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by 伶菜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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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 by 伶菜2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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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克服的?”常扬立刻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刚开始,看见水就觉得头晕想呕,后来就逼着自己天天接触水,从洗脸洗澡开始练……” 

“你不会怕到连洗脸都不敢吧???” 

“为什么不会?”我微笑地看着脚下荡漾的水面,“你没试过真正的溺水,不会知道水的可怕。我在水里独自挣扎了不知多久,一直没人来救我,水……无处不在地灌进身体……濒死的那种感觉,我一生都会记得。” 

“后来要学游泳,就更加艰难。虽然已经可以接触生活用水,但真的下了游泳池,当整个身体都被水包围之后,我还是差点崩溃……” 

常扬沉默了一会,语气似乎有点怪异: 

“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吗?太……早知道不拉你来游泳,厂里的人说,去附近的伊岭岩洞探险也挺不错。” 

“有时侯,人是要勉强一下自己的。如果我没有一再地勉强自己,今天我就是个连洗脸都只能干擦的懦夫。人总要敢于面对某些东西,甚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我对他一笑,站起来活动几下手脚,跃入水中。 

“靠,又说大道理……” 

常扬嘟囔一句,也翻身下了石头。 

在灵水附近还有不少小馆子,专做游人的生意。 

我和常扬泡完水出来,也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家“阿龙小炒”,准备来几个风味小菜。 

饭馆老板是个热情的人,大力推荐我们尝尝当地特色的柠檬鸭,这时候,四五个当地人打扮的汉子走进了饭馆,我注意到到老板的脸色变了变,那些人中的一个已经过来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老板好生意啵!找你有点事,咱们出去说吧。”边说边搂着他往外走。 

其他的几个就在最靠近店门口的那一桌坐下,自顾自地喝茶。 

“这些人肯定是地头蛇之类的,怕是要找老板麻烦,我看出来了。”常扬举着菜单,低声跟我说,脸上还带着没心没肺的笑。 

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扫了那些人一眼,也低声说: 

“我们换一家,免得惹事。” 

“好。” 

于是我们站了起来,准备向门口走去——但一站起来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头。门口那一桌的几个大汉瞬时都把目光盯在了我们身上,手里的茶壶、茶杯也都放下了,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我心头一凛,眼角扫到饭馆厕所的小标志,于是尽量自然地对常扬说: 

“看,是那里,一起去吧。” 

常扬点点头,脸色凝重起来。 

走进厕所,我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搭话,一个汉子也走了进来,站到我们旁边的位置上,开始放水。 

我看了常扬一眼,这小子竟然也大大咧咧拉下拉链掏出了家伙,还轻轻吹着口哨,我只好跟着动作起来。除了水声和常扬那几声不成调的口哨,狭小的厕所里再没别的声音,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并排站着的三个人中弥漫。 

一阵高昂的音乐突然爆发。 

我和那个大汉几乎是同时一震。 

只见常扬手忙脚乱地拉好裤子,把手机拿了出来,大声回答着,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喂,是主任啊,我们正在灵水玩呢,对,对,这里有个叫阿龙小炒的……你知道?那好啊,你们要来接我们吗,马上就能到?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我微微一笑,看了身边的略显不知所措的汉子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裤子拉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服厂的车果然很快就到了,看到一直负责接待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带着两个人笑呵呵走进饭馆,我绷紧的一根弦才稍微松了下来。 

就在刚刚的等待时间里,把老板拉出去“谈谈”的那个人回来后,几个汉子跟他一阵窃窃低语,那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老板从外面进来后,再招呼我们时,也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没想到,这些人看起来竟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是彼此素不相识,原因何在呢? 

没等我细想,常扬已拉着我迎了过去,目光所及,竟然在主任身后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 

这个人,是火车上借烟的黑瘦汉子。 

常扬也认出来了,正要张嘴,我抢下话头: 

“主任,辛苦了,我们上车再说!” 

在门口一桌人的注视下,我们快步钻进小面包,开离了灵水。 

9 

“常总,今天打搅你们旅游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朋友拜托我帮忙,一定要急着见你,我也正好是顺路经过灵水……呵呵。”在车上,主任还一脸歉意地向我们解释。 

“没事没事,”常扬笑得很开心,“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能搭顺风车回市区最好。” 

坐在主任身边的黑瘦汉子突然开口,语气硬梆梆的: 

“你们今天惹了什么人吗?” 

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刚才坐在门口那桌人一直盯着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上海大城市来的,怕是说话做事比较扎眼,小心点好,有些当地人是不能惹的。”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吭声——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主任看气氛有点僵,赶紧出声圆场: 

“对喽对喽,给你们介绍。这是覃刚,我一个老战友的弟弟,原来当过几年兵,说话比较直,常总你们别介意啊。他在老家搞了个加工厂,所以,想跟你们谈一谈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主任又转头对黑瘦汉子说,“喏,覃老弟,这就是你要找的上海永嘉公司的常总和林助理。” 

在主任指出“常总”是谁的时候,覃刚似乎有点错谔,目光连连在我和常扬之间反复打量。 

“你们厂做过服装加工吗?都有哪些设备呢?”常扬现在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总裁”身份的质疑,笑了笑就开始问正题。 

“我们那还是空架子,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回答不单让常扬吃惊,我也很是意外。明明是来要求合作的,不吹不擂也就罢了,连老底都开门见山摆出来,真是坦白得可怕。 

“就算是走来料加工的路,外商出设计图和材料,你们出人力加工,专业机器和技术工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这……”常扬皱了皱眉,现在他对一般加工厂的作业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你能为我找到货源吗?”覃刚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有货源我就能做!” 

“找到又怎么样?你没有设备,难道几万件衣服,你一件件手裁针缝做出来?” 

覃刚认真地说: 

“如果确实有需要,我也能这样做!资本积累的时期,总要走一段艰难的路。” 

他还知道资本积累这个词。 

常扬看了我一眼,我沉吟片刻,说: 

“覃先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撇开衣服的技术要求不谈,外商要的货大部分工期都比较赶,一个人就算二十四小时不睡,一天又能做几件?” 

“那你说怎么办?” 

“考虑过集资买设备吗?” 

“有的,我自己攒着点钱,还可以再找些朋友,但是恐怕……数目不大。” 

我想也是。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第一次来广西吧,去过真正的山里吗?”覃刚大概是看出我们有推托的意思。 

常扬摇了摇头。 

“一年里有大半年吃玉米和红薯,一户人家整年收入几百元,小孩都在破祠堂里上课,下了雨就要拿饭碗往窗外舀水,我出来这几年就一直想,总要找个办法……家里人都说我折腾,其实我自己呢好办,广州有个战友当包工头的,赚钱不少,早拉着我一起干了,可是我不折腾,乡里的老老少少怎么办?”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讨好也不哀求的口气,倒叫人难忍恻隐之心。 

在面包车的颠簸中,常扬有点烦躁,不时以目光探询我的意见,而覃刚殷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 

“常总,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到覃先生的厂里做一次实地调查,然后再考虑是不是可以由公司做一部分固定资产投资,解决他们的设备问题。”我考虑良久,觉得毕竟是不好当面抹了主任的面子,而且覃刚这人态度耿直诚恳,像个能办事的人,不如就多走一趟。 

反正没把话说死了,以后真的合作不成,也算是有个尽了力的样子。 

常扬立刻点了头。 

从南宁到百色老区,再下乡镇,然后进山,因为从镇里到覃刚老家山里不通铁路,我和常扬最后还得坐一辆破长途车上走大半天的山路。 

因为覃刚急着先回去做些准备工作,所以并没有等我们一起走。出发前,主任已经详尽地给我们介绍过旅途的种种不便,但是坐上车后,我还真有点后悔。 

这辆长途车显然已经超过了退休年龄,大概是八九十年代城市淘汰下来的大巴,车厢里很脏,乘客大部分是乡里人,带着笨重的行李,抽劣质的香烟,或许还有谁呕吐过,空气污浊,味道十分难闻。 

山路漫漫,我感觉下身已经颠得麻木不仁,而不时的盘山公路上坡下坡大转弯,却搅动得肠胃异常敏感,仿佛只要再晃悠一下,腹中的东西就要自咽喉翻涌出来。 

我已经压抑不住嘴里苦涩的酸水,常扬却还能呼呼大睡。 

又一个几乎把人从座位上掀起的大颠簸之后,他被震醒,立刻发现我脸色不对。 

“你晕车?” 

“唔……”我已经顾不上回答,只能下死劲捂住嘴巴,同时试图以深呼吸平息胸腹间的恶心感觉。 

“吐出来,吐出来会比较舒服。”常扬边说边急急地翻着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撑得住……”我闭着眼睛,含混地说。 

“撑什么撑!你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常扬突然生气起来,一把拉开我捂嘴的手,将一个不知是装什么的塑料袋拿到我面前,张开,凶神恶煞地命令: 

“给我吐出来!” 

我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车厢又开始猛烈的颠簸,我喉头一僵,顿时吐了出来,整个胃不断地抽搐,像是被谁的手狠狠蹂躏,几乎要翻了过来。 

无力地靠在前方椅背上,我简直没有勇气去看常扬和那个塑料袋的样子,一向自诩控制力不错的我,实在很少有这么狼狈的遭遇——也许是因为近期的精神和身体都比较疲劳了吧。 

耳边只听到常扬手忙脚乱在收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感觉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出奇地轻,语气中再没有一丝火气: 

“怎么样,好一点吗?还想不想吐?” 

“我没事了……不好意思……”我的喉咙又涩又哑,肚子里都被掏空了,连同我浑身的力气,也吐得一点不剩。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晕车而已……” 

“弄得……很脏吧……” 

“脏?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女孩,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常扬呵呵地笑,又掏出一条毛巾,往上面倒了点矿泉水后递给我,献宝似地说,“幸亏主任提醒,说山里没有旅馆和商店,肯定是住覃刚家,让我自带牙刷毛巾,要不现在就只能拿衣服给你擦了。” 

确实,我出门一向轻装,毛巾之类的小东西用旅店提供的或者随便在当地买都可以,常扬跟着我学,所以两个大男人的行李包一直是小得可怜。 

我接过湿毛巾,慢慢擦干净嘴角和脸,常扬马上又递上了矿泉水: 

“漱漱口。” 

“谢谢……” 

折腾过后,我感觉确实好了一些,常扬看看我的样子,似乎满意了,麻利地把脏毛巾和矿泉水瓶等一一收好。 

“你先靠着休息休息,要是不舒服马上叫我,实在不行,我给你掐虎口,老姐说,这样可以治晕车。”这孩子又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帅气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过,我劲可大,说不定把你掐出血来。上次老姐被我掐过之后,就坚决不让我再试第二次了。” 

我大概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温暖的笑脸,在眼前晃。 

后来我又呕吐了一次,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而常扬一路都没有再睡,努力照顾着我。 

好不容易熬到停车休息。 

司机把车往路边一丢,吆喝大家去放水,一车的人都迫不及待跳下了车。 

“哪有厕所啊?”常扬往窗外探头探脑。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厕所,你看,男的走这边,女的走那边,摸进草丛就解决了。” 

“哦,顺便给草木施肥……你去吗?”这坏小孩贼笑着说。 

我实在不想动,于是让常扬自己去了。 

从车窗看出去,周围都是雄山峻岭,真正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我无意识地看着在车边走动的乘客们,突然,一道目光和我微微一触,立刻又撇了开去。 

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好像是一个乡里打扮的蓝汗衫男人在看我,但当我注意他时,他却别开脸和其他人说话,于是我也刻意移开视线,作出往远处打量的样子。 

这个人虽然猫着腰蹲在路边和同伴闲聊,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不时在注意我的方向。 

不一会,常扬解决完问题跑回车上,我让他给我拿出水和毛巾来,边擦脸边低声提醒他注意,我们这两个人在车里毕竟还是打眼的,别让贼惦记上了。 

等到司机招呼乘客们上车,我特别在蓝汗衫经过时近距离扫了他一眼,顿时心中一沉。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在灵水的阿龙小炒出现过。 

他是坐在门口那桌人里的一个。 

虽然他那天基本没说什么做什么,在那帮汉子里属于不引人注目的,今天又换了打扮,一张脸上污渍斑斑,但是我心里对那天的事一直存着个疙瘩,事后也曾经反复思量,所以仔细回想过他们的样子,印象还是深的。 

难道这些人还在盯我们的梢? 

于是,我让常扬向司机打听了一下,得知现在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多公里,得沿这条路翻过两座大山,以这辆大巴的速度,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估计到覃刚他们村里时天已擦黑。 

时间和路程都不短,为预防万一,我装着睡觉的样子,靠在常扬身上,低头给覃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们所处的位置、在车上遇见的可疑情况,然后强调,如果我们没有每隔半小时给他打电话报平安,就请他想办法报警和出来寻找。 

打完电话,我把头从常扬肩膀上抬起。 

“吃饼干吗?”常扬嘴里已经塞了一块,“到村里时间很晚的,你刚才吐了那么多,肚子会饿。”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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