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他也知道这种装潢豪华的店里卖的东西绝对不是靠言笑一年的零用钱可以买到的。
11
言飞没时间多想，只能快步跟在儿子後面，他有预感，答案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很快的，言笑转入了一个街心公园，掩入树丛中。
言飞赶紧追上去，绕过一颗大榕树，终於又见到了儿子的身影。
言笑正站在一小片空地的中心，低著头一动也不动，好像正在等待著什麽。言飞正觉得奇怪，这时，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一群和言笑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些孩子穿著其他学校的校服，其中大部分衣冠不整，他们嘻嘻哈哈的边走边打闹著，不一会便都来到言笑面前，把他层层围住。
由於距离太远，言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但光从这群孩子的外表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不会是什麽乖巧的学生。
那群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言笑说了一些话，接著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交到其中一人的手里，那个孩子接过钱看都没看就摔到地上，两手用力的揪住言笑的前襟。
由於愤怒，那孩子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就算躲在远处的言飞也可以听得很清楚。
“你小子耍我们啊！这麽一点钱，你打发要饭的？！”说著举起拳头就向言笑脸上砸下去。
见到这种情景，言飞哪里还躲得住，两步就跑了过去。
“住手！”推开要打人的孩子，将儿子护在怀里。
没有注意到儿子在见到自己时露出的惊恐神色，言飞只是气愤的瞪著眼前这群欺负儿子的坏小孩。
“说，你们为什麽要欺负他！”
之前笑笑脸上的伤一定是他们造成的，言飞用力的握紧拳头，隐忍著怒气，要不是对方是小孩，他早就狠狠揍他们一顿了。
毕竟年纪还小，这些孩子被眼前这个怒气冲天的大人给吓住了，害怕的互相对视著，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说！”言飞的语气又冷了几分，阴沈的表情就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吓得其中一个孩子再也忍不住，颤抖著声音把一切都招了出来。
“我……我们那天一起出来玩，路过商业街时看见……看见他正在……正在……”那孩子斜著眼偷偷的瞟了言笑一眼，後者紧张得紧紧的揪住衣角。
言飞不耐烦的瞪了那个说话吞吞吐吐的孩子一眼，那孩子马上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接著往下说。
“我们看到他正在偷东西。”
“什麽！！”言飞震惊的瞪著说话的孩子，接著又低头去看紧依在自己怀里的儿子，但只看到他深深低著头的後脑勺。
那孩子看到言飞的神情，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便立刻解释道：“是真的，就是那家装修得很漂亮的外文名字的店，他就是在那里偷的，我们都看到了，不信你问他们。”
闻言，其他孩子立即用力点头。
言飞微微皱眉，他似乎知道他的剃须刀是怎麽来的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孩子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其他孩子都立刻把头低了下去，“我们等他从那个店里出来後，就马上叫住了他，跟他说我们看到他偷东西了……他听了以後非常害怕，还求我们千万别说出去……我们看到他那麽怕就觉得可以拿这个事情要挟他，所以……”
“所以你们就要他拿钱给你们用，没有钱就要打人！”言飞再也忍不住了，冲到那群孩子跟前，“除了这些，你们还怎麽欺负他了？说！”
孩子们被言飞的动作吓了一跳，全作鸟兽散了，只有之前说话的那个孩子被言飞逮了个正著，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没有……我们只是让他帮我们做作业……跑腿买东西……还……还有……”
“还有什麽？”
“……去超市偷东西……”
趁著言飞听了他的话发愣的瞬间，那孩子挣脱了他的钳制，飞快的逃走了。
等回过神来，言飞转头去找言笑，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儿子的影子。
围著公园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影，言飞心里开始著急起来，怎麽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笑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言飞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家里，回到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连储物间都找了，连儿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又赶紧出门，沿著从公园回家的路线边找边问。言笑的外表很出众，如果他经过这条路，那麽一定会有人留意到他，可是直到言飞又一次回到公园，仍没打听到儿子的消息。
往家里打了通电话，没人接听。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10点，这麽晚了笑笑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到什麽危险怎麽办？言飞心急如焚，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傻站在那里眼泪就要流出来。
费了好大的力气稳定情绪，言飞决定再去学校找找，如果学校还找不到就只有报警了。想到“报警”两个字，言飞心中就一寒──要是一直都找不到笑笑怎麽办？他无法想象没有儿子的生活应该怎麽过……
胡思乱想著来到学校门口，整个小学除了门房还亮著昏黄的灯光外已是漆黑一片，大门也严严实实的关著。言飞在门口观察了一阵，正准备去问问门房的大爷，手机却响了起来。
“言先生吗？”听筒里传出似曾相识的女声，“我是孤儿院的张阿姨……言笑在孤儿院……”
12
飞速赶到孤儿院，一到门口言飞就看到张阿姨正等著他。
“言笑正一个人关在阁楼里呢，谁都不见，你最好过会再去。”张阿姨一见言飞就直奔主题。
“哦，”言飞往阁楼的位置望了望，黑漆漆的，没点灯，那孩子心情不好时就喜欢躲在黑暗的地方，“他怎麽跑到这来了？”
言飞低下头看著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张阿姨，後者眼一番，像是听到什麽可笑的事情一样，好笑的瞪著言飞。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张阿姨双手叉上圆滚滚的腰，“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让他伤心的事了？要不然好好的他怎麽会跑回这里来……”看了看阁楼的方向，“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就这麽一个人跑回来了，这里离你家可不近……我看这孩子走的时候一定用心记了路，以防以後你对他不好随时可以回来。”
言飞点点头，这确实像言笑会做的事。
一看到言飞点头，张阿姨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你果然欺负言笑了？”
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言飞急忙又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我怎麽可能欺负自己的儿子呢？……不过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
在张阿姨的瞪视下，言飞把前後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便看到她露出陷入沈思的表情。
“怎麽了？”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言飞忍不住催促著。
张阿姨看著言飞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一字一顿的道：“其实你妻子没死。”
闻言，言飞并没有露出她预料中的震惊的表情，只是微微的点点头，小声说了句“我确实想过有这种可能。”
没错，他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淑平的死。他了解淑平，她如果真的得了绝症一定会把言笑托付给自己，让他这个做爸爸的照顾儿子，而不会让儿子孤单的呆在孤儿院，连学都上不了。淑平会这麽做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没死，只是暂时离开，她让儿子住在孤儿院是为了以後可以回来接他，她知道如果她把儿子交给自己，就很难再把他要回去。
虽然想过淑平没有死的可能性，但是如今亲耳听到这种猜测被证实，言飞的心情却难以像脸上表现的一样那麽平静，毕竟是自己如今仍深爱著的妻子，听到她还活在世上，那种喜悦而复杂的心情不是用言语能够表达清楚的。
张阿姨为言飞表面的平静小小的吃了一惊，接著继续说出她担心的事，“我一直瞒著言笑这件事，但是他似乎已经知道了。”
闻言言飞微微一惊，从如泥淖般的思绪里挣扎出来，“他知道了！？”
张阿姨点点头，“言笑这孩子聪明的很，毕竟连遗体都没见到，只被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母亲病逝的消息和一张死亡通知书，他怎麽可能相信。”停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那孩子一定以为自己被母亲抛弃了……记得那时我们刚接他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像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不说话……现在想想，对於一个孩子来说，比起母亲病逝来被母亲抛弃的事实对他的打击应该更大吧……”
言飞沈默的听著张阿姨的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儿子时常表现出来的紧张、害怕和缺乏安全感，他一直以为那是儿子对曾经抛弃过他们母子的自己的不信任造成的，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缘由。
张阿姨看著阁楼的方向，语气幽幽的道：“被父亲抛弃了一次，现在母亲又抛弃了他，说不定那孩子一直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妈妈才会不要他……”
言飞似乎明白张阿姨的意思了，“你是说他这次做错了事，害怕我不要他，所以才跑回这里的？”
张阿姨点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事实是什麽样还得你自己去问。”说著朝阁楼的方向努了努嘴，“现在应该可以去看看了。”
言飞怀著忐忑的心情快步向阁楼走去，张阿姨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一幅幅关於儿子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在学校第一次和同学打架过後的紧张表情；
除夕夜蹲在寒风里等自己回来的不安的背影；
害怕自己给他找新妈妈时的恶作剧；
被揭发偷东西後就算被欺负也要极力隐瞒的举动……
言飞心疼的发现张阿姨的猜测没错，这孩子害怕再次被抛弃，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一直保持距离，一直吝啬於付出自己的感情，甚至牢牢记住了回孤儿院的路……这孩子已经作好了再次被抛弃的准备……
言飞轻轻的推开阁楼的门，漆黑的阁楼里，一缕银色的月光透过天窗射在报膝而坐的瘦小身影上。
言飞的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轻轻走过去，从背後搂住了儿子微微发凉的身体。
“爸爸……”在看到言飞的一瞬间，言笑大大的眼睛里第一次落下了泪水， “对不起……”可怜的孩子极力的忍住抽泣，肩膀剧烈的颤抖著，“我想买给爸爸……可是他们说钱不够……”
言飞摸著儿子的头发，心里酸酸的，“傻孩子，干嘛去买那麽贵的东西……”这个傻笑笑不懂名牌，八成以为所有剃须刀都卖那麽贵。
听到言飞骂他傻，言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爸爸……不要我了吗？……我……我会变聪明的……”
言飞弯起手指在儿子的鼻子上重重的刮了一下，接著把他抱得更紧。
“马上就到笑笑的生日了吧？想要什麽礼物？”
没想到言飞会突然转移话题，言笑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亲，那憨憨的模样让言飞忍不住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爸爸不知道要买什麽礼物好，所以决定送笑笑一个承诺，”言飞低头看著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自从小李那件事後，为了不再让误会发生，言飞再次带上了收藏了10年的珍贵戒指──将戒指取下，放到儿子手心，“这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发誓永不分离的信物，现在送给笑笑……爸爸向笑笑承诺要永远和笑笑在一起。”对著儿子呆住的脸又用力的亲了一口，言飞温柔的笑著，“除非笑笑不要爸爸，不然爸爸要一辈子缠著笑笑不放！”
13
第二天，言飞就带著剃须刀和言笑一起去那家商店道歉。
店员一看到言笑就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臂，嘴里还不停的大叫，“就是他！录映带里面的那个小子！快去叫店长，偷剃须刀的就是这个小子！！”
言飞不著痕迹的隔到店员和儿子中间，满脸和煦的笑容，“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孩子，我们今天就是来道歉的。”
“道歉？”店员的脸气得通红，“道歉有什麽用？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差点被老板开除！”
“真的非常抱歉！”言飞满怀歉意的深深低下头，“连累了您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
从包里拿出仍旧崭新的剃须刀递到店员面前，“请你看在我儿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他吧！”
店员看了剃须刀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还回来就可以当作什麽都没发生吗？把东西拿回去用够了再拿来还，还要我们不追究，哪有那麽好的事？就连正当买回去的东西都不能随便退货，你们偷了东西以为想还就还得了吗？”
言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剃须刀──他怎麽看出来用过的？明明还很新，昨天还很仔细的洗干净了，现在看起来就跟刚拿回来时一模一样啊──没错，收到言笑礼物的第二天，言飞就迫不及待的拿来用了，难得儿子那麽体贴，怕他割伤脸，他当然不能辜负了儿子的一片心意。
“那我买下来，这个剃须刀多少钱？我按原价买下来。”反正他也不怎麽想还，怎麽说也是儿子送的礼物，而且还挺好用。
闻言店员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就算你这麽说也没用！监视器已经把你儿子偷东西的过程拍下来了，我们已经把录映带送到派出所，立了案……哼，要不是派出所效率低下，早就抓到你们家去了！”
看来事情没想象中那麽简单，言飞叹了口气，语气中带著请求，“就算立了案，如果你们愿意私下和解，警察也不会再追究的……看在我们自动上门道歉，很有诚意的份上，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那店员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无论言飞怎麽说，对他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反而气焰越来越嚣张，“啧啧，说得我很小气似的，也不想想你们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害我受了多大的气，想就这样算了，绝对没门！”
没想到这个店员会这麽难缠，言飞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件事弄得你很不愉快，也有一些损失，可是你这样一味的追究我们的责任似乎也有点不妥。你被老板责罚了，并不是因为我儿子来你们店里偷东西，而是因为你没能阻止我儿子偷东西，你也有你自己应该负责的一部分。”想了想，言飞继续道，“其实我儿子还没成年，即使交到派出所也不会治什麽罪，对於你们来说也没什麽好处……除了买下这部剃须刀外，我愿意赔偿一部分精神损失费，如果你们接受私下解决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
那店员还想说什麽反驳，这时店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进门，二话没说，直接给那店员头上一个暴栗。
“臭小子，这店里什麽时