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是小寒的故旧,我便留上了心。细听那琴音,清越动人,怪不得为人称道。但是,我微微一笑,又如何及得上我的小寒一分半分。小寒的琴我是听惯了的,流畅活跃中气象纵横,闻之便欲起舞。
正在暗自得意,却听那边又喧哗开来,一众贵族子弟重又杀了回来。其中一个矮小汉子扯著大嗓门:“王爷快快来,莫要错过这盛会。”这人我在前厅见过,能来这郡守府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知道为何,张氏父子竟然没有将他引见给我。
张国一把把他拽到一边,苦笑著对我一礼:“宣阳大人提议由他抚琴,请贵属舞一曲。”
他顿了顿,又道:“我楚国原有‘剑君’‘琴公子’并为‘琴剑双绝’。”他赔笑道:“‘琴公子’自然便是宣阳大人了,而‘剑君’却已归属王爷。”他瞄了一眼小寒,低下头:“那些泼皮迫我来向王爷请命,借‘剑君’一用。”
原来小寒还有这样一个别号。我皱皱眉,原本可以推辞的,但宣阳那混蛋已先奏一曲,身为仆从的小寒若不上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但要小寒学伶人以歌舞侍人,总觉得不爽。
一转眼却看到兆齐笑嘻嘻地看著我。见我看向他,便走了过来。
“难得大家兴致这样好。不如这样,我与宣阳合奏一曲。四弟,牢烦你陪‘剑君’应应景,在那梨花树间共舞一曲,凑个“双琴会双剑”。也算给远道而来的诸位大人回个礼。”
一言未毕,众人皆赞,连老人家们的情绪也HIGH起来,看来兆齐这“第一才子”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我也松了口气,有两位王爷陪伴,自然不算委屈了小寒。而且这明摆了兆齐陪宣阳,而我和小寒是一对。
我笑意盈盈,要是要我弹唱,我还真不敢下场。但自来这个世界每日都与小寒舞剑健身,近来又刻早晚苦练,也算小有心得。
小寒一震衣衫率先走下兰厅,气定胜闲地一站,说不出的潇洒。我将那披风和马刀交给郑修,身手接过赤山双手奉上的长剑,悬於自己腰侧。看到挂在郑修玉带上的短箫,我心中一动,取了过来。
'注释:小寒原本是姓宣的,宣寒是也。因剑术了得,有“剑君”的别号。其实他弹七弦琴也是很厉害的,加之美貌非常,因此一直被自己的堂叔宣阳嫉妒。大概是这样的吧~~~'
第三十七章 娘家人
亲手用美酒将郑修自腰上摘下的白玉短箫细细擦净,双手递给兆齐。兆齐一手接过,试试音色,含笑点头。两人兄恭弟谦,但在有心人眼中却不异欲盖弥彰,好似特意为掩盖不和惺惺作态一般。
跟著这种重旋律轻节奏的音乐起舞又比平日的对招费劲不少。好在小寒熟悉对我那三招两式早就谙熟於心,剑引身带处处配合。
渐渐我也被引出了游戏之心,左挑右刺,按照小寒平日所传,招招对准了最难以回防的侧腹。小寒身如游龙,在梨花纷纷中翻跃穿错,不论我怎样进逼,始终与我保持一个剑身的距离。不知不觉间两剑交锋的噌鸣越发密集起来。
看准了小寒一拍树干腾空错身的空挡,我回旋斜劈向他肩下。小寒空中拧身再移一尺,避开了去。我哈哈一笑:“你上当了!”借著回旋直力,手劲暴发,长剑如电疾射而出。
小寒哼了一声,竟然凭空折腰。一折一弹之间,飞剑便已落空,刺到一树梨花。可惜气劲不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寒身子一直,左手扣住那棵梨树,身形再次上扬,稳稳落於树冠之上。右手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宝剑还鞘,一双凤目看了下来,含嗔似怒。这时,被他最初一掌震落的梨花才如雪般纷纷落下,我躲闪不及,落了一脑袋。
我这才发觉琴声早停了,所有人都张大了口望著我们一树上一树下对持著,全呆了。我嘿嘿一笑,腆著脸摆摆双手:“本王又输了。”同时哀求地望著小寒,先下来好不?老公。
小寒眼中笑意一闪,自树冠上跃下,轻飘飘落在我身边。俯身拣起我的落剑,交还给我。我也挽了个一模一样的剑花,将长剑收回到鞘中。
“好剑术!”张之率先迎上来,“原来王爷的剑术也是这般出众。”说著看向小寒,目光中是坦荡的赞叹:“‘剑君’技艺又有精进。”众人都赞叹不已,虽然还是不便和小寒攀谈,但看过来的目光却不再躲闪。
原来他也是早便识得小寒的,从开始他的神态就很自然,我竟然没看出来。至於小寒剑术身法精进,是他为了弥补内力上的折损,自己苦练出来的。
那个大嗓门的矮小汉子不知又从哪里跑了出来,哇哇大叫:“好看!果真好看!我就说‘剑君’不会失了宣家的颜面。”他一把挣开张国紧拉著他的手臂,冲到小寒面前:“九弟,大哥接来接你回家了!”
任谁也没想到和乐融融之间突然棒出这麽个棒槌。一时间,兰庭之上静得滴水可闻。所有的目光都投到小寒身上,又不约而同地转到我身上。
我也惊呆了。小寒那个堂叔宣阳虽然阴阳怪气,却也身材高挑面目英俊,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这自称是小寒大哥的男人,性子卤莽个子矮小就不说了,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额头突出似明镜,眼睛大得都快掉下来了,配上那小鼻子小嘴,怎麽看怎麽觉得好似DISCOVER中那些娇小的大眼外星人。
我美貌无比的小寒怎会有这麽怪模样的哥哥?!我早就说要和小寒天长地久,也暗自想过将来两人垂垂老矣的样子,怎麽想也会是两位高大英俊得一看便让人心生景仰的老人家。
但若是面前这个家夥,我想象著他满脸的皱纹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ET……
我这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众人各找话题,想要将刚才的尴尬带过。我摇摇手,走到正被张国横著往外拖的矮小男人面前。张国一脸尴尬:“王爷,宣红他……”说著将那个ET拉到自己背後,竟是宁可自己来承担我的怒火的样子。看来ET大哥的人缘不错啊。
宣红却不领情,在他身後直跳脚:“阿国,你做什麽!快放开我!你答应让我见寒的,我这还没来得及跟他多说两句呢。放开!有很重要的事情啊,你知道知道!”
我努力把笑容控制在微笑的范围内,这个ET看到头大无脑,一句话就把张国给出卖了。看张国那红得快熟透的秀气面容,就知道ET原本是没有被邀请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怕他闹场),却通过张国混了进来。
我整了整脸上的笑容,无比诚恳地对张国道:“本王有事要与这位E、宣红兄商量,还请张兄借个方便。”
ET一听不乐意了,噌地跳了出来,张国欲拦却已晚了。“你要找我说话便找我就好,干嘛问这呆子?”他冲著我叫:“我家小弟已经离家多日,能否让他跟我回去?”说得好似要债来的一样。
“宣王爷。”身边传来小寒的声音,仍是那麽淡淡的,“小寒三年前便与宣家再无瓜葛,九弟这个称呼就请不要再用了。”
看那宣红又要大叫,我连忙抢先发言:“其实本王早听说过楚国宣家一门英秀(除了你这个ET),一向景仰得很。只是祭祀的时间已定,不容更改。”我笑著低头看著刚到我胸部的ET大哥,“本王保证,祭祀礼毕,立即前来拜访。”
宣红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寒,点了点头。“我等你来,你们一起来。”说著竟然头也不回地去了,仿佛刚才挣扎著要冲过来的不是他一般。
“哎。”张国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张之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得有些怪异:“宣王爷素来行事不羁。他既然答应‘等’你们去,只怕少不了安排些特别节目。他这麽急著走,恐怕这节目是小不了了。”
我笑著没说话,手上一暖一紧,却是被小寒握住了。侧目看去,只见他表情仍是淡淡的,但目光中却多了分感激。我用力回握他,这不是应该的嘛,咱谁跟谁啊。再说小寒已经是我的人,跟他去拜见岳父岳母也是应该的。
想到小寒的家人,不由张目去找那宣阳。只见他在兆齐身旁,笑得极为开怀,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边的状况。倒是兆齐眼光轻飘飘地跟我对了一下,又笑吟吟地转回去和身边众人谈笑。我早知道的,这家夥无论身处何等环境,都能在谈笑风生之余,保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除了宣红宣阳的小不快外,整个宴会都是十分融洽的。兆齐明里暗里刺探的结果很令他满意,这些边境贵族对於联合发兵征遥国很看好。
除了国土矿藏外,最令他们心动的就是一旦和金轮瓜分了遥国,大陆中段就只剩下北方的金轮和南方的楚国。交通垄断,就等於卡住西北部的食国和南方四世族管理的广大地域的咽喉。到时候还是不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而我却做出一副谨慎的态度,直言为了金轮、卫国的安全利益,为了和楚国长久的友好邦交和共同利益,一定要慎重再慎重。那些楚国贵族禁不起这种打击,差点就拍胸脯替他们的圣君下保证了。
我还是不接这个茬,一方面是不能两个王爷都把话说满了,得为金轮留条後路。另一方面,也是给楚国人点压力。反正我要先去宗庙祭祀,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说服他们的国主。嘿,这样我和兆齐才好跟咱圣君舅舅谈条件嘛。
'嘻嘻~~~小寒的亲戚来了哦。当我打“老公”那两个字时,真是出了一身冷汗,我原本想打的是“老婆”的说,但觉得叫小寒老婆怪怪的。'
第三十八章 兆齐的礼物
另外还有一个不算意外的收获,就是联络了不少公开或暗地里行商的楚国贵族。对开发国际市场的热切需求,让我们颇有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的感觉。相约各派主管人手负责商谈细节後,气氛更是和睦。
最开心的就是一位在圣山脚下有黄金开采权的老贵族,对金轮大把大把的粮食很感兴趣。老爷子和我叽咕了一阵子,立即拍板,一个月内四万斤纯金换二百万担新米。这个价钱差不多比金轮国内米价高五成。不过他也决不会亏,只要开战,米价少说也能翻倍。老爷子眼光老辣,看准了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老爷子还提点了我一下:“王爷不要看宣家的人各个疯疯癫癫,他们可是楚国最古老的世族之一。领地广阔而丰饶,连陛下也不敢轻乎,否则又怎敢视世俗如无物?”
他捻著长长的胡须,“当代的家主‘宣王’宣红您是已经见过了,嘿嘿,他可是把著官运的肱骨之臣,四十岁前拜相已经成定局了。”
我听得都傻了,趁著没人注意的时候,拉住小寒:“本王要是跟你家提亲,得准备多少聘礼啊?”
小寒一愣,古怪地看著我:“刚才大哥刚问过小寒同样的问题。”说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脸臊得通红,被人下聘提亲没什麽,全当营业外收入。但和那个ET想到一起,真是……
宴会结束,兆齐果然拉著我去他那里。我已经猜到那礼物是什麽,果然一进到兆齐的卧室,我就看到了那个自称皇子的常立。
第一眼看上去很正常,仍旧是那副瘦弱苍白的书生样。不可能嘛,我又打量了一番,没有缺胳膊少腿,目光清明,没疯没傻。我还以为落到兆齐手中,怎麽也得去了半条命呢。
兆齐微微一笑,向常立招了招手。只见常立如见圣旨,立即乖乖地走到兆齐身边,态度柔顺之极,全无半个月的卤莽毛躁。
兆齐微笑著看著我,摸了摸常立的发。常立立即一副很感动很感激的神态,将头垂得更低些,方便兆齐摸他。
“怎麽样?经过调教比以前可爱多了吧。”兆齐若无其事地推开他,“脱衣。”
常立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脸一下子就红了,手上却没有半分迟疑,片刻间就脱光光了。
“二哥这是什麽意思?”我转开视线,看向兆齐。
兆齐一笑,伸手捏住了常立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我:“这个小东西可自称是你我的大哥呢。”他该用手指抚著常立的面颊,看向我,“没准是真的呢。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他虽然不像父王,这张脸却有几分神似那个死鬼兆袭呢。”
一听到这句话,常立脸上血色尽褪,惊得仿佛随时会昏过去。
我自然是从来没见过那十岁就夭折的皇长子兆袭,不过听了兆齐的话,还是忍不住打量起常立那苍白细瘦的面孔。过度的苍白,显得生气不足。可能吓坏了,浑身都在发抖,却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兆齐一把将常立推到我怀里,笑得很是开心:“送你了。我的那口气已经出了,这个小东西随便你处置。反正他本是已死之人。”
又牵扯出我所不知道的过去。听起来似乎是兆齐、兆连被早夭的皇长子兆袭欺负过。十七年前,兆齐不过九岁多,兆连大约六岁。不过是一群孩子,怎会结了如此深的怨恨,以至於事隔多年,看到长相与兆袭相似的常立,兆齐立即毫不留情的报复起来。
小寒郑修都见过常立,见我领著他出来很是惊讶。回去的路上,我将常立留在车厢里。他很怕我的样子,低著头地正坐在我身前。
我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脑子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以我个人的立场是没有任何理由不善待他,但兆齐手眼通天,我若真的什麽都不做,只怕是瞒他不过的。看来只得委屈常立一下下。
回到自己的住所,我让郑修将成青抱了来。一见到孩子,原本惶惑不安的常立立即一脸惊喜,张臂就想抱去。郑修看了看我的脸色,松了手,成青立即飞奔过去,抱住了常立的大腿。
常立的眼睛红红的,拉著成青跪到我脚前:“多谢王爷让常立见了这孩子最後一面。”
我一笑:“本王有说过以後不准你们相见吗?”也不知道兆齐是怎麽跟他说的,好像到了我这里就会挨一刀似的。
常立抬起头,吃惊地看著我。我淡淡笑著:“只要你听话,本王不会亏待你和成青的。”我招招手,成青立即跑到我身边,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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