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漠北一路晓行夜宿,彻里吉带领人马闯入阴山。
再往前,就可以到达大坝沟。当年彻里吉就是从这里穿过阴山,抵达漠北。
整整六年了!
当彻里吉率部沿着当年的路往回走时,这心里面的感触,真的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传令三军,快速通过大坝沟。”
彻里吉握紧了手中的点钢枪,在马上厉声喊喝道:“先锋人马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鸡鹿塞。凡有延误者,就地格杀。”
“喏!”
众将齐声相应,领军加速行进。
眼见着就要到达大坝沟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大坝沟前,有汉军的营寨驻扎。
彻里吉一怔,心道:大坝沟怎么会有汉军驻守?
“有多少人?”
“启禀将军,只有几百人。”
“领军的是什么人?”
“大纛上写的是汉安背嵬军麴……不过无法打听出对方的主将是何人。”
麴?
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彻里吉也就放下了心,若那主将姓董姓马,或者是姓皇甫,彻里吉说不定会担心一下。董、马两家,在凉州把他打得实在是太过凄惨,而皇甫是安定望族,颇有名气,彻里吉对皇甫家的人,也不敢过于的掉以轻心。
在他看来,除了上述三家之外,无人是他的对手。
想必那支汉军,也不过是一个偶然。
“传我将令,快速通过大坝沟,若汉军不出战,不予理睬。若是想要螳臂挡车,则迅速歼灭之。”
“大王好学识!”
一名偏将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彻里吉的马屁,“螳臂挡车,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
彻里吉闻听,不由得得意洋洋。
这还是他听呼厨泉说过的词句,今天拿来一用,果然非同凡响。
心中不免更加骄狂,挥兵朝着大坝沟疾驰而去。
这大坝沟,是一块平坦川地,可容万马奔驰。鲜卑大军抵达大坝沟的时候,汉军已经列阵拦住了鲜卑大军的去路。这支汉军的装备很奇怪,全都穿着式样古怪的重甲,头戴罩面盔,横在大坝沟出口,最前面一排,有二百人左右,横列在阵前。
大纛迎风猎猎,掐金边,走银线,上书汉安都护府,赦命背嵬军,中间斗大的‘麴’字。
彻里吉一蹙眉,虽然对方的装备透着古怪,可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毕竟,己方一万人,对方不过几百人,凭借这么点兵力,就想要将我铁骑阻挡住?
“冲过去,不要理睬他们!”
鲜卑骑士立刻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嚎叫,蜂拥而上。
一支支利矢,朝着那支奇怪的人马飞射出去。但汉军并没有出现慌乱,只见前排人马突然后退,后排人马上前一步。在不经意间变化了阵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人多高的巨型大盾,齐声呼号,蓬的将大盾砸在地上。盾沿锋利,没入土中。
一排坚固的盾墙陡然出现。
大盾的表面,竖着一排排锋利的尖刺,只要撞上去,不死也最多剩下一口气。
这是董俷根据钩镶等原理设计出来的重装步兵盾牌,非力大无穷的人,无法使用。
也正因为此,盾牌兵就成了最难挑选的一个兵种,不仅仅是要求武艺,对体格,力量的要求,同样是非常的重要。盾牌后配有张掖将做营特制的制式长刀,清一色长五尺,两面开刃,锋利无比,重二十五斤,杀伤力极为凶悍,非武艺高强,体格健硕者不能使用。
眼看着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盾牌后四百米弓箭兵开始了还击。
全部都是用三石左右的硬弓,箭矢经过改造,开有血槽,穿透力非常的厉害。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瞬间有近百人倒下。战马嘶叫,骑士哀嚎,马蹄从伤者的身上踩踏过去,整个队形不由得一滞。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足足倒下了几百个人。
那死者,那鲜血,那战马的哀鸣,非但没有能阻止鲜卑人的前进,相反令他们更加凶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汉军的战斗力他们都很清楚,先是弓兵,而后长枪兵。
不过这一支汉军的阵势倒有些奇怪,居然把最不入流的盾兵排在了最前面。就算你们厉害,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所以,虽然不断有同伴跌落马下,可是鲜卑人却没有就此停止。
眼见着逼近至三十步,所有的弓箭手突然放下硬弓,从地上拿起弩弓,向前一步。
钢弩从大盾的缝隙间飞射而出。
连珠般的钢弩,带着巨大的贯穿力,钻入战马、骑士的身体内,引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溅,在阳光下折射妖异的光亮。那路边的野草,瞬间被染成红色。
于后军督阵的麴义,冷笑连连。
有如此兵器,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何况……
“连弩急射……不要停止!”
一排排弓兵瞬间变成了弩兵,一轮射完,第二排弩兵跟上。
虽然只是三十步的距离,却令鲜卑人损失惨重。可要想通过大坝沟,就必须冲过这一道防线。有躲过钢弩的士兵冲上前,却见大盾突然向后倾斜,形成了四十五度角,盾牌上那一尺多长的尖刺,立刻穿透了战马的身体,引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彻里吉懵了……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兵种,从没有见过如此的战法,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武器。
是并发弩吗?看着不是很像。但是杀伤力居然如此的强悍,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发懵,可是麾下的骑兵却没有发懵,继续向大坝沟发动凶猛的攻击。
那一道铁盾,前后不断的晃动。从对拍缝隙中探出了一根根长矛,长戈,或刺或横扫,在那面盾墙前面,留下了一具具尸体。
已经无法计算出,究竟有多少人死在盾墙前面。
总之,彻里吉的麾下全都拥挤在这川地之上,使得原本宽敞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非常拥挤。
面对着一轮轮的骑兵攻击,背嵬军有规律的向后退缩。
没退出一步,就要有几十具尸体倒在血泊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彻里吉渐渐的取得了优势。
就在这时候,山谷中突然回荡起了一阵号角声。
紧跟着两支人马从山谷两侧杀出,从后方杀入了彻里吉的阵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宣花大斧,厉声呼喝,如同劈波斩浪一般,朝着立于大纛之下的彻里吉就杀了过来。
鲜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那盾牌手突然从盾牌上抽出长刀,推翻了盾牌。所有的弓兵,也都手持盾牌,朝着骑阵冲过去。
但见长刀霍霍,寒光闪闪。
背嵬军抡起这种特制的长刀,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喊喝,竟然逼得鲜卑人连连后退。
刀枪看在那盔甲上,背嵬军士卒分毫不损。
如同是一队推土机般的在乱阵中冲杀,那寒光闪动,一蓬蓬热血喷溅空中,就如同在朔风中绽放的花朵。
地面,早因为被鲜血浸透而变得泥泞不堪……
彻里吉见情况不妙,刚要收整人马,结阵再战。这也是他犯下的一个大毛病,从一开始,整支人马就没有能组成骑阵,以至于当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全都乱了套。
徐晃一马当先,冲到了大纛之下。
大斧朝着彻里吉凶狠的劈去,口中一声大喝:“贼酋,拿命来!”
彻里吉也顾不得整顿兵马,摆枪和徐晃战在一处。可这样一来,鲜卑人也就变得更加凌乱了。
战了大约二十个回合,二马错蹬时,徐晃一记犀牛望月,反手一斧将彻里吉劈翻落马。
……
大战在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停息下来。
整个大坝沟成了一个坟场,鲜卑人死伤无数,活着逃走的,也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背嵬军正面牵制,足足消灭了两千多人。
在乱军中被杀的胡人,也超过了两千。剩下的人,都成了徐晃的俘虏,在徐晃的指挥下,搬运着同伴的尸体,在大坝沟谷口外,搭建起了一座座骇人的巨型京观。
徐晃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扭头道:“此战之后,定能震慑呼厨泉。”
庞淯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麴义,见麴义正在整点己方人马。
“当初卢师对我说,师兄是个奇才……我不相信。可如今看来,师兄果然是厉害。”
“此话怎讲?”
“将军,你可曾见过麴义将军这支人马所配备的武器?他们的铠甲,甚至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支精锐兵马的铠甲都要坚固,构造也似乎更为巧妙。麴义将军说,他们的装备,皆出自于师兄的手臂。有时候我就在想,凭此精兵强将,谁是师兄的对手?”
徐晃羡慕的看着背嵬军……
他笑道:“麴义将军兵马的装备虽令人羡慕,可这样一支人马的花费,甚至可以组建出十倍以上的强兵……可不是谁都能消耗的起。不过,若是能给我配备这样一支校刀队的话,我想这解烦军的战力,至少能提升两倍,回头倒是可以和主公相商。”
说到这里,徐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东南方向看去。
“子异,你说这时候,大城是不是已经展开了战斗?”
庞淯点点头,扭头向战场上看去,“令明,只怕我鸡鹿塞在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大城那边好多少。我看,我们还是早作打算,呼厨泉绝不会轻易的就此罢休。”
徐晃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接下来,只怕是谁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第二六六章 金银决(一)
董俷的日子的确是很不好过。
有一种恍若回到了荥阳大战时的感觉,喊杀声在耳边回荡,满眼全都是血与火。
蓝蓝的天,都好像变成了红色,红的那么妖异。
看着城下那些如同蚂蚁一样,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士兵,董俷总觉得很不真实。
手中的双刃长刀轮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匈奴将领劈成了两半,然后一脚把尸体踹下城头。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可是却显得很机械。
二十万匈奴大军兵临城下,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初在荥阳的时候还要强烈。
冷漠,麻木……
大城塞城墙上,挂着一溜溜鲜血凝固的冰柱,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红色的光芒来。
董俷只是拄着长刀,在门楼上方冷漠的观察。
已经十五天了,匈奴人不晓得死了多少,可是攻击却越发的凶猛起来。
当然,塞上人并不擅长攻坚,比起曹操那种指挥若定,于平静中暗藏杀机的攻势,城外的指挥者,显然要低了很多档次。可不能否认,匈奴人的确是强悍不畏死。
呼出一口气,似乎连胸腔里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主公,是不是能适当的进行一次反击?这样子下去,情况可是不太好啊。”
法衍穿着青衫,不过外面却套着一件特制的牛皮嵌钉筩袖铠。不仅仅是法衍,包括苏则,羊衜和糜竺在内的所有文士,都登上了城楼,观察这南匈奴方面的动静。
董俷摇摇头,“再等等,还不到时候……巨魔士不可轻易出击,若出击,就要一战功成。现在时机还没有到,我们还要继续忍耐……对了,隽义和令明可有消息?”
苏则摇头道:“已经十天了,隽义他们没有任何的消息。”
“季谋先生,根据你的了解,于扶罗是不是已经调集了他所有的精锐?”
法衍沉思片刻,点点头说:“虽不是全部,却也是朔方七成的兵力全都聚集在此。”
“那就再忍忍,告诉大哥,我们能多坚持一日,隽义他们就会就能够取得更大的胜利。这是咱们汉安军组军之后的第一战,绝不可以让朝堂上的那些人,看轻了咱们。”
糜竺立刻应命,沿着三丈宽的城墙飞奔而去。
残阳如血,那城头大纛在血色之中,更透出一股子凛冽的彪悍之气,在朔风中猎猎。
那大纛旗杆下,悬挂着一颗人头。
看上去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八字胡,很威武的相貌。
董俷抬起头,看着那颗人头,突然间嘿嘿的笑了起来。于扶罗,看样子你也有弱点。
不错,匈奴人如此凶猛的攻击,为的就是这颗人头。
而这人头的主人,正是南匈奴大单于于扶罗的那个宝贝儿子,南匈奴先锋官刘豹。
让我们把时间向前推移十七天,也就是十月二十三日。
刘豹率两万匈奴铁弗部大军威逼大城,试图一举将大城塞重新夺回,而后兵出凉州、司隶。
这铁弗部,是刘豹的本部人马。
以汉室刘姓为主,可称得上是南匈奴各部之中的精锐。
于扶罗将铁弗部交给刘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向所有人表明,刘豹将成为他的接任者。有铁弗部的支持,即便是于扶罗出了意外,刘豹的地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刘豹和莫护跋采采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未婚妻。
原本打算,等过了汉人的弱冠礼后,就把莫护跋采采娶回家,可不成想,死在董俷手中。
若不能报仇,将来又有何面目接掌单于?
不说别的,恐怕第一个不会愿意的,就是刘豹的那个叔叔,长期驻扎漠北的呼厨泉。
表面上看,于扶罗和呼厨泉的兄弟情义很深。
可刘豹却很清楚,于扶罗对呼厨泉的提防,可说是非常严密。若非于扶罗在朔方有威信,呼厨泉早就冲进了朔方。兄弟二人时而合作,时而敌对,就连刘豹也说不清,父亲和叔父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反正有危险的时候,呼厨泉肯定帮忙。
刘豹气势汹汹的来到大城之下。
董俷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在城门楼上向下观看,只见铁弗军队形整齐,旌旗招展。
刘豹胯下一匹乌骓马,掌中一杆大砍刀,走马盘旋,在阵前喝骂。
“很嚣张的小子……”
董俷说了一句,身边的人,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典韦说:“二弟,不如我出阵会他一会,省的他年少轻狂,少不更事。”
羊衜突然道:“虢亭侯,听说这先锋官是于扶罗的儿子,我看最好是能捉活的。”
“这有何难?”
典韦得到了董俷的同意,点齐五千屠各惊奇,跨上象龙,冲出大城。
刘豹的武艺确实是很不错,可这个不错,也要看和什么人比试。典韦那是什么人?
西凉军中,除去董俷、吕布之外,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胯下象龙亦是世上少有的宝马良驹,套句俗话,那就是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刘豹在典韦跟前走了大约二十个汇合,就被典韦活捉。铁弗部虽然疯狂的攻击,想要将刘豹抢回来,这时候董俷却带着巨魔士突然从城中杀出,和典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