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所遇的情况其实和孙权、周瑜与曹军水战中的情况如出一辙:在关键时刻佯装败退,引诱孙军进入他们的战阵后方,在用他们预伏好的炸药、水雷大面积杀伤、摧毁孙军的有生力量。
曹军的炸药虽然也不多,但他们运用此物的技术优势和成熟,比之孙军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们将大部分炸药做成地雷,埋设在孙军突破的路线必经路线上,所起到的杀伤力是巨大和优秀的。冲杀中的血肉之躯又怎会是爆炸的力量所能比拟的,成千的士兵直接在爆炸中丧生,还有无数的人死于接下来的大火。
陆地上的连环爆炸和大火本来与江面上的石油环阵是不连贯的,但由于风向和陆地上爆炸所产生的大火,还有曹军在防御工事之后特意堆放的芦苇干草,灌以石油,又遍地浇撒的硫磺、烟硝碎末之引火物,很快就有将两边的大火相连的意思。
程普看着无数士兵的哀嚎和焚烧,他此时此刻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不连贯。事实上很多场景在之后的程普记忆中也是以碎片形势闪动产生着的,可悲的是他们自己所带的炸药,统统都是绑在箭矢上,分散在各个弓箭手中的。他们本来已接到命令在下一轮攻坚战,杀入曹军大营时使用这些炸药,但现在他们不但没机会使用上这些炸药,还因为持有人死亡,或是遭遇漫山遍野突然而起的大火,被炸得一片混乱的孙军持有的炸药纷纷在自己人身边,持有人手中意外引燃爆炸,不但加剧了他们的伤亡,更引发了更多的火源。
在那些燃烧的营帐、木寨,甚至岩石中,程普依稀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死讯。他看着周围不停的爆炸、燃烧,他像疯了一样不停的前进着,向着火海深处缓缓而行,他的马蹄正撞在一发地雷上,“咣当”一声的被马蹄踢出了地表面上,骨碌碌滚了老远的地雷,在引线的火苗意外被扑灭后,就在距离程普咫尺停了下来,这颗地雷竟然没有炸响。
“你为什么不炸死我?……”
一声呐喊似的悲呼,道出了此时程普真实的心声。
儿子死了,身边的战士一个个都在离他而去。程普不用了解江面上的水战结果都已知道他们的战败已成定局,但程普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死?他希望和他那些本方的战士一样在这轮不公平的战斗中就此死去,此时活着对于程普来说更痛苦。
当程普感觉到一支冰冷的枪口指在他的眼前,最终触架在他的脖子上时,程普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有数十名曹军士兵在穿过硝烟的幕墙把矛、枪口对准了他。他表情肃穆,眼中却丝毫没有被敌人挟持的惊慌,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些曹军士兵,傻笑几声,然后就开始自说自话的到处走动,查看左右情形起来。
无论程普此时是不是被劫持,他的脸上都不再需要丝毫的紧张之情了。因为程普不知不觉走到了两处大火还未合围的一处江岸边,入眼更清晰的火海盛况,就知道了炼狱这个名词的由来。他此时再蓦然回头,只见他身后原先攻占的曹军营寨、阵地,甚至是他们的后续阵地上也已经是一片火海,
而运气绝佳的程普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至陆地上的连环大爆炸开始到现在已经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个多时辰,还走到这两处火海的空间地带,也是目前唯一一处人可以通过的通道。曹军士兵正由此地忙进忙出押送一些程普还活着的部下,也就是所谓的战俘,也是在刚才连环大爆炸中向程普一样的幸存者。这些人此时不但无力再战,能活下来已经千呼万呼万幸了,所以也谈不上抵抗了。
他们都是血肉组成的人,懂得害怕,知道大势已去的意义,孙军最终投降的士兵有二千多人。
程普看着走过身边的士兵,没有指责,大部分人已经像行尸走肉般认不得程普,能在程普面前驻足的,程普也报以了宽慰的微笑。
“你们是幸运的,要好好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程普勉励、宽慰的话,让很多路过的孙军将士流下了眼泪。
“你是个出色的军人,可惜你不应该与我主公为敌……。”程普不认识张辽,但眼前这名看似年岁不大的将领突然对他说话时,他就知道此人就是张辽。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你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出现这么多可怕的武器?”使劲捂着不知何时被弹片或是其他兵刃弄伤伤口的程普对着地上唾了一口对着张辽问道。
“今天这一战,也算是让大家都长了见识!不满你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些武器,但我家主公为了此战,已提前布置许久,你们仓促应战,败了是应……咳咳……我叫张辽,我知道你是程普,程将军。程将军请随我走吧,此处因为风向的缘故,很快就会被江面上的火势倾烧而上,到时与那边的火势连在一起,恐怕你的军营也会……”
像程普这样的高级将领在战场上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程普虽说一直像个疯子一般呆站在那里,而且明摆着身着敌军战服,但发现他的曹军士兵还是不敢随意妄动他,只能一边派人围住他,一边派人通知了张辽。
对于高级将领的尊重,历来不光体现在对待己方将领身上,对于敌方的高级将领,哪怕是战俘,也总有特殊。没有杀得穷凶极恶的曹军士兵,这时还是有这份气度和风度的。
“曹智真他妈是个疯子……”对于张辽的好心,程普顺着张辽指引的江上和陆地上的两处正在合拢的火势,他骂了一句粗口。
即使是像程普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曹智和他军队的强悍和匪夷所思的战争手段,直到这刻他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但敬佩或后怕显然已经晚了!
“我在这时好像应该更关心你自己的小命?甚至像你一样可以考虑接下来是不是归顺投降曹智对不对?”程普连连冷嘲热讽的笑着对张辽道了两句,然后拍了拍张辽的肩膀,然后对着江中越逼越近的火海踱出两步。
张辽被程普的冷嘲热讽弄得有点脸上挂不住,他的确是在吕布战败后投降、归顺曹智的。在曹智的团队中很多人都是这样加入曹智一方的,张辽这段时间甚至在忘怀那段历史和往事,但此时被程普提及自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后,冷哼一声道:“难道程将军还认为,你或是你的主公们能跑出我们的包围圈吗?这太可笑了,我家主公早已定下了……。”
“现在可不是和平年代,这是战争,任何人都要有为主上牺牲的觉悟,而我作为孙家老臣,是最忠诚于孙家的。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让我们感到惶恐的事情,那不是死亡,而是无法完成主上赋予我们的使命。张兄弟,我最后求你一件事,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权当给一个老将最后的施舍,杀了我吧!”
程普的要求很简单,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此时对与张辽来说,这种情况自从他出道以来,还从未有遇见过的。这回轮到张辽呆愣住了,刚才的不快立时在张辽心头烟消云散了。
直到此刻,张辽才明白眼前这位比他年岁大很多的老将是多么的铁骨铮铮,作为武将眼前这人不但有气节、骨气,还有着世人不能比拟的忠臣。
这是绝对令人肃然起敬的品质,张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头发、胡子都因两边渐进的火势而在变焦变脆的老将。张辽不但是个有气度的人,还是个尊重有高尚品质的人。一分钟后,在张辽的叹息声中下达了撤兵的命令,结束这轮收索,打扫战场行动的同时,率部舍下静立在江岸边的程普,转头走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 早已定下的投降
很快水陆两处的大火就合围在了一起,张辽没有顺应程普的最后要求,亲手杀了他,而是选择了让他自生自灭。这是张辽对一位对手,一位沙场前辈所能做到的最后的尊重。
至于程普的生死问题,第一张辽坚信程普这样有骨气的武将,在失去军队,失去儿子,失去胜利,对他来说他的心已经是死了的。再说这种人既然有了寻死之心,是不会再苟且人世的。
曹智设的这个局实在太完美,两个战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从江上燃起的大火借着凶猛的风势,使这段距离变的更近了。
顷刻间,这偌大一片水域和陆地就连成了更大的一片火海,大火沿着万马潭向东一路漫山遍野的串烧,很快程普和周瑜为了更好相互合兵协作而建立连绵数十里的水陆营地都被大火所吞噬,并且大火一直就这样燃烧了三天,将整个赤壁至乌林地域染成了火红色。历史上的火烧连营正式提前十年在这片地域上演,只不过纵火者和被烧者换了个位置。
这一切有历史的必然性,也有人为的诸多巧合。难闻的灼人肉的气味,是所有在下风口的人都欲呕难忍。
那是一种本能,野兽才能有免疫力的习性。一个正常的人,在凶悍,在血腥,根本是完全不能免疫的。
被围困在火海中的孙权眼看着自己的水陆两军统统被火海侵蚀,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扩张,汗毛倒竖,仿佛死亡将至。
在他的主舰船头的一边,站着四个人。为首的一个自然是他,但孙权此时已毫无主上的镇定,只能在此处甲板上一阵阵的颤抖中继续听着汇报,时不时的下达着一两个对大局毫无作用的命令。
但在被救上的吕范、吕蒙旁边是那个面容清瘦,目光深邃的张纮对与眼前这场战斗可以说是自进入江东以来打得最惊险、艰难的一次,但同时也是让他最为震惊的一次。
那个来自北方的曹智和他的军队是那么的强大、凶悍与勇猛,及其诡异,是张纮见到的所有当世豪强中没有一个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人物。
他凭着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和发明创造,就战胜了他们五万人组成的同样强大、悍勇的水陆军队,而且始终处于主动放弃,再反攻的态势下。
很显然,这个家伙是个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只要战斗开始,那就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在他的字典里,恐怕根本就不存在交流,谈判,退让这种概念。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张纮看着己方一步步的走向战败,他甚至连话都没在说过一句。
作为一个文士,一个智者,一个年岁颇大的人,即使是死,他也是睁着眼看着对方,此时张纮眼神中除了憎恨,愤怒,绝无惧怕。
“主公,我们投降吧!” 张纮慎重而又冷静地对着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孙权道。
慌乱地孙权、吕范、吕蒙在听得张纮突然且字字清晰的话语,两人都呆住了。因为过热的汗水,已经快要将他们蒸干、烤熟,但几人此时的眼中还是充斥着不甘和对张纮突如其来的提议的不解。
“发令,跟着我的座舰向前冲,彻底切断两翼敌船和地面部队之间的联系,不许他们汇合,我们还是可以跟着那条中间的通道冲出去的!”孙权看完慎重的张纮眼神后,扭过头去,用同样慎重的语气大声对着仅存不多的部下急叫道。
孙权没有责备张纮一句不是,却用背道而驰的命令否定着张纮的提议。
张纮对于孙权的表现却没有感激,他此时有的只有一阵阵的失望,他摇着头上前一步,紧逼到孙权的背后,手指着远端已经能用肉眼看到的陆地上的火势,同样毫不退缩的以长辈的口吻厉声道:“主公你看到吗?岸上的连绵数十里的营寨已经全部被大火吞噬,我军四万水军,现在只剩下一万不到,其他都葬身大江中,不是被淹死,就被火海吞没,一万多的马步兵,想来此时不是战死,所剩者也皆都投降,主公,我们就算能冲出重围,也回不到柴桑,或是山阴了……”说到此处时,年近六十的张纮已是老泪纵横,悲泣的站不稳身影。
“吕蒙率领我们所有的舰队占据有利位置相互支援,那怕是用船撞,也要给我撞出一条血路……吕蒙,你听到没有,率领所剩战船左右展开……”孙权最后近乎咆哮的命令,一再不理睬悲伤的张纮,大声吼叫着。但非但孙权最忠实的部下吕蒙也是毫无反应,就连本来还在跑动的普通士兵也都停下了身影和手中的工作。
仗打到这个份上,的确是该选择接下来命运的时候了。大江,滚滚东去的江水,那不息的浪涛掀起多少英雄豪杰的梦想,但此时那无情的大火却淘尽了孙权身边所有风流人物的意志。
关于“战”与“降”的抉择,在此时已经到了必须抉择的时间。没有人质疑这一点的刻不容缓,相反此时在场的很多人都认为此时此景下这个问题必须有所尘埃落定。
尽管后来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张纮的投降主意是可耻的,但他降曹的意见,最终促使了东汉末年的“6合为一”,结束了“战国之弊”的历史进程,他是为这份结束纷争,统一的历史进程做出了应有的贡献的。
但很多人看待历史,却总喜欢站在艺术角度去看待、去评判的,因为赤壁至乌林大江两岸的这幕舞台剧,没能如滚滚东去的江水,那么再继续它的波浪壮阔,在这些后世的历史学家眼中,赤壁最终没有上演一幕具有浪漫风格的历史话剧,而扼腕叹息。最终将张纮盖上了“反派人物”的角色定性。
这些人其实是吃饱了撑得慌,才会不顾生命的可贵,不顾历史与故事的分别,硬要让必然和有利于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的史实,背道而驰,要在他们的欣赏目光下,最终来一场慷慨就义的动人画面。
“子布(张昭字)老师不会同意的!”
孙权含泪搬出张昭试图堵塞张纮投降的意图。孙策临终前要孙权尊奉张昭和张纮为老师,言明两人的地位一样,所以孙权此时以张昭可能不同意为由,否决着张纮的提议。
“他会同意!对此战的结果我们早已互通过信函,对于出现今日之战败的结局,我们早已定下投降的计议!”
张纮的话令本还想与之争辩的孙权忽然中止了到嘴边的话,孙权的嘴巴张大着,半天也没合扰过来。孙策临终重托的两位辅政大臣,竟然背着他早已定下了投降的办法,这怎么不令孙权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孙权气愤、吃惊之下,连退数步,靠在一处女墙上,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伸手指着张纮连连道了三个“你,你,你!”,但却不知从何指责而起。
张纮同样含着泪,对着孙权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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