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不必担心,有媛容大哥出马,主公定能无忧。”
苦笑着安慰了一下顾雍,毌丘俭又对苏由和张遵说:“二位兄长,虽说那甄家所说的是事实,但是我等还需谨慎小心。当派人监视甄家的一举一动,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若我估算的不错,一切都顺利的话,主公也就是在这一两日抵达。”
苏由张遵领命而去。
既然已经揭开了秘密,那么就无需再做什么掩饰。从地位上而言,苏由张遵,都隶属于毌丘俭的麾下。而这个时候,顾雍一直忐忑的心,也一下子放回肚中。
圉城一别,转眼间,已经十四年了啊!
从小师弟的作为来看,在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么一个师兄的!
不过……
顾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轻声询问道:“毌丘公子,不知长安,先在如何了呢?”
长安?
毌丘俭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顾先生放心,长安虽乱,却依旧在掌控中!”
……
建安元年十一月,纠缠了三个月的塞外战事,随着贺齐不断调动乞活军,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可以说是乞活军独立完成。
贺齐贾访二人联手,将阙居鲜卑等部打得大败,杀敌三万有余,更俘虏十余万鲜卑人。按照乞活军的规矩,这些俘虏应该是充入乞活军中,但是这一次……
贺齐再次祭起了屠刀,尽斩十三万鲜卑俘虏。
十三万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塞外叠摞起了十三座京观,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草原。
贺阎王!
这是贺齐如今的绰号,与当年的董杀神一样,成为鲜卑人的梦魇。
只不过,乞活军虽然大获全胜,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屯兵于塞外,再无力攻取弹汗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只是一个开始……
但即便是如此,乞活军在塞外屯兵,依旧对并州和幽州,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长安霸上,已经是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今年的雪非常大,在个别地区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灾害。特别是关中战事不断,加之流民涌入,昔日八百里秦川,竟然出现了粮食的短缺,并且还出现了骚乱。
十一月十一日,阳城、番须口、回城以及陇县,发生了暴动!
而这些地方,正是汉安军兵力最为薄弱之处,陈到不得已领踏白军出征平乱。
位于长安城东南方的覆盎(ang)门,已经修缮完毕。
盎,按照《说文》解释,是一种承载粮食的容器。覆盎,意思是不被重视和理解。
而事实上,覆盎门在长安十二门中,的确算不得什么。
如果做一个比喻,长安城是一个大宅院,那么就有四个大仪门。其余城门,结束角门,覆盎门更是如此,比之南城正门的安门而言,它还真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过如今,这覆盎门内,却住了一位大人物。
长安令臧洪,若只是论较官职的话,这算不上什么显赫的官位。如今长安,是西汉王所定下的王都,更是董俷开府所在。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可谓多如牛毛。
但臧洪却不一样。
他是当年关东诸侯第一次联盟讨董时的司仪,也是闻名天下的名士。
董俷曾给以他‘气节壮士’之赞誉,虽将其捉拿,却没有杀掉,而是流放到了西域。
同时,他给了臧洪一道题目:如何让士子和武人和平共处?
转眼间,已经快十年了……
臧洪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能从西域出来。虽然不是回家,可依旧感觉亲切。
董俷看重他,卢植看重他,蔡邕看重他,羊续也看重他!
不仅仅是如此,包括西汉王在内,很多人都看重臧洪。以至于当初董俷推荐费沃担任长安令的时候,居然没有通过,而是由臧洪出任。只此,可见臧洪之声名。
但是臧洪很清楚,这该死的长安令,并不是一个容易担当的角色。
长安城内,派系很多。有忠于董俷的一系,也有忠诚于西汉王的一系。虽然董俷和西汉王刘辨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可是属臣之间的争斗,从刘辨进入长安的那一天起……或者更长远一些,还早在西域的时候,双方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
只不过,西域时,西汉王刘辨的势力并不大。
可是在长安……
房间里,火塘炭火熊熊。
屋外虽然是天寒地冻,但屋子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臧洪斜倚榻上,却是愁眉不展,看上去心事重重。门帘挑起,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身材高挑,气质端庄,带着明显异族特征的女子。手捧托盘,走到了榻旁,把托盘中的饭菜摆上,然后又给臧洪斟了一觞葡萄酒,奉到了臧洪的面前。
“啊,有劳夫人!”
臧洪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端过了酒杯,轻声说道。
这女子,是臧洪在西域娶回的妻子,是精绝人,而且还有王室血统,来头不小。
当初,精绝女王举国投奔董俷。
何太后感其对汉室的归属,所以就赐精绝王室以汉姓:席。
臧洪的家小,早已不知所踪。一个人在西域孤苦,何太后就指定了女王的妹妹,嫁给了臧洪,名曰席氏。
这席氏也颇为体贴,而且知书达理。
由于是何太后所赐的婚事,臧洪对席氏,也非常的敬重。
席氏道:“夫君,这些日子来,你总是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嘛?”
臧洪叹了口气,把酒水一饮而尽。
“当初在西域的时候,我一心想要离开。可是现在想想,西域的数年生活,却是我生平最为悠闲舒心的日子……夫人有所不知,我现在真的是想辞官不做,回西域逍遥去。”
席氏奇道:“夫君为何有此感慨?”
“夫人难道没有发现,近来这长安城内的气氛,不太正常吗?”
“你是说哪些谣言?”
席氏嗤之以鼻,“大都督勇武过人,武艺高强。天下间能杀大都督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呢。”
席氏生于西域,而董俷在过往年月中,对西域的治理还算是相当不错。
故而,西域人对董俷,除了哪些怀有敌意的人之外,大都是相当的感激。席氏也不例外。
臧洪苦笑道:“我也知道是谣言,可大都督一日不出现,这谣言就不会断绝。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谣言的本身,而是在这谣言背后,所隐藏的阴谋。”
“阴谋?”
“是啊,大都督在,则可震慑宵小。可如今大都督不在,长安城内群龙无首。今年雪患,陇县那边又出现了叛乱。陈将军领军平乱,这长安城内,未免会出现空虚。若是有人趁此机会作乱的话,我担心大都督和大王苦心经营的基业,将会……你也知道,乞活军元气大伤,解烦军和选锋军被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席氏啊的一声惊叫,捂住了嘴巴。
“夫君的意思是说,有人会造反?”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但我却知道,有一些人,并不希望居于大都督之下。”
席氏刚要开口,门外有家人前来禀报:“大人,脂大夫和金大人求见。”
臧洪闻听,一蹙眉头。
他犹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快快有请,我随后就到。”
第三七三章 长安之乱(五)
脂大夫,本名脂习,表字元升,长安人氏。
而金大人则是一员武将,姓金名旋,表字元机,也是长安人氏。其父金日磾,曾经是武陵太守。当年区星在长沙造反,金日磾奉命讨伐,却遭了区星的埋伏,战死疆场。此后金家再无人出仕,直至西汉王刘辨入长安,金旋这才重登仕途。
如今官拜南宫校尉,性情刚烈。
脂家也好,金家也罢,都是在长安城中生活了百年的大族。
金家虽然是武将出身,但祖上也是文采风流,是那个时代颇有名气的一位贤士。
而脂家和金家,更是有联姻之好……
脂习与北海名士孔融交好,在关中一代,很有名声。他天生豪爽,慷慨大方,有长安小孟尝之称。只不过因脂家的家财丰厚,李傕统治长安时,将脂习扣押。
至董俷攻陷长安,脂习这才重获自由。
经羊续推荐,被刘辨封为散大夫,享一千三百石俸禄。
臧洪换好了衣装,走进客厅时,脂习和金旋显然等的是有些不耐烦了。一见臧洪进来,二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拱手与臧洪行礼道:“子原兄,深夜造访,多有不便,还请恕罪。”
要论官职,脂习和金旋都比臧洪的官职大。
不过在臧洪面前,还是表现的非常恭敬。也难怪,臧洪同是世家出身,其父臧旻曾为匈奴中郎将,历任中山、太原太守,声名卓绝。而臧洪自己,同样是声名显赫。不说别的,只当年那个关东诸侯联盟时的主持者身份,就足以让人敬佩。
臧洪微微一笑,“二位大人客气,深夜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脂习和金旋相视一眼。
“子原兄,敢问如今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臧洪没想到,这脂习开门见山,说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脱口道:“自然是汉室天下。”
“既是汉室江山,那么当由谁来做主?”
“这个,自然是当今圣上……”
“子原兄所说的圣上,又是哪一个?”
脂习说话很不客气,步步紧逼,令臧洪有点措手不及。
是哪一个?
若说是许昌的那一位,无疑就扣上了反贼的名目;可若说是西汉王,又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的臧洪,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臧洪。
十年的时间,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个短时间,也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臧洪蹙眉,看着脂习。
“元升,有话不妨直说,莫要这样拐弯抹角。”
脂习道:“既然如此,习就不妨直言。西汉王本为汉室正统,却为董卓夺取帝位。也因此,使得汉室朝纲不振,日渐衰落,实乃国贼,国贼也!”
臧洪不吭声了!
对董卓,他没什么好感。可是对脂习的这番话,也颇不以为然。
国贼?究竟谁是国贼,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吧。董卓虽然废帝,却也算是一心为汉室。至少在当年,汉室颇有中兴气象,若不是为人所害,未必会成今日的局面。
若说国贼,我倒是觉得,那个郑泰,更似国贼!
只是这些话,臧洪没法子说出口。当下闭口不言,看着脂习金旋二人,等他们说下去。
脂习说:“如今西汉王还都长安,正是我汉室中兴之机。然则,天下只知董西平,而不知西汉王。开口言谈,必然是董西平如何如何,如此下去,置大王于何地?”
“元升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脂习平息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子原兄,习索性把话说开吧。如今董西平生死不明,其麾下人马,也是群龙无首。此乃天赐与我等兴复汉室的大好良机,正当西汉王执掌大权,挥兵去关东,平息诸侯争纷,振兴我汉室江山的好机会。我等几番商议,拟辅佐西汉王重登大宝,但请子原兄你出面相助,不知兄意下如何?”
臧洪开口道:“你们打算怎么辅佐西汉王登基?”
“如今长安兵力空虚,而董西平的亲信,都不在长安。只需控制长安,请大将军进驻。到时候,董贼余孽,定望风而逃。话尽与此,但不知子原兄你如何说?”
臧洪看到,金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扶住了肋下的佩剑。
心中不免暗自叫苦:看起来我若是不答应,只怕这些蠢货,就会动手杀人了!
臧洪忠于汉室否?
那绝对是忠心耿耿,没二话说。
可臧洪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家伙也就是嘴巴上说的漂亮,可未必能成就大事。
至少有一件事,臧洪看得非常清楚。
董俷和刘辨是一体的,至少在目前,绝不能产生矛盾。可这些家伙,却是吧西汉王往死路上推啊。如果董俷不死,那么西汉王刘辨和董俷,将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痕。到时候,什么复兴汉室,什么平息争纷,说穿了也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袁本初,真有那个本事?
臧洪沉声道:“此事西汉王可知否?”
“大王仁慈,并未表态。”
“那太傅羊大人那里,是否知道?”
“羊大人近来身体有恙,闭门不见客……但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啊!
臧洪深吸一口气,道:“不知二位要我如何配合呢?”
脂习和金旋,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子原兄一定会同意。放心吧,我已经联络了许多人马,一定可以成功。我也不为难子原兄,只请子原兄到时候,打开安门即可。”
很明显,这伙人还召集了一些帮手。
臧洪一蹙眉,轻声道:“我只是长安令,四正门,八偏门虽是我来掌管,但实际上,却是有闵贡大人所控制。若没有闵贡大人的手令,这件事怕不是太容易吧。”
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长安执金吾闵贡,的确是负责十二门的事务。
可实际上呢,闵贡和臧洪两人的手令,都可以起到作用。
那闵贡,也是一位老臣了。曾经是河南尹,更和董俷一起,曾与北邙山救驾。
脂习和金旋相视而笑。
“仲叔果不欺我……只是子原兄未免有些……呵呵,仲叔兄已经同意加入我们,只是这长安十二门,必须要有仲叔兄和子原兄你二人联合签发的手令才能开启。”
臧洪瞳孔不由得放大……
这些蠢货,居然跑去找闵贡闵仲叔了吗?
联合签发……仲叔兄,莫非你已经投靠了董西平?你就这么有把握,那董西平还活着?
臧洪是个聪明人,当下微微一笑。
“既然闵大人已经同意,洪自然无法拒绝。”
“如此,多谢子原兄。”
脂习和金旋,兴高采烈的走了。
但是臧洪的心情,却是变得格外沉重。这一系列的发生,让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样。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多人都忽视的人。
对于那个人,说实话臧洪并不是很了解。
在西域的时候,那个人虽然地位很高,可平日里却是从不显山露水,甚至话也不多。
可是臧洪知道,那个人很利害。
特别是那个人的眼睛,看上去很淡漠,但臧洪却能感受到,那淡漠之后,所隐藏的阴鸷。
你想要做什么?
臧洪忍不住轻声的自言自语:“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只是你这样做,又让大都督将来如何与西汉王面对?难道说,你就不怕面对大都督的愤怒,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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