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上 by 林寒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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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上 by 林寒烟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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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名医倒有些真功夫,诊了脉,道:“这位小公子心气郁结,想是有什么难解之事,久积成病。只能慢慢调养,要想根治,还要从心事着手。”开了个方子,秦佐和秦佑拿了几锭银子给他,道谢送了出去。 



  江清扬听得难过,看林烟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为他把头发拨到后边,又给他擦了泪。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抱着他。直到晚上,林烟才迷糊的睡着了。江清扬轻轻放下他,林烟睁开眼睛,畏惧瑟缩的看着他。江清扬实在看不得他这副模样,伸手抱起他,心道今天就当最后一次吧。 



  林烟会这样,是江清扬一千一万个想不到的。秦佐和秦佑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江清扬吹凉了些,喂林烟喝下去。林烟从小最怕吃药,千哄万哄才肯咽一口。后来因为练习武功,渐渐的也就很少生病了。江清扬抱着他,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心中一颤。林烟顺从的咽了几口,又全吐了出来。江清扬给他擦唇边的药汁。心中苦恼,叹了口气。林烟听他叹气,浑身一激灵。江清扬知他害怕,道:“你不想喝就算了,勉强咽下去,身体都不答应。” 



  给林烟除了外衣,扶他在床上躺下。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都和原来一样。”林烟抓着他的衣服,眼神里全是哀求。江清扬知他心意,道:“我陪着你。”林烟得他保证,才勉强闭上眼睛。可睡得极不安稳,一盏茶的功夫也会睁几次眼睛。江清扬怕他支持不住,点了他的睡穴。 

  

  林烟再醒过来时,江清扬已不在身边。等了很久,也没有来。秦佐看他不言不语的坐在床上,心里害怕。道:“公子,你身上疼么。”林烟听而未闻,秦佐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还想说话,秦佑推门进来,道:“庄主派张侍卫出去了。”他说完这句话,才看到林烟已经醒了。 

   

  林烟已听见他们说话。知道秦佐秦佑怕他一个人在屋里,去给他找人陪伴。江清扬把张玉祈支了出去,自是怕自己和他说。林烟捂住胸口,绝望的想,庄主是把我喜欢他当见不得人的丑事。一股甜腥漫上来,林烟咬牙忍了一忍,低声道:“拿丝巾来。”两个小人忙递给他,林烟擦了擦嘴里流出的血,道:“不准说出去,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说了也是白讨人嫌。” 



  林烟等了很久,江清扬都没有再来,他心底已明白了。只是躺在床上,绝望的回想从前。整整两天,江清扬再没有一点消息,饭菜却送的及时而且精致。有许多林烟喜欢的菜式,林烟知他不愿意再见自己,白白给一些无用的希望。这些饭菜他都留下了,可也不吃,吩咐秦佐和秦佑吃了,再把剩的全倒掉装好,偷偷拿出去扔了。每餐都让使女拿空碗空盘回去。 



  江清扬只道长痛不如短痛,怕自己一时不忍心去看他,又不舍得见他伤心,反而害了林烟一生。听下人回报,说林烟饭量倒好,稍微放心。林烟得的是心病,难以医治,可也不会立刻就有大害。能多吃些饭,也就无妨了。吩咐了些林烟素来喜欢的菜。 



  到第二天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详细问那送饭菜之人,说每餐都吃的不少。江清扬知道林烟平时吃饭都不多。寻思良久,终于忍不住到林烟的屋子里去了。才一进去,便知自己猜得不错。秦佐和秦佑眼睛都哭得通红。看他来了,扑到他面前跪下,哭道:“公子要不行了。” 

   

  江清扬听得心猛地一抽,说不出的窒痛。走上前去,拉开帐子。林烟躺在床上,眼睛紧闭,气息微弱,一身惯穿的白衣,胸口上全是呕出的血。秦佐道:“公子两天都不肯吃饭了,一直咳血,也不让我们出去。” 



  江清扬一手扶住林烟,一手按在他背心的穴道,缓缓度真气去冲开林烟体内闭塞的经脉。林烟心脉积郁,江清扬为他散过一次。这次却比上次还要严重。转了几周,才慢慢疏通。江清扬知道这不过是治标,却也无计可施。 



  林烟醒转过来,看见江清扬,推了他一把。江清扬怔在当地,林烟自己也楞了。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林烟道:“我有这样的念头,自是见不得人的。庄主就当根本没有我,也不用再来了。”他伤心至极,本是一句绝情的话,说到一半,却带着无限哀怨。江清扬听了一阵酸楚,道:“你不要这样,你身上难受,别想这些事情。”林烟也不说话,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江清扬看了心疼,把他抱到怀里,柔声道:“我永远待你和从前一样,不会再故意冷落你。你要是折磨自己,我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第四章 喜烛悲泪 



  江清扬果真常常陪着他,每天都看他吃了饭才走。他走时,林烟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在床上蜷缩着抱成一个团。江清扬看得心酸,把张玉祈也找来陪他。 



  张玉祈看林烟病得这么厉害,着实吓了一跳。出尽百宝的哄他开心,林烟有时和他说说话。看起来是渐渐好了。他本来也知道今生无望和江清扬在一起,一时忍不住开口,真是悔恨至极。他一生所仰慕,只有江清扬一个人。现下看江清扬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神情,便也学他的样子。 

   

  这一日听张玉祈说要回惟情庄了,林烟心中欢喜。张玉祈道:“咱们庄好几年没办过喜事了,我们两派联姻,连少林武当都得给面子。”林烟失声道:“什么?”张玉祈奇道:“庄主还没告诉你,他要和楚城主回咱们庄缔结盟约。”嘿嘿了两声接道:“还有婚约。” 



  林烟道:“哦,庄主没和我说。”张玉祈道:“咱们庄主也二十七了,老庄主去的早,现在还没成亲,一堆人虎视耽耽,倒让这个楚烟捡了便宜。”林烟道:“娶谁也是娶。”张玉祈道:“这倒是。嘿。”林烟陪他说了一阵子话,借口倦了。张玉祈道:“我明天再来看你,可千万好好歇着。” 

   

  晚上江清扬来时,林烟默默和他吃了饭。江清扬道:“今天觉得怎么样?”林烟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道:“多谢庄主记挂。”江清扬道:“好好的怎么这样和我说话。”林烟道:“属下……”江清扬转过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柔声道:“小烟,你怎么了。”林烟凄然道:“庄主为什么不告诉我,以为我会闹你么。” 



  林烟连提到一个婚字也不愿。话虽说得不全,江清扬却是听得懂。苦笑道:“小烟会么。”把林烟抱在怀里,柔声道:“这是迟早的事,你的病才好,我不愿你难过。我会给你寻个好妻子,把小时候的这些荒唐事忘了也就好了。” 



  林烟道:“属下恭喜庄主。”江清扬看他不愿多谈,知他心里难过。还好也没什么大反应。又陪他喝了些茶,说些从前的事。林烟听着,有时笑一笑。没事一样,江清扬走时,看他眼中连平常的恳求不舍都没有了。江清扬决定娶楚烟,本也带着些希望林烟绝了念头的原因,现在看他的反应,似乎是死心了,又似乎不像,江清扬只盼他是真的想开了。 



  第二天江清扬来时,林烟不在屋里。秦佐道:“公子说这里景色好,出去走走。”江清扬道:“昨天夜里你们公子好么?”秦佐道:“夜里咳嗽几声。”江清扬点点头。看秦佐似乎有话要说,道:“什么事。”秦佐咬了咬牙道:“庄主,我们公子长得比楚城主好看很多。”江清扬没想到他说的是这句话,怔了一下,摸了摸秦佐的头,柔声道:“我不能和你们公子在一起,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真正明白。我只拿他当作亲弟弟看待……”说到这里,想起自己竟在和一个孩子说这些话。他本是要和林烟说的,又怕林烟伤心。闷在心里,却和秦佐说了。秦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江清扬看他小小年纪,也有烦恼。感慨人生实有太多的不如意。 



  林烟不愿见江清扬,怕自己忍不住会开口求他不要娶楚烟。江清扬纵然答应了又怎么样,不娶这个,也会娶别个。只是更加看不起自己罢了。他在财神城里乱走,看见那仍开着荷花的池塘,想起江清扬说这里地气暖花败得很晚。坐在池塘边,痴痴望着那些花,水中竟有一朵并蒂莲。花尚且能双开,自己的心愿却永无了解之日。 



  楚烟远远看见他,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道:“林烟。”林烟转过头看见是她,低声道:“楚城主。”楚烟在他身边坐下,对林烟道:“你不用对我这样客气。”林烟道:“多谢城主。”楚烟伸手摸他额头,柔声道:“这几日都没见你,怕扰了你休息。现在身上可好。”林烟不惯与她这样亲近,闪了一闪,道:“已经好了。” 



  楚烟道:“我从未去过中原,一直偏居南隅,却听过你的大名很久了。”林烟望着她,楚烟娇笑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天下有谁家姑娘不知呢。”林烟听她说了这句话,挑起一边眉毛,笑了一下。 



  楚烟刚才看他坐在这里,无限憔悴,一副病后初愈的可怜模样。现在这一笑,却有说不出的邪气和动人心魄。不禁想起江湖中对他的传闻和那件事。道:“你真的那么风流么?”林烟没有答话,轻笑了一声。楚烟柔声道:“你看这花开得好么。”林烟道:“并蒂莲如此难见,却开在城主的池塘里。人道草木本有心,看此花就知城主是如何的兰心蕙质了。” 



  楚烟听他声音轻软还带着些金石之意,说完仍像是缠绕在耳边。还未想完,真觉得是什么缠绕在耳边了。林烟凑向她,在她耳边吐气,轻声道:“城主。”楚烟道:“什么事。”林烟轻轻把手环在她腰上,不露痕迹的摩挲。道:“城主,我心里有一个人,觉得天下没有人配得上,真是大逆不道,可我也伤心的很。”他说的是江清扬,听在楚烟耳朵里。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他若敢喜欢江清扬的妻子自然是大逆不道了。 



  楚烟过去虽然知道他,却从没见过他。听了这番话,颤声道:“假如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否不在风流。”林烟道:“这个自然。”拉了楚烟站起来,指着那并蒂荷花,曼声道:“在地愿为连理枝。”楚烟身子微震,颤声道:“你……你若是这样想的……我……” 



  林烟哂道:“城主做什么,你以为我喜欢的是你?”楚烟看他翻脸如此之快,一时怔住。林烟恨她要嫁给江清扬,故意戏弄她。道:“我喜欢的是庄主,他就算娶了你……”楚烟道:“闭嘴。”林烟挑衅似的不再说话。脸上却带着一种你怎么会以为我看得上你的神情。楚烟气的颤抖,脸色阵红阵白。林烟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他并不真的想得罪江清扬的未来夫人。看楚烟反应如此之大,不禁后悔。他走遍花丛,本就擅长讨女子欢心。虽谈不上多么仁慈,却从来不玩弄别人的感情。 

   

  林烟想到这里,道:“对不起,你只和我说过几句话,我以为你不会太……”这话听在楚烟耳里,却是另一种讽刺。楚烟渐渐平静了,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江清扬,林烟,给你脸面你也不要。”说到这里,大笑了两声。对自己带的使女道:“小月,你来和林公子说几句话。” 

   

  那女子面貌平常,对林烟道:“林公子。”林烟如堕冰窟,道:“是你,原来是你。”楚烟呵呵笑了两声道:“很熟悉是么。”林烟闪身上前,他没有带剑,凌空拍出一掌。楚烟接下那掌,与他缠斗。林烟任督二脉未通之前,决计接不住她的招数,可他这段亏损不小,楚烟又远比他想的厉害,林烟支持不住,渐呈败势。 



  忽听得风声响动,一人闯进战团。分开他们二人。江清扬看林烟满头是汗,给他擦了。看楚烟倒没什么。问他们道:“怎么回事。”楚烟看了小月一眼,那使女小月道:“我们在这里遇到林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公子上来便……”江清扬心中存疑,望向林烟。林烟看他望着自己,指着小月,道:“庄主,这个人在雍京抓了我,我认得她的声音。” 



  江清扬看着他,道:“你在雍京被人抓过,你认定是她的声音?”林烟道:“是,就是她。”江清扬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柔声道:“你累了,回去歇歇吧。”林烟听他这样说,心中发急。颤声道:“庄主,我不是……为……她一定有所图谋。” 



  江清扬道:“你真的没有认错。”林烟点头道:“一定是她。”江清扬叹了口气道:“这是楚城主的随身使女,我每天都见过她,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去雍京的。”林烟看他脸上的失望之色,显是以为自己在诬陷楚烟。更想不出为什么江清扬会在这里也见到那个小月。他从小聪明,过目不忘过耳不忘都是平常,何况那天双眼被蒙,更不会记错这声音。江清扬定是以为自己忌妒楚烟了。想到这心里一阵绞痛。林烟捂住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来。江清扬把他抱起来,对楚烟道:“这孩子偶尔……” 

   

  楚烟把手放在江清扬手上,温柔的道:“清扬,我明白。我不会怪他的。他是你的亲人,就也是我的亲人。” 





  江清扬微点了点头,把林烟带回住处。叫秦佐和秦佑泡了茶,又服侍林烟沐浴。都收拾好了,江清扬拿被盖住他,柔声道:“你大病初愈,不该与人动手。”林烟凄然道:“你不信我。”江清扬柔声道:“回去再说好么。”林烟惶然的看着他,道:“庄主,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江清扬看他身子抖得厉害,把他抱起来,道:“我相信你。”林烟伏在他怀里,道:“不,你不信我。”声音凄楚绝望到令人心碎。 



  江清扬听得难过,可事实在眼前,他天天见那名叫小月的使女,决无可能如林烟所说。道:“你累了,睡一会儿吧。”林烟抓着他的手,凝神望着他,眼睛中的光彩一点点暗了下去,慢慢的松开了手。道:“庄主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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