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独自在
第一章 1914年北京
今朝的北京显得越来越不安宁了,虽然共和民主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但是新生的中华民国政府总是给不了任何人安全感。从整个大局去看,北京倒是渐渐有了众矢之的的气氛。自从民国临时大总统由孙文变成了袁世凯之后,全国的一些呼声就有了变质,总感觉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踏实的味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平头的老百姓在含辛茹苦的岁月里,是不会关心中央政策的变化的,不管是清王朝还是中华民国,其差别在他们眼中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多一条辫子和少一条辫子而已。最多的,也就是再也不用给满族旗人面子,相反很多满族旗人倒要给汉人面子。
在北京城的大街上,处处能看到的是笔挺西装、锃亮皮鞋还有洋里洋气的大檐编织帽。黄包车和汽车交叉驶来驶去,人们木讷的脸色都在表示,即便现在是共和国,依然要为生存忙碌下去。只有一些趾高气扬的洋人和整天带着枪的军人们,才会时不时的悠闲的在街道上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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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邵文站在胡同路口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学员军官请愿队,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事实上他也是一名学员军官,就连现在身上所穿着的都是陆军军官大学的军服,只不过对于陆军大学这些时日隔三差五为了支持大总统袁世凯颁布新《中华民国约法》而举行请愿队,自己感到十足的滑稽和反感。
年初的时候,袁世凯下令解散了国会,而时隔五个月的现在,又即将以“人民滥用民主自由、人民政治认识尚在幼稚时代”为借口,废除原有的民主性质《中华民国约法》,决定改内阁制为总统制,还规定总统有无限任期并且新任总统由上任总统指选。从这些条文可以看出,袁世凯已经差不多要挂总统名义,实行皇帝性质了。
当然,废除《中华民国约法》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预知的。也所以说,徐邵文不是一个一般的人,半年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中央警官学院的学员,只不过因为一个意外而穿越来到了民国1913年,附身在这个名叫徐邵文的陆军大学学员身上。
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是1914年5月,即民国三年五月,对于这个奇妙的穿越徐邵文也只能硬着头皮适应了。
陆军大学前身是陆军随营军官班,后来因为光绪皇帝企图垄断新一代军官人才而建立贵胄学府,而袁世凯对此很是不满,于是不甘示弱并且先斩后奏的将陆军随营军官班改建为陆军行营军官学堂。
原本陆军行营军官学堂是在保定与著名的保定军校一同办学,后来革命爆发之后,袁世凯就将其迁移到北京,并改名为陆军大学,任命自己的亲信段祺瑞督办。
袁世凯一直将陆军大学看作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从校长到教务全部是指派自己的心腹担任,从而给学员们灌输一种忠于北洋政府的思想。只不过袁世凯绝对想不到,陆军大学自成立到倒闭,一共培养出的三千多名学员当中,一大半的将才在日后却是为国民党所用。
这段期间,陆军大学的教务层为了给袁世凯的改革助威,已经是第三次组织学员从西直门大街一直游行到总统府东华门前进行请愿,这期间很多学员都积蓄了不满的情绪。他们所做的可并非真正出于内心的意愿,这样的请愿与诈骗有何区别呢?
不过内心不满是不能放到脸面上来的,毕竟在这个动乱不安的时代,能够成为一名陆军大学的学员那可是来之不易的。在民国初年,几乎所有与军事有关的学校都被认为是“铁门槛”,但是一旦进入了军校,那么也意味着有了一副“铁饭碗”。尤其像陆军大学这样属于北洋政府高端参谋官人才的培养基地,毕业之后大有机会进入中央参谋部或地方军政系统。
为此,所有学员只能将不满放在心里,手中照样要举着请愿的旗子,嘴上依旧要喊着歌颂袁大总统的口号。
但是徐邵文不是这样的人,毕竟一个受过二十一世纪真正民主自由思想熏陶的人,对于一些陈旧的东西会有排斥感。所以就在刚才,他悄悄的趁着教务长不注意的时候,在几个关系不错的学友掩护下逃了出来。(网手机站wap。16k。cN
在军校学习可不比在寻常学堂读书那般,那可是一年到头只有几天的假期能够出校门。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能放松一下,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不过唯一要付出代价的是,下午在返回学校的时候必须想办法带进去几盒哈德门香烟,这就是为了掩护自己跳出队伍几个同学要求。
不过这点事情不算难办,徐邵文身上的口袋都能藏进去几包,很容易就能避开门督的检查,最多花一块多钱就能买上好几包哈德门。
在看到请愿队伍消失在西直门大街尽头之后,徐邵文将自己的军服上衣脱了下来,只穿着一身白衬衣配合着军裤和长筒皮靴。学员军官是没有肩章的,他担心被眼熟的人看见之后,会到教务长那里去戳自己的小辫子。当然就眼下这一身行头,也能轻而易举的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是正式军官。
好在四月的北京只是有少许的寒冷,在北京过惯了一段时间,这点气候徐邵文还是没感觉多大问题的。他大大咧咧的将军服上衣挽在手臂上,然后沿着胡同的小道向另外一边出口走了去。
徐邵文并不是北京人,在他的记忆力自己的原籍是河南安阳,从小是在县城里的高等学堂念书,后来因为成绩与体质都符合要求,所以被选送到了南京陆军中学。原本在陆军中学毕业之后,他被编入了入伍生预备进入保定军校继续深造。
只不过袁世凯在革命爆发初期为了更多的笼络年轻一代将才,于是在保定军校入学生名单中挑选出了一批优异的生员入读陆军大学。徐邵文因此与中国近代最有名的保定军校擦肩而过,来到了北京陆军大学。
不过,凭心而论保定军校虽然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是名校,培养出了近六千名名将,包裹吴佩孚、孙传芳、叶挺、蒋中正和白崇禧等等这些后世名声在外的人物都是在此经过历练。但是保定军校所培养的都是中下级军官,而陆军大学培养则是高级参谋,这在民国初年想要混一个优厚的饭碗,后者更是具有吸引力。
徐邵文是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四期学员,如今已经在军校里学习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但是在军校里封闭的久了,这偌大的北京城还是不熟悉。他在这条不知名的胡同里晃悠了一阵,看了看四周琳琅满目的小吃摊位,感受着真切存在的民国风气。
就在走出这条胡同的时候,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杂声,似乎人群当中发生了口角。
徐邵文寻着吵闹声向胡同外的街道对面看了去,只见两个穿着布褂子的年轻人,正堵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纠缠着,在他们的脚下还散落着一大片瓷碗渣子,从这些瓷碗随便可以看出似乎就在刚刚不久一件瓷器被摔碎了。
“我说老头儿,您这走路也不太招眼睛了吧,咱哥俩好不容易从家里摸出这许宝贝来,正准备去当铺卖个价钱,现在可好了,您这一胳膊肘下来,把咱哥俩一辈子的家当都弄没了,今儿个您可怎么说都得有个交代了。”两个身穿布褂子的年轻人中,一个年龄较大并且戴着一顶布帽的人一副贼悻悻的样子说道。
“老头儿,看你穿的还有模有样的,咱哥俩可是穷人子弟,被你撞碎的瓷器那可是庆王府传下来的,我家老头那可是混了半辈子才得到的赏赐。”另外一个布褂子语气带着一股狠重的说道,“这么着,咱哥俩也就算认个倒霉,你就拿两百块钱这件事就算了。”
一旁有一些围观的平头百姓在听到这个价钱之后,都纷纷露出了一片哗然。
民国初年的时候,袁世凯改革了币制,将旧式的鹰洋和龙洋全部代之以新大洋,也就是二十一世纪俗称的袁大头。一枚袁大头的单位是圆,通俗点也可以用一块钱、一元钱来称呼,通常来说月薪十几块钱的家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很不错的收入了。这两百块钱在这个时代可以算作是天价了。
对于这一点,徐邵文还是很了解,做为二十一世纪中央警官学校的学员,基础功课和业余历史爱好都让他对于这个时代不是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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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上穿,希望各位读者多多支持,虽然进展慢热,但是相信会符合很多民国迷的口味。
第二章 碰瓷奇遇
很显然眼前这个老人家是遇到了臭名昭着的“碰瓷”事件,这两个穿着布褂子的年轻人摆明是故意让老人家撞上这件不值钱的瓷器,然后借此勒索。不过看着这位老人家身穿着绸缎子上衣,颇有古风古气的双撇胡,胸口处还挂着一幅别致的怀表,十有八九非富即贵,但是却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显得气定神闲,苍迈的双眼之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遇事不惊的稳重。
徐邵文心中倒是有些奇怪,这么有身份的一个老人家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市井混乱之地呢?
“两位小兄弟,”老人家莞尔的笑了笑,倒是显出了几分轻蔑的意味,“敢问令尊是庆王府哪位干事,老朽虽然浅薄,但是昔日也与庆王爷奕匡有过几分交情,说不定与令尊还是有照面呢?”
看到老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又听见其所说的一番话,倒是让两个诈骗犯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他们两个甚至连庆王爷叫什么名字都提不上名儿,更别说自己的老爹是不是在庆王府当差过。不过在北京这个昔日清王朝的都城,什么样的达官贵人都是有的,眼前这个老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穿着,都是一副大家子,弄不好还真是与庆王爷有过什么交情呢。
这样的人物从原则上来讲,可不是他们两个小混混得罪得起的,不过在周围这么多街坊看着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折了面子,不然以后可都没脸在这条胡同混迹下去了。更何况,这瓷器虽然是从琉璃厂随意淘来的赝品,但也总归是一个物什,总不能买卖不成还把本钱给赔了吧。
“你这个老头倒是有来头呀,不过你一把年纪了,把人家东西撞坏了也应该知道赔钱这个道理吧。”先前年长的青年开口说道,只不过语气明显有些动摇了,“您老人家先别跟我们谈庆王爷,咱兄弟俩眼下只要解决这个瓷器的事情。”
“你这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可是中华民国,你跟庆王爷有交情,那你岂不是跟满族鞑子称兄道弟的了?像你这样的老汉奸我见得多了,别仗着以前在清廷里做过官、有点家底子现在就神气了。现在可是要讲民主、讲律法的。”第二个布褂子恶狠狠的威胁道,语气丝毫没有减弱,但是所说的话却不知不觉有矛盾起来。
先前他们还称自己的父亲在庆王府当差,现在又骂老人家是汉奸,岂不知同样也骂了自己是汉奸了。
老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依旧笑而不语。
“这样吧,两百块钱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既然您老人家跟庆王爷有过交情,怎么的也算是自家人。我们也不多要了,您手头上有多少现洋,咱哥们就算吃点亏了。”年长的青年决定退一步,同时给另外一个布褂子使了一个眼色。
“听到了没,身上有多少钱就先拿出来,别把这点小事给闹大了,你是有身份的人,传出去可要小心损了名声。”另外一个布褂子立刻会意的叫嚷了起来。
兄弟两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一唱一和的似乎要吃定这个老人家了。
徐邵文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他隐隐的能感觉到老人家应该是能应付过去的,最多也就花上几个钱息事宁人,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警官学员的自己,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排斥犯罪和社会丑恶的心理。虽然很大程度上这种心理是因为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学警,对于社会真实一面还没有真正的认识。
他快步穿过了围观的街坊人群,走到了老人家与两个年轻人中间,故意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叱问道:“这是干什么?什么事情闹的这么热闹啊?”
虽然徐稍微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衬衣,但是蓝色军裤与长筒军靴,再加上手中挽着的军外套,让所有人都确定的认为是一位军官出现了。一些胆小怕事、担心惹上麻烦的围观者,纷纷开始散开了去。
看到军官的出现,两个诈骗青年相互之间又会意了一下。年长的笑吟吟的走到徐邵文面前,躬了躬身道:“这位军爷,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咱这街坊邻居可都是看着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总归要讲个道理。这瓷器可是我爹好不容易挣到手的,可是却被这个老头给撞碎了,您来给这事儿做个公道。”
不等徐邵文开口,另外一个布褂子又说道:“军爷,咱哥俩可是跟警察局吴队长是拜把子兄弟,您要是能帮咱主持下这公道,这犒劳自然是少不了您的。”
徐邵文冷冷的笑了笑,用脚踢了踢地面上的碎瓷片,语气冷淡的说道:“警察局与我有何干系?难道还管着我陆军部来了?刚才谁说这是庆王府的祖传瓷器来着,别说军爷我不提点你,你们这破瓷颇瓦的不过是一两年的成色,手工细路也不纯,这还祖传?”
两兄弟一听徐邵文这口气,就知道不是自己一路的人,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甚至还在猜想这军官是不是跟这老头有关系。二人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这事要是继续纠缠下去,恐怕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年长的布褂子马上讪笑了两声,说道:“军爷,这瓷器至于是不是祖传,咱兄弟俩又不是行家。既然军爷您说这不值钱,那咱兄弟两先回去询问一下家中的长辈,看看是否拿错了物什。”说完,拉了一把自己的搭档,转身就要离去。
徐邵文冷笑一声,喝道:“给我站住。”
一句话不怒而威,两个诈骗犯顿时不敢乱动,转身纷纷赔笑着。
“像你们这样作奸犯科的市井小混混我见的多了,正如你们刚才所言,现在是中华民国,讲的是民主立宪,你们既然都清楚,怎奈还明知故犯做这种不齿之事?”徐邵文厉声的责问着,当然他并没有想要以什么大言论教导这些小混混,对于这种冥顽不化、见风使舵的人,教导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只能是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