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由没效果的啊!
除非; 小黑不是靠我的药丸变成人形的。
一念及此; 大夏天的; 我竟然打了个寒战。
16
老道完全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惊涛骇浪; 反而悠闲地伸个懒腰; “少是少了; 时候不早; 走了。”
“等等! 道长; 容我再问两句!”我紧紧抱着他的鱼筐; 摆出誓与之共存亡的姿态。 “还有何事?”老道看我态度坚决果断; 无奈地问。
“你是说我的药丹不能把驴变成人; 可是那驴就在我眼前; 扑得一下变成人了!”我手忙脚乱地比画; “那么高; 那么大; 还骂我!”
“事实既已摆在面前;缘何不信?”老道指着我的鼻子; 毫不留情地训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乱了方寸。
“当事人都不知道;无关群众怎会知道?!”老道极端不耐烦了。
我调转头; 顺着河道向回走走; 于镜; 于镜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站住;小子!”老道突然厉声叫道; 我眼前一花; 风声过后他竟然拦在我的面前; 长衫飘飘; 云袖一拂; 我差点没跌倒。
“道长还有指教?”不知道我触及了他哪根敏感神经; 本来巴不得我快点滚蛋的; 突然又要留我下来了?
“你走可以; 东西留下!” 他声色俱厉; 我惴惴不安。
“您老仙风道骨; 怎么能做劫匪?!”这么身在三界外;不落凡尘中的形象;竟然是个劫匪;我真是替他痛心疾首!
“劫匪个屁;老子的鱼!”老道戳戳我手头上的鱼筐; 终于不顾形象地大骂起来!
“不就是个鱼筐么; 道长小心怒气伤肝。”我诚心诚意地说; 把鱼筐塞给他。
道长拿回鱼筐;心情可能好了很多;看着我准备顺着河逆流的方向而行; 忍不住又扬声道; “既然无缘;何不早些死心?”
“死什么心?”
“既被结界挡下;必是无缘;何苦再去?”
“结界?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道长奇了; “上平心崖求道者甚多; 多资质平平为结界所挡;如你这般被水冲回倒是首见。”
“我不是求道的……等等; 你说什么? 平心崖?这里是平心崖?!”我明明在家;怎么被水冲到平心崖来了?!
“不是平心崖是哪里?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瞎混?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心崖;”不知他哪根神经突然过敏; 老道大大激动起来; 终于再也没办法维持文绉绉的话风; 开口就是大白话;“天下祸害排名;从第一到第五;一个不落全都出自这个地方。”我都搞不懂他这么说究竟是褒是贬。
我赶忙也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你也是平心崖的人吗? 你这么仙风道骨的; 你一定是掌门了!”
“你这没见识的小家伙; 我是平心崖的末等弟子; 才入门72年; 专门钓鱼负责大家的伙食。 怎么可能是掌门! 全天下都知道平心崖的掌门是于镜! 哈哈哈…… ” 刚刚还仙风道骨的老道现在笑得花枝乱颤; 就差眼睛没有冒心心。 那得意劲; 浑似掌门是他。 平心崖都收了些什么人啊?!
“等等;你说什么? 于镜不是千年以前平心崖的掌门吗?”我懵了。
“你在说什么啊?于镜当上掌门才多久啊; 不到一甲子吧。 说来惭愧; 我入门72年都没能见到他一次; 你不要以为我很想见平心崖上的高层; 其实平心崖上的先辈我就对两个人有兴趣; 一个肯定是掌门于镜; 另一个是典墨; 你没听过? 没听过算了……不过掌门好一阵子都神神秘秘的; 上个月第一次现身就把后面山头定为师门禁地了; 害得最近平心崖上都在聚众赌博; 赌他究竟在里面策划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
这老道;刚刚明明惜言如金; 说起这个来倒是洪水猛兽的态势。
等等; 等等! 现在不是考虑这老道是不是有多重人格的时候! 老道说于镜是现任掌门; 说于镜当上掌门不到百年; 说这里是平心崖; 可是于镜说他和我都一睡千年; 于镜说掌门另有其人; 于镜说这里是我老家…
我头脑一下子装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好死不死突然想起云美人说过的一句话; 于镜的话; 你最好连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
想抓狂! 不过抓狂之前先抓老道的衣襟;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以为我突然发疯; 连连挣扎; “我就一烧火做饭的;你要我说什么啊?!”
正纠缠不休; 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过来; “要不要我来为你解释?”
猛回头!
这熟悉的背影; 凌乱的黑色长发; 气宇轩昂;这不是小黑是谁!?
认出是他的那一瞬间; 竟有莫名的穿心剧痛刺透全身; 我眼泪唰得流下来了;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 小黑……”
他很理解地点点头; 伸手揽过我的双肩; 温柔地将我抱入怀中; 低头凑到我耳边问了一句; “回头太猛; 脖子扭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已。
17
他手上略微施力; 伴随着轻微咯的一声; 我扭到的脖子回了原位。
“谁叫你回头这么猛。”小黑出人意料地温柔;轻揉我的脖子; 冰凉凉的好不舒服;“好些了没?”
我傻傻地笑着;很开心。
小黑;可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得知他的死讯;但我还着实难过了一阵子;饭量曾锐减至每顿一桶半;连最爱的烤麂子也要吃剩下几根骨头; 可见我多伤心!
看我轻松地左右扭头; 小黑知道我无恙了;遂松开手。
我正要问他什么,但一声凄厉的喊叫把我俩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了; 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连滚带爬上了河边巨石; 中邪一样看着 这边; “是你;是你!”
小黑皱眉;没说话。
“我等这一天; 等太久了!”老道发疯了一样地大叫; “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接着他又咯咯笑起来; “这下你甩不掉我;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了!我终于能有和你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天了!我绝不会解开法术!”虽然我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觉得他好像正在变态。
我看向他的时候; 发现他嘴唇飞速移动; 顿时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而且耳朵突然生疼; 我闷哼了一声。 小黑伸手捂住我的耳朵; 轻轻揉揉,“妖狐对法术敏感; 不舒服吗?”
耳部传来的温暖安抚了痛苦; 我摇摇头。 直到老道的嘴唇不再动;小黑放开我; 我这才发现有点怪异。
老道保持着和小黑一样的动作; 小黑收回双手; 老道也收回双手; 小黑伸手揪揪我的头发;老道也伸手(往空中)揪揪。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了。
小黑挑挑眉头; “刚才他给我施加了一个名为‘作弊’的法术。 施法的人必须比受法的人所处位置高;所以他才爬到那块石头上。 从现在起;他将全面重现我的所有行为; 包括说话和表情;全部模仿。”
果然;那老道也重复着小黑说的话。
“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解。
“难道我没有被这种疯狂崇拜者跟踪模仿的本钱?”小黑嗔怪了一句,“不过用到这个法术的;他还是第一人。哈,虽然他只是烧火做饭的; 也不愧是出身平心崖啊。”
“那怎么办?”我紧张地问小黑; 这法术也太侵犯别人的隐私了吧!
“别担心;这法术虽然成功率高得霸道;但却不会造成受法者的任何不便和损失。 正确说来;施法者还比较吃亏。而且也有两种解开的方法;第一就是施法者自动解开; 第二就是施法者死掉;自然解开。”小黑侃侃而谈; 说得自然之极。
“而且,这个法术也有有趣的地方;看着。”说罢; 小黑形状优美的嘴唇勾起一个邪气的角度;伸手一扯衣领; 立刻胸襟大开; 露出优美有力的颈项线条和左肩强韧的肌理纹路; 眼里是露骨的性感; 让整个画面极富煽动力。和于镜相当柔性的俊美不同,这是散发着纯粹男性色彩,野性十足的魅力。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羡慕得流口水;总之肯定是看呆了一分钟有多。
然后回过神来的我看了一眼老道那边! 这下子看呆了恐怕不止五分钟!
……我那没见过面的妈呀!
为了不让更多不知情群众受害;我还是不要描述现场情况和我的感想了。 只是要说说一点;关于什么叫终极东施效颦;如今我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体会!
我捂住自己的嘴抑制自己想吐的冲动; 却抑制不住自己想杀人,想报复社会的冲动,恨恨地说,“对他,我平生第一次动了杀念。”
小黑破天荒地同意了我的话;点头道; “我也同意。”
老道也点头重复; “我也同意。”
小黑露出大大的笑容; “既然你自己都同意了…” 他抬头望着天; 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站住。
老道当然也露出大大笑容(牙齿很丑); 抬头望着天; 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只听扑通一声; 老道从河边的巨石上面掉了下去; 湍急的河水将他一卷冲走了。
小黑……原地深呼吸。
够狠!
十几秒钟后; 小黑冲我点头; “这不解决了; 他解开法术了。”
我质疑,老道恐怕不是解开法术; 而是因为在水里深呼吸而给呛死了。
小黑总结说,“这种情况下,对其加以人道毁灭本质上算是替天行道。”
“走吧。”小黑带头往前走; “时间不多了; 于镜很快会发现的。”
“什么?”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事情的来龙去脉啊;你不是需要解释吗?”小黑头也不回向前走;我当然跟上;随口问他; “那法术很有趣啊; 不过为什么要取名作弊?”
小黑竟然沉默了一会; 平日夺目到似有火焰燃烧其中的眸子也在一瞬间黯淡; 甚至一贯飞扬跋扈的表情也沉寂了; 他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个侧影,口吻淡淡的,“这是一个极端无聊的法术; 是一个极端无聊的人为了考试作弊而为; 走吧。”
我跟在小黑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慢慢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不止如此,五官感觉都衰退了,甚至头脑也开始停滞,但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就好像坠入了充满幻觉的空间,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有双手掌在我面前用力一拍,那“啪”地一声才把我给震醒过来。
我像是从恶梦里惊醒过来,只觉得大汗淋淋,呼吸急促。
这是哪儿?我在干什么?
我惊异地抬头,发现自己身处很普通的房间,唯一特殊的地方是这里完全青竹建构,散发淡淡的花草香味,熟悉的花草香。 屋子中间是个小小的青石台座,上面零散地搁着两卷束好的画卷,一红一绿。颜色已经斑驳的凤尾琴竖立在墙角,显然有些年月了。一把竹椅就在窗下,小黑安坐在上面,他没有看着我,而是瞪着空荡荡的房间。
用一种陌生的眼神。
令我不安。
幸好那眼神转瞬即逝,小黑转过脸来,和平日一样,“坐吧,那有椅子。”
我依言坐下,他眼神游离,好一会没开口,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小黑,你说要给我解释。”
他好像突然才想起这件事情一样,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桌上的画卷一红一绿,你打开绿的画卷就明白了。”
这么快小黑就写了回忆录?佩服。
我站起来,顺利地拿到那个画卷, 同时看到旁边地上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干枯得就像要风化的豆子, 真好奇,“这桶里这么多豆子?”
“不多,七千三百二十六颗。”小黑平静地说。
我愣了一下,“你数过?”
“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实在闲得发慌的时候就数数,不止这个,地板上的裂纹啊,墙壁上的黑点啊,我都有数。”小黑笑笑,不知为什么,这笑容似带着深重的悲哀,我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小黑你为什么……”我想问,小黑打断我,“关心我之前先关心自己的事情吧。”
也对。
反正要问机会还多。我拿起红画卷,解开丝带展开画卷,却是一片空白的?
拿错了?我愣了一下,续而大笑,“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红绿色盲。” 立刻伸手去拣另一卷。
小黑伸手压住另一卷画,“你不是色盲。”
“那是色弱了?”记得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弱是真的,不过不是色弱,而是智弱吧。”小黑无奈地说,摇摇头。
我刚想反驳,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那空白画面上传来,我头脑一恍惚,等回过神来,我竟然全身都不能动弹, 我想发问,却不能言不能语。而且对面是小黑好大的一张俊脸,这是怎么回事?!
“别紧张 ,我只是把你收在画里了。”小黑平静地好像他只是端了杯茶给我。
收在画里?刚才那画里?
小黑大约是将画举起来了,因为我居然能俯视他了。
“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 ,一定办到,我让你知道原因,而且让他亲口说,你放心吧。”说罢,他将我(所在的画卷)展开在桌上,准备卷起来。
不要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讨厌你,甚至还有点喜欢你。你有些像……”小黑突然又说,“只可惜你是于镜选中的人。”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卷起画卷,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以感觉到他轻轻将我放到桌上,小黑,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
这时候 ,于镜的模样,竟然在我心里异常清楚起来。想到他,我突然勇敢了一些,我从来没这么肯定过,他一定会为我而来,一定!
18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过去了四五天了,别说于镜了,这房间连只蚊子都没有进来过!
小黑把我(所在的画)挂在门背后,让我可以看到整个房间,这么做稍微减少了我的恐慌。
几天下来我得出个结论,被收在画里还不如做植物人一了百了哩。不能动不能说,再怎么被挂来挂去,反复折腾也只能维持最初的模样,突然愤愤不平,那些把美丽女人比作画中人的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我实在无聊,只能瞪着眼睛看小黑,他也不负我望,古怪得离谱。
真的古怪。
在外面遇到小黑的时候,他或是高深莫测或是飞扬跋扈,仿佛天上天下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心情好时还要恶整他想恶整的任何人(好吧,就是我)。而现在,就像是把精装御用酒换成简装家庭版,全知全能小黑变成了家庭主妇小黑。每天仔仔细细地拿着抹布擦桌子,擦地板,将竹床上整整齐齐的薄被叠了又叠,将搁在床上的黑色丝绦顺了又顺。桌上的笔墨纸砚,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原封不动放回桌上,连角度都没有任何不同。这些杂事,他做得一丝不苟。如果我能开口我一定问他的专业是不是家政学?
除此之外,小黑每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