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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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目光-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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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让我来提醒你们。”关维汉锐利的耳光扫过两个人的脸,“你们A旅组建二十年,在陆战训练上是打了些老底子,但这支部队如何建设,这个问题你们一直没有解决好。一次普通的登岛演练,就发生了亡人沉车事故,能说明你们平时的训练多么扎实?部队的素质多么高?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这几年,你们的表面文章做得还少吗?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把上面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气得下面一蹦一蹦的。这支部队拉出去能不能打仗,难道说你肖镇南不比我更清楚吗?”

一连串机关枪式的发问,使肖镇南有些顶不住了,他本来就胖,加上天气闷热,这时已大汗淋漓,军装的后背都湿透了。

“吴曙光,A旅政治委员,是管方向的,过去我看你还算清醒,可这件事你做得并不高明,乍一看,还以为你是好心办错事,说穿了,是聪明人办傻事。你以为报纸一登你们都跟着成了英雄了?我实话告诉你们,不从事故中真正吸取教训,你们谁也过不了关。”

吴曙光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头却暗自思忖:“人说上敢骗,下敢骗,就是骗不了关维汉,这一次算是真的领教了。”

“明天你们两个主官一起向舰队司令员、政委检讨去。”

“是,参谋长。”吴曙光咬着嘴唇说。

“不是有记者还要采访你们吗?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问了。有什么新闻你们就发布好了。”关维汉说罢,推开门,朝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甩下一句话:“舰队党委对A旅是下了决心的,不换思想就换人!”

这时候王主任跑过来,不识相地说:“政委,记者们都等急了,已经超过半小时了。”

吴曙光懊恼地说:“你去处理一下,记者采访取消了。”

王主任摊开两手说:“又让我干这些擦屁股的事。”

肖镇南说:“那是吴政委屁股上不干净,你这个当主任的就将就一点吧。”

吴曙光苦笑着说:“我是党委书记,这种事的全部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肖镇南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人呢,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打个哈欠就闪了腰。倒霉,就自认倒霉吧。”

吴曙光好言相劝:“老肖,还是少说两句吧。”

“那明天的检讨呢?”

“下午开个常委会统一下认识。A旅再不能这样干下去了,再干,真要误大事了。”

60

从南子岛下来,舰队指示A旅参演部队原地休整一周,其他部队照常训练,连日来红红火火的海练场上明显冷清了许多。这天孙克武睡到八点钟才起床,一开门。看到李奇已经来到了帐篷门口。

“懒虫,怎么现在才起床?”李奇说。

“睡晚了。”孙克武一手穿衣服,一手刷牙,把一张嘴占得满满的。

前天下午,孙克武收到妻子李娜从青岛寄来的一个特快专递,要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李娜东渡日本已经七年了,边上学边打工,如今已经获得了法学硕士学位,在东京谋到了一个律师的职位,还写了一本专为华人打官司的书,在国内卖得正火。几个月前,她写信给孙克武,说她准备定居日本,征询孙克武的看法。孙克武能说什么呢?用伟大的爱情劝说她回国不可能。对于这桩没有结果的婚姻,孙克武也早有思想准备,尽管是不欢而散,但俩人毕竟相爱过,这就够了。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道路的权利,无论是出国深造,还是从军报国,都没有错。为了结束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李娜专门从日本回到青岛,想和孙克武再见上一面,但孙克武拒绝了这种谢幕式的见面,他只需要在协议书上签一个字就能解决问题,何必再舟车劳顿费力伤神呢?

李奇走进帐篷,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份等待孙克武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她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协议书上那张楚楚动人的女人照片。心里而翻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是意外发现孙克武这一秘密的,她不知道孙克武的这一举动与自己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

孙克武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转过身,一摸脸,发现手上有血迹,刚才刮胡子时不小心割破了皮肤。李奇心疼地说:“你看你,急什么?”

“又一起流血事件。”孙克武说着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创可贴”递给李奇,“帮我贴上。”

李奇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审视孙克武的脸。她轻柔的手在孙克武刚毅的脸上抚摸着,自己的脸竟烧得像一团火,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情感,一把搂住孙克武的脖子,把嘴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仿佛时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狂吻过后,李奇的头发乱了,脸上沾着泪痕。孙克武用手指当梳子整理着李奇的头发,为她擦着泪花。

“结束了,就要结束了。”他喃喃地说。

“应该说是开始才对。”李奇深情地说道。

孙克武无声地点着头,眼睛望着窗外。

“你真的和她离婚,克武?”李奇眨着眼睛。

孙克武没有正面回答:“其实她也没有错。像我这样的男人,是注定不会给女人带来幸福的。”

“你不要这样自责,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不是我自责,我一生就是漂泊的命,干不成什么大事情,还自以为部队离不开我,更淡不上照顾女人了。”

李奇听出来孙克武的弦外之音,他是在逃避:“谁让你照顾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孙克武笑了:“我们大清早就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不觉得太累了?”

“跟你在一起就轻松,你没有发现我认识你以后变了不少吗?”

“没有。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一个长相平平,带有点偏执的姑娘。”

李奇回敬说:“你也够刻薄了,我就是喜欢你这副自尊自大、男人味十足的模样。”

孙克武推开李奇,近似认真地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以后伤心,我可能不是你需要的那种男人。”

李奇把头抵在孙克武的胸脯上,动情地说:“克武,不要欺骗自己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清楚我需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那种女人,但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离开你,哪怕是一天都不愿离开。可是,我今天就得走……”

“你去哪儿?”

“去一趟北京。”

“什么事这么急?”

“还是为破障弹的事。”李奇在孙克武身边坐下来,抚弄着手指说,“你知道,这个项目我已经搞了整整四年,它把我从里到外都淘空了,要不是最后得到你的补偿,我可能早就垮掉了。这次海上破障,效果不错,我想在临爆控制上再做些技术改进,然后请军内外的一些专家给破障弹定型,这也是我完成的一篇毕业答卷,我还要回母校进行论文答辩。”

“要多久?”孙克武急切地问道。

“一个月吧,顶多到七月初就能回来。”

“那我送你到机场。”

“你也挺忙的,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李奇说着站了起来。

“我已经浪费半生了。”孙克武说,“能把你送到机场,搭上今天的航班,或许还能补回一点。”

“你总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李奇嗔嗔地说,“克武,我真有点为你担心,这次演练旅里出了事故,旅长、政委心情不好,你说话小心着点,可不要嘴上没有个遮挡,往枪口上撞。”

“不会的。”孙克武显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A旅现在这个样子,出点事故是正常的,不出事故才不正常呢。”

“你又胡说八道了。”李奇真是爱恨交加。

孙克武牢骚满腹:“部队的事有些你还不太清楚,说到底,跟地方上没有多大差别,也有官僚主义,腐败作风,人浮于事,报喜不报忧。出了问题不从根本上找原因,而去粉饰、掩盖、转移视线,这样下去,可能还得出更大的事。”

“我听人说,你吃亏就吃亏到这张嘴上了,事没少干,好没落住,看来一点不假。”

“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孙克武站起来说,“要走就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今天的航班了。”

孙克武给旅值班室打了个招呼,就开了一辆敞篷野战迷彩吉普车送李奇直奔机场,但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当天飞往北京的班机,从四月一号开始,每天一趟飞往北京的航班已改为上午九点起飞。李奇一脸失望地走出机场大厅,问孙克武:“怎么办?回海练场,明天再来?”

孙克武迟疑地说:“不如安排你在机场旅馆住一晚,我开车回旅部,明天清早来送你。”

李奇抿着嘴唇,显得闷闷不乐。孙克武帮李奇订好机票,在附近的机场旅馆为李奇登记了一个单人房间。这是一座富有乡村风味的小旅馆,旅馆后面是一望无际的甘蔗田,站在房间的窗前就能望到洒满了金色阳光的甘蔗林。孙克武把李奇安顿好,正要开车离去时,李奇恳求说道:“克武,你不能陪陪我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也好。”孙克武为李奇打开了车门,他决定先带李奇到市区兜一圈。

从机场驶往市区,公路两旁草木葱茏,那一树树如火如荼的紫荆花更是争妍斗艳,一片火红、一片金黄,在连绵数里甘蔗林的映衬下,煞是好看。汽车一开动,习习凉风扑面而来,还能闻到从蔗田里飘来的泥土的芬芳。孙克武顿觉精神抖擞,两个月来海练场的紧张气氛和由此产生的疲惫感消散殆尽。

李奇一身白裙,戴一副茶色太阳镜,长发飘逸,一脸灿烂,充满了青春活力。

他们沿着机场路直插市区的观海长廊,这是一条沿着海边修建的长约五公里的人工景区,亭台楼榭,曲径通幽,奇花异草,珍贵名木,与大海相映成趣,构成了一道大自然的和谐风景。

傍晚,他们在海边一家宜人的海鲜店吃了晚饭,又开车穿越灯火闪烁的市区,来到一座名为“新世纪”的歌舞厅。门口一排迎宾小姐见一位身穿海军军装的中校军官带着一位举止文雅的女士前往,便彬彬有礼地问道:“先生、小姐,请问你们要包间还是大厅?”孙克武看了一眼李奇,李奇的脸上显得一片茫然,看得出来,这种都市新型娱乐场所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孙克武就说:“要大厅一个双人座。”俩人便跟随着迎宾小姐上了电梯,然后走过镶嵌着白色大理石廊柱的前台,来到金碧辉煌的大厅,被安排在中间一个阔大的沙发椅上落座。

侍应生送来了柠檬汁、啤酒、芒果条和酸草莓,便悄然离开。

孙克武一看表,离开演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俩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喝着啤酒果汁,吃着甜点。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孙克武的心里一直盘算着他和李奇的关系,是该继续发展,还是该就此结束,但直到歌舞表演开始,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是一个愉快的夜晚,舞台上声光电的运用到了极致,民歌和流行音乐交相生辉,俄罗斯歌舞热烈奔放,加上港台的搞笑节目,李奇第一次产生一种放纵的感觉,这也使她相信生活原本是那样的丰富多彩,而她长时期把自己囚禁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以致对外边的世界不甚了了,这该是多么的悲哀。

当孙克武把她送到位于甘蔗林边那座机场旅馆的房间门口时,她又犹豫起来,她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留下来。一方面,她是一个有着极强自尊心和克制力的女人,这样做她担心会被她深爱着的人瞧不起,但她毕竟是一个现代女人,年轻、漂亮,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她爱他,她需要他。另一方面,他已经是一个相当成熟的男人了,该做什么他能把握住自己,但生括却对他如此的不公,曾经爱过的女人却因另一种追求与他长期分居,以至于到了最后分道扬镳的地步,她应该给予他,补偿他,使他受伤的心灵得到抚慰。

她感谢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感谢他为她做出的一切。

他伴送她上楼,扶她走进房间。在窗台前,他指给她看窗外那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葱郁的甘蔗林。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向她紧紧地贴过来,他那有力的手臂正把她搂进那宽厚的怀中。他们停了一会儿,凝望着远处的机场跑道,一架大型客机闪烁着夜航灯,抬头从跑道上起飞,旋即升入幽远的夜空。

“今晚真好。”他喃喃地说道。

完全是陈词滥调,但她爱听,甚至在她心中漾起了一阵喜悦的颤动。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地站着,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吻她,但她希望他那样做。也许是喝了点啤酒的缘故,她的这种希望渐渐成了一种如饥似渴的欲望。

她闭上眼睛,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还等待什么呢?他的嘴唇压到她的唇上,温暖而结实。她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抵抗似的,但她身后便是一张大床,她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倒下去……”但那深深的一吻使她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她无法再克制自己。

“来吧,让这一切来得再快些,再猛烈些!”她内心说。

第二天清晨,当他还像一个婴儿熟睡的时候,她已经起床梳妆。她惊奇地发现他的后背上有被指甲嵌进去的伤痕,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又可气又好笑……

61

这天夜里,吴曙光失眠了,斜斜的月光穿过野战帐篷的窗口,在他的床前移动,他更无法入睡了。

“不换思想就换人!不换思想就换人……”

关维汉这句至理名言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作为A旅的政治委员,他并不是对A旅的建设没有自己的思考,他也曾下决心想扭转局面,而且做过种种尝试,但他深感大象的屁股推不动的道理,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说随波逐流也好,说推波助澜也罢,用关维汉的话说就是“聪明人办了傻事”。因此,当关维汉对他和肖镇南大骂时,他心里丝毫没有一点委屈感,甚至还暗暗喝彩:“痛快,痛快,淋漓尽致。”

“不换思想就换人!”关参谋长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分上,那肯定是忍无可忍了。当然,上级领导并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轻率地把他和旅长换掉,但提出这样严厉的警告等于给他们亮了黄牌,如果再不能把握住时机,接下来就是被罚出场,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下午的常委会上,他讲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我来A旅一年半了,虽然为A旅的建设做了些工作,但也犯过错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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