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但听闻苏离仍在叫唤师傅,还道是苏离没醒,正欲抽开手去。
哪知苏离将她手握得极紧极紧,根本抽不开去,少女娇羞地叫了几声“公子,不要”不见苏离答应,一时间,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小小脸蛋顿时绯红一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是奶奶来了,绿衫少女心头一急,还未及多想,却听到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自门口洞来。
“苏离,又在欺负我家小悠了,是不是?”
瘦削的脸,面色红润,老妇盘起的发髻裹挟着满头银发,神情端庄从容,款款走进房中的身姿,仿佛隐约还可见到年轻时的风姿韵色。
可当老妇踏进房门的时刻,苏离却已化身一副正义凛然,端坐床案的模样,眼神里透着无比的正直凛然。
“坏人,你原来一直清醒着……”绿衫少女面色潮红,略带薄怒地娇嗔。
苏离面朝那老妇,抱拳一笑:“千神奶奶明察,欺负何来只有?苏离自小家教甚严,作风之正派,街坊尽知,岂是那种随便摸女子手的人?”
他稍停顿了下,又道:“说起来,薛姑娘,可不可以放手了,从刚才起,你就抓得我生疼……虽然你是我救命恩人,不过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薛小悠小脸憋红,心中说不出的尴尬,看了看苏离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打断他道:“你……你……无耻!”
“薛姑娘,无耻一说从何谈起?”苏离一脸地茫然,仿佛把刚才的事统统抛在了脑后。
薛小悠见他抵死不承认,仿佛无耻的那人是自己一般,一时面红过耳,别过头去,心里把苏离那坏人骂了何止百遍。
她柳眉一抬,瞥见奶奶似乎有话要问苏离,心中知趣,当下丢下一包可以生食的药材,偷偷扫了苏离一眼,轻哼一声,快步退去了。
“咳咳……又让薛奶奶见笑了……还请原谅则个。”苏离面对着传授自己巅峰赌技的千神奶奶,怎么说,内心深处还是恭谨的。
薛千兰既有千神奶奶之名,谈吐性格会哪里似个老妇?看到刚才的争斗,仿佛习以为常,嘿嘿笑道:“小苏离,你对奶奶的拳拳孝顺之心,我岂会不知?如今小女初长成,还请苏公子采花则个。”一双狡黠的目光隐约可见昔日光景。
到底是老江湖,连自己孙女也开涮,端地超乎常理,防不胜防,不愧是黄河里淘出的千神奶奶。苏离心中佩服了下,却没敢傻乎乎的回句“一切但凭薛奶奶做主”。
苏离深知薛千兰今天虽然笑话如常,眉宇间的波澜透露着她似乎有话要问苏离,遂扯开话题道:
“话说薛奶奶,今日上街,薛奶奶要我‘刺探’的情报已经到手。”
“那还不快报。”
“是,禀薛奶奶,十里巷今日菜价,青菜均价二钱,王老五卖二钱,隔壁张三卖一钱八,河东李四卖二钱二……豆腐均价一钱五……黄瓜三钱五,莴笋……”苏离气不喘一声,如珠弹炮似的把十里巷所有小菜都报了个遍,仿佛自己今天就是那摆摊卖菜的一般。
薛千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很好,小苏离,你可知,为何我叫你日复一日的去打听菜价?”
苏离闻言神色一正,恭敬一拱手道:“为了了解当今百姓营生,为了预测未来通货膨胀。薛奶奶,您老费心了,苏离一直都为参与到您老这一宏伟计划中,而日夜感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
薛千兰听到通货膨胀几个字,神情一愣,不过苏离自从来的那天起就怪言奇语不断,索性也不管它,笑道:“小苏离,在老身面前,这一套套的就少来了,听多了也耳酸。老身让你一日日的去问那菜价,却是用心良苦,日久了你自会明白。”
苏离淡笑着回了声:“是。”心中却道,卖什么关子啊,不就是为了一来提高记忆力,培养分类能力,以及与底层广大群众的交流能力,二来树立本赌神体恤民情的形象,增加民众前曝光率么,有利于发扬光大本门精髓么。
苏离口中不说,不过苏离神色里暗含的意思,以薛千兰这个老狐狸,岂会不明白?
沉默了半响,薛千兰忽郑重道:“苏离啊,你住我这也个把月了,凭良心说,奶奶待你如何?”
平时和薛千兰玩笑开惯了,突然见着她这种肃然正经的样子反而显得奇怪了。
苏离虽然疑惑,依然目露感激之色,“奶奶从竹筏上救下昏迷的我,给我吃给我住,又传我至高赌技,就是亲身奶奶也不过如此啊,奶奶要我做什么,我小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为了奶奶,我在所不辞!”了解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原理之后,要做到自然也不是难事,苏离心中暗笑。
瞧苏离那淡定样,薛千兰何等人物,已猜到了一半,笑道:“‘上刀山,下火海’哪里难得住你了。”
她笑了笑,又道:“我先问你,你还记得自己刚来我们家的情景么?”
第五章 公子是坏人(2)
谈到自己穿越到这里的情况,听薛奶奶说,乃是薛小悠河边洗衣时,救下了随着竹筏自江心飘来的自己,后来薛奶奶见苏离无去处,便把苏离留在了薛家,住下的这几日,苏离的性格又摸准了自己胃口,薛奶奶恍如得子,喜不自胜。
但独女薛小悠一心学医,无心此道,薛千兰身为赌神,始终不忍无上赌技失传,正巧见着苏离机灵本性不坏,无趣时还会变变现实中自己也没见过的方术,薛千兰深感天命如此,便将一身赌技毫无保留地传给了苏离,成就苏离小小赌神之名。
薛千兰叹了一声道:“小苏啊,奶奶如今年事已高,也没什么所求。惟愿小悠她能活得快快乐乐就好。”说完,似有所意地看了眼苏离。
苏离“噢”了一声,心道,奶奶难道是想把女儿托付给我,为她老来添个曾孙吧,这可如何是好?本人虽然向来以善良博爱而著称,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没有积累到一定境界怎能凑合?
然而,苏离转念一忖,小悠着实是个好女孩,如今世上坏人居多,一样是坏人,便宜他人,为何不便宜自己呢?如此一来,百条心思一霎划过心口,苏离陷入了古往今来对于“坏人”一词的沉思。
苏离刚刚下定决心正欲开口,薛千兰笑笑道:“罢了罢了,老身也犯糊涂了,此事日后再提亦可。先说说眼前迫切之事吧。”
苏离点了点头,嘿嘿道:“对对对,日后再提,日后再提不迟……”
沉默半响,却听薛千冷不防道了一句:“其实,今天我也在那家赌场。”
苏离心中并不甚惊讶,笑笑道:“我知道,人群里我看到有你。”
“其实本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赌技有无精进罢了。”薛千兰也不在意,道:“那女人来历不简单,金玉客栈之约又是贸然提出,你去是不去?”
苏离叹了一句道:“去,怎能不去?如此美女,如此高手已经盯上我了,给我的纸条上还写着‘不去则死’,我还有不去的可能么?”
薛千兰皱眉道:“不过,这女贼武艺着实高强,看她离开赌场的步法,我甚至觉得,她可能是……”
“古意楼么。”苏离眉宇间终于闪过一丝忧虑神色,薛奶奶略一讶,会意地点了点头。
古意楼作为大齐最大的杀手组织,可谓无人不晓,而据点就在苏离现在所在的扬州。
却听苏离作思索状,忽抚掌叹道:“古意楼是哪条街上的青楼?时间隔得久了倒是生疏了。”
薛千兰摇了摇头,知道苏离认真起来也向来这般戏谑神色,倘是不了解苏离这人,定叫他骗了去,叹了声道:“苏离,倘若那古意楼的女子是看中你的赌技,你就一并教予她了吧,奶奶这头不打紧的。”
苏离心中暖意阵阵,江湖之中,把本门招式教给他人乃是忌中之忌,纵是豁达如薛千兰亦不能免俗,如今薛奶奶却毅然当面放出这等话来,着实是对苏离疼爱有加。一想至此,苏离顿觉惭愧,薛奶奶关心至此,自己却还依然油腔滑调,恁地没点正经,实在对不住她。
苏离沉吟了片刻,正色道:“薛奶奶放心……苏离定然不会叫您老失望的……”
……
万事备毕,苏离躺在大床,只觉千万种困意袭来,恍惚间。
“呵,这就是所谓的大齐魔人么?”阴冷如冰的声音一声声撞击在耳边。
同样冰冷的地面上,苏离全身气血翻滚,但觉喉头发甜,内力若有若无,勉力将头抬起头来,去看来人面目。但见周围尸横遍野,旌旗散落四处,城楼街坊仍在燃烧不尽。更有许多断臂残肢穿着兵服的士兵,歪七横八地倒在地上,发出的凄惨呻吟不绝于耳,天上不时有炮弩火矢当空炸开,激起的扬扬尘土将那人面目恰巧挡住。
“这是……哪里?”苏离躺在地上,气息微薄,神色木然,半睁着自己右眼,却觉刺痛无比,似是千万只蝼蚁在眼里捣鼓一般。
“啊!”地狂叫一声后,苏离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苍白,背后冷汗淋漓,眼角的刺痛仿佛依稀还在,而全身仿佛失了温度,与死了没什么二致。
“公子,公子,又做噩梦了啊。”薛小悠坐在床案边上,执起锦绢一端,拭去苏离额头汗珠。
苏离喘着粗气,眼珠还瞪地大大的,还未回过神来,只得木然的略点了点头。
薛小悠笑道:“谁叫你老欺负人家,现在好了吧,老天听到了,通过梦境来惩罚你这个坏人了。”
薛小悠言毕,见苏离神色惨然,一言不发,脸上如披白霜,心中一软,顿也失了调笑的兴致,心道,苏离担惊受怕的样子和小孩也没什么两样,倒也可爱之极。如此一想,像那怀春少女一样多看了两眼,脸上竟平添了一丝红晕。
苏离瑟瑟道:“说来也奇怪,最近这几天几乎每晚都做噩梦,巧的是,这噩梦每次还都一样,害得我都不敢再犯困睡觉了。”话说到一半,无意瞥到薛小悠星眼中含着的浓厚倦意,不禁心头一热,动容道:“小悠,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在为我守夜么?”
薛小悠“嗯”了一声道:“我见公子你今日十分疲倦,便猜你晚上又要做噩梦了,我怕你醒来后再难入睡,便和奶奶说了声,住在你的隔壁房间,故而一听到你声音就进房来了。”
苏离暗自叹道,小悠如此待我,当真让人好生感动。不过深夜还敢让孙女来闯大灰狼的房间,薛奶奶也堪称断古决今了。莫非自己善良正直的一面还是被慧眼之人挖掘出来了么?暗中不禁佩服起薛奶奶的慧眼识人。
薛小悠见他思虑已久,还当他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怕不怕,小悠不是在公子旁边么,谁敢欺负你,小悠第一个……”本来想说“饶不了他”,但觉如此说来软绵绵地气势不足。
望了苏离一眼,心中胆气徒升,又改口道:“小悠第一个揍……揍他!”
第六章 公子是坏人(3)
苏离知她本身胆气小,此时目睹此情此景,深感这女孩的可爱之处,哈哈笑道:“好好好,我的小悠对我最好了。”
却是字字发自肺腑,一想到白日里薛奶奶似乎对自己有托女之意,看小悠的眼神也不禁随之转柔了。
薛小悠脸上掠过一抹嫣红,面红过耳,扭过头去,柳月般的眼睛,玉砌的肌肤在月光映射下甚是迷人。
苏离心念既定,又恢复了本性,嘿嘿道:“小悠,你生得好美。”
薛小悠知他贫嘴,但是女人难免就爱听这些话,当即嗔道:“尽知道说些甜言蜜语来骗我。”柳眉倒竖,肌肤吹弹可破,自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娇羞美感。
其实苏离所言也非虚,薛小悠端地是个不容争辩的美人,只是身性淡薄,藏匿市集之中,平日里粉黛不施,素颜和衣,与人不争罢了。
苏离见薛小悠羞涩神情端地可爱至极,瞧着瞧着,竟也痴了,心道,其实只携一个心爱之人,放情山水,终此一生,亦其乐无穷?
呸呸呸,自己在多想什么,小悠到底是自己救命恩人,自己一年后若找不到师傅,根据黑匣中的《穿越契约》所言,一年后找不到带自己穿越的师傅,自己就会虚弱致死,所以,就是再不济,怎可因一时冲动而误了人家一生?让人做一辈子的寡妇。
“公子,公子?在想什么呢?”薛小悠疑惑道。
看着薛小悠清澈通透的眼神,苏离不觉醒悟了过来,是了,小悠明明对自己又没什么意思,自己何必自作多情,徒添烦恼。
他当即释然笑道:“小悠,时至今日,怎么还是叫我公子,岂不生分了么?咱们不如义结金兰,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兄妹,我不会对你有丝毫无礼之处,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打他屁股。”
“公子……公子……我……”薛小悠突逢此变,心中全无主意,涨红着脸,愣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打屁股不够?好,那就把他绑起来任凭小悠姑娘发落。”
薛小悠听他越扯越远,脸色潮红,羞涩着道:“公子不要说了,小悠我……”
“也罢也罢,我与你相熟也不过一月,如今乍然提出,你自当该考虑考虑,我此举确实有欠思量了。”苏离长笑道。
“不是……公子……我……我是想。”薛小悠呼吸转急,憋红了脸,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苏离见她涨红了脸的样子,心道,纵是她喜欢我,那又如何?她是我救命恩人,我就是骗尽天下人,也不可为了一时的爽快,惹她伤心一辈子。
苏离一想至此,心中只得苦苦一笑。
“罢了,由它去吧。”忽然只见他容色一整,改回往日神色,嘿嘿笑道:“小悠,如今月明星稀,凉风阵阵,正是出门踏晨之时,飘香阁的云慕菱姐姐想来也许久未和她共话过诗趣琴音了,不如小悠换身男装,咱们一道同行,也好作个伴。”
飘香阁是什么地方,看苏离一脸坏笑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薛小悠的旖旎心思被打断,虽知他是戏谑之言,心中依旧不快,便哼了一声,嗔道:“你要去便去,拉我作甚?快快敷了这眼药倒是真,别让人笑话了我的医术,至于此后诸事与我何干?”
是了,每次噩梦后敷了小悠配的眼药,就睡得安稳了,多亏了老天把一个医术冠绝的薛小悠送到我面前,日后若是离了小悠,眼痛再发作起来,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想至此,苏离对小悠好感又添了几分。
小悠执着手绢一端,边敷边心切道:“你以后再不可随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