所能及,定然倾力为岳父大人办。〃
                    〃此事不难,〃章延年苦笑一声,〃希烈自幼体弱多病,一位擅长医道的故人曾为他医治,後来我这位故人云游天下,将她的得意弟子留在府上陪伴希烈。请怀光公子许她入凤府,以备不时之需。〃
                    凤三心中早有疑惑,淡淡一笑,〃说起来前几日还发生一件事。希烈不知吃错了什麽东西,突然腹泄,调理了好几日才渐渐好起来。既然是希烈身边的人,就请过府来吧,我们哪里不够周到,也好请她多提醒。〃
                    章延年道了声不敢,道:〃随後老夫命人送她去凤府。〃
                    凤三见他不肯多谈,便也不问,含笑告辞。
                    第 7 章 扶桑催折  
                    回到凤府,凤三去铁琴那里走了一趟,这才往栖风院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儿动静,凤三心想:〃这些丫头们也该管教管教了,怎麽连个人影儿都不见。〃正想著,忽见廊下栏杆上趴著一颗小小的脑袋,清秀俊逸的脸孔衬著朱红的栏杆,越发显得清秀白皙,俊逸绝伦,不是章希烈是谁?
                    午後天热,章希烈只穿了一件中衣,将脸枕在手臂上,正勾头看檐下挂的一对虎皮鹦鹉。那一双鹦鹉是宝卷从外面买回来的,披了一身锦绣羽毛,辉煌夺目,煞是好看,正将小脑袋并在一处啁啁啾啾。章希烈看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两只傻鸟,被关在笼子里,哪里也不能飞,穷快活个什麽?〃
                    鹦鹉听不懂他的话,两颗小脑袋灵活地转动著,依旧一副欢快模样。
                    章希烈伸手一推,鸟架荡开,两只鹦鹉站立不稳,扑打著翅膀伸嘴啄章希烈。章希烈灵巧地避开,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敢啄我!拔了你们的毛烤了吃!哼!〃
                    两只鹦鹉叫了两声便不再理他,仍然将脑袋凑在一处玩耍。
                    章希烈叹了口气,说道:〃笨鸟,笨鸟!你们两只都是小笨蛋,什麽也不懂。你看别的鸟儿,没有链子锁他们,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可有多快活。我也想要出去走一走,四下里都看看,见识很多英雄人物,可是我和你们一样,哪里也去不了。我说你们可怜,其实我也一样可怜。要是像你们一样什麽也不知道,那其实反倒是不错的。〃
                    凤三听得可怜,悄步走过去,挑起章希烈下巴,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你比他们就懂很多?我还以为你和它们一样傻。难道竟是我错了,小看你了?来来来,章大公子,咱们来坐而论道,看看你胸中究竟有什麽丘壑。〃
                    章希烈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发觉这个动作轻佻之极,打掉凤三的手,怒道:〃说话就说话,干什麽动手动脚的。〃
                    凤三微一愕,看著他半晌无语,眼中笑意渐渐堆积。
                    章希烈突然想起昨夜钻进凤三被窝的事,那才是真的动手动脚,继而想到在凤三怀里哭了一夜,还被凤三抱著又是哄又是亲。他脸一下子涨红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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