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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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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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次很快判断出哭声来自神案之下,他暗示阿初一起走近神案,慕次挪开桌子,蹲下来,听动静。

这一次,他们听见了女人的歌声……

“这里应该有一道门。”慕次按着神案底铺设的青砖低声说。

“也许是门,也许是陷阱。”阿初提醒阿次。“底下有人,也许窗外也有人。”

“窗外是诱饵,底下是机关。”慕次轻轻敲击地面上的青砖。

“你这么肯定?”

“我是专业人士。”慕次微笑。他指了指地面上一块光滑、洁净的青砖,说:“这块砖就是敲门砖,它与其他的砖面不一样,没有一丝污迹。”

“你确定?”

“我确定。”慕次说。

“试一试。”阿初说。

慕次直起腰,往后退了两三步,他巡视大殿左右,拾了一根挂佛幡的长竹竿,然后走回来,试探着将竹竿的一头用力一敲“开门砖”,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只听“轰隆”一声,阿初和慕次脚下踩的青砖塌陷,头顶上挂油灯的横梁横腰断裂,直砸向阿初的头面,厄运当头,避之不及……

第三十章同生共死亲兄弟

千钧一发之际,慕次眼到手到,大叫一声“卧倒”,直扑过来,抱住阿初,猛力扎向青砖塌陷处,连人带砖都直落深渊,而那根致命的横梁被还没有来得及塌陷的部分青砖支撑住,摇晃了几下,耷拉下狰狞的面孔,无力地滚落在大殿上,溅起灰尘。

氤氲泛白的烟灰袅袅升腾在潮湿的空气中。

一片寂静。

窗外,轻飘飘地纸衣滑落在地,一双雪青色的绣鞋轻轻地踩在纸衣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炸药放在所需的炸点上,连好引线,她细心地把导火索牵引至殿门外,她伸手关紧了大殿的门,月色下,那双手显得像蛇一样邪恶和妖媚,她用这双柔媚的手,凶残地点燃了引线,然后,转身离去。

她像鬼魅一般走出山门,就在她迈出山门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大殿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大殿坍塌下来,山门也因爆炸的波及而摇摆。

万籁俱静,一团漆黑。

剧烈的震荡之后,杨慕次睁开双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被死死的困在了泥潭。

自己没有死,那么,阿初应该还在。因为临落地的瞬间,慕次将阿初紧拽胸前,自己用血肉之躯替他支撑了一个平安软垫。所幸的是,泥潭的泥沙救了自己的命。

他听见了咳嗽声,那是阿初的声音,就在他附近。

“你怎么样?”慕次问。

“我的膝盖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阿初回答。“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跟你情形差不多,我泡在水沟里。”

他们彼此寻声,找到对方的影子,慕次艰难地向阿初的方向移动,他先把阿初的腿拽出来,扶着他沿石而上,一股股熏人的霉气直窜向阿初的脑门,阿初喘息了几声。

“这里怎么会隐藏着一个地下岩洞呢?”慕次说。

“这不奇怪,从前的寺庙啊,大家族啊,都挖掘了一些地道,用于躲避土匪、灾难。”阿初说。“不过,这岩洞像是天然的,有人利用了这个天然的洞穴,做不法勾当。”

“谢天谢地,我们没砸在石头上,拣了条命。”阿次爬到阿初身旁坐下。

阿初还在咳嗽。

慕次说:“这里又湿又滑,你往上坐一点,安全。”

“跟你在一起,没法安全。”阿初说。

慕次笑起来,他知道阿初在责怪自己的莽撞,所谓的“专业人士”判断出现了严重偏差和失误。

“还笑。”阿初嗔怪了一句。“身上有伤吗?”

“旧伤口,有点撕裂的疼。”

“要紧吗?”

“不要紧,你呢?”

“我没事。”阿初说。“怪了,这么高掉下来,居然没受伤。”

“其实高度并不高,主要是黑暗,黑暗令人恐惧。”

“你怎么确定高度?”

“声音。当时地下的所发出的声音,那歌声。她离我们很近。”

“你还认为那个鬼在这里?”

“是啊。我不否认?”

“那么,上面发生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上面?上面还有一个鬼!”慕次下结论。“上面的鬼和下面的鬼,没有直接联系,所以,上面的鬼封死了出口,把下面的鬼和我们一起置于死地。”

“那下面的鬼呢?”

“走啦。”

“走?”阿初四面望望,四面全是石壁。“往哪里走?”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阿次合掌做参禅状。

“施主何处来?”阿初问。

“来处来?”

“何处去?”

“去处去。”

“十二时如何行走?”

慕次模仿坐禅开悟,答:“小弟是步步踏着。”

阿初被他假模假势的样子逗乐了,止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这就对了,笑笑多好。”阿次坐直身,跟阿初靠得更近。

“我在荣家长大成人,所有的上下规矩,将我死死地扼制在封建大家庭的制度下。我从来没有大声笑过,或者放肆地哭过。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做人。”

“一直?持续了多久?”慕次问。

“出国以后吧,阅历丰富了,开了眼界。在英国的时候,我有一段很开心的日子,恣情地享受人生的快乐。”

“有过爱情吗?”

“有过,流星般的爱情。”阿初说到“流星”时,眼角挂着温馨地暖意。

“现在呢?”

“有女人。”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为嫂夫人感到难过。”慕次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燃火苗,从石头上站起来,仰望四周和坍塌的洞口。他发现了墙体夹缝间斜插着一个废弃的松油火把,他顺着碎石走过去,点燃火把,地下道有了光明。

“你童年生活怎样?”阿初问。

“很压抑。”阿次说。他开始敲击墙体。

“是吗?”阿初神情很奇怪地看着他。“你的性格并不是很反叛啊?而且个性也并不张扬。”

“也不见得,我上中学的时候,盛气凌人,锋芒毕露。老师和同学都不太喜欢我。”

“大学生活呢?”

“很美好。”慕次微笑,笑意很深沉。“在你眼里,我是怎样一个人?”

“至柔至刚。”阿初下了极好的评语。

“这四个字,像是评价你,而不是我。”慕次一副不敢当的面孔。

“至刚易折。”阿初说。“我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

墙体很牢固,慕次重新坐下来。

“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问你。”阿初说。

“请讲。”

“你和你现在的父亲感情怎么样?”

“不错。”

“不错?不错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

“好。”

“你住院的时候,他表现如何?”

“他坐在我床头哭,哭得很伤心。”

“鳄鱼的眼泪。”

“也不尽然,我们也是二十几年的父子了。”

“你爱他吗?”

“爱。”慕次回答地毫不犹豫,这让阿初非常失望。

“你爱一个杀死了你父亲的人?爱一个杀父仇人?你不觉得你的回答非常可悲吗?”

“正确地说,应该是很矛盾。”慕次低下头。“你口中的父亲,我很生疏,而他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慈父。”

“一个凶手!”

“你爱荣家的四太太吗?”慕次反问。

“爱。”

“她养你的目的,也是想利用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爱,你跟我不是一样矛盾吗?”

“我跟你不一样!”阿初站起来。

“哪点不一样?”

“本质不一样!四太太养育的是仇人的孩子!杨羽桦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阿初激动地说。“姐姐本性善良,以至于对仇人的孩子也无法施展仇恨,最终放弃了复仇。”

“你能保证四太太没有欺骗你吗?你所有的推测,本身就来自她半真半假的谎言。常言说得好:假作真时真亦假。”

“你怀疑她?”

“我怀疑一切。”

“那你也怀疑我?!”

慕次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阿初的情绪开始焦灼。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出去后再讨论吧。”慕次取下火把,示意阿初跟他走。

阿初余怒未息。

慕次跟他也接触过一段时间,知道他脾性了,过去拉他。“走啦,要打,要骂,出去再说。”慕次以柔克刚地把阿初拽住了。

“放手。”阿初口气软下来。“走不稳,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那才好呢。”阿次笑着说。“有缘共死,不枉同生。”这一句话巧妙地将阿初的心再次拉拢。

两人漫步踏道,沿着幽暗的地道缓行,不多久,他们发现一条及其狭窄的入口,慕次走过去,用手触摸入口处的青苔,很干净,没有长年淤积的绿泥。

“就是这里,有人时常进出过。”慕次说。他把火把递给阿初,自己准备先进去探路。

“嗳,小心点。”阿初说。

“放心。”慕次攀缘而上,进入到狭小的空间,他尽量蜷缩身体,向前爬行,他越往里前行,感觉脊背上的凉气越渗,甚至呼吸都感觉困难,他的身体被潮湿和黑暗所包围,等他爬到尽头时,他发现出口竟是一堆青砖,显然,这是慈云寺大殿的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正要有进一步的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前,顶上突然有碎裂的青砖落下,慕次赶紧用手背护住头和脊椎,砖头砸在他手背上,他立即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慕次从入口处下来,异常狼狈,血迹污了衣领,阿初很紧张,扶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这里一定有两个空间。”慕次说。

“什么?”

“两个通道口,一实一隐,我们需要找到那个隐蔽的出口。”

“你的意思是,这个入口,出不去了?”

“对。这个洞口被废墟淹没了,我们没有这个力量去掀开通往自由的门。”

“那么,另一个出口在哪里呢?”阿初目光呆滞,自言自语。“让我想一想。”

“你说什么?”慕次很诧异。“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来过?”

“我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阿初面色苍白地说。“你上去以后,我就开始祷告,向上帝祈祷,向上帝忏悔。可是,我闭上眼以后,我的头很疼。我每次摔跤以后,或是跌落,我都会产生幻觉……”

幻觉?慕次凌乱不堪的思路一下触到了兴奋点。

“不要抗拒,你感觉到什么?说出来。”

“那恐怖的铁锹声,还有黑屋子,黝黑弯曲的道路,那里面有灯,有床,有一个女人……”

“还看见什么?继续,继续想,不要停。”慕次忽然从阿初迷惘的眼神里看见了揭开谜底的希望。

“看见,看见有吃的东西。”

“什么?”慕次继续追。

“海蜇、有鱼……酒。”

“门,门在哪里?”

“在里面。”

“在哪里?”因为慕次站的方位本身已没有退路了。“你指给我看。”

阿初抬起手指向慕次的脸,慕次下意识地回头看,背后是坚固的石壁,他贴着墙走过去,脚下踩着了一些亮晶晶的碎渣子,他正欲俯下身去,阿初突然喊了一句:“是镜子!镜子很宽、很亮。”

“镜子?”慕次指了指墙壁。“如果你从镜子里看见门,那么门的方向应该在……”他的手指向阿初的脸。

“我不知道。”阿初说。

“不着急。”慕次倒走几步,以镜子悬挂为中心视线,退到阿初背后的墙角。阿初没有回头,他整个身子陷入记忆的沼泽。他很难受。

“你怕吗?”慕次继续问,因为他怕阿初记忆的锁链突然中断。

“怕得要命。”

“你感受到恐惧?”

“是,被幽闭,很恐怖的幽闭。”

“你看见自己有多大?”

“很小,三、四岁左右,不,四、五岁,不太清楚。”

“你身边有人?”

“是,一个女人。”

“她在干什么?确切地说,那女人在干什么?”

“给我吃药。”

“看得见她的脸吗?”

“看不见。”阿初很沮丧。

“你再想想,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她身上一定会有某种特别的东西,你想想。”

“带子!”

“什么?”

“有一根带子,很特别。”

“颜色?什么颜色?”

“青红二色,筒状。”

“有花纹吗?”

“看不见。很艳丽。”

“名古屋带!”慕次的脑海里跳动起了这种日本桃山时代,女性常用的色彩艳丽的和服腰带。“还有什么?”

“看不见了。”无情的记忆在挤压阿初的神经。

“再想想!”

“你不要逼我!”阿初无法忍受了。一瞬间,幻觉像旋风般消失了。阿初的身体瘫软下来,慕次抱住他。

“好了,没事了。”慕次低低地安慰。“没事了。”

“我想我患了妄想症。”阿初说。

“没事的,你很正常。”慕次扶阿初坐定,他感到阿初的身体在湿润的风中战栗,他脱下外套,又迟疑了一下,因为外套湿漉漉的,他索性把贴身的棉背心脱了,给阿初穿上。自己再穿上那湿漉漉的外套。

风怎么会如此湿润呢?甚至带着一点新鲜的泥土味。

慕次检查过坚固的墙壁后,没有发现一丝的破绽,没有空心砖的踪影,他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门在哪里?

他的手上捏着粉碎的玻璃碴,这些碎渣子,不是玻璃镜片,而是水晶制作的饰品,也许是女人头上戴的水晶珠花。那么阿初所说的,宽而亮的镜子在何处呢?

慕次的眼睛从岩石上,回顾到水潭底。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水珠漾起了波纹,水面溅显花蕾,水是活的!静静的深水潭,粼粼涟漪,水底流淌着一条通往新生的门。

慕次站起来,因潮湿和寒冷,他打了一个冷战。但是,他的心不冷了。

镜子,阿初口中的镜子,不在石壁上,他应该指的是水!二十年前的水潭,也许是宽而晶莹透明的。

慕次俯身就水,试了试水温,水温冰凉,表面浮有碎雪渣。

“你发现什么了?”阿初关心地问。

“镜子。”慕次回眸淡淡一笑。

“镜子?”虚弱的阿初,神情依旧很恍惚。“什么镜子?”

“等一下告诉你。”阿次脱掉皮鞋和外套。

“你干什么?”

“我去探探路。”

“你知道哪里水深水浅?”

“凭感觉吧。”慕次说。

“你是专业人士,你应该下判断,而不是凭感觉。”

“你是权威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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