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不明白。”
“我说你才是小老板,方启红的儿子。”
“骗人的吧!呵呵,怎么可能?我……可是孤儿。”任丘不自觉的带起了微笑,却笑的很难看。
“你是私生子,这么说明白了吧?”
“你……说笑也得有个分寸,我跟他只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什么私生子?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吗?我才发现原来你不仅人怪,神经也挺不正常的,难怪你平常都没有表情。”
这时候侍者端了一盆西芹百合上来,方维将咖啡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的拨了一下盘中餐。“你看,这西芹百合分明的很。白是白,绿是绿,即使炒在一块也可一眼就分出哪个是哪个。事实就是事实,我没骗你,这档案就是最好的证据,你心里也很明白吧。”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任丘仍然挂着那难看的笑容,话说的很快。
“想说就说了,反正我不说的话自然也会有人说,我不想多生枝节。”
“枝节?”
“是,有些知道你身份的人会对你不利。要知道,你不再是平凡的业务经理任丘了,你将会是方启红的继承人,这些已在计划之中。”
“对我不利?继承人?呵呵,我才不信这些鬼话,我觉得有些头晕。”任丘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那杯橙汁,忽然说道,“你在这里面下蒙汗药了(江湖上将人迷晕后乘机骗取财物的一种药)?告诉你,我可没什么东西能让你骗的。所以,你也没必要花心思来编造这些无聊的故事给我听。”
“你,”方维的表情又扭曲了,他快速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眼睛以下的部位,肩膀颤抖了几下,等停下来后才正色道,“你的想象力果真是惊人的非凡啊!不过很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机会给你下药,而且那种让你脑袋晕晕甚至能立刻倒下睡着的药也不叫蒙汗药,通称迷药。还有,我对讲或是听故事都不敢兴趣。”
“那你跟方老板又是什么关系?”任丘迷糊的脑子里很想确定的方维在这个笑话里所扮演的角色。
“养子。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怎样帮助我未来的主人。”
“主人?”
“对,就是你。”
“那为什么我会是孤儿?是不是每个私生子都注定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隐姓埋名的待在孤儿院里过完他那黯淡的童年,然后等长大了上演一出寻亲记?”任丘问的机械,他呆滞的眼睛里映出了对面那一本正经的男人,但那个人影却没有进到他的脑子里。
“这话说起来有些罗嗦,……你两岁那年曾被人绑架过,救回来之后养父为了保你安全,为了不让你成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为了培养你独立生存的能力,于是将你寄托在圣音孤儿院。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那私生子的身份,他早就决定今后由你继承他的一切了。你也知道,养父名义上只有一个女儿,他把你看得很重,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你们见不了面,但你生活上的细节养父都了解的很清楚,而且他还派人暗中保护你。现在他的年纪大了,贸易公司又出了些事情,养父需要有信得过的自己人来帮助他。你在广告公司的表现很好,努力又塌实,养父打算恢复你的身份,让你接手公司。我知道这听起来既可笑又很难让人相信,但它却是事实。”
“看得很重?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看重的是我男人的性别,要是我也是女人呢?他就不会看重我了吧?呵呵,方维,为什么他自己不对我说这些事却要由你来说?”
“养父……很难开口,我来说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以后会是你的左右手。”
“哈哈~哈哈哈哈!”任丘大声的笑了起来,“好滑稽的事情,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我竟成了有钱人家的公子了。多可笑啊!一切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什么都是安排好的!哈哈哈哈~”
任丘笑的很激烈,他一手捂住自己开始发疼的肚子,一手垂着原木餐桌,这引起了旁人的侧目。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可是他停不下来,“这、这是我这辈子,哈哈,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哈哈哈。”
方维静静的看着眼前笑的毫无形象的任丘,说道,“上松子桂鱼了,你喜欢吃这个吧?”
任丘一下子止住了笑,“你连这个都调查的很清楚嘛?佩服。”
“这是应该做的,孤儿院的麽麽说你喜欢吃这个,我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七岁……好漫长啊,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任丘的视线透过方维结实的肩膀凝视着前方,他努力的回想着七岁时的自己都在干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那个时候是个爱幻想的小孩。麽麽说你常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前面的银杏树,能想一下午的心事甚至更长。”
“她连这个都知道啊,呵呵,我一直以为在那些孩子中间就属我最不起眼了,我那时候难看又不爱说话,当然我现在也够难看的。呵,在孤儿院好多年我都没能交上一个谈心的朋友。她一定收了你们不少的看管费吧,呵呵……我的事情你什么都要调查不闲烦吗?”
“养父收养我,我就该报答他,应该的。”
“什么都是应该的啊……你真有意思。……呵呵,好了,方维,”任丘扫了一眼桌上自己最爱吃的菜,“这菜我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笑话我也听够了,这里我也坐不下去了,你说过要请客的,那么我就不掏钱包了。你留下来慢慢吃吧,我先走一步。”任丘说完立刻站了起来,转过身快步的朝门口走去。端着牛肉沙丁的侍者与他擦身而过,那是以前住在圣音时只有圣诞或是过年才有的佳肴。任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只是看着装菜的盘子就谗得不知道咽了多少回口水,那味道是什么样的呢?或许是太久远了吧,自己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任丘甩了甩头,暗笑自己的情绪竟这么容易就被周围的事物所左右,心想着自己连寒冰脸的一成功力都没有吧!他以为方维会喊住他或是追出来,于是他走的极快。但是没有,方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原位看着任丘渐行渐远的背影,而任丘也只听得见高级的瓷砖上自己响亮而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方维没有骗自己,他知道。当他看到那张出身证明还有那些关于自己的生活记录的点滴时他就知道了。自己原本平凡而简单的生活突然之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他接受不了。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富裕的生活、美好的家庭,以及很多很多自己不可能拥有却总是做着白日梦的种种,但是当幻想的一切突然变成了现实,自己却迷茫且害怕了。他想大叫,他想说这不可能,他甚至想逃。脑袋很乱,太阳穴土突突的跳着。那总是对着自己温柔笑着的老板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呢!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儿呢!原来自己很富有,再也不用担心那每逢下大雨时就会漏水的三十几平方的小房子了呢!可是心呢?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为什么自己笑不出来?为什么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欺骗了?为什么好想哭?这些杂乱的思绪怎样才能理清,自己烦躁的心跳怎样才能趋于平静?
任丘乱了,彻底的乱了。
五
任丘躺在早已不见了往日鲜艳色彩的旧沙发上,任脚上半穿着的光亮皮鞋做自由落地运动,半睁着的发困的眼睛,乏力的望着视线所及之处那几面已经变灰了的原本是光洁的白色墙壁。
记得刚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任丘的心里特别满足。虽说这房子旧了点儿,加上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单身住在这里,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可对任丘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在他看来能搬出来住、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是件很棒的事情。这可比在孤儿院强多了,他再也不用为可能哪天被别人发现自己心中的秘密而担心,也不用再为了进公共澡堂洗澡而挣扎上老半天。为了这个新的居所,为了自己以后的新生活,那时,任丘毫不吝惜的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打工费买了中档以上的墙漆把房子内所有的墙壁整个刷了一遍。他向往着美好的新生活,他希望一切能从这房子开始。
记得那时候房子里亮亮的,感觉出奇的明朗。每天回到家,只要对着四面亮白的墙壁,任丘就觉得特别的幸福。他总是习惯性的靠墙坐在空空而也的小客厅的地板上,呆呆的望着那些墙,然后想象着自己的未来,想象着心中的男欲天堂而不知不觉的傻笑。
渐渐的,任丘在这屋子里住的时间长了,他不再对着这些墙壁傻笑了。他认为这是自己的生活变的繁忙起来的缘故,尤其是在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他静静的坐在客厅里望着那些墙的日子几乎就没有了。只在很偶尔的时候,他会幻想将来的某一天能发一笔大财,然后买栋气派的豪宅,在那里继续他的想象。他没考虑过现在住的小屋会怎样,也从来没有料到过那远不可及的幻想竟会有唾手可得的一天。
环顾四周,客厅的角落里积了一些灰尘;玻璃窗不比以前那般透明了;茶几上放着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报纸;头顶的小吊灯光线也不足了,到了该换灯泡的时候;摆设,是外面卖的二手货都比家里的新,怎么看都是家徒四壁的样子。
任丘呆呆的笑了,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没有良心!这里可是他的安身之处,给他挡风遮雨的避难港啊!他每天都在这里进进出出,可是这屋子被自己遗忘多久了呢?瞧这地方乱的、灰的,就算没有亲朋好友上门,没有心仪的对象来访,自己也总该对得起当初自己那满足的心情而好好照顾这屋子吧!也该对得起这个自高二时起就陪伴着自己度过了好些个春秋的小窝吧!什么豪宅?自己一个人的话,会害怕吧!而且自己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打扫呢?还是这里好,地方虽小却住着窝心。
这么想着,任丘突然精神了起来。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在底下掏出被压扁的拖鞋穿上后跑进厨房找出了半年以上没带过的褪了色的围裙,然后又满屋子翻箱捣柜了一番后,手里多了把鸡毛弹子,“好!今天除灰,明天重新刷漆!”
“经理,早。”
“早。”
…… ……
打从走进业务部的那一刻起,任丘就知道大家都在看他,用的是那种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帮“评书”(曲艺的一种,说唱结合,说时表情丰富,尤其讲究。)接班人,表现更为露骨。平日里就看惯了他们说张三、道李四的眉飞色舞,如今只要瞧见他们嘴巴一动,眼睛一斜,面部表情微微一变,任丘就知道他们又在说着些什么了,更何况还老是当着他的面挤眉弄眼?自己定是榜上有名了。可奇怪的是他们怎么时不时的对着自己笑呢?
任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对而好几次进洗手间查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脸上、头发上是否有脏东西,可事实证明他穿戴的很整齐,也没有任何的脏东西在身上,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又思索着莫非是方维将自己的身份在公司内暴光了?可是当他见到对方的时候,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外加与平常无异的举止,又让任丘认定是自己多想了。更何况自早上见了一面后,方维就提着公文包去客户那里了,与其他的同事的接触少的可怜。那么究竟是什么好事让自己有幸赢得了“本日最受注目奖”呢?
任丘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瞧着桌上电子时钟的指针慢慢的往下班时间的角度靠拢,他却再也忍受不了那些透过玻璃窗清楚分明的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放下面子拨了内线电话将秘书小雯叫了进来,他得问个明白。谁会乐意第二天上班时还要继续被这些有如观赏珍惜动物般的视线扰乱心绪呢?
“经理,你找我?”
干咳一声,任丘坐正身体摊手伸向对面的客用椅,“恩,过来坐,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好啊,……但不知道经理想问什么?”小雯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想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兼接线生,能有什么事值得顶头上司如此神色严肃的来问她呢?
“这个……恩哼!今天咱们部门有什么事吗?”
“哦,这个啊。”小雯松了口气,原来是查勤啊!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要挨训了呢。“这个月的劳保用品上面已经发下来了,坏掉了三部电话也已经让维修部的人换好了,还有万通公司打电话来说……”
“等等,等等,我要问的不是这些。”任丘忙制止她继续将这些杂事汇报下去,谁要听这些!
“那经理想知道什么?”对方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恩……”犹豫再三,任丘决定给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提个醒,要是她仍旧不明所以的扯到其他地方去,那多麻烦。“坦白讲,我发觉……今天部内的同事们老是在注意我,可我自认没哪里不对啊,小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噗!”对方一听,立刻笑了出来,“经理原来是为了这事啊!这我倒是知道一点。”
“那快说说,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小雯果然是知情人,任丘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呵呵,其实啊~经理没什么地方不对,不过是今天看上去特别的精神,让大家都有些奇怪罢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神采奕奕,然后突然发现经理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而且猜测着经理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上门。”
“啊?是这么回事?”任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么简单?偏离自己复杂的想象也太远了吧!
“对啊,就是这样!经理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吧,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呢,说出来大家分享一下嘛!”
“没有啊,哪有什么喜事。”任丘摸摸自己那张永不出众的国际脸,暗想着别人怎么会觉得自己神采奕奕的呢?明明与以往都是一样来着。但不可否认,当他听闻别人称赞自己有魅力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错!不是很高兴,而是非常、特别之高兴!这可是进公司以来从未有过的最高评价!
“没有?!呵呵,是不愿说出来吧?”小雯说着,站了起来,“反正不管怎么说,上司高兴的话我们下面做事的也会好过一点,好了,报告完毕,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哦,好。”
小雯离开后,任丘赶紧又进了一趟洗手间。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一番后,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