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你……怎么会有这个?”金发少年瞪大眼。黑星手枪!他还是第一次握这玩意,沉甸甸的,比想像中还重得多。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他们拿这个给我,要我守在外面……可是我好怕……旭哥你去好不好?”
“没路用的卡小!”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金发少年阿旭啐了一口,将手枪插入腰间,却也没走出屋外。
“我陪你去好啦!男人还这么没种啊?”胖女人哼哼笑着,将最后一块巧克力连包装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再吐出纸。“顺便去远一点的地方探探好了,照这局势看来,恐怕得换个窝才比较保险。”
14
“…不信?好,那我就让你听听声音,看我是不是在唬你!”
另一头犹在大声讲着手机的男人身材同样肥硕,原本就不多的耐性在经历冗长谈判后更是所剩无几。他索性用力拽起梅惟头发,将手机直接抵在他耳边。
“说!告诉她你是谁!”
“……”
袭来的巧克力味更浓了,浓得教他想吐,原本令人怀念的香气已变了调。梅惟蠕动了下干裂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机另一端也突然静默下来。
“说话啊,x!你变哑巴啦!”男人不耐的催促着,紧抓发丝的手一甩。
“……杨……”梅惟勉强用破碎不堪的声音低哑吐出一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过长时间滴水未进,喉头犹如火焚般,一牵动声带就疼痛难当。但真正让他说不出话来的原因,还是……
僵局持续许久,彷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连胖男子都察觉不对劲的皱起眉凑近手机,那端才终于响起一道苍老女声。
“……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反正梅家的少爷只有一个,而他现在就待在家里,人好得很。”
喀嚓一声,电话随即断线。
“啥!?死老女人,竟然就这样挂掉电话!”胖男子一阵错愕,再拨了几通都没有接通,难以置信的握着手机大骂:“靠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还是她根本不在乎??”
…怎么回事,那老番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转眼间就换了套说词,她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什么“梅家的少爷只有一个”?见鬼!那他眼前的这小子又是谁!?梅、惟,他明明就姓梅,明明就住在那大宅里,前几天他偷偷跟踪观察他,还看见梅家的男主人亲自来接他,怎么可能会搞错?
等等……仔细想想,的确是还有很多透着古怪的地方……这小子在梅家所受的待遇,是明显和另外两个双生弟妹不同没错……不会吧,难道他们真绑了个假货?就算他们下毒手撕票,梅家也不会有人掉半滴泪?
……操他妈的,这回亏大了!
“千辛万苦,结果居然绑了个废物……x!这下看怎么办……”
他狠瞥犹低首蜷坐在柱前的梅惟一眼,拿起手机又拨了通电话,走至门边接听。此时在旁安静许久的熊男终于按耐不住,大踏步上前,扬脚就踹了梅惟胸口一记。
“好啊,又被你摆了一道……你真好胆,敢这样作弄拎背!孬种就是孬种,翻几个身也不会变少爷,我真是头壳坏去了才会白花力气在你身上!”
“算了,再骂也无用,省点力气吧。”阿旭走过来出言制止,不顶认真的。
事实上他也是极度不爽,空欢喜一场比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滋味更难受,眼角瞄到胖男子仍在讲手机全不管这边,他眼神倏地一暗,像淬了层毒。
“假少爷,这回栽在你身上咱们也只好认了。放心,不会有人杀你,不过你也可以去死一死了。就算我们放了你,你还有地方能回去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羞愧的马上跑去自杀。”
“对!”熊男狂笑着接口:“根本就没人在乎你死活嘛!梅家那对双胞胎很有名,我也看过的,你跟他们根本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到底凭什么姓梅啊,不会是他们好心收留你吧?冒牌货一个,笑死人了!”
“喂喂,别再说了,再说咱们的梅少爷就要哭出来了。”
“哈!真的吗?假少爷的眼泪值多少钱?”熊男挑高一边眉,弯身俯近始终垂着脸毫无反应的梅惟,一把扯掉他眼上的布。
“来~~别害羞,抬起头让我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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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撕掉……?”
胖男子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对方也不是在开玩笑。他极力掩饰心中惊愕,抬手揩了揩汗。
“这……不太好吧……”
“好不好你自己决定。反正人是你绑的,纰漏也是你出的,我管不着。”手机里的男声悠然说道,语气斯文简洁。“我挂电话了。”
“别这样啦,阿梵……”胖男子握紧手机欲待再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嘻哈讪笑声。他皱起眉,直觉侧头看去,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绑来的瘦弱少年,右手不知何时已脱离了绳捆。他慢慢拾起地上作画用的铅笔,突然毫无预兆就直接往熊男的眼睛插。
“咚”一声轻响,伴随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机掉落地上。
“喂?胖翔?”
手机那头传来不解的呼唤声。而手机的主人已经完全傻住。
15
熊男险险闪过那噩梦般的一击,眼睑被划破的同时,胆也被吓破了。
这应该是梦吧……?但脸上热辣涌出的液体,提醒他这是严酷的现实。他看见梅惟手里银光一闪,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用削铅笔的小刀一举划开脚上所有束缚,慢慢站了起来。
真的不是做梦……他惊骇得全身簌簌发抖,才刚想要大声叫骂,肚子就被狠击一记里拳,当场跪下抱肚呕吐不已。
“恶……恶……!”肠胃彷佛被打穿一个大洞,里面的东西全悉数吐出还不够,胃液、胆汁也流了出来,苦涩的酸味布满口腔。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但干呕的反射动作仍持续着,也许要直到把心肺都呕出才罢休。
梅惟面无表情俯视伏倒在地的熊男,抬起右脚,脚跟突出,重重朝他的背脊踹下。一次,又一次,骇人的撞击声伴随痛苦闷哼规律响着,终于熊男呕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好狠!
这样沉猛的力道,竟是出自一个已近两天没睡觉没进食的被囚者手里。这一定是梦……是梦……如果是就好了!
在旁两人终于清醒过来,却没有谁敢对倒在梅惟跟前的熊男施以援手。那双充血的眼睛太冷了,饶是平日作恶惯了、见多识广的胖翔,也被震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阿旭,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立刻就发现了对方弱处。
“该死!”不意胖翔却先沉不住气,他发出一声怒吼,掏出怀里的克拉克90就是一枪。
碰!一击不中,子弹没入梅惟身后的土墙里,差距甚远。手抖得厉害……胖翔焦躁的咒了声,又往前移近一些,边举起枪试图瞄准。
“等一下!不要再靠近了!”阿旭突然大叫,胖翔一愕,收回欲再迈出的第二步。
“干嘛?”他不爽的转头瞪他,却见到阿旭瞬间变得惊恐的表情,背后同时响起铁炼剧烈扯动的声响。他急忙掉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一步的距离就已足够。
一记回旋背足踢破空扫来,踢飞胖翔手中的枪,连带断了他的腕骨。他还不及感到疼痛,梅惟右足点地,旋即以左脚为轴又反转踢了回来,那简直是完全超乎他理解范围的速度,他什么都看不见,坚硬的脚后跟就这样扎实踹上他挺出的鼻梁,同样,应声而断。
碰然巨响,胖翔整个人凌空飞起,朝后重重摔落于地。脸上鲜血泗流,在地面汇成一小道汪洋。
……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景致了。
“呼……哈……可恶……”
那双异色的眼缓缓转到自己身上。虽然没有做任何运动,但阿旭却无法自制的剧烈喘息不止,心脏如擂鼓般急速搏动。他挣扎着掏出腰间的枪,也不知要打开保险,胡乱举起就对住了梅惟。
“来啊……我可不怕你!”再凶的狗,一旦被铁炼系住,也不过就是条狗而已,他只要别靠近他就行了!“看我……打死你这只怪物!打死你、打死你……!”
他拼命扣着扳机,却打不出一颗子弹来。他慌了,扳得更用力,喘息也越来越急促,额上不断冒汗。
为什么打不出来?为什么打不出来!
梅惟看着已逐渐陷入疯狂的阿旭,仍是面无表情的。然后他垂下眼,瞥向铐在左腕上的铁环。想了想,他抬起手,用右掌握住了那圈铁环,发出清脆的金属迤地声。
非常细微的声响,却轻易刺痛了阿旭变得极度敏感的神经。他如惊弓之鸟的抬起眼,看见梅惟的左掌以一种奇怪的动作扭曲着,慢慢从环里退出。
16
阿旭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手指脚趾尖皆泛起一股绝望般的针刺麻木感。直到梅惟在退出一半手掌时遇到瓶颈,再也动弹不得。
啊,太好了……他神经才微微一松,没想到梅惟竟猛然一抽,犹卡在环间的左掌硬是脱离了坚硬的桎梏,不惜削掉一大块皮下来。他真的傻眼了,瞠视那看来弱不禁风的身影将铁炼一扔,垂着不断滴落鲜血的左手,一步步朝他走来。而他已然四肢僵直不听使唤,连握住枪的力气都没有了,遑论将它举起瞄准。
“呼、呼、呼……”
他紧抓住胸口,拼命的大口喘气着,像离开水面的鱼。他努力想要呼吸,却好像怎么也吸不到。
晕眩感吞噬着他的脑。随着那个人缓步逼近,意识则逐渐离他远去。
怎么?你后悔了吗?
这个问题……也许,他得再好好想想。
@ @ @
梅惟没有停下脚步,直接便绕过倒地痉挛喘息不止的少年,朝外走去。穿越时,他瞧见蜷卧地上的少年神情痛苦,意识不清,彷佛随时就会死去。
他极轻的叹口气,眸中的血色冲淡了些。
过了半晌,他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废弃纸袋。刚才还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的少年现在已陷入昏迷,梅惟蹲下,将纸袋覆在他口鼻上。
逐渐的,少年急促的呼吸和缓下来。他站起,没再多看他一眼的转身离开。
目的地……
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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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上山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很少有什么物事能够让他发怔。但迎面走来的少年,却宛如一块特异的磁石,吸附住他所有目光,深深着迷。
赤红色的蜘蛛网。好美……
生平仅见,最美的眼睛。
少年显然是魂不守舍,连瞧都没瞧他一眼。这真让他有点伤心。
男人对少年身上斑驳的血迹和受伤左手皆视如不见。他扬起一抹笑,双颊梨窝一闪即逝,神态自若的和少年擦身而过,进入废弃屋里。
像川剧里的变脸戏码,男人唇畔的笑瞬间没去,眼里迸射出冷酷阴狠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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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熊男已经醒了,也是唯一清醒的。他吃力的蠕动着四肢,才勉强以手臂支撑起上身,立即又颓然倒下。剧痛让他扭拧了脸。
他不敢多看男人面上的神情。剪着一头清爽短发,身着白衣黑裤、鼻架黑框眼镜的老大模样斯文,气质儒雅,像名校的大学生。如果不去看他那异于常人的身长,和隐隐浮现在白衬衫下满布伤疤的精壮身躯的话。
他对老大的事一无所知,包括本名年纪,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位居跨国黑道组织要角,底下供他差遣的小弟无数,他和阿旭只不过是其中喊不出名堂的小角色。“组织”虽不排斥学生入会,但他们却连那资格都还没有。
他阿熊只要有钱吃喝玩乐便够,但他知道阿旭一直处心积虑想进入帮派向上爬。……也许过了今天,他已经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怎么回事?你有办法说明给我听听看吗?”
男人在熊男面前蹲下,动听的声音和外表一样温和,也一样冰冷。
“是……”熊男忍住胸腹剧痛,一五一十详述这两天的始末。讲到“那个人”陡然发狂的可怖情景时,他浑身颤栗,几乎无法成言。
“我……咳……跟他同校一年半了……从来不知道……他居然……”
“我刚才遇到他了。”男人忽道。
“…什么?”熊男惊骇的抬起脸。“那老大……他他……他有没有对你……”
“我看起来像是有被怎样的样子吗?”男人冷笑。“那家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型的。就算他真对我出手,你认为我会输他?”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连翔哥都被整得这么惨,那小子简直不是人……老大你一定要帮我们出这口气,狠狠教训他一顿……”
“知道吗?空手道有一句话,叫“一击必杀”。”男人拾起掉落一旁染红的铅笔,在指间把玩。“他已经对你们手下留情。如果他来真的,你这只眼睛早就废了。——就像这样。”
“啊啊啊——”
凄厉的号叫声陡然拔起,久久不绝,连山林间的飞禽都被惊动,纷纷飞离枝头。熊男捂住眼,痛苦不堪的满地打滚着,鲜血自他指间溢出。
男人神色漠然的看着这幕。“没用的东西……该死。”
突然他眉间一动,若有所思望向窗外。
“…找不到下山的路吗?别急,我带你下去。这是座魔山,不是识途老马可不容易走出去的。”
他直勾勾的视线缠绕在去而复返的少年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浓浓兴味。
“你是要去做个了结吧?那样的家,不要也罢。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无处可去,欢迎你再回来找我。”男人说着,摘下黑框眼镜露出一双玻璃珠般无机的眼瞳。
“我姓韩,韩斯梵。”他扯动嘴角,“请多指教……梅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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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04/09/29
父亲虽常不在家,但自小,他对三兄妹就始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